碧云天 1103-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人尖声叫。“你这是干什 么?下什么跪?装什么样子?好让你老师骂我虐待你是吗?你好黑的心哪!别装模作样了! 你给我滚起来!”
俞碧菡慌忙站起身子,却依然哀哀切切的叫:“妈!请求你!妈!”萧依云忍不住了,她走向前去。
“俞太太,”她勉强抑制着一腔怒火,尽量维持声音的平静。“孩子做错了事,罚她干 什么都可以,为什么不许她读书呢?碧菡是好学生,你就宽宏大量一些,原谅了她,让她去 上课吧!”“哎唷!”那女人又开始尖叫:“是我不让她读书吗?我有什么权利不让她读 书?萧老师,你可别被这孩子骗了,她自己不上学,关我什么事?我拿绳子拴了她吗?我绑 了她的手脚吗?她要逃课,是她的事,可不是我的事!这死丫头生来就会装神弄鬼!做出一 股可怜样儿来陷害我!我倒霉,我该死,我瞎了眼嫁到俞家,天下还有比后娘更难当的 吗?……”看样子,她的述说和尖叫是一时不会停的。萧依云一把握住了俞碧菡的手,坚定 的、恳切的、命令似的说:“俞碧菡,明天来上课,你妈已经亲口答应了,她不能再反悔!你尽管来!天塌下来, 我来帮你顶!”
说完,她一甩头,就转身跨出了俞家,可是,才走出那大门,她就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 声。她一惊,倏然回头,正好看到那母亲的手从俞碧菡的面颊上收回来。这一来,她可大大 的震惊而愤怒了,她折了回去,大声说:“你怎么可以打人?”“哟!”那母亲的声音尖厉刺耳:“哪一个学校的老师管得着母 亲教训女儿?你是老师,到你的学校去当老师!我这儿可不是你的学校,我也不是你的学 生!我高兴打我女儿,你就管不着!”她向前跨了一步,肩一歪,胸一挺,一股要打架的样 子。“怎么样?你说?你要怎么样?”
萧依云气昏了,生平没碰到过这种女人,生平没遭遇过这种事,她气得浑身发抖。
“你……哪哪哪哪哪…”她喘着气说:“你再这样子,我……我到派出所去…… 去……”
“派出所?”那女人尖叫一声,就冷笑了起来:“好呀,去呀!我们去呀!我又没有抢 你的汉子,谁怕去派出所?”
还能有更难听的话吗?萧依云连声音都抖了:“你……哪哪哪你在说些什么?”
俞碧菡赶了过来,她一把抓住萧依云的手臂,推着她,哀求的、歉然的、焦灼的喊:“老师,你去吧!老师,你走吧!老师,你不要和她扯下去了!她会越说越难听的!” 泪水涌出了她的眼眶,遍布在她的面颊上。“老师,对不起,抖抖抖抖抖不起,老师,我真 对不起你!”萧依云望着俞碧菡那受伤的,满是泪水的面庞。
“你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家庭里待下去?”她激动的喊:“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这 样逆来顺受?”
俞碧菡泪眼迷蒙,她一脸的凄楚,一脸的迷惘,一脸的孤苦与无助。“老师,你不懂 的,”她默默的摇头:“这儿是我的家,我从小生长的地方,它虽然不是最好的家,对我而 言,也是一个庇护所,离开了它,我又能到什么地方去呢?”
一句话问住了萧依云,真的,离开了这个家,她又能到什么地方去呢?望着俞碧菡那张 怯弱、柔顺,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脸,她忽然觉得自己既幼稚又无聊!她只能叫她坚强,告诉 她生命的美丽,但是,事实上,自己能给她一丝一毫的帮助吗?空口说白话是没有用的,坚 强!坚强!这女孩除了坚强以外,还需要很多别的东西呀!
“好吧,”她吞下了一腔难言的苦涩与愤怒,叹口气说:“明天来上课,我要和你好好 的谈一谈!”
俞碧菡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依云再看了她一眼,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她那瘦弱的手臂,然后,在一阵突 然涌上心头的冲动之下,她很快的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披在俞碧菡的肩上,一面急切的说: “我有好几件大衣,这件拿去,要维持精神的力量已经够难了,我不希望你的身体再倒下 去!”“哦,老师,”俞碧菡愕然的喊,一把抓住大衣:“不……不要!老师!”“穿上 它!”萧依云近乎粗鲁的、命令的喊了一声。掉转头,她很快的,像逃避什么灾难般的向小 巷外冲去,她不愿再回头看那个女孩和那个“家”,她只想赶快赶快的离开,赶快赶快回到 属于她的世界里去。
俞碧菡披着大衣,仍然呆呆的站在小巷中,目送萧依云的背影消失。细雨轻飘飘的坠 落,轻飘飘的洒在她的头发和衣襟上。她下意识的用手握紧了那件大衣的前襟,大衣上仍然 有着萧依云身上的体温。而她所感受到的,却并不是这件大衣的温暖,而是另一种温暖,一 种从内心深处油然上升的温暖,这温暖软软的包围住了她,使她心头酸楚而泪光莹然了。 “碧菡!”身后的一声大吼又震碎了她的思想,她倏然回头,母亲正大踏步走来,一把扯下 了她身上的大衣。
“哈!”她怪声的笑着,翻来覆去的看那件大衣。“你那个老师可真莫名其妙,这样好 的一件大衣就拿来送人了!她倒是大方,有钱人嘛!”把手里的孩子往碧菡手中一交,她穿 上了那件大衣。“刚好,我正缺少一件大衣呢!只是白色太不耐脏了!”“妈!”碧菡急急 的喊,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这大衣……这大衣……”她说不出口,她珍惜的,并不是 “大衣”的本身,而是这大衣带来的意义,看到这件大衣披在母亲身上,她就有种亵渎的感 觉。“妈!”她哀求的叫唤着。她不能亵渎了萧依云,她不能这样轻松的“送”掉这份“温 暖”。“妈,这大衣是……是……”“怎么?”母亲瞪大了眼睛。“这大衣怎么样?舍不得 给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把你带到这么大,就用金子打一个你也打出来了,你居然小器一件 大衣!你少没良心,你这个拖油瓶,你这个死丫头,你以为我看得上这件大衣?我才看不上 呢!舍不得给我,我就把它给撕了!”她脱下大衣,作势要撕。
“噢,妈!不要!”碧菡慌忙叫着。“给你吧!给你!我不要它了,给你穿,你别撕它 吧!”
“这还差不多!”母亲扬了扬眉,笑着,重新穿上大衣,一面把孩子抱了过来,一面皇 恩大赦般的抛下了一句:“看在这件大衣面上,明天去上课吧!”她自顾自的走进了屋里。
碧菡垂下了眼睑,闭上眼睛,一任泪珠和着雨水,在面颊上奔流。
碧云天 6高皓天一下班,他的母亲高太太就迎了上来,带着满脸又兴奋又喜悦的笑,她像报告大 新闻般的说:“皓天,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高皓天不太感兴趣的问,母亲生来就有“夸张”的本能。“我告诉 你,张小琪的妈和我通了一个长电话,你张伯母说,小琪那儿,百分之八十是没问题了,只 要你稍微加紧一点儿!”“张小琪?”高皓天皱着眉问。
“皓天!”高太太瞪视着他:“你又来了!又开始装腔作势了,你别告诉我,你根本不 知道张小琪是谁?那天吃过饭,你还夸她漂亮呢!”“哦,妈!”高皓天笑笑。“我夸女孩 子漂亮是经常的事,你总不会把我夸过的女孩子都弄来做儿媳妇吧?假若你有这个习惯的 话,我必须告诉你,我认为最漂亮的女孩子是年轻时代的伊丽莎白泰勒!你是不是也想帮我 作媒呢?”
“皓天!”高太太生气了。“我跟你谈的是正经事!你能不能不开玩笑?”“我没有开 玩笑呀!”高皓天笑嘻嘻的说:“我打读高中的时候起,就在暗恋伊丽莎白泰勒,让我想 想……对了,是从看了她一部劫后英雄传开始的,你知道,在那部电影里,那个该死的萝卜 太辣居然爱上了琼芳登,而不选择伊丽莎白泰勒,你说他是不是瞎了眼?我从此就看不起萝 卜太辣了。可是,伊丽莎白泰勒左嫁一次,右嫁一次,就是轮不到我……”“你的废话说完 了没有?”高太太板着脸问。
“好妈妈,别生气,”高皓天仍然嬉皮笑脸的。“生气会使你的皱纹增加,医生说的!”
“好了!你少让我操点心,我脸上就不会有皱纹了!”高太太说:“我在和你谈张小 琪,你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已经代你订了一个约会,明天你请张小琪看电影,吃晚饭!”
“哎呀,妈!”高皓天的笑容被赶走了,他跳着脚叫。“这可不能开玩笑!”“什么叫 开玩笑?”高太太一脸的寒霜。“人家张小琪又年轻又漂亮,又文雅又温柔,又规矩又大 方……哪一点儿配不上你了!”“噢,”高皓天用手直抓头。“原来她的优点有那么多呀?”
“本来就是嘛!”“那么,”高皓天又笑了,祈求似的看着母亲:“别糟蹋人家好姑娘 了,有这么多优点的小姐应该当总统夫人,我实在配不上她!”“你是什么意思?”高太太 真的生气了,她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你安心想打一辈子光棍是不是?你安心和我作对是 不是?左挑右挑,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你到底要一个怎样的才满意?你慢慢挑没关 系,我的头发都等白了,你知道吗?这些年来,你知道我惟一的愿望是什么吗?是我手里有 个孩子可以抱抱!我老了,皓天,我没多少年好活了……”“哎呀,妈!”高皓天急了,慌 忙打断母亲的话。“怎么这样说呢?您起码活一百岁!”
“我并不想活一百岁当老妖怪!我只要你早点结婚成家,生儿育女,你已经三十岁了! 你知道吗?”
“我知道,知道。”高皓天一迭连声的说。“好了,妈,我也知道你急,爸爸也急,所 有的亲戚朋友都代我急,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妈,结婚的意义是为了两心相悦,两情 相许,并不是为了单纯的生儿育女。如果你为我好,别再代我安排任何约会,那只会增加我 的反感!我告诉您,爱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它来的时候,你赶也赶不走,它不来的时候, 你求也求不着。对于这件事,我们还是听其自然的好!”
“听其自然?听到哪一年为止?”
“听到我遇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为止。”
“如果你一辈子遇不着呢?”
“那也没办法!”高皓天耸耸肩。“那是我命苦!”
“你命苦?”高太烫提高了声音:“那是我倒霉!生了你这个一点孝心都没有,忘恩负 义,没心少肺的儿子!”
“怎么,”高皓天又笑了。“我有那么坏吗?”
“你就是这么坏!”“你瞧!”高皓天扬扬眉毛。“所以,我说我配不上张小琪吧!人 家都是优点,我全是缺点!”他往浴室里钻。“算了,妈,我们别再讨论这问题了,我还要 出去呢!”他吹口哨,找胡子刀,洗脸,刮胡子。“你最近忙得很,每晚到哪儿去?”
“去萧振风家!”“萧振风!”高太烫没好气的叫:“以前和他在一起,动不动就打架 生事,现在又和他泡在一块儿了!”高太烫顿了顿。“这个萧振风,他结婚了没有呀?”
“也没有。”高皓天一面刮胡子,一面说。
“你们是两个怪物!”“可能。”高皓天笑着。“他妹妹也这样说。”
高太烫怔住了。“他妹妹?哦,对了,我记起来了,他有个妹妹,你以前带到家里来玩 过,瓜子脸儿大眼睛,长得还不坏呢!”她开始有些兴奋。“他妹妹还没男朋友吗?”
“哦,你说萧依霞呀!”高皓天笑嘻嘻的,用毛巾擦着下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了。”
“见鬼!”高太烫的脸一沉。“那你每晚去他家干什么?”
高皓天从浴室里跑出来,从衣橱里取出一件牛仔布的夹克,他穿着衣服,笑着说:“别急,妈。他还有个小妹妹呢!”
“哦!”高太烫重新兴奋了起来,却有些狐疑的看着她那刁钻古怪的儿子。“一定只有 七八岁,是吗?”
“不,不。”高皓天笑得开心。“已经二十出头了。比她姐姐还漂亮。”“噢,”高太 太热心的接过去。“你们……哪哪哪哪哪们一定相处得不坏吧?”高皓天对着镜子照了照, 拉好了衣领,又用梳子胡乱的掠了掠头发,笑意在他的眼睛里加深。
“她吗?”他侧着头想了想。“她说我是狗熊、猴子、苍蝇,和乌鸦的混合品!”“什 么话!”高太烫莫名其妙的叫了一声,高皓天已经哈哈大笑着向门口冲去。高太烫急急的追 到门口来,伸长了脖子叫:“明天张小琪的约会到底怎样?”
“取消!”高皓天大叫着,人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下了楼,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了。
高太太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关好房门,她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坐了下来。四面 望望,周围是一片寂静。好静,好静,自从上了年纪以来,她就觉得“寂静”是一种莫大的 威胁了。沙发柔软而舒适,上面还堆着厚厚的靠垫,但是,为什么自己坐在那儿会觉得浑身 不自在呢?她喝了口茶,想叫佣人阿莲,但是,想想,叫她又做什么呢?终于,她叹了口 气,自言自语的说:“家里能多几个人就好了。”想着皓天,她摇摇头,觉得心中好重好沉 好抑郁。“这一代的孩子,我们是不再能了解他们了!”这儿,高皓天完忍没有注意到属于 母亲的那份寂寞,吹着口哨,走出公寓的大门,他跳上了那辆从国外带回来的“野马”,一 直驰向静安大厦。
一跨进萧家的大门,就听到萧振风在直着脖子嚷:“对付这种女人,我告诉你们,最好 的办法是揍她一顿!揍得她扁扁的,看她还欺侮人不?”
高皓天笑着走进客厅。
“怎么?振风,你是每况愈下,居然要和女人打架,什么女人招惹了你?”看到高皓 天,萧振风的精神更足了。
“皓天,我们揍人去!”
“揍谁?”“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她欺侮了依云的学生。”
“哈!”高皓天望着坐在沙发里生闷气的依云。“这笔帐似乎很复杂,这女人干吗要欺 侮那学生?”
“因为她是那学生爸爸的太烫。”萧振风抢着回答:“但是,那学生的爸爸是她妈妈的 丈夫,并不是她的真爸爸,所以这太烫也不是她的真妈妈。”
“啊呀!”高皓天直翻白眼。“什么爸爸的太烫?妈妈的丈夫?你越说我是越糊涂了!”
萧依云听哥哥这样一阵乱七八糟的解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振风抚掌大 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