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外史-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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迄逦到了河南,驻跸界上。女金刚、满释奴各安小账房于月君大营之前。时方初更,二女将还在帐外闲坐,忽头顶上有人呼道:“我欲朝谒帝师,烦为启奏。”二将跳起来,抬头一看,却是雷一震。女金刚喝道:“妆已死在江中,如何到此作祟?”
取过铁锹,舞得如风车一般,大喝:“你来你来,你的阴魂,试试我的铁锹来。”满释奴向着空中连打三弹,弹子在他身体中穿过,动也不动。雷一震道:“我帝师的臣子,二将军因何阻当起来?”二女将齐喝道:“我匀是个人,只与人传奏,不是个鬼,怎与你鬼传奏呢?”月君正跌坐营中,听得外面喧嚷,令聂隐娘出视,回说是雷一震要见驾,二女将因他是鬼,不许进营,两边争论。月君谕准令进见。争娘便出营门宣旨,二女将方丢了军器,听其进谒。一震按下云头,俯躬入营,照生时许礼毕,奏道:“臣心粗胆大,致中贼计,死于长江。蒙龙神推到帝师部曲,拔臣巡河使者,今奉命来视黄河。闻知銮舆巡幸,所以冒昧前来瞻仰圣容,表臣生镄微衷。”帝师谕道:“汝既为神,具见忠直之报。腾闻江中之不无情,所赖神明公道,倘有无辜陷溺,尔能暗中援救,即圣贤己溺之心,上帝必然眷佑。腾到中州,尚有爵典封赠。”一震叩谢而出,从冥冥风雾中去了。
次日午刻,诸遥望着帝师跪拜。风有两个弱冠书生,各执一折笺纸,跪到女金刚身边说道:“我们是献帝师讨贼表文的,奶求达上。”女金刚见二少年生得韶秀,眉目如画,有似弟兄,便戏言道:“你两个认我做老子,才与你传奏。”少年道:“你是个女身,怎么要人认你父亲?”女金刚自谓头陀装扮,两脚又大,恁是仙也辨不出男女,所以去耍他,不期竟像个平素晓得,一猜就中,遂道:“好胡说,我那一桩儿是女身?”少年道:“若不是女身,怎得随从帝师?”满释奴接口道:“不要哄我。他们前呼后拥,离着銮驾甚远。你们二位是左右亲近的怎不是女身呢?”女金刚道:“好伶俐小厮。”便将他手中折纸达上帝师。月君道看时,一幅是表,注名王作霖。一幅是檄文,注名刘藜。即命如至近前,问是谁家之子。刘藜道:“先父是刑部郎中刘端。”王作霖道:“先父是大理寺丞王高。”月君道:“二先公是要谋复建文皇帝,同时殉难的,可谓哲人有后。”
二子又奏:“臣等一向逃在木兰店,要到济南,恐为界上盘获,迟至今日。得谒圣容,真遂素志。”月君令送至文臣班内,俟到京擢补官秩。
时铁开府已前来迎驾,启奏帝师道:“前者微臣初下开封,与边师吕律,虔备太牢少牢,笾豆簠簋,祭谒太上帝师。今者礼仪,臣实未谙,还求圣裁赐示。”帝师谕道:“礼,与其奢也宁俭,所在于寸诚,其牧礼不过如此。”铁开府奏毕先回。不数里,早迎见吕军师,遂同驻骖于旷野。直俟帝师安不行宫,军师方趋谒请安,帝师亦加慰劳。忽报河南暴将军求谒圣驾,军师为之引导行礼。月君见暴如雷形容武,声音宏亮,是员大将之品,乃谕道:“天生尔好武,为先公延此血肪。若是文物书生,怎得返从边塞,转展而入中原,克成磊勋耶?河南地接晋疆,第一要区,非汝不能守,物授为大将军之职。如有机密,预奏裁夺。速回任罢。”如雷谢恩自去。军师亦即告退,与铁鼎径回开封候驾。
月君到了境上,乡城士庶,都执香花灯烛,两行排列有五十余里,伏地叩接。远近街道,无不结彩奏乐。妇女儿童都在门首礼拜。月君见百姓庆心爱戴,即在舆中降旨,全免本郡各属秋税,慰令光庶各散。铁鼎等请驾入行宫。月君即下令:“明日犯刻,巷谒太上。”
当晚诸臣皆斋明虔肃。有佥宪御史司韬假寐而待旦。至半夜,神思朦胧,见一旧日老仆禀道:“太老爷有请。”司韬愕然,即随老仆前行。至一衙门,崇高弘敞,看颜额时,却是府城隍庙。司韬问老仆:“你因何在太上帝师这里?”仆亦不应,一径导入角门,过了穿堂,直至内署,见父亲与要端坐在上,两边站着兄弟姊妹。司韬不禁酸心痛哭,跪在膝下道:“儿久不得见父母之面,孤影茕茕,每不欲生。今愿常侍晨昏,死生一处。”司公讳中亦挥涕道:“我儿犹记为父的逼你出亡乎?幸义士代淳风保全汝躯,至于今日。我适已托梦报其情矣。若太上帝师,三日以前已迁平阳府城隍。上帝命我代其职。帝师临晨来祀,回避不能,迎接不敢,汝须亟为奏明,毋贻我罪。夜漏将尽,汝其速行。”司韬复大哭,失声而醒,连呼“怪事”。
忽报仝司空到。司韬将梦备说一遍,仝然道:“我亦梦见先尊公,示我未来,当应在十年之后。俟临期告闻,今不敢预汇。”便同诣吕军师处,商量入奏。军师道:“此时不敢请见,宜速用密折奏闻。”司韬即刻写成,同至行殿。二女将军方起,军师亲自致之,释邓行达进。月君览了大骇,顾谓两剑仙道:“岂上这不许我再见父母耶?何以两次迁调适当其会?”隐娘对曰:“人于五伦之间,生则合,死则分,此定数也。若既死矣,而可复合如在生之日,是拗数也,上帝亦有未能,岂不许耶?如…连救母,游尽地狱,不得一见,如来顾以锡杖授之。
在佛之慈悲,乃是矜恤孝子之心。究之以锡杖震破阿鼻地狼,又不知其母安往。今太上现为刘,帝师又非救母,只不过欲申哀慕之情,冀得死生一面是私意也。以昔日而论,则为父女,若以今日而论,则属君臣,岂可以私而害公耶?”帝师曰:“我以神谒,与…连佛之亲身而往者大异有何妨害?”婚娘对曰:“帝师元神一行,比亲身更甚。如天子有百神呵护,原在冥漠之中。今友神而见神,其后先拥卫者,不啻现在诸臣将士,势必至于惊动两省之神明,上帝能不闻知?恐贻咎于太上矣。”
月君曰:“是耶。三日以前,我父母犹在此土,由今思之,鲍师速去不可迟一语,是已知未来事。”又问隐娘:“铁鼎、司韬,皆得梦中一风父母,我今索之于梦寐何如?”隐娘曰:“凡人之梦,乃是游魂,故其所遇,只在依稀彷佛之间。若仙真则仍是无耻神出舍。”公孙大娘接着道:“从来至人无梦。恐帝师虽欲求梦,亦不可得也。”老梅婢适然走到,即应声曰:“至人无梦,我不至之人,倒有个梦。老相公与太太向我说,我女儿不能勾会面,汝是义女,一生志诚。要来接我去,当作骨肉相依。
我想神仙没我分,不如原去侍奉两个老人家,已经许了哩。”
月君恍然道:“曼师这言亦验矣,说老婢都要会的。我今还索之于梦中为是。”遂下敕旨,今司韬前去致祭。
月君是从不睡觉的,只为一心要见父母,将通天乇的灵慧,返落在意想中去当夜就晏然而初。见有两个女婢前来禀道:“帝师有请。”此去也,非渡银河,不归月殿。却向何方?请看书人一猜。
第七十六回 唐月梦错广寒阙 梅婢魂归孝谦主
唐月君虽然睡去,那神明却与白昼无异。见两个垂鬟女子,年可十五六许,皆有天然姿态,双膝前跑道:“请帝师命驾。”
月君方欲问所从来,忽听得门外传禀,说司城隍谢宴。二女鬟就口宣道:“帝师有旨,不劳卿谢。知道了,请回罢。”月君信口道:“可谓使乎使。”因想銮驾一行,恐有神灵迎送,遂悄然半云雾,女鬟前导,正是向西的路。月君便问:“此去是平阳府,汝二人可是我父母差来的么?”二鬟指道:“前有高山,到彼便知。”说话间,早见翠微之际,双阙凌穿梭,是白玉琢成的华表,雕镂着素凤,盘旋欲舞,如活的一般。月君看阙上的榜,是“广寒新阙”四字,心中甚是怀疑。回顾二女鬟,已不见了。信步行去,又见万仞崇台,在空明窅霭之中。乃飞身而上。有横额在檐,曰:“一…瑶台”。凭阑四眺,依稀银河滉漾,桂殿玲珑,大为奇诧。忽而清风徐来,天香一片,沁人肌骨。三足灵蟾,跳跃于前,玉兔举杵,回翔于左右。月君不觉失声曰:“异哉此我广寒府耶?我今复归于月殿耶?”又想:“我初然是梦岂其已经尸解耶?抑并肉身而羽化耶?”又一想:“我道行未足劫数未完,焉得遽返瑶台耶?适才二女,岂上所使召我者耶?何以双无玉旨,其仍然是梦耶?不然,何以羽衣霓裳之素女,又绝不见一人也?”
正在踌蹰,遥闻得玉遭到呆呼,香风缥缈,似有素女十余,隐隐然在非烟非雾中,联袂而来。月君道:“是耶,姗姗者我旧侍女耶?可异素英、寒簧,竟不得与我同归于此。”翘首之间,早已齐齐整整,列跪在台前,曰:“有失迎銮,幸帝师原宥。”月君俯而视之,并非素女。内有几位后妃服饰,余亦神女妆束,疾忙答礼,相扶而起。却有岳夫人、碧霞元君、汀皇、宓妃、瑶姬五位是旧识,彼此皆嫣然一笑。元君先启道:“今日嵩妃敬邀銮驾,妾等幸叨侍教。”嵩夫人随向前再拜道:“初命神吏沿途迎接,缘因帝师微行,不敢惊动。二鬟回报时,某等即趋向阙下祗候,竟不知帝师已在台端,所以错误。皆某等疏忽之罪。”月君答拜道:“昔承珍贶,至今佩服,尚恨弗能报琼,何当双承宠召,无任惭愧。”嵩夫人又应道:“当日帝师驾过芒陬,猥以嫁女,弗敢亵渎。今特因元君、湘皇与诸夫人辈共迓鸾旗,冀逭前愆。”
月君谦逊了几句,问道:“但不知嵩山之顶,何以有广寒宫阙耶?”众神女齐声答道:“并无此事。”月君随又仰看颜额时,乃是“坤灵台”三字,所谓银河桂殿,清蟾玉兔,绝无踪影。大笑曰:“异哉,我心思在彼而梦寐在此,此何故耶?”
遂备言适才所见。嵩夫人等皆应道:“小童等何处不寻帝师,就是此台,也来过两遍,直至三遍,方见帝师立于此。”那二女鬟就向前禀道:“到阙下时,我二人已不见帝师,只道是在峰头游玩,差不多遍嵩山赌到了。”嵩夫人道:“此这师豫返月宫之坐一光,某等亦应豫祝。”月君道:“此我心自迷耳,幸勿见笑。”方爱位叩问,嵩夫人为一一代言。首指一位冠冲天冠,履朝天履,丰面重颐,河目海口者,曰:“后土夫人。”次指一位金凤冠,赤凤履,衣九彩霓衣,面如玉琢,神如水湛,有倾国姿容者,曰:“上元夫人。”又指一位云鬓——,肌香拂拂,衣袂轻扬,丰姿绰约者,曰:“司风少女。”又一位玉骨棱棱,风神皎皎,衣素洊,佩明珠者,曰:“司霜青女。”又有一位发绾三丫,眉分五彩,目炯重瞳,遍身衣张红者,曰:“司雷阿香。”又一位宫妆锦帔,红罗缠项,姿容藻丽,精神惨淡者,曰:“虞妃。”又指立在后面二位,曰:“一衡妃之女真真,一小女端端。”并泰妃、衡妃、湘后、虑妃、瑶姬与嵩夫人,茶一十有五位。
碧霞无君道:“帝师既在刊灵台,何不移洒肴于此更为幽爽。”众神妃皆以为妙。嵩夫人遂令二女鬟率领诸侍婢,顷刻携来,设独坐南向以待月君。月君道:“”诸神妃其外我耶?
南岳夫人道:“帝师在上界为太阴天子,在人世为中原女主,礼当南面。月君断乎不肯。元君道:“请以后土夫人北面相陪何如?”宓妃、瑶姬等齐声道:“这个辞不得了。”月君只得就坐。后土夫人又让了回,方才坐下。昭们是泰妃第一,穆位衡妃为首,余皆以次坐定。酒过三巡,月君见姬笑道:“此是帝师佳制,无人赞而自赞也。”月君再视之,乃是蓬莱阁宴会时制造一般,不觉失笑曰:“为法自蔽,一至此哉!”众神妃皆笑。
月君又曰:“前此亦偶然尔,何足为法?”瑶姬曰:“昔东坡之制品味,变偶然尔,后娄百年尚奉之以为法,必举东坡而名之。
何况帝师所造,比东坡更胜一筹,今即借以奉享,若云不佳,真乃为法自敝哉!”
月君与诸神妃等皆大笑。嵩夫人道:“妾闻得蓬莱阁上,众仙真以诗为令,亦可效尤否?”瑶姬道:“当晶做诗,今日做诗余,要不同些才妙。”月君道:“帝女可谓善化成法者。”
碧霞元君道:“以词为令固妙,但帝师驾幸嵩岳,而返游于月宫,是心怀故阙也。我等须要拟定词名,如《长相思》、《如梦令》、《月儿媚》诸调方许用,如用别调,与题意不合者须罚。”
上元夫人道:“若有不能作词者,或许仍以诗代,但要合得题意,也使得否?湘皇道:“若要诗代,必须作月宫词七律一章,庶与本题相合。”后土夫人道:“以词题而作诗,尤为韵事,不须再议,请帝师首介。”月君辞道:“此令原不分主客,须要争先缴卷为胜。”瑶姬道:“骊山姥之诗题,诸仙真皆不肯做。帝师当日是主,尚然首倡。今日之题,专为帝师梦光,若帝师不做,其谁敢先说梦话,竟当作真梦呢。”诸神妃皆笑。元君道:“帝师非梦似梦,似梦非梦,此中诗思,非想非非想。巷候大作开我心灵,庶几不落在梦想。”诸神妃夫人又笑,月君亦笑道:“人生一小梦,天地一大梦。我已落在梦中之梦,纵使却小梦,终不能超出大梦,穷竟是个梦想。”语未毕,衡夫人笑说:“帝师未做诗,先说法呢。”
于是月君弗辞,信笔挥《长相思》一阙,云:宴神仙,醉神仙,醉踏嵩山空翠天,冰蟾千古圆。
忆蝉娟,梦婵娟,梦到瑶台若个边,霓裳浩劫鲜。
众神妃看罢皆赞道:“珠玉有前,我辈燕石鱼目,敢相混耶?”瑶姬道:“不混些燕石鱼目,安见得隋侯之珠,楚宫之玉之美?请看第一个先混来。”遂题《如梦令》云:今夕霞消锦绮,秋水一丰如洗。河汉涉无梁,罗袜双双飞起。飞起,飞起,人致电瑶台深外。
青女续题云:
嵩岳诸峰插汉,翠拂银河无浪。迢递隔瑶台,浩劫何人独上。独上,独上,只有帝师恰当。
阿香亦续题云:
一片月华如水,冷浸神仙未醉。试问广寒宫,素女含情掩袂。掩袂,掩袂,只盼鸾舆返旆。
少女双续题云:
万里碧空影倒,片月为舟鼓棹。欸乃向何方,水殿蟾宫近了。近了,近了,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