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柔情泪-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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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殿下道:“能否让我瞻仰一二?”
“歌舞?”
“不,姑娘是瑾叔的干女儿,我不敢对瑾叔不敬。”
“那么——”
那位殿下抬手遥指,所指皆名家字画,一一垂询。
举凡作者的生平、事迹,外带不见于正史的传说,玲珑不但对答如流,甚至如数家珍。
殿下惊异,再询乐理琴艺,玲珑依然无所不知。
殿下为之动容:“瑾叔,这是位才女。”
“殿下夸奖。”
刘瑾哈哈大笑:“殿下要是不急着回宫,多谈谈,看看我这个干女儿还有多少。”
这位殿下当真谈了下去,不谈还好,越谈他越觉得玲珑胸蕴奇丰,不谈还好,一谈直到了日暮上灯,但,谈兴仍浓。
到了吃饭时了,刘瑾不能不留客,刘瑾巴不得留客,何况那位殿下也没有走的意思。
吃一顿饭绝吃不穷刘瑾,于是,只刘瑾一个眼色,山珍海味的盛宴,不一会儿就送进来了。
那位殿下没有客气。
当然不用客气,普天之下的哪一样,不是他皇家的。
偏是玲珑一改常态,不但是殷勤劝酒,也陪着那位殿下谈笑甚欢,极尽柔婉之能事。
不知道是人醉人,抑或是酒醉人,总之,那位殿下醉了,大醉酩酊,硬是由几名锦衣卫扶着走的。
送走了贵宾,刘瑾、玲珑折向暖阁小坐,富贵中人名堂多,也懂得享受,酒后,该有些醒酒的吃喝,名贵而希罕的水果,摆满了雕花的小矮几。
刘瑾一边吃着,一边两眼在盯着玲珑看。
玲珑嗔道:“怎么了,我脸上有花儿呀?”
刘瑾道:“花儿倒没有,只是媚红一片,可也差不多了,醉了!”
“醉?您看见了,醉的可不是我。”
“那怎么跟往日不同了?”
“什么跟往日不同了?”
“往日做爹的有个客人来,怎么请都请不动你——”
“这回我是怎么去的,您清楚。”
“可是即便是往日你出来了,脸色也总是冷冰冰的,带着七分不爱理人的模样儿,今儿个倒是——”
“您是说,今日个我怎么一反常态,陪着那位殿下有说有笑的,是不?”
“做爹的就是这个意思。”
玲珑脸色微微一冷:“这您都不知道哇,准叫人家这位是皇太子,是殿下,是国之储君呀!谁叫我是天生的势利眼哪,如今要是下功夫拉拢住他,有一天他要是身登大宝,说不定我还会是个娘娘呢。”
玲珑的脸色不但不大好看,说完话她猛往起一站,竟要走。
刘瑾算得上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她:“怎么,做爹的又说错话了?”
“我不敢这么说,只是秋萍我还不算傻,有点儿什么事儿,我还看得出来,谁知道别人安的什么心,谁知道我是为了谁呀。”
刘瑾哈哈大笑,他手一拉,玲珑也趁势旋转娇躯一倒,整个人正好坐在刘瑾身上。
刘瑾的胖手揉上了玲珑娇嫩的脸蛋儿:“乖女儿,你说让爹怎么酬功吧?”
“谢谢您了,我心领了。”
“不行,这回非要点儿什么不可。”
“不是我不要,事实上——”玲珑微展颜一笑:“我没想到的您都替我想到了,您再替我想想看,我还缺什么?”
“哎哟,啧,啧,啧,听听这张小嘴儿多会说话呀,就是让人把脑袋摘下来,都是心甘情愿的——”
话锋微顿,刘瑾凝目接道:“这回给你样你从没有的,想都想不到的,怎么样?”
“我没有从来没有的。”
“这一样,爹担保称从来没有。”
玲珑目光一凝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呃?是什么?”
“跟我上密室,密室里的东西,任你挑,任你选。”
玲珑心里猛然一跳,表面上镇静得很,而且还微微地撇了小嘴儿:“我还当是您让我上凌霄殿、水晶宫里,您那间密室里能有什么?”
“乖女儿,别瞧不起做爹的那间密室,先看看再说,做爹的那间密室,虽比不上凌霄殿、水晶宫里藏宝丰富,可也跟凌霄殿、水晶宫差不多了。”
“真的?”
“不信你去看看。”
玲珑故意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头:“好吧,今儿晚上就算我心血来潮了。”
“好,走。”
刘瑾站起来,拉着玲珑就走。
他拉着玲珑东弯西拐,走的这些路,玲珑都走过,都熟。
最后,刘瑾拉着玲珑到了小花园口。
刘瑾往后摆摆手,两名大档头跟两名婢女都留下了,只有刘瑾拉着玲珑进了小花园。
幽径里拐一阵,刘瑾拉着玲珑进了那小巧玲珑的八角朱漆小亭。
小亭里有石几石椅。
刘瑾一指石几道:“坐。”
玲珑讶然道:“您不是说——”
刘瑾又一指道:“坐下再说。”
玲珑心想:看你弄什么玄虚,难不成那间密室跟这座小亭有关——
心念转动,人坐了下去。
刘瑾笑笑,就在玲珑对面坐下,他刚坐下,奇事发生,上置石几石椅那圆圆的一块石板,竟突然一动,缓缓往下沉去。
来时的路径熟,这个小花园,玲珑也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可是就这一点她不知道,她做梦也想不到,小花园这座小八角亭里,会另有机关,而且刘瑾那不为人知的密室,就在下头。
圆形石板,缓缓下降,眼前没有灯,漆黑一片。
约莫十来丈高低,看见光线了,而且还不是来自一处,光线越来越亮,同时圆形石板也一震落地。
那不是来自一处的光线,赫然竟是一颗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这么大一颗,只一颗就价值连城,何况这么多颗,只看这些,刘瑾密室里的珍藏,就可想而知的。
但是,玲珑对这些一颗颗大如鸡卵、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不感兴趣,不过她也不能不装出一副动容的样子。
刘瑾偷眼看看她,嘴角浮现一丝得意笑意,拉着她往前行去。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置身处是一个圆形石室,上下四方皆砌以大理石,光亮可鉴,经珠光一照,能映出人的影子来。
四方没有门户,正前方也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刘瑾拉着玲珑,走到石壁前,石壁上竟然突然开了门户,月亮形的一块向石壁夹缝内滑入。
门有了,但是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排粗如儿臂的铁栅,铁栅之后,是重重的帷幕。
没有见刘瑾有什么动作,铁栅“格”地一声,缓缓上升,最后整排升入夹缝中不见了。
掀开了重重帷幕,玲珑为之两眼一花,心头也为之连连狂震。
相当大的一间石室,有半间以上,堆满了金银玉器、珍珠、玛瑙,就在地上堆着,堆得象座小山似的。
单这一堆,就够大明朝用上好些年的。
左边,是一排从顶到地的衣橱,全是上好的樟木做的。
右边,也是一整排橱子,但是分为一格格,大小不一。
黄铜的配件,擦得雪亮。
正中间,是一张大型八宝软榻,华丽考究,围了一圈的紫檀木矮几。
玲珑看直了眼。
刘瑾笑问:“乖女儿,怎么样?”
玲珑定了定神:“就是这些?”
“看不在眼里?”
“那倒不是,要这么说,是我自欺欺人,只是这些东西我都见过。您给我的也不少。”
“你是说,没有稀奇玩艺儿?”
“您自己说呢?”
刘瑾一笑道:“乖女儿,这边儿来看。”
他拉着玲珑到了那排衣橱前,道:“先把眼闭上。”
“干吗呀?”
“叫你闭上就闭上,做爹的还会害你不成?”
玲珑把一双美目闭上了。
刘瑾拉开了头一扇门,道:“睁开眼吧,乖女儿。”
玲珑睁开了眼,只一眼,心神为之狂震,几乎惊叫出声。
衣橱里挂的是件衣裳。
可不是件普通衣裳。
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
而是件龙袍。
上绣五爪金龙的龙袍,尽管玲珑没有上过朝,没见过皇上穿的龙袍是什么样,可是任何人一看就知道是件龙袍,而且绝对跟皇上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这稀罕吧,乖女儿?”刘瑾笑问。
玲珑定神忙道:“皇上常上您密室来?”
“谁说的。”
“要不您这密室里,怎么挂有龙袍?”
刘瑾一仰脸,哈哈大笑。
玲珑索性装糊涂地望着他。
刘瑾笑了一阵道:“你再看看这个。”
他一扇连一扇地开开了衣橱门。
真吓人,玲珑差点没有昏厥过去。
整排衣橱里的每一件,都是龙服,里头穿的,外头穿的,件件俱全。
“爹,这是——”
“还有呢?乖女儿。”
刘瑾又拉着玲珑到了右边,拉开了一格格的抽屉,里头是龙冠、靴、袜……举凡皇上从头到脚应该有的,无一不备。
刘瑾只打开了一半抽屉,另一半他没开。
玲珑瞪大了一双美目,娇靥发白,她是真害怕:“天,爹,我明白了,您,您别是想当皇帝吧?”
刘瑾大笑:“别是?还真是。”
“爹,您,您不能,那是要灭门抄家的。”
“不错,”刘瑾笑得狰狞:“论罪,是要灭九族,只是,谁敢?”
玲珑渐恢复平静,平静着、平静着,她突然笑了。
这一笑,把刘瑾笑得满面讶异:“秋萍,你笑什么?”
“您要是当了皇帝,我就是什么了?”
“公主,名正言顺的公主啊。”
“我当然笑,我不能笑吗?”
刘瑾也笑了,而且是大笑,拥着玲珑笑作一团。
两个人笑得力竭了,笑累了,玲珑问:“这我就不懂了!”
“什么你不懂,乖女儿?”
“既是您要当皇帝了,还拉拢什么殿下?”
“傻女儿,你是真不懂了,我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行动呢,万一要在他接替大宝以后呢,现在多拉拢他姓朱的,应该是有百益而无一害吧。”
“那您为什么不行动,还等什么呢?”
“一句话,乖女儿,时机未到。”
“我不懂。”
“说得明白点儿,当皇帝要顺天应人,如今的皇上还算英明,而且满朝文武,封疆大员,真正是我的人,还不够多。”
“那您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呢?”
“时机,乖女儿,时机。”
“不会等我白了头发老掉牙吧。”
刘瑾笑道:“傻丫头,你要是都白了头发老掉牙,做爹的我还当什么皇帝,恐怕只有上阴间去当了。”
玲珑心想:“恐怕你也只有等那时候了。”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叹了口气。
刘瑾讶然道:“秋萍,好好儿的,你叹什么气?”
玲珑道:“我自小孤苦,流落江湖,尝尽了人间辛酸,原以为今生今世的悲惨苦命已经注定了,没想到到头来我还有当公主的命。”
“傻丫头,这就叫先苦后甜,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高兴当然高兴,可是心里总难免感慨,人毕竟是人,没法未卜先知,知道未来,要不然,早年我也用不着流那么多泪了。”
刘瑾爱怜地拥着玲珑的香肩,说道:“傻丫头,人还是做人好,不妨具大智慧,但对整个一生的命运来说,还是混沌中度日,灾祸降临有悲哀,福运到来乐开怀,要是能看透人生,预知福祸,整天为如何趋吉避凶烦心,那日子就过得太可怕了。”
玲珑怔了一怔:“难道,您不想吉祥如意,万事顺利地过一生?”
“想,没有人不想,但不可能,没有人能如意一辈子,也没有人会倒霉一辈子,福祸吉凶,冥冥中自有定数,上天注定的,人是逃不过的。”
没想到刘瑾会这么想,没想到刘瑾会看得这么透。
玲珑愣愣地望着刘瑾,傻了。
刘瑾笑了笑,笑得有点怪异:“傻丫头,你觉得怪,也绝想不到,不是你亲耳听见,你更不相信,象做爹的这个名誉不大好,被人指骂为巨奸的人,怎么会有这种看法,怎么会说这种话,是不是?”
玲珑定了神道:“那倒不是——”
刘瑾笑着拍了拍玲珑:“傻孩子,不必顾忌,也不必隐瞒,我可以告诉你,我确实有这种想法,但却绝不轻易对人说这种话,你是头一个听我说这种话的,恐怕这种话我也只会对你一个人说了——”
玲珑有点感动,轻轻叫道:“爹——”
“孩子,我明白我的作为,也清楚是天下人心目中的巨奸大恶,更知道有一天会成为大明朝的大罪人,但是没有人知道我,也从没有人愿意深究——”
话锋微顿,他有点悲怆黯然:“人非生而奸恶者,人之初,性本善,我的出身,我的早年,比你更悲惨,长大以后,更落个净身入宫,常人有的乐趣,我完全断绝,刘家的香烟,到了我这一代也算完了,把此身此生完全交给了皇家,也永远是个奴才,就算有一天能够脱离禁宫,也永远是个残废人,一无所有,我怎么能不抓权,我又为什么不能抢天下为己有,好好的在别的方面满足一下自己,这能算奸恶,能叫罪吗?”
一番话,听得玲珑胸气激荡,汹涌澎湃,她不但为之感动,甚至对刘瑾有些同情,觉得站在眼前的这个“大男人”,实在有点可怜,因之,不自觉地把娇躯偎进了刘瑾怀里。
刘瑾也拥得她更紧一点:“我不否认,我对任何人都怀着敌意,那是因为他们轻视我,他们嘴里不敢说,可是我从他们的眼光里看得出来,只有,我对你没有敌意,完全没有,因为你没有轻视我,你对我没有敌意,使我对你不必有一点提防之心。”
玲珑毕竟是个善良的女孩子,太善良了,在某方面,她是经验老到历练够,但在某方面,也可以说她涉世未清,她的堤防崩溃了,她觉得不该“害”刘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