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行-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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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儿笑道:“来了才半天。你们去石楼山,可曾导到我表哥?”
悟非叹口气道:“唉!别提下。你那表哥乱出鬼主意.把咱们俩捉弄得晕头转向.直到现在还在五里雾中。”
苹儿吃惊道:“莫非他没跟你们一同来?”
悟非道:“来是来了,但走到东阿,他又跟咱们分了手,说要施什么计谋,叫咱们送什么无头信……反正我也说不清楚.还是叫悟果说吧。”
方慧娘也诧异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悟果你说吧。”
俗果先咳嗽一声,然后将寻见海云,以及一路东下,发现金蚯蚓宫黄衣剑手,如何分途行事,如何往龙记商号送信……等等经过,仔细说了一遍。
方慧娘讶道:“信呢?”
悟非忙把剩下的两封信呈上,说道:“师父请自己过目吧,这简直是天书,咱们实在看不明白。”
方慧娘急急把海云致“大觉禅师’名衔的一封拆开,展现之后,也怔住了。
苹儿凑过头来看了一遍,更是茫然不解,忍不住埋怨道:“表哥总喜欢弄些玄虚,有话就直说好了,什么‘香油’?什么‘渗水’?这算什么意思嘛?”
方慧娘忽然心中一动,道:“悟非,你去取一盆清水来。”
悟非应命去不多时,捧来一盆清水,方慧娘仔细将信再检视一番,小心翼翼把那信纸浸入水中。
说来奇怪,那信纸被水一浸,字行之间空白处,忽然又现出许多密密麻麻的白色字迹。
方慧娘看后笑道:“现在你们明白了吧?这就是‘香油里渗水’的含意。”
苹儿皱了皱眉头,问道:“这些小字是怎么写上去的呀?”
方慧娘道:“这是先用明矾化汁作墨,写在纸上,等明矾计干了以后,字迹便自然隐去,然后再写上伪信,接信的人必定将信纸浸在水中,真信字迹才会显现出来。”
苹儿道:“原来这么简单啊?”
方慧娘道:“说穿了好像很简单,但若不细心去体会信中含意.却也不容易猜透。海云是见他二人生性鲁莽,怕中途泄露消息,才想出这个办法。”
悟果忿忿道:“他不相信咱们倒也罢了,却不该把咱们当作‘肥鹅’送礼给黄老头……”
苹儿笑道:“不是肥鹅,倒是两只‘秃鹅’……”忽然发觉说溜了嘴,连忙伸伸舌头,尴尬地道:“四婶,我不是说你啊!”
方慧娘本来还在笑,却被这声“四婶”叫得面额排红,赶紧低头望着水盆,假作没有听见。悟非和语果面面相觑,如堕五里雾中。
苹儿也看出局面有些不对劲,忙着岔开话题道:“表哥在信里究竟说些什么?”
方慧娘道:“他说发现十四名黄在剑手正向微山湖潜来,似欲有所图谋,要我们按照他的密计,准备应敌。”
苹儿又道:“他的密计是什么?要咱们怎样准备?”
方慧娘仍然目注着水盆,徐徐说道:“也是欲仿当年诸葛武候‘火烧藤甲兵’的故事,准备在湖边预先布置灌好桐油和火药的船只,诱其登船后,趁半渡之际,引火焚舟,咱们再另以船只应援,搜捕落网的剑手。”
苹儿脱口赞道:“好啊,这条计策真是妙极了,那么黄衣剑手武功再高,在水里却无法施展,这一来,岂不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方慧娘点了点头、道:“计倒是好计,只嫌大毒了些,有违上天生之德。”
苹儿道:“你不知那些黄衣剑手多可恨,为了祸水双侣,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们杀害了。”
方慧娘道:“但罪魁祸造,是金蛆蚓宫的主人,那些剑手只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苹儿道:“他们至少也是帮凶,是杀人的刽子手。”
方慧娘轻轻叹息了一声,抬头道:“话虽不错,可是‘以杀止杀’终非正途,如果能设法感动他们,使他们不再为恶,又何必定要置之死地?……”
苹儿道:“你们出家人总喜欢谈这些大道理,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啦,又说什么”一入成佛,鸡犬升天’啦;真要这样,大家都去做屠夫,何必念佛修行呢?反正临死总要放下屠刀,就成佛了,即使自己不成佛,家里有个亲戚成了佛,也会跟着沾光升天的她一口气说到这里,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看看神龛中的巍巍佛渐好像正同她瞪眼睛,心里一惊,只得悻仲住了口方慧娘毫不生气,仍然平静的道:“佛门道理,深奥难解,你年纪轻,又遭毁家之痛,无怪会如此偏激愤慨,等你年纪大此.多些经历,多了解些人世沧桑,就会体会到‘冤冤相报’的可怕了。”
苹儿道:“这么说,你是不愿帮助咱们对付金蚯蚓宫罗?”
方慧娘摇头道:“我没有说过不帮助你们,我只是不赞同这种杀率太重的方法。”
苹儿道:“依你的意思怎样才好?”
方慧娘沉吟了一下,道:“我以为‘半渡而击’的设想很好,但不必在船中预置桐油和火药,只将他们生擒活捉便够了。”
苹儿晒道:“你以为金蚯蚓宫的黄衣剑手,就那么容易手到擒来吗?”
方慧娘微笑道:“如果率先有周密的安排,我想不会有多在困难。”
苹儿道:“这是不能试的,一击不成,以后便也没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方慧娘点了点头,道:“不错。事关重大,必须周密安排,不妨等海大侠回来,再去“飞来居’邀请冷大先生,大家商议之后再作决定吧。”
于是.吩咐悟非和悟果速去准备素斋.以便招待客人,共议应敌之策。
悟非儿悟果退去后,又等了一会、仍未见海一帆回来.苹儿状颇烦躁,不禁翘首向楼外张望,喃喃道:“奇怪呀.怎么去了老半天还没回来?莫非出了什么意外吧.”
第四十九章 买舟断路
方慧娘道:“他们兄弟晤面,龙二侠伤势又重,难免会睹状伤心,再等一会就快回来的。”
苹儿道:“那地方很远吗?”
方慧娘道:“不远。但叙谈别后,探视伤痛,总要耽误些时候的,你是不是饿了?可以叫悟非先送饭来吃?”
苹儿道:“我不饿……我是在想,既然姑父他们还得等一会才能回来,咱们何不去请冷大先生来,吃饭的时候,大家就可以商议应敌的方法了。”
方慧娘想了想道:“这样固然最好,只是悟非他们不知道飞来居的位置,无法将信送去。”
苹儿忙道:“我知道那地方,云表哥告诉过我,飞来居是由一块大石凿成的,就在附近不远,而且,我也认识冷前辈的弟子盛彦生盛大哥。”
方慧娘道:“既然如此,就叫悟非驾船送你去一趟。不过,要记住快些回来。”
苹儿道:“好!我自己去找悟非师兄。”取了密函,喜孜孜向楼后而去。
但她见到悟非,却未提送信的话,只详强探问了有关海云的可能行踪路径,最后说道:“四婶命我去催姑父他们快些回来吃饭,要你把船给我用用。她老人家在佛堂里打坐,叫你们别去打扰。”
苹儿瞒过悟非和悟果,独自驾舟离了大觉禅院,既未去飞来居送信,也没有往寻海一帆,而是迁问北方的独山湖驶去。”
独山湖接连运河,正是南下微山湖的必经之路。
运河蜿蜒南流.纵贯鲁境,其中只有两处“以湖代河”,一是东平湖;另一处就是独山湖。
每当“河”与“湖”连接的地方.必然桅墙林立,商贾云集,份外显得繁盛热闹,东平湖口的东阿县和独山湖口的南阳镇正是如此。
已是午夜时办了,南阳镇临湖一带的酒楼中.仍然灯火通明,营业鼎盛,酒客们喧嚷笑闹之声不绝,阵阵酒香从厚市门窗内飘进出来,荡漾在行入已稀的街头。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街头转角处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条人影。
那高的一个戴着顶阔沿范阳笠,身上裹着一条宽大的毡子。大半个面庞都被毡子掩蔽,只露出两只炯炯发亮的眼睛。
他面目虽不可辨认,分明就是海云—一因为紧跟在他身侧的那个矮小人影,正是纪小龙。
两人顺着街檐向前走,不片刻,停身在_名叫“醉仙楼’伽酒店门前。
小龙指指店门外的金字招牌,低声道:“就是这一家。”
海云晤了声,道:“好,我进去谈生意,你在这儿小心守望着。”
小龙道:“那姓刘的绰号‘金钱豹子’,是个麻睑,你可别弄错了。”
海云又晤了一声,迫自掀开帘子,跨了进去。
店里烟雾弥,满满坐了一屋子客人,拥臂猿拳,好不热闹,但这些客人绝大多数都是穿短衣的粗扩汉子,一望而知,全是靠水路混生活的船家。
海云正游目四顾,一名店外已经含笑迎了过来,说道:“客官.对不起,小店今天是船帮刘大爷冥客,席位今白了,请改天再来吧。”
海云点点头道:“我正是来寻刘大爷的。”
店伙轻哦道:“原来是刘大爷的客人,请问贵姓是——--”
海云道:“姓陈。我是徐州府龙记商号的采办。”
那店外连忙陪笑道:“刘大爷在接上.陈爷请随小的来。”
一面在前领路,一面高叫道:“徐州府龙记商号陈爷到啦,楼厅雅坐待客啦。”
楼上地方比较宽敞,大约只有五六张桌子,客人衣履也比较整洁讲究.此时都已酒意阑珊.残席将终。
首席上一个锦衣麻脸老头儿闻声站了起来,却满脸迷惘的道:“龙记商号姓陈的?是那一位的朋友?”
全楼客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不认识。正诧异同,海云已循梯而上,在楼梯口缓缓脱下笠帽,卸去了裹身毡子。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海云揭去帽毡,露出一息锦缎儒衫和嵌玉文士巾,衣是彩昂生辉,人是玉树临风.丰神珍朗,立刻镇慑住满楼客人。刹那间,整座酒楼宇优静了下来。
海云含笑向四周供了拱手,然后走到那麻脸老人面前,欠身道:“敢问这位就是船帮刘大爷吗?”
麻脸老人连忙还礼道:“不……不敢当……在下正是刘福根……”他似乎没料到海云会跟自己说话,一时竟有些期期艾艾,手足无措的样子。
海云抱拳道:“在下姓陈,现为徐州龙记商号采办,冒昧造访,打扰了诸位的酒兴,请多原谅。”
刘福很忙笑道:“这是什么话,贵客光临清还请不到哩!伙计,快给陈爷添座来。”
店伙添了座位,海云也不推辞.坐定后.先问桌上客人敬了盅酒.说道:“诸位是刘大爷的贵客,也是陈某的尊长前辈.初次相见.借花献佛,委实不成敬意。”
刘福根大笑道;”说来都不是外人,在座全是船帮兄弟,谁都跟徐州府龙记商号交往过.谁不知道“龙记’是大江南北第一家大字号!”
海云道:“可惜在下才入”徐州龙记’不久,以前和诸位都未见过,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众人都道:“不敢当,以后上要仰仗陈爷的照顾。”
刘福根道:“我正觉得奇怪,徐州龙记我半年前还去过,却没见过陈爷,敢情陈爷是最近才到职的?”
海云道:“敝号在大江沿岸部有分号,在下以前系在‘长沙分号’任职,最近才被黄老夫子调来徐州分号。”
刘福报道:“原来如此,贵店徐州分号的黄老夫子,我倒是颇为熟论的。”
海云道:“在下正是奉黄老夫子之命,特来拜谒,有件事,要请刘大爷鼎力相助。”
刘福根道:“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只要我刘某人办得到的.绝不推辞。”
海云笑了笑道:“如此我这里先谢谢刘大爷。敢问刘大爷.现今停泊在南阳镇的客货船只,共有多少艘?”
刘福根道:“我没有详细算过,大约除了过境寄泊的外,总有二十余艘吧!”
海云道:“附近五十里内,能载人的船只,连渔船在内,共有多少?”
刘福根沉吟了一下,道:“那就很多了,至少也有百艘以上。”
海云又问道:“这些船只都属贵帮管辖吗?”
刘福报道:“运河两岸船只,都属本帮管辖——陈老弟问这些些什么?”
海云含笑道:”敝号有意将贵帮所属空船全部包租下来,不知办得到么?”
刘福根吃惊道:“包租全部船只?连渔船也内?”
海云道:“正是!”
席上众人都惊诧莫名,纷纷道:“那可得要不少费用。”
海云道:“三天之内,蔽号有大批货物,经运河转埠,需船甚多.是以黄老夫子特命在下赶来安排,至于费用若干,但凭刘大爷和诸君吩咐就是。”
刘福根忙道:“你要多少船,准备租用多少时间?”
海云道:“凡运河两岸船只.无论大小。全部租用,日期暂以三天为限,只等货到,随时装船,不知这样行不行?”
“行!行!行!刘福根连声答应,满脸皱纹都笑得抖动起来,一面大声吩咐:“伙计,快借把算盘来用。”
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大交易,在座皆是船帮中人,谁不笑在脸上,乐在心头。于是,有的帮忙刘福根计算费用,有的就巴结海云,殷勤敬酒。
算盘“滴滴答答”敲了好一阵,刘福根陪笑说道:“彼此是老交情,不好意思过份认真,就按二十艘大船,一百艘小船计算吧!大船每日租费五钱银子,小船三钱,三一得三,二五一十,每日合计四十而,三日共是一百二十两。龙记是老主顾、订金只须先付半数,等…”
海云摆摆手道:“三天租费.在下全部预付。”从袖中抽出一卷银票扬了扬.众人眼晴都大了,看那厚厚一叠.怕不有干两以上。
刘福根咽着唾沫笑道:“这…真是不好意思…”
海云当场点出一百二十两徐州龙记钱庄的银票,却不立刻交付给刘福根,正色说道:“亲兄弟明算账。在付清定金之前。在下有个条件,必须言明。”
刘福根眼睛只顾望着银票,忙道:“陈老弟尽管吩咐,咱们一定遵办。”
海云道:“贵帮船只既然由敝号包租了,三天之内,不能另接生意,这话可对?”
刘福根道:“这是规矩,当然对。”
海云道:“但贵帮辖区辽阔,唯恐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收了敝号租费,却又另接其他生意,那样必然妨碍了敝号运货时效。所以,在下想请诸位答应,今夜就发出通知,要附近五十里内船只,天明前全部集中到此间南阳镇,但不得泊靠码头,必须在距岸三十丈外水面下锚,听候通知,方准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