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誓从夫-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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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承明踉跄倒退两步,几乎站不住,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我身上流的是你的血,抚养我长大的是柳家,但活了我的心,赋予我生命意义的是允禄,如果不是他,我根本活不到今天,早在十几年前,我不是被杀就是自杀了,所以……」
满儿傲然扬起下巴。
「对于你,对于柳家,柳满儿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我是爱新觉罗。允禄的妻子柳佳氏满儿。当年你选择抛弃我娘导致今天这种结果,现在你就必须再做另一个抉择,如果你能抛开立场接受这样的我,我仍然愿意做你的女儿;倘若你不愿,我也无所谓,一切都在你,爹。」
竹承明没有任何反应,仍是一脸骇异,不是他已做出抉择,而是他尚未接受眼前的事实,脑袋里还定格在空白的画面上,根本无法做任何思考。
满儿却以为他已做下抉择。
「没关系,爹,我早就猜到八成会是这样,即使如此,我也……」她想告诉他她根本不在意他接不接受她,却被竹月莲一声惊恐的尖叫吓得倒噎回去。
「满儿,你……」竹月莲骇然指住满儿脚下。「你……你怎么……」
「呃?我怎么了?」满儿困惑的低下头去看,惊喘。「天哪!」
就在她驻足之处,不知何时流了一大摊血,湿漉漉地将脚下的野草染成一片怵目惊心的鲜红血泊。
谁谁谁,这是谁的血?
疑惑方才浮现心头,她的人已经被抱起来呼呼呼地飞在半空中,抬眸看,允禄那张娃娃脸紧绷成一片铁青,两瓣唇抿成一条直线,不时垂眸瞥她一眼,目光中满盈迫切之色。
不会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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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回王爷的话,福晋虽因小产失了不少血,但她玉体向来强健,只要按时喝下补药,稍加休养即可,最多一个月便可痊愈如初。」
「但这几日来,她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只不停掉泪……」
「回王爷,那非关身体,是心病,这就得靠王爷了。」
把责任推得一乾二净之后,太医便偷偷摸摸地溜走了,留下允禄独自伫立于床前,专注地凝视着床上那始终背对着他的身影,默然良久。
然后,他侧身于床沿坐下。
「满儿……」生平第一次,他尝试用言语安慰人。「孩子令人厌恶,多余,毋需再生了……」
彻彻底底的大失败!
他的武功盖世,剑法天下无敌,安慰的词句却贫乏到极点,冷漠的语气更缺乏说服力,听起来不像是在安慰人,倒像是在命令人。
不准再生孩子,不准伤心,不准流泪,什么都不准,只准做个快乐的老婆!
结果可想而知,无论他如何「安抚」她,如何「劝慰」她,满儿仍旧坚持以背对他,对他不理不睬,自顾自伤心落泪。
谁理你!
「娘子……」无奈,只好换金禄上台来唱出喜戏。「要那多孩子做啥,为夫不比他们可爱么……」
结果变成惨不忍睹的大悲剧!
向来战无不克,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禄首度面临束手无策的困境,一开唱便碰上了一堵又高又厚的铜墙铁壁,可怜他撞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那面墙却连层灰都不肯掉下来。
很抱歉,铜墙铁壁没有灰,只有撞得死人的硬度。
亏得他使尽浑身解数,连最贱、最不要脸、最卑鄙下流的招数都使出来了,满儿却依然故我,当他是隐形人似的毫不理会,连一个字也不愿意响应他。
她就喜欢作哑巴,怎样?不行吗?
最后,当御医宣布福晋可以下床,而且最好下床走动走动时,满儿还是只肯躺在床上拿背对着所有人,于是,允禄只能做他唯一能做的事。
日日夜夜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
她不吃,他也不吃;她不喝,他也不喝,默默陪着她,不洗澡,不更衣,连胡子也不刮。
这样过了数日后,佟桂终于看不下去了。
「塔布,去叫王爷出来,我有话跟他说!」这个王爷真是个大笨蛋,都老夫老妻了,他还不了解福晋的心思吗?
或者再细心的男人本质还是粗枝大叶的?
而塔布,一接到老婆的命令,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话都结巴起来了。「你你你……你要我「叫」王爷出来?你是嫌我这个丈夫不合你的意,打算换个男人了是不?」
佟桂啼笑皆非地猛翻白眼。
「你在胡扯些什么?我是要王爷出来,好跟他解释福晋究竟是怎么了呀!」
「原来如此。」塔布喃喃道,挥去冷汗。「好吧,我去「请」王爷出来。」
片刻后,允禄皱着眉头出来,佟桂使眼色让玉桂进寝室里去伺候,再示意允禄跟她一起走远些,一停下脚步,她尚未开口,允禄便先行问过来了。
「你说知道福晋是怎么了?」
未曾出声。佟桂就先叹了一大口气给他听。
「王爷,您还瞧不出来吗?福晋是在害怕啊!」
允禄双眉微扬。「害怕?害怕什么?」
大着胆子,佟桂仰眸与允禄四目相对。
「害怕王爷您会跟那孩子一样,眨眼间就没了呀!」
允禄蹙眉,沉吟不语。
「王爷,都成亲这么多年了,您应该很了解福晋的性子才是,在人前,她总爱表现得很坚强,不让人瞧见她真正担忧害怕的事,那些她都会藏在心里头,唯有在独处的时候才会允许自己发泄出来……」
猛抬眸,允禄若有所悟地瞠大双眼。
「……好些年来,福晋都任由王爷您爱怎么忙就怎么忙,从不曾抱怨过半句,毕竟王爷您还年轻,还不到该担心生老病死的年岁。但自从十三爷和十五爷相继去世后,福晋恍悟人并非年老才会死,于是开始为您担着一份心,也才开始不时缠着要您多陪陪她,而实际上她是希望王爷您能够多休息休息,别让自己累倒了……」
允禄垂眸无言。
「……或许这些福晋都跟您提过了,但王爷您真听进心里去了吗?真有设法要让福晋放心吗?没有,王爷您什么也没做,只会用一张嘴空泛地安抚福晋,所以福晋只好继续为您担心,继续害怕您不知何时会支撑不住而倒下……」
回眸目注寝室的门,允禄仍然沉默着。
「……然后,在毫无警示的情况下,福晋小产失去了孩子,老天用这种最残忍的方式让她更深刻地体认到生命竟是如此无常,无论她如何为王爷您担心,您还是可能会像那孩子一样眨个眼就没了,一想到这,福晋就受不了,她知道自己无法承受失去您的……」
「够了!」允禄低叱。
佟桂吓了一跳。「王……王爷?」忠言逆耳,王爷听不进去吗?
允禄深深注视她一眼,而后转身大步走回寝室。佟桂不禁松了一大口气,自主子的眼神里,她看得出他终于明白她所要传达的意思。
现在,王爷应该可以安慰得了福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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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儿依然僵直着背影对着他,允禄凝视片刻后,悄然脱靴上床躺至她身后,贴住她曲线柔美的背脊,温柔的双臂自后怀抱住她,俯下唇,覆在她耳傍吐出低沉的气息。
「记得你曾说过,早晚有一天你我总会走上那条路,但只要能跟我一块儿走,你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任何遗憾……」
一如过去半个多月来一样,对于他的言语,她没有丝毫反应。
不过允禄也不期待她会立刻给予他响应,「……现在,我承诺你,」他兀自往下说。「当我要走的时候,必定会带你一道走……」
忽地,背对着他的娇躯很明显的震了一下。
「……如你所愿,要走便一块儿走……」
背对着他的身子愈显紧绷。
「……我发誓,绝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他坚定的发下誓言。
但满儿依然毫无动静,仿佛刚刚的震动只是错觉,其实她一直在熟睡,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誓言。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没有再说什么,她却突然出声了。
「真的?」沙哑的声音,粗嘎得像个男人。
「对你,我从不打诳语。」
「……不骗我?」
「我也从不曾骗过你。」
又过了半晌,她慢吞吞地转过身来,仰起红肿的眸子认真地瞅住他。
「你发誓绝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我发誓。」
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她才徐徐闭上眼,脸上是「终于可以放心了」的安心表情,然后,没有半点征兆地,她突然扑在他胸前,揪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
「咱们的孩子没了啊,允禄,没了啊!」
「你还有弘普他们……」
「但他们不是她呀!」
「我会再给你……」
「再给一百个也不是这个了嘛!」
「那就不要再……」
「闭嘴,你就不能让我哭个痛快吗?」
「……」
寝室门外,佟桂与玉桂相视一笑。
总算雨过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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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个活泼俏皮的满儿在翌日就原封不动的回来了。
「老爷子,太医说我最好多走动走动耶!」
「嗯。」
「那你陪我去散步好不好?」
「先喝过药再去。」
「又喝药,」满儿不甘心地瞪住药碗。「我的血都可以给人家当药喝了!」不晓得如果她「不小心」打翻它的话,某人会不会干脆放过她一马?
「喝!」冷着脸,允禄毫无妥协余地的低喝。
看样子是不会。
哀怨地瞟过去一眼,「好嘛!好嘛!干嘛那么凶嘛!」掐住鼻子,满儿苦着脸灌下药汤,再抹着嘴喃喃指控。「我知道,以前都是我在逼你喝药,所以现在你逮着机会也要好好虐待我一下,对不对?」
对于她那种无理取闹的指控,允禄的反应是无聊地瞥她一眼,取回空碗,再把另一个盛满人蔘鸡汤的碗端给她。
「喝!」
「暴君!」
「还有这个。」
「拜托,我又不是……」
「喝!」
「……」
一刻钟后,满儿才得以挽着允禄的手臂走在王府后的庭园间,两人也没说话,只是沿着小径随意漫步,或者在亭子里坐坐闲聊;待用过午膳,允禄再陪她睡个午觉,醒来后他看书、她做女红,倒也甜蜜安详。
入夜,他又伴她在星空下散步,沉静的风吹得树影沙沙,月儿在莲花池里破成碎碎片片,亲昵的心依然牵系成一线。
「老爷子。」
「嗯?」
「我有点困了耶!」
「回房去睡。」
「不要!」满儿娇嗔地抱住他的手臂,丹凤眼亮晶晶地往上瞅着他。「人家还不想进屋里睡嘛!」
「你想如何?」
「背我,等我想进去了再进屋去。」
于是,满儿上了允禄的背,不到一会儿就睡着了,但允禄依然默默背着她在月下漫步,片刻也没停过,直到她被夜莺鸣唱惊醒。
「咦?我睡着了吗?唔……我们回房去睡吧!」
允禄这才背着她缓步朝寝楼方向走去,此时,王府外遥遥传来打更的梆锣响,四更。
她已在他背上睡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第二章
虽然满儿的精神已然恢复正常,但允禄仍旧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每日每日重复同样的生活步骤,几乎一成不变,称得上单调又无聊,但满儿却乐此不疲,每个人都可以在她脸上清清楚楚的看见「满足」两个字,只因为允禄伴在她身边。
直到太医正式宣告满儿已痊愈如常,这时,佟桂又悄悄给了允禄一个「良心的建议」。
「王爷,福晋虽然身子痊愈了,但她瞧见格格、阿哥们时仍然会想到那个失去的孩子,所以奴婢建议王爷暂时把福晋带离开王府,过一阵子等福晋会主动提起格格、阿哥们时,王爷再带她回来。」
于是,隔日允禄便带着满儿出发到西直门外长河畔的园林,自雍正将那座庄园赏赐给他以来,这还是他头一回出现在那儿。
尽管这座庄园内的建筑并不多,但前临湖水烟波淼淼,林木葱笼绿草茵茵,还有许多清溪果树,优雅恬静的环境确实最适宜静养不过。
「皇上怎么都没找你?」满儿好奇地问。
「皇上不在宫里,他到圆明园避暑去了。」允禄淡然道。
「也对,今年满热的,皇上一定又躲到圆明园去遛狗了。」宫里谁不知道雍正闲暇时最爱养狗、遛狗,连狗衣、狗笼、狗窝都有特别指示,雍正的大小老婆都没他养的狗那么好命。
「避暑。」
「遛狗。」
「避暑。」
「……好吧,避暑,顺便遛狗,这总行了吧?」满儿很有「风度」的退让一步,再微倾臻首问出最重要的一句。「那内城里有事也不会找你吧?」
「我把内城的安全交给雍和宫的喇嘛,若然出事,叫他们提头来报!」
好狠!
满儿吐了一下舌头,随即高高兴兴地挽住他的手臂。「那咱们去逛逛吧,瞧瞧这园里有什么稀奇的没有。」
没有。
这园子里没什么稀奇的,也没什么好玩的,更没有吵吵闹闹的小鬼,也没有太监来传皇上的旨意,没有官员求见,没有密折,没有公事,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慵懒的时光,闲适到几近于沉闷。
但,就是得在这种闲逸的日子里,允禄才得以任由自己完完全全的放松,沉浸在比笨猪还怠惰的生活中,他甚至还丰腴了许多。
「老爷子,你胖了耶!」
凉爽的树荫下,允禄双臂枕在脑后睡在草地上打盹儿,连回应她都懒;满儿忍不住捏捏他白里透红的腮帮子,那粉嫩的肌肤立刻被她掐出两道痕迹,他却还是动也不动,她不禁咯咯娇笑着在那张樱桃小嘴上啄了一下。
对,这才是她想要的,不是让她静养,也不是要他陪她,而是让他好好休息一阵子。
趴上他胸膛,她轻轻叹息,满足地。
「我好快乐!」
少顷,她微笑着坠入梦乡,而允禄,也细细打起呼噜来。
叶影斑斑驳驳地洒落在他们身上,清冽的风穿梭在枝蚜间,撩起阵阵沙然声响回荡在宁静的湖滨,雀鸟啾啾是伴奏的乐章,轻轻吟唱着催眠的音符。
在这种悠然令人懒的初夏午后,不睡觉还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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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承明并没有离开原来住的四合院,甚至连玉含烟几人也都住进去了,只要竹承明一日不回云南,玉含烟就必须保护他一日。
「记住,无论如何,你们绝不能再伤害柳姑娘。」玉含烟严厉地警告柳兆云。
「为什么?」柳兆云以抗议的语气愤然道。「她是汉人的叛徒,也是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