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诗人-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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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伽了然地点头。
“第二,有什么方法可以将肉臂伪装成石臂?”
“这片荒野的正北方有条小泉,泉眼中涌出的液体包裹住物体冷却后,就会有石头般的坚硬度和透明的色泽。
“最后一个问题,”那伽放慢了速度,一字一顿地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就是自己故事中拥有世上最美丽双手的男子,知道雕像师离开了你并不幸福,你……会回去找他么?”
“不会。”男子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因我已不能将他拥抱。”
门闩终于因过猛的力道断成了两半,荒野上凛冽的夜风肆无忌惮地穿透了这件木屋,帘子被吹得翻到了拉绳上方,使男子的姿态终于毫无遮拦地显现在了那伽的眼前。
他的衣袖,空空荡荡的两根衣袖,也随风在身后纠结着。
“那伽,他没有手!”
那伽点头示意自己要离开,男子也没有挽留。
跨出木屋走了好一阵,洛斯艾尔才如梦初醒般地惊呼道。
“嗯。”那伽却用毫不诧异地表情应道。
“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那伽?他没有手诶!”
“我应该吃惊吗?”那伽敷衍地问着。
“……总觉得你好像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你不是什么都看到了?”
“可为什么你好像早就知道?”
“……”
“你确实是早就知道了吧,那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你始终是不明白。”那伽摇了摇头,随即不再理会洛斯艾尔的软磨硬缠,一语不发地,径自加快了脚步。
***
吟游诗篇:痴人之爱
假如你要爱,
请别爱有湛蓝瞳孔的雕像师。
他的心太笨拙,
听不懂爱人的讯息。
假如你要爱,
请别爱有美丽双手的男子。
他的心太笨拙,
找不到爱人的方法。
这世上有种痴人,
学不会何谓完满。
他们可知一旦擦身而过,
身后的道路,
便会永远闭合?
当言语无法理解,
当眼神不再释然,
当灵魂各守一方,
他们将再也寻找不到,
可以拥抱自己的双臂。
“那伽。”
“嗯?”
“这个国家的人,为什么都执著于雕像的石臂呢?”
“有么?”
“怎么不是……?雕像师还罢,连隐居在荒野的人都很关心这事呢。”
“……因为他们看不清。”
“看不清?看不清什么?”
“自己的心。”
“什么意思?我不懂诶,那伽~~”
“……”
“你在说我傻吗,那伽?”
“……”
…………
第四话 安布洛西亚的爱人们
安布洛西亚的传播者
“那伽。”
“嗯?”
“这种草,是叫做安布洛西亚吧?”
“嗯。”
“怎么这里也会有呢,难道是那个人也来了?”
“按他的行进方向来说,不太可能。”
“那么……莫非是他?!去看看,去看看嘛,那伽~~”
在洛斯艾尔兴奋地催促声中,那伽朝种满了安布洛西亚的花圃后的小屋走近了几步。擦拭地一尘不染的木门适时被推了开来,走出来的是个短发的青年,有一张肤色健康的脸、只是双眼温润得几乎不像是住在山脚的种花人。
“果然不是那个人呢。”
“嗯。”
不是那个,一路种着安布洛西亚的男子。
前一个国家……再前一个……甚至再前一个……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一路上就种满了这些绿色的草呢?
不知名的植物,有着不起眼的外表,只是种满了这一路,倒也自成风景,使得那伽不由得随着墨绿色的轨迹走了下去,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那伽。”
“嗯?”
“这些到底是什么草?”
“不太清楚。”
“为什么一连几个国家都种满了这样的草呢?”
“不知道。”
“可是,这些草并不漂亮啊,不如种些花之类的。”
“……”
“那伽,你怎么了?”
驿道两边一望无际的墨绿,被灼人的日光照得折射出耀眼的色泽来。用手扶着发晕的头,那伽发现,除了这片陌生的草丛,目力所及之处连可以庇荫之所也无半个。
“那伽?”
“……”
“那伽!”
双唇早已因干燥而破裂,一直机械行动着的脚步终于再也抬不起来,一个踉跄,那伽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想再站起,身体却有如千斤般沉重。意识慢慢从脑中被抽离了,闭上眼,他终于暂时逃离了这酷热的环境。
再醒来的时候,额上有冰袋的触感。
睁开眼,只见一片房檐将自己庇在阴影中,唇是湿润的,似乎被人沾了水擦拭过。
用手撑起还有些虚脱的身体,不远处,有一个男子和一位花农模样的老人正在谈论着什么。
“……西亚种满的时候,比花开更美呢。”手上捧着一堆种子,男子的表情似乎正在很努力地说服对方。
但老农只是摇了摇头:“样子不起眼,不能拿去卖,种了有什么用呢。”
“喜欢这草的人一定有的,咳,我保证,只要……咦,你醒了?”稍一转头,看见了站起的那伽,男子面露喜色道。
身边的老农也跟着侧了侧身,“赶路赶得都中暑了,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是。要不是有人把你扶到这里……”一面说,一面瞥了男子一眼。
“谢谢两位,”那伽点头致谢道,“不知……有什么可以报答两位的地方?”
“不用不用,”男子笑着摆了摆手,“都是出门……咳……出门在外,本来就需互相扶持。”
“是啊,”身边的老农跟着附和道,“以后走在路上自己当心些,这么热的天,至少要多带几壶水啊。”
(“水都喝完了,又没个乘凉的地方。也不晓得是谁,种了这一路的草,不知能用来干什么。”)
“是。”那伽只是点头应道。
男子的头向先前那伽躺着的摇椅偏了偏,示意他再去休息片刻,一面自顾转过头,又和老农争论起来。
“我不会骗你的,这些草真的有人喜欢,咳,您就种一些吧。”
老农仍是一径地摇头:“就算有人喜欢也罢,那条路上已经种得看不见尽头了,我可不想凑这热闹。”
叹了口气,男子凝神注视着老农,直到在后者的眼中看见了老者被放大的固执。
“那就不麻烦您了,”低下头,男子将一个麻袋背了起来,“我这就走了。”
“一起走。”那伽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男子身边,向老农鞠了一躬,然后一同转身而去。
“傍晚就没有这么热了。”虽然这样说,汗水还是从男子的脸颊淌了下来,他一面擦了擦已经湿透的颈项,一面笑着对那伽道。
(“谁说不热!”)
“嗯。”那伽只是应着,将打量的目光投在男子身后的麻袋中。
麻袋很大,想必也很重,因为男子握着它的手,已经泛起了青筋。
“这个,”似乎是明白那伽在想什么,男子朝麻袋努了努嘴道,“是种子。”
(“什么种子?”)
“种子?”稍微上扬的尾音暗示着质询之意,然而说话的少年早已转身看向了远方的那片墨绿。
微微一笑,男子嘉许道:“你真聪明,就是,咳……就是那种植物。”
(“咦,那伽,你已经知道是什么种子了吗?好诈,你什么时候偷看过种子了?”)
“一袋那种草……的种子?”也许是有些诧异吧,但少年的声音仍然波澜不惊。
点了点头,男子喃喃道:“是啊,咳咳……一袋安布洛西亚的种子。”
(“安布洛西亚?”)
“安布洛西亚?”
“对,安布洛西亚,”男子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很少听到吧,这个名字?”
(“是完全没听说过。”)
那伽认同地颔首。
“没听说过,也不奇怪,”男子眯起眼,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嘴角竟不自觉地泛起微笑来,“这种草多长在人迹罕至之处,咳……兼之本身又不起眼,寻常即便看见了,也不会去深究名字吧。”
(“那你是怎么知道名字的哩?”)
注意到男子突然绽放的笑容,那伽噤了声,不再打扰身边的旅伴。
然而没走多久,男子就停下了脚步。
身畔是一方小湖,只是湖边的土地早已荒凉,除了几棵枯木与一片杂草外,再无半点绿意。
放下麻袋,男子一面揉着通红的手,一面用眼神来回张望着。
(“咦,这么晚了,他停在这里做什么?”)
“种草?”
“噗。”男子似乎是想忍却没有忍住,低声笑了出来,“你果然很聪明,咳……虽然这种说法听起来有点寒酸。”
“要帮什么忙么?”那伽看着清澈的湖水道。
摇了摇头,男子摞起了衣袖:“不用了,有你陪着我说说话,我已经很高兴了。”
“嗯。”找了块突起的石头,那伽安静地坐了下来,看男子用湖边的破桶勺水,又忙前忙后地铲土。
(“他还真不嫌累……这么热的天。”)
“我希望安布洛西亚可以开遍整片大陆,”不高不低的声音,男子缓缓地说道。既像是在对那伽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所以,一路走来,求很多人帮我……咳咳……帮我一起种这些草。可是……如果可以的话,咳,我真希望每一株草都是我亲手种的。”
(“哈哈,他以为自己有几双手?之前三个国家的草如果由一个人来种,得要好多年吧~~)
不露痕迹地将左手食指抵在唇际,那伽示意洛斯艾尔不要出声。
额际的汗和冰凉的湖水一起滴落在铲过土的坑中,男子小心地撒下了种子,不无遗憾地说道:“我多希望,他第一眼再见到的安布洛西亚——不论在何处——是由我亲手种下的啊。”
(“谁种的还不都一样……”)
“……呃,请问你叫……?”
“那伽。”
“那伽,你喜欢这种草吗?”男子虽然没有抬眼,声音却满含期待。
(“有可能会喜欢这么普通的草吗……?”)
“……不。”略一迟疑,那伽还是诚实地摇了摇头。
“呵呵……”男子有些尴尬地笑了,“也是,平常谁会喜欢这样不起眼的草呢?和普通杂草没多大分别,咳咳,既不美观、也不似树木般可以遮荫,简直是一无是处嘛……”
像是自己被自己的理由打败了一般,男子有些难过地沉默了片刻,这才接着道:“可是……他喜欢。他很喜欢这种,叫做安布洛西亚的草。”
(“他?”)
“他?”
“他第一眼看见这种草,就惊喜地跑了过去。那时候,指着地上不起眼的植物又笑又跳的他,看起来真像是个天真的大孩子。”男子的脸终于抬了起来,一双眼中漾满了温柔,穿过风、穿过树、穿过那伽的身体,将焦点落在了遥远的天边。
(“那伽。”)
“嗯。”压低了声音,那伽不露痕迹地回应着洛斯艾尔。
(“他在看什么?”)
“过去。”
(“过去看得见吗?”)
不及那伽回答,男子突然又开口了。
“难怪……我总觉得这里很眼熟呢……”感慨的声音,隐含着欣喜,“脚下有水有草、抬头云卷云舒,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咳……也是在这样空无一人的地方。只是,那时候面前的不是湖,而是一方深潭,上游还有个瀑布。
“你知道吗?当时可真真是吓死我了,我躺在草地上正打着哈欠,突然看见有人从瀑布那里摔落下来,一瞬间细想的空隙都无,只能跳下去将他抱上来。咳,咳咳……虽然那个瀑布落差不大,可是,他的命也实在好得很,只有肩膀受了些伤,连意识都还清醒着,咳……上了岸看见那些草,他‘哗哗’吐了几口水,就扑过去了,呵呵……”
挥动铲子将最后一铲土填好,男子走到湖边蹲下身子,仔细地洗起了自己的双手。
“他啊,也真是奇怪。当时那个兴奋的样子,让我以为他一点事也没有呢……后来才知道不是这样,他一点也不会水,咳咳……从前不会、那之后就更不会了,离水近一些的地方,他也不肯再去……不过,总是从瀑布上掉下来过,若说不害怕,咳……恐怕也十分奇怪——
“总之,横竖就是个挺奇怪的人。”
嘴里说着奇怪,眼角眉梢却载满了笑意。那伽用手托着腮,只是安静地听男子说话,一语不发。
“更奇怪的是,那会儿,他拉着我的手看地上的草,咳咳……神态亲昵得有如家人。直到我问他‘你是谁’时,他才微微变了脸色。
“他居然反问我,‘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还真是个怪人……”)
“失忆?”那伽挑眉。
“嗯。”
终于洗净了手,男子走到那伽身侧躺了下来,以臂为枕,望着渐渐沉下的夕阳,“是失忆了。开始我还不相信呢,那些奇怪的花花草草知道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会连自己是谁都忘记呢?咳咳……可是,医生说这是掉进瀑布下的深潭后引起了脑震荡,才导致的部分性失忆。恢复记忆的确切方法,医生也说不准,咳……好在,他也不介意,我留他在我家住,他就高高兴兴地住了下来,真的……亲昵得像家人般。”
“啪。”突然传来的拍地声让那伽转过了头去看男子,男子果然用手敲着身下的土地,笑盈盈地看着那伽,“不来躺一会儿吗?我和他最喜欢这样躺着天空下了。咳……等会儿就会有星星从夜幕各个角落一点一点地亮起来,好像点灯一样,有趣得很呢。”
(“那伽可不喜欢这样睡在脏兮兮的地上。”)
“不了。”
“你不喜欢吗……?”一刹那,男子的表情不知是喜是忧。
“呃……”那伽欲言又止。
“不用道歉,“男子自己倒有些抱歉地笑了,“你不用道歉的。就像种安布洛西亚一样,咳……我总希望别人和我、和他的心思一样,但这是不可能的。”
“……”
“真的,”男子坐了起来,直视着那伽道,“你说,如果所有人都和他喜欢的一样,那他还有什么特别的呢?”
(“啧,本来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有些别人没有的习惯罢了。”)
“不过,我偶尔也希望,他喜欢的东西……咳咳……他喜欢的东西可以有更多一些的人了解呢。”语毕,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嗯?”质疑的尾音。
看着先前种下安布洛西亚种子的地方,男子若有所思地问道:“安布洛西亚,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
(“一种草代表什么意思?”)
“你没有问他么?”那伽反问。
“怎么可能没有……”男子苦笑,“但他那时候玩心又起,偏偏就是不肯告诉我,让我自己去打听。可又怎么打听得到?咳……身边的人,几乎连听也未听说过这种草。无奈,只好再去央求他,结果他只是神秘地一笑,说这草的意思要随机而定、不能一概而论,之后又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