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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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于是告诉我:“了解一些人是适宜的,
而对于其他人则最好成绩还是缄口不言,
因为须要谈的是那样多,而时间却又是那样短。
总而言之,你该知道:所有这些人都曾是
享有盛名和伟大的神职人员与文人学士,
但他们在世上都被同样的罪孽多玷污。
普里夏恩在与那污浊的人群同行,
还有那佛兰切斯科·达利尔索;
你若还想见识一慈爱这些秽物,
你可以看一看那个人:他曾被众仆之仆
从阿尔诺调往巴基利奥内就任,
正只在那里,他留下那用来满足邪欲的神经。
我还想再多说几句;但是,我不能
与你多叙,也不能再伴你同行,
因为我看到那边沙地上扬起滚滚烟尘。
前来的人并非我该与之为伍的伙伴:
现把我的《宝库》托付给你,
此书是我得以永生的凭依,更多的要求我也不再提。”
说罢他就转过身去,
就像维罗纳越野赛上的那些参赛者
争先恐后地跑去夺取绿旗,
像一个赛胜者而不是赛败者向前奔去。
第十六章
第十六首
三个佛罗伦萨人(1…63)
佛罗伦萨的腐败(64…90)
但丁的绳子(91…114)
格吕翁的出现(115…136)
三个佛罗伦萨人
这时来到一个地方,
那里可以听到溪水流入另一环的嗡嗡声响,
那声响犹如蜜蜂乱飞在蜂房。
此刻只见三个幽魂,
一起从正在走过的一群人中跑开,
着群人在火雨的烧灼下受着酷刑。
他们三人向我们跑来,每个人都在叫喊:
“停下俩,从你的穿着来看,
你像是我们那罪恶城市的人。”
哎呀!我看到他们遍体鳞伤,
有新伤痕,也有旧伤痕,都是被烈焰烧成!
至今我只要一想起,仍不禁心痛。
我的老师注意到他们的喊叫;
他转过脸来对我说道:“现在,你等一等,
对这几个人应当以礼相迎。
若不是这里的自然力
放射烈火,我本想说:
加紧行事的最好不是他们而是你。”
我们刚刚停下步来,他们就又开始老一套的哭诉,
他们来到我们身边,
三人围成一圈,团团旋转。
犹如一丝不挂、混身涂油的角斗选手所做的一般,
他们交手时,在被击败和击中之前,
总要伺机而动,争取上风,
这三人也是如此旋转,
各自把视线都投向我这一边,
而脖颈不断移动的方向则与双脚恰恰相反。
其中一人开言道:“尽管这片沙地松软,
令人难以立稳,
还有我们那被火烧焦和脱皮的面容,
这些都令我们的请求变得无足轻重,
但是,我们在世上的声名
毕竟还能促动你的心灵来说出你是何人,
你那灵活的双脚竟是如此坚定,不怕地狱的苦刑。
你看这个人,他紧踩着我的足印,
虽然他赤身露体,烧掉表皮,
但他生前享有的显赫地位却令你简直无法相信:
他是那贤德的瓜尔德拉达的嫡孙;
圭多·古埃拉是他的大名,
他一生智勇双全:既有头脑,又有宝剑。
另一个足踏沙地,靠近我身边,
他是泰加尤·阿尔多布兰迪,他的声音
在上面的人世间,本该被人采纳为忠言。
至于如今与他们一起受苦的本人,
我是雅科波·鲁斯蒂库齐,
当然,凶悍的妻子对我的伤害甚于他人。”
倘若我不致被烈火烧灼,
我本来会跳下去,与他们呆在一起,
而且我相信:老师对此也会容许;
但是,恐惧终于战胜了我善良愿望,
因为这样做会使我烧坏燎焦,
尽管我是那样渴望将他们拥抱。
于是,我开言道:“并不是我轻视你们,
为是你们的现状令我十分痛心,
这种心情只有很晚才能完全除清。
我的这位先生刚才对我说的几句话,
使我立即想到:前来的人
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人。
我就是你们的同乡,
我也一向总是抱着亲切的心情,
谈论和耳闻你们的业绩和令人钦敬的大名。
我正在摆脱罪孽的苦水,去追寻
我那位言而有信的老师许诺我得到的甘果;
但事先我必须一直降到那地球中心。”
佛罗伦萨的腐败
那人继续说道:“但愿你的灵魂
能长久地把你的肢体指引,
但愿你的声名在死后仍能大放光明,
请你说一说:礼仪和英勇
是否仍如往昔存在于我们的城市,
抑或已经完全匿迹销声;
因为古利耶尔莫·博尔西埃雷对我们诉说的一番话,
曾把我们的寸心伤透,
他才与我们一起受苦不久,
此刻则与伙伴们走到前头。”
“佛罗伦萨啊!新来的人和暴发的财富
已使你变得傲慢无礼和放肆无度,
这就使你深受折磨哀声痛哭。”
我就是这样扬起头来,大声疾呼;
那三人以为这便是对他们问话的答复,
他们面面相觑,如同一个人闻知真相为大吃一惊。
他们齐声答道:“倘若今后你总是能
如此轻松地满足别人,
你真幸运!竟能说道如此简明!
因此,一旦你离开这黑暗的天地,
返回人间,重见那美丽的繁星,
那时,你将会为能说出‘我曾去过那里’而感到高兴,
也请你届时向世人谈到我们。”
说罢,他们就散开圈子,各自逃奔,
他们的双脚迅捷如飞,恰似雀鸟展翅凌空。
还不到说声“阿门”的工夫,
他们就已跑得无影无踪;
于是,老师认为此刻应当起程。
但丁的绳子
我跟在老师后面,我们走了一小段路程,
这时只听得水声如此邻近,
我们彼此说话也勉强才能听清。
就像那条最先有自己的入海通道的河流,
从蒙维索峰以东的地方泻下,
又顺势从亚平宁山的左坡奔流,
在它倾泻而下,流入低矮的河床之前,
世人把它称做阿夸凯塔。
而到了福尔里,这名称就不见流传,
它在阿尔卑斯山的圣本峻岭上如雷轰鸣,
因为它仅从一个落差中一泻而下,
而它的堕落本该分散为一千个落差;
我们发现那赤色的河水也同样是从一个陡峭的悬崖流下,
它发出响雷一般的轰隆声,
只须很短时间就能把耳朵震聋。
我有一条绳子围系腰部,
我一度曾想用它
把那只皮毛斑斓的豹子拴住。
这时我已按老师对我所嘱,
自行把它收卷起来交给他。
于是他把身子转向右方,
尽量把绳子投到远离岸边之处,
扔进那片深谷。
格吕翁的出现
我不禁暗自说道:“老师的眼神
如此注意地做出的新的暗示,说明
定有新的现象发生。”
啊!人们应当多么谨慎!
因为他们身边的人不仅观察他们的行动,
而且还用头脑来深入探测他们的内心。
他对我说:“我所期待、你所梦想的东西
很快就会来到上边:
你必然很快就能亲眼得见。”
说出那真相的人总会有一副撒谎的面孔,
因此,只要能够,就该闭上嘴唇,
一面因无罪受责而蒙羞丢人;
但在这里,我无法缄口不言;
读者啊!我要以这部喜剧的诗句向你发誓
即使这部喜剧的诗句远不能令你喜欢:
我眼见在那浓密而黝暗的空气中,
有一个形影在浮游上升,
它能令任何一个胆大无畏的心也感到震惊,
它就像一个人有时沉入水底,
去把那卡住暗礁或深藏海底的
其他东西的船锚拔起,
它把上身伸展开来,而把双脚则收缩到一起。
第十七章
第十七首
格吕翁(1…27)
高利贷者(28…78)
下降到第八环(79…136)
格吕翁
“瞧那只野兽,它有一条尖尾,
它穿山越岭,冲破城墙,毁坏兵器,
瞧它把世界都熏上了臭味!”
我的老师开始对我这样讲;
他还向那只野兽示意,叫它爬上
靠近我们行走的石头尽头的深谷边沿。
那丑恶的欺诈形象已经来临,
它露出了头部和上半身,
却未把尾巴拖到边沿上面。
它的脸是正直人的脸,
忠厚善良之色透出容颜,
形体的其余部分则都是蛇身蜿蜒。
两只利爪乃至腋下长满毫毛,
两肋、后背和前胸
布满一个个圆圈和一条条花纹:
不论是鞑靼人还是突厥人
都从未制过这样的布:底衬、花样更繁多,色彩更缤纷,
阿拉科涅也未织过这样的纺织品。
正如小船有时停泊岸边,
半在水中,半在地面,
也像在那些好吃贪杯的德国人中间,
海狸在严阵以待。准备作战,
那恶毒的野兽也正只这样
趴在那环绕沙地的石砌边沿。
它把整条尾巴悬在空中扭来扭去,
而那毒叉则向上翘起,
如同蝎子一样,那尾端也装有这件武装。
高利贷者
师长说道:“现在应当
稍微改变一下我们行路的方向,
一直走到匍匐那边的恶毒野兽身旁。”
因此,我们从右边走下去,
又紧踩着深谷边沿走了十步,
为的是彻底避开热沙与火雨。
我们来到它的面前,
我这时看到稍远的地方,
有一些人坐在靠近深谷的热沙之上。
这时,老师对我说:“为了使你
充分体验这一层的情况,
走过去吧,看一看他们的现状。
你在那边的谈话要简短:
等你回来时,我还要与这只野兽谈一谈,
让步它允许我们借用它那强壮有力的双肩。”
于是,我单独一人
紧贴着第七环的边沿前往,
走到那悲惨的人群席地而坐的地方。
他们的双眼迸发出他们的痛楚;
他们用双手扑打这里,扑打那里,
时而抵挡烈焰,时而抵挡灼热的沙地。
夏日里的狗儿所做的动作也与他们不差分毫,
一旦被跳蚤或苍蝇或牛虻所叮咬,
狗儿也会这样抵挡,时而用嘴,时而用脚。
尽管我把目光投向某些人的面孔,
却辨认不出任何人,
因为酷毒的火雨在纷纷落下,烧灼他们。
但我发现:每个人都有一个钱袋挂在脖颈
每个钱袋都有某种颜色和某种花纹,
他们似乎都在把各自的钱袋一味地看个不停。
我一边观望,一边来到他们中间,
我看到一个黄色的钱袋,上有天蓝色的图案,
那图案呈现出一只狮子的姿态和嘴脸。
我的目光之车继续向前,
这时,我有看到另一只血红色的钱袋,
那钱袋显示着一只鹅:它更多的是奶油色,而不是白色。
还有一个人,他那白色的小钱袋上
饰有一只大腹便便的天蓝色母猪,
他对我说:“你到这坑谷来做什么?
现在你走开吧;因为你若是还活着,
就该知道:我的同乡维塔利亚诺
将要来到这里,坐在我的左侧。
我是帕多瓦人,而这些跟我在一起的是佛罗伦萨人:
他们多次大喊大叫,简直要把我的耳朵震聋,
他们喊道:‘叫那位至高无上的骑士来吧!
他将带着那饰有三头山羊的钱袋来临!’”
说罢他撇了撇嘴,又伸了伸舌头,
犹如一头在舔着鼻子的公牛。
我担心若是逗留过久,
会使嘱咐我略呆片刻的他气愤,
我于是转身回去,离开那些受苦的亡魂。
下降到第八环
我发现我的老师已经
登到那凶恶的野兽的背上,
他对我说:“现在你要大胆、坚强。
今后我们就要用这样的阶梯层层下降:
你骑到我前面来,因为我想坐在中央,
这样,那尾巴就不能把你弄伤。”
犹如一个人染上四日热,就要颤抖发作,
他的指甲已变得没有血色,
只要看到阴凉地,就会混身哆嗦,
我一听此话,也变成这个模样,
但是,羞耻心对我威逼恫吓,
因为在英明的主人面前,奴仆也该变得坚强。
我坐到那硕大的肩膀之上;
我确实想说:“请抱住我”,
但我却不能随意发声。
不过,以前在其他危难时刻,
他也曾救助过我,因而我刚骑上去,
他就用臂膀把我楼住,扶稳;
他于是说道:“格吕翁,现在你走动吧:
你要把圈子转大,下降要慢:
你要想到你肩上载有新的负担。”
正如小船逐渐向后退去,离开河岸,
格吕翁也是这样缓缓离开坑谷边缘;
等到它自觉可以任意翱翔之后,
它便把尾巴掉到方才前胸所在之处,
并把尾巴伸展开来,像鳗鱼似的不住摆动,
它还用两只利爪把空气向身上划动。
我相信:即使法厄同撤掉缰绳,
也不会比我更惊恐,
尽管他眼见天空已在燃烧,这现象至今仍可看到;
可怜的伊卡洛斯也同样如此,即使他发觉腰际的羽毛
因蜡已融化而纷纷落掉,
此刻父亲则向他叫喊:“你走错了道!”
我这时的惊恐正是这样超过他们,
因为我看到:我已完全置身空中,
除了那只野兽,一切景象都从我眼前消失殆尽。
它缓缓地向前游动:
转着圈子,徐徐降落,但是我只发觉,
风儿正从我迎面吹来,有从我身下拂过。
我此刻从右边听到,
我们下面有可怕的流水哗哗倾泻声,
因此,我伸出头来,把目光朝下观定。
这时,我更加害怕从空中掉下去,
因为我眼见火光熊熊,耳听震天哭声;
我吓得混身发抖,把双腿夹得更紧。
随后,我又看到方才未能看到的景象:
我正在受苦的人群上空盘旋、下降,
他们变得越来越近,分散在四面八方。
正像猎鹰在上空飞翔过久,
未见诱饵和飞鸟就开始降落,
这就使放鹰者说道:“哎呀!你怎么下来了!”
猎鹰疲惫不堪,缓缓降落,
它转了一百个圈子,也不像素日那样迅速灵活,
它落在离主人很远的地方,既气恼有懊丧;
格吕翁也是这样降落在地,
紧靠那巉岩峭壁,
他卸下我们的身体,
随即如箭离弦,霎时间渺无踪影。
第十八章
第十八首
恶囊(1…21)
淫媒者和诱奸者(22…39)
维内迪科·卡恰内米科(40…66)
伊阿宋(67…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