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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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路?”诺林也不免吃惊,就算是他在这边境上来去多年,地形地势都极为熟悉,也不知道,甚至没有听说过还有什么可以从边境直入帝都的路。
“那是只有极少数人——只应该少数几个人知道的路。”他噙着一丝笑,笑意里却全是冷的。“不要说你,就连夏树、涟漪也是不知道的,知道的人——呵……”
“也就是说……”诺林转念一想,不由得心头发寒。只应该极少数人知道的密径,却由着人族军队来去自如?
“不知道!”辉夜却压低了声音,冷冷地吐着气。“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
“帝都的事有多少人知道?”然不等他把整个经过想个透彻,辉夜却是镇静问道,“你挑个要紧的大概说一说,平民百姓也就让他们自行逃生去。其它的,一部分引开追兵,余下的撤后百里,等我消息。”
他本来就是决断之人,此时定了念头,交代起来依然丝毫不乱。
“至于诱敌的人,你或者明若带一队人去就是,尽量别跟他们起冲突,能不损失就不要再有损失。”他阻住诺林的话,“至于去帝都,人多几个少几个也是没什么差别的,就让他们在百里之外,万一——”
他生生住了口。顿得一顿,道:“我现在就走,最好。还是你一起去。去跟明若说清楚,剩下的就全交给他,让他自已看着办就是。”
月色虽然甚淡,然而依然能够隐约辨得出道路。
一路急赶,都是默默无言。
“……其实你应该早早跟我说。”看着天色渐渐明朗起来,一路寂静的少年突然低低地开口,自言自语般几不可闻的声音。“或许用不着如此……”
近十倍于帝都人口的军队,连夜袭城,事出突然大多数魔族几乎都没得及有任何反抗就身首异处,至于有反抗的也是立时乱箭射毙,更何况是有那样的接应,这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的压倒性的全面胜利!至于帝都方圆百里之内只要有魔族居住的地方,都无一例外地被洗劫一空,余下的所有魔族都被带往帝都。
然而玄云对此似乎没有任何喜悦,反而只是无趣地冷眼看着。
帝都中的魔族被迫堆挤在大街上,——泼过火油的大街,房屋上也无一例外地浇透油,在各个出口积上柴薪,持着火把的士卒看守着,城墙上,持弓的士兵每过一刻便射杀十人。
玄云靠在墙门楼的阴影里,转过头去看看悬在城门口上那半具人。是的,只能算是半具。被长矛贯空着四肢钉在城头上的王,在烈日下连日来每天受着鞭策,刀剐等等酷刑,只剩下一息尚存。
在自己的子民面前遭受着百般折辱的王,,被迫于墙头眼睁睁看着的王后以及公主,和城墙下随时都有可能葬身火海的民众,每过一刻便杀十人。竟无一人出声愿意投降或求饶,只是那样静默地无声地看着。
里边白纱帐中赤王一付志得意满的模样,正同带来的几个宠妃嬉闹,不时传来嬉笑的声音。
玄云冷冷地听着,突无声地冷冷一笑,有些嫌恶地转开头,看向墙外。
在落日薄辉之中,墙外除了横七竖八来不及打理的尸体之外,罗列的是持弓严阵以待的军队,整齐地围成扇形,与城头上密布的弓箭手互为照应,只在南面留出一个缺口。
看到远处一闪的白点,玄云不禁微微一笑,仿佛此时才得了些乐趣,露出些欢悦的神情来。
来了!
已经可以看到远远的城池,以及城头上森严罗列的弓箭的闪光,虽然有活动的人影,却听不到声音,整座城正诡异地安静着。等着他。
“哥!”后面紧跟而来的一骑人马。听得到夏树在叫他,从半路上一直紧追到此。
他突然回头,静静地一笑,那一笑安静得,不由得身后的人全都怔了一怔。
想必从今以后,夏树再也不会那样子的叫自己了吧。
然而人却是一刻不停地冲过去了。直到城墙下,也不畏那满墙头的弓箭,仰起头来向上看着,目光从那悬在城头上的父亲身上一掠而过,淡淡地对上玄云从上而下俯视的眼,波澜不惊。
玄云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城墙上俯身看着,隐隐冷笑,神色间却是淡淡的令人捉摸不定。
赤王大概得了消息,带了两个随从,从城楼里出来,一路到城墙边,顺着玄云的眼光看去,和下方剔透冷静的碧色眸子一撞,只觉得遍体生凉,不由一怔,别的却都没有看清楚。
“赤王在上,”他听着自己冷静得不真实的声音,仿佛是别人在耳边说话,字字都冷剌到心里边去。“魔国长子辉夜,愿意臣服陛下,魔国珍宝,一应陛下取用。魔国子民,一应陛下差遣。魔国的领地,一应陛下驰骋。”
四野里本来就极静,他这番话更是说得字字清楚,声声入耳。
玄云悄然地扯开嘴角无声地笑了,饶有兴味地静听着城池中的人群在窒息般地一静之后,渐渐升腾起如同水声沸腾的绝望与怨恨,无数的厮喊传来,连同有形有质的怨毒而憎恨的目光向着城下平静的少年席卷。
更多的声音只是在毫无意义的呼喊,连日来的煎熬、坚忍、不屈以及期盼,在一瞬间全因一个人、一句话而全面崩溃。化作恐惧、愤怒,决堤而来。
“很好!”然而还不够,这还远远不够!玄云悄然笑笑,轻轻一挥手,一边早已备下的弓箭手刹时扬起弓,对准了那个悬在城头,奄奄一息的王——此时听了素来最器重的儿子投诚的话,宛如一池冰水当头浇下,竟似清醒了些,正低哑的嘶叫着什么,随即涅灭在如潮的人声里——是不能留了,也用不着留了。
他悄悄地从一旁抽出弓,冷眼地看着城下的少年瞬时终于变了变神色。
在弓箭离弦的同时,突然地一掠而起,冒着漫天的箭雨,猱身直上,去势甚快,从袖中扬起一道雪色的寒光,层层拨开箭雨,没等看清楚,只一瞬的工夫便几要掠上城墙上来。
“啊!”被那样的刀光剌了一下眼,仿佛下一道雪光就将划到自己身上来。赤王一声惊呼,不由自主地急退了几步,。
玄支却张起弓,对着那急掠而来的人影。阴郁地一笑中,箭势微微一偏,离弦而去,那箭光竟也快如一道闪电般沉猛。
这一动作间,辉夜却是已经掠到城头上来,守城的士兵不由得有些变色,然而毕竟是训练有素,一惊之下,阵势丝毫不乱,箭势反而更加密集,那一箭就在这一个时机射到,竟是避不过去,从左肩上贯穿过去。
眼看着城墙上的王即将被乱箭钉在墙上,少年再不顾身后如急雨般的箭矢,抢在箭雨之前掠上前去。
玄支在射出那一箭之后,便弃了弓,如预见般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向着城头直掠上去,眉眼间隐有一丝快意而冷漠的笑,见此情景,反而更进了一步,倾身看着。
在箭雨之前,那道寒光再次扬起,却不管不顾身后如蝗般的扑来的箭矢,直向那悬在城头上的那人荡漾而去,如同喃喃不绝的低语,诉不尽的苍海桑田、过往云烟!
听得到有轻轻呼啸的声音,如同最细微的风。
在此时竟让人有些疑惑,竟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血从腔子中喷溅而出带起的清风,还是死不瞑目的灵魂最后的泣诉。
头颅在空中高高的抛起,正映着夕阳,宛如整个的血红。
落下,然后被少年接在手中。
血其实溅出来的不是很多——被那样的折磨过几天之后,能流的血几乎都已经流干了。
反而是身上被箭贯穿的伤口,血如泉涌,辉夜的脸色却在片刻之间惨白——一片死白。相映着血,衬得血白分明。
正文 第五章 旧时相识 昨是今已非
仿佛随着呼啸的风,连人声嘈杂的厮叫,都一时去得远了。空气在弹指间结冻,再次死一般的静寂。
连同辉夜一起惨白下去的,是无数张憎恨而绝望的脸。
惊惶的公主扶着晕厥的母后,如同远远奔来的夏树一般,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声音硬生生吞了回去。
满城墙的弓箭手也不由在瞬间呆了呆,原本漫天的箭雨顿时稀落了下去。玄云做个手势,让他们撤了箭,转身伸手扶了赤王一把,“陛下,怎么了。”
“啊!”赤王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耳边听得个冷淡的声音,便见玄云的脸在面前一晃,脸上有微微的笑意,只是眼睛冷冰冰的带着萧杀,”没事。”
“那就好。”玄云似乎也不大在意,收回手去,转眼去看城头上持着人头的少年。
在无声的静寂仿佛迷惘了一会,才惊觉过来。辉夜微微踉跄一下,随即站稳。在一片的无声中悄然地俯身下拜。
“以此首级为凭。”他吐着字,语气竟是比刚才还要冷绝几分,一字一顿,见得坚决。“愿臣服陛下。”
“的确是,知实务者。“玄云冷冷地笑着开口,转眼去看着满城怨愤的眼光,”却不知道你们又是做何感想。是愿意臣服,还是愿意灰飞烟灭,就此作土?“
依然是一片沉默,听得辉夜在这片沉默中开口,“魔国子民,自然同是陛下子民。还请陛下垂怜。”
四野是一片寂寞,风从两边打着旋,席卷而过。
终于有一骑从远处驰来,也是一付骑兵打扮,到得近处翻下鞍来,向城头上少年一鞠躬:“王!”声音是同样的坚决冷淡。
诺林么?少年静静听着。
四野间一窒,随后有零零落落的声音应和而起,渐渐响成一片。
“王!”
夹杂着隐隐的哭泣,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子。凄厉而不甘,如同恶梦将会萦绕多年。
是么?王?他终究是这样子成为了王?听得到心里的笑,冷冷地剐过。
“呵呵!”赤王喜形于色,看着亲手弑父,怀抱父亲首级仍然神情如水,静静跪在城头的少年,掩不住的飞扬跋扈“好,好。玄云,你一直把这些魔族困而不杀,原来竟是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果然是十分精彩,妙极呀!”
“陛下,可还满意?”玄云淡然答道,目光却一直盯在面前的少年身上,眉目间的笑意,竟是那般的怨毒欢畅。
“好、好,很好!”赤王抑面大笑,一想到今后整个魔国财富无尽,全为已有,如何不乐?
狂笑之中突然一挥手,下令道:“点火!”
“不可!”玄云却猛然一惊,隐隐震怒。竟与地上几近脱力的少年同时呼道。军士愕然,却不知玄云为何如此。
然而还是有几支火把在呼声之前向着柴草坠落。
辉夜在大急之下挣起,然而已是抢救不及,只看着几支火把迎风吞吐着火焰,悄然无声。
突一扬手,一袭寒冰飞溅而来,向着几个火球急追,然而不等到得面前,就如烟花般转瞬消散——情急之下,居然忘了魔力是不能够在人族之前使用的,
眼睁睁地看着火球流星般坠落,才觉得落在绝望的波涛中,伸手可及处竟是没有任何一件把握得住的事物。一时间竟连魔力反噬的焚心痛苦也没了感觉。
火把落在烧过油的柴堆上,欢快地腾起轻灵的火焰,灵蛇一般地四处游走,妖异的淡淡绯红色,映在碧色的眼眸里,这场焚尽生命的灾劫,似春日里勃发的红花绿草,同样的美丽。
救不了任何一个人吗?
一切——就到这里了吗?只能到这里了吗?如果神灵都已无能为力,就让时间结束在这里,不要过去,也永远不要醒来。
透过薄薄的水雾看去,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凝固的火焰!残酷的美丽!定格在视线里。
然而,火苗真的在一瞬间凝固,紧接着迅速地消退,一如来时的迅捷。像一朵怒放的红花,在转瞬之间萎去。火苗退回到柴堆上,然后是那一支燃着的火把,再次从柴堆上向上腾起,顺风而上,之后是烟花般的冰雾,散而又聚,再次飞溅而去。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最终,火把悄然无声地回到目瞪口呆的士兵手里。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悄悄地逆转。一如命运的转轮。
满场人只觉得自己身边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光的屏障,时间停顿着,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沉浸在寂寞的永恒里。无法思考,无法摆脱,一点一点的迷失着自己。
虚空中有个清泠泠的声音缓缓传来:“以镜山、弱水为界——约束你们的子民!”声音虽然不大,然而却让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刚一入耳时,还是如山泉般清澈如水,直透心头,让人不由自主地顺从着,然而紧跟着的渐渐回响,不断地推波助澜,最终如怒涛般地层层叠叠荡漾开去,连整个夕阳、天空与大地,都如同水波般地微微动荡起来。在清澈中透出不可抗拒的威严与慈和,令人不由自主地几乎想要跪倒下去,乞求宽恕。
不受任何阻碍的声音强行传入人心中,又从心中透体而过,传遍九洲大地,经久不息。
那是——百年前曾经响徹过九洲的声音——神怒!在百年之后再一次地响起!
然后,
世界——有了光!
所有人一时间被透澈人心的神语所摄,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回不到最初!
在满场的慌乱中,没人注意到,刚刚冷静淡定的少年,无声地跌坐下去,默默地抱紧了怀中已经冷去的父亲的首级,肩上的血流下来,将人头慢慢浸透、染红。温热的血与冰凉的血一点点地交融,纵横交错地恣意流淌着。
威严的父亲,慈爱的母亲,固执的弟弟,活泼温柔的妹妹,如同镜花水月,过眼云烟,将永不再回来。
四面触手可及的,只不过是冰凉的空气,冷而硬。
为什么?回不到最初?我们的最初?
风低低地呜咽,将脸上唯一的温热吹散,带走。像钝的刀,一下一下的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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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黑压压地积在头上,昨天那般淡淡的月色,一点面也不曾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