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谋-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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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如墨,一任着他哭。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煞(一)
这家人还是那般态度,只是偷偷摸摸的神色里边又多了些小心,小心的看着他,饮食上比从前照顾得周全,也给他加了被褥,更换了衣物。这些生活琐事上,倒也不曾有丝毫怠慢。他有吃便吃,倦了便睡。加上药物的关系,不几日下来,已经可以自己支持着坐起来,倒若无其事的,神色间却有些柔缓,看在人眼中仿佛认命了一般。
只是这几日里,便只有水滴,总是闷闷地一脸的无精打采,来的次数倒比从前要勤些。可来了,却也没有多少话说,不再像当日那般,欢欢地叫他哥哥。反而眼红红的,不看他的眼。
这般的神色,想来那孩子也许是知道了点什么。他一时也顾不上理会。这些日来,神识是一天比一天清醒,被那日里一惊,他反而越形冷静。能够过了弱水,本来是不曾想到的事。那道伤也如同在当时已经死去了一般,没有再次的发作恶化。
虽然说是过来了。可也没能够出得了这间蓬屋一步。也是做不了什么事。就算是做不了什么事,却是过来了。他也不急——
需要时间,细细地想一想。他能够做些什么,怎么做。
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没有办法当做新生。不能够把什么都抹杀,——不能够放弃,就算是放弃也许会轻松一些。
可是现在,他只能沉默的安静着,蜗居在此,悄无声息地隐忍着。
看他从不说话,只当他是哑巴。他也不去解释。就由着那些人去想去,其实应该说是心里边庆幸吧!他若真是个哑子,那人知道了还末必会这么地干脆下定金——他听得到屋外细细地窃语。
这日水滴才来,那男的便进门来使唤了去。
一夜之间的飞来横财,倒叫这家人都很有了些暴发户的味道。可始终是穷惯了的骨子。一身的华服。层层叠叠的穿在身上,总也是畏畏缩缩的,未免不伦不类。他也只是冷眼看着,不言不笑的。
穿的怎样倒也无妨,不过连带的饮食上也好了许多。这点他倒是觉得很是必要。
水滴被吩咐了一堆七七八八的东西,得进了镇去。很有些不甘不愿的。不大想走。可眼角偷偷看他,却见他神色里只是冷冷淡淡的,全不看自己,全不在意。一时间却是无话可说,垂头丧气地应了出去。
其实地方离镇上也不是很远,不过五六里的路程而已。可是地方的荒凉,人迹罕至却不是可以一言而尽的,官道是修葺过的几年没有车马经过,路上也参差的长了草,只在其中有人行走的地方,留出了一条路中的路来。沿途的村落,也是少之又少,每个村落上,也不见得有几户人家。
这片弱水,虽说地广物丰。可却是有些仿佛不明不白的东西——正所谓敬鬼神而远之。在整个帝国来说,弱水从来都只能算是片荒凉之地,除了少数的原住民,到这儿来的大多都是被流放的囚犯,慢慢地定居下来。居住的人,平时里也不敢任意的取用。
说是镇子,也是小得可怜,破得不成个样子,也不是破旧,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好的修建过。但小虽小,一应用品倒是俱全,只要有钱的话。
水滴不甘不愿的去,懒懒的卖了东西,再倦倦地走回来。他人虽小,力气却大,这一来二去,也用不了几个时辰的时间。他就边走边怔忡着,一任着日头移到了正中,也不觉得肚子饿。
可就任孩子单纯的脑子再怎么想也是无计可施,只是徒添烦恼。平时里走惯了的路也变得作对起来,路上不时有石子绊了一下脚。更是让心里边有股说不出来的闷气。恼恼的把石子一脚踢飞。
石子在前面一路跳跃着滚落,却扰得前面的人回过头来看了一眼。
这条路平时里走的人也少,水滴也没注意到有人,这时听到声响,抬头见了人,也只是微微一吓。可这一吓之后,心里边却有些念头不安份起来。
倒也不是被人吓的。这人长相虽然凶神恶煞,眉眼之间都带着份让人不怎么舒服的仄气。可是那人的衣着,却是医士的服饰。而衣旁却又带着一柄短刀,晃来晃去的,未免不伦不类,很是碍眼。
大夫在这儿是很吃香的行业,被严格的控制着,只有上流的贵族子弟能够学习,每次看病的价格也自然不菲。加上是世家子弟,就连官府也礼让一分。
就算是这些个贵族子弟吃不得苦头,那里肯下什么苦功,只不过是混得个皮毛而已,也是炙手可热,能够吃香喝辣的。而且整个医学的精髓也只是掌控在少数的几名顶尖医士手中。只为整个皇室服务。而作为贱民的下层民众,付不出那天价的医金,是看不了病的,而作为奴隶,更是没有看病的资格的。除了遇到少数肯出线又出得起钱的主子以外。
要说起来水滴自小长到这么大,倒是从来也没有吃过一天药的。在意识中,药都是一样的,是可以治病救人的。
那人伤着又病着,但自那一天之后,倒也渐渐地好了许多。这样在水滴心里边,更无论什么药,是药自然就是个好东西。若是有了药,是不是会好得更快些。若是他好了,是不是就可以逃出去?可要说是买,他又没有那份多余的钱。而且不清不楚的,也买不到。
这念头一起,心里边就开始不安分起来,像有只小鸟欢欢地扑腾着飞起来。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向那人多看了几眼去。
却也不想到他就算逃走之后又能如何,而那人若是大夫,跑到这样的乡下地方,又是有何目的。
那人见只是个年纪尚小的孩子,眼里边的光芒只是一闪而逝。神色间却像是藏了什么事,也不搭理水滴,只管径自的走着自己的。
水滴跟在后面,却也是只有这条路。心里边的念头是转了又转。最终还是只记得那冷冷不笑的神色在眼前晃。心下一横,慢慢闪进一边草丛里,在路边的小树丛里寻了个地方,把东西放好。再出来,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跟着。
虽说是秋日,夜里生寒,可白天的太阳是朗晴的艳阳天,时候也刚过中午,这一路走来,也晒得人全身燥热。路边正好有条细细溪流。那人骂得一声这天气,把身上的事物放在了路边。走了下去坐到溪边石上,先擦了把脸,慢慢地喝水。准备歇一下再走。
水滴原本也没什么主意,却也只是不死心的一路跟着。这时见了这等天赐良机,当真是意外之喜,压下心里头那点儿雀跃。假装做不经意的蹭近过来。靠得近了,偷偷摸摸伸出手去,终究是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样子的事,不等碰到,那手竟是抖着的。抬头看看那人依然是弯着腰低头喝水,压根儿也没有看向自己,
稍微定了定神,把那人装药的袋子抓在手里,感受着袋子沉沉的重量,居然是出乎意料的轻松。这边偷偷地退开去,心里始终是慌的,脚下一绊,弄出些声响来,这时见那人抬头看来。心下一慌,撒腿往一旁树林草丛里就跑去。听着身后那人骂骂咧咧的追上来,反而越跑越快,仗着人小身子灵活,倒也叫水滴走脱。
要说偷了一个药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看病虽然是天价,可说到价格,也不过是空高而已,一般药草也值不了几个钱,水滴可不知道这些,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连偷带抢的事。心里边总是慌的,拿到手了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也再不敢走大路,只在一边草丛里穿行。走出大半又想起东西还藏着,若是空了手回去少不得又是一通喝骂的。不得已又折返回来,幸而东西还在。
这样折腾下来,等他到得家时,已是傍晚时分,比平时里晚了两个时辰。家门口却除了半呆半傻的大伯在门前树下一脸傻笑的坐着,不见别的人。屋里也很安静。
看到那熟悉的破房,心里边却是松了一口气。见现在没人,也就不用担心他晚归的事。叫一声大伯,把一堆东西放在门前。也不进门。一闪就进了一边的茅屋里边去。
人本是睡着的,却极为惊觉,他动作虽然轻灵,就已经张眼看来。神色依然是淡淡的,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水滴来了,见到是他,倒不惊异。
这时太阳半落,气温也是凉了下来。却看着水滴一头汗水,满脸红朴朴的,也顾不上擦,反一扫这几日里的沉闷,很有生气活力。见他看来,孩子的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从一边拎出个袋子来,兴高采烈的看向他。又怕他不明白,递得靠近了些——
装着药?
各种药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瞬间传来,让他不由得心口微微一闷,轻轻蹙了下眉。
“这是药哦!”水滴正高兴得什么似的,连说话也不太连贯。满心欢喜之下突然见他皱眉,一腔的喜悦好像被泼了盆冰水,从头冷到了脚。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反而有些惴惴的,再想起这药的来历不正。忍不住就要带些哭音。倒不是想起行窃的事来后怕,也不是因为自己为了他这么做却得不到一个赞许而委屈。只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惹得他不高兴。
看了水滴突然怯怯的神情,他只得强压了心下的不适,微微地颔了一颔。也不知道水滴是怎么弄的,居然拎了这么一大袋回来。
水滴却没想别的,孩子终究是孩子,见他不喜的神色只是淡淡一闪,随即神色倒柔和了些,当下又高兴起来。“你看,有了药——”他边说边打开袋子,这一开又傻了眼,这样林林总总大瓶小壶的,怎么用?是吃是擦,该用多少?全没有个准数。难不成一股脑儿的当饭吃下去?那怕他再傻,想也知道这样子行不通。
看着好不容易弄来的,却又用不上。还满心欢喜的跑来给这哥哥。却吃了这样的瘪,这难堪委屈的架势可比不得方才。只恨不得有个地方可以藏进去哭一场。正强忍着不至于撇嘴就哭出来。却见那人神色间却有些微微带笑似的影子,轻悄悄地一闪,像盛日里芳华开过,不可方物,还待要再捉摸得清楚,却又无迹可寻。面前的人依然是神色淡淡的,遗世独立的。然这似笑非笑,却叫他再次傻了眼,全忘了方才要哭的阵势。
水滴是全然不懂的吧?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怎么用。看那样子,若是他再指望一眼,只怕那孩子这便要哭出来的了。还是很孩子气的——会让人想起某人,也曾是这番天真。
笑色一隐,他也只是微微地示意水滴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给他看。其实不用过目也罢。光是从气味上也认得出个七七八八。经年里醒晨在身侧,耳濡目染之下,自问也不比一般的大夫差,这一点认辨功夫自然是难不住他。只是水滴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就算是哄孩子也少不得一样样的从头看过。
大多是些常见病的用药,感冒伤风什么的,偶有一点伤药,也是药不对症,要不就是粗劣滥作这般的,不用也罢。
他神色间却是不显,一任着水滴高高兴兴的翻了个遍。到了最后却露出个通身发黑的瓶子来,一看之下不显眼,但不知为何,光是看了就让他心里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出自于本能的感觉。
“这个?”水滴见他神色疑定,把那瓶子举进来问他。他轻轻伸手接过,瓶体似石非石,似玉非玉,却是坚硬异常。瓶盖也不是普通的盖子,在小小的方寸之间,竟还设下了机簧。就算是到了不知情的人手上,也未必能够打得开,。
心下诧异,细细一看,窥得破处,手微微一翻,指尖压往了机簧的制点,一翻拨弄之下,从瓶中倒出一粒细小丸子来。小丸也是通体沉黑,落在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气味,冷冷的冰凉,却又像是有生命一般,有什么东西在里边微微地动着,像是蛇一样的翻腾着。可又是和那瓶子一样的坚硬之极。握在手中,却是一种邪邪的味道,不是说闻得到而是感觉上的。
辨不出是什么,却是本能的觉得不妥,小心的把丸子依原来的方法放了回去,微微一摇,瓶中的数量还不少。
“是不是这个?”水滴在一边好奇的看着他,忍不往又伸手过来想拿。被他腕一沉轻轻避开,不动声色地放到了一边,
示意水滴从那堆药物之中挑出一样来。水滴得了主意,倒也就不去想刚才那个瓶子。反正他也不懂,只是觉得只要听从眼前这人的去做就很让人安心了。
其实这样的药,就是用了也未必会有多大益处。但总不想负了这孩子的一番好意。
他所挑的是味道最为清淡的一种,饶是如此,还是难以压制住心口那股不适。但他只是淡淡的合了眼,苍白着脸一任水滴自已欢欢喜喜的弄去。
秋日里的凉气淡淡的抚过肌肤,水滴细心地解开领口,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满心欢喜的希寄他会很快的好起来。
虽是合着眼,他的感觉却是经年里历练出来的敏锐。眼前光线一变,他旋即睁眼。门前站着那个半痴半呆的傻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这儿来的,呆呆傻傻地站在门前,眼光却只怔怔的看他。落在衣襟半解的他身上。
站在门口的身子挡住了本来能够投在脸上的光,凉意涌来,温暖淡去。
水滴只顾低着头,没发觉什么。
他猛地推开水滴,急急把衣襟掩上。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煞(二)
只不过是脑子不正常罢了,身体上的成长,还是一样的。这人就算是脑袋再怎么不清楚,再像个三岁小孩。但早就是个大人,三十几岁的人。脑子不正常,不代表他身体也一样的停留在三岁小孩子的年纪。身体的机能,却是再也正常不过。
而他即便身体还是少年,可这么多年的岁月不是白过的,应该知道的事情,他早也知道。
在这时候这样神情看他,谁知道那人半明不白的脑子中都会冒些什么样的念头。而身体又会不受控的做出些什么事。
光投不到脸上,却从身侧的空隙里穿过来,照在颈侧肌肤上,在夕阳绯色的光辉之下,莹玉透明,微微泛出粉红色,温柔地落下一片暧色。
水滴却只是不明白,见他推开自己,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