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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与天谋-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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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不舒服起来,有如冰针雪刺,眼中的钉肉中的刺。再如何精致清逸,总是要叫人不怎么受用的了。



浔蜎此时看着他,正有这种不怎么受用的感觉。明明浅草人已经落在自己手中,探她的脉息也确实是无基抵抗。浅草甚至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至少从方才到现在就没有听她开口说过话。



可是为什么浅草的神色还能够如此安详,镇静得让分明是掌控了局面的自己有一丝微微的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脱出控制。甚至仿佛落入看不见的网中的人,不是浅草而是自己一般,一种本能的觉得危险潜在。可是却找不出来。危机有时会激起人的斗志,也不全是坏事。可是至少浔蜎便不喜欢现在这种感觉。



“我也没有想到,这么轻易就能让浅草妹妹上勾。我知道浅草妹妹聪明,又通于药理。一般的迷药只怕是难于近得了你的身。”见他还是安静的不答,浔蜎笑得越加的婉转,扣着脉门的手却暗暗加力。满意的看着他终于不能保持正坐的姿态,软软靠在车内的软垫上,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失了些血色。方才又接口,口气当中端的是得意。“只是你又偏要顾念着别人的死活,这才着了道是不是?”



他虽戒备着并不曾去碰过书卷,可书本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真正的迷药,是从书卷点燃开始。无色无味的混和在烟里,而那时来人却已经做出惊人的举动来。



任何人被如此用人质来要挟,就算能够镇定以对,心理上都不免会有些失措。更何况书本以面前突然鬼火般的烧起来,而来人同时在面前举刀自决——只要有一瞬的失措,就足够了。可是他却立即就应对了。



火光一现,他便一袖袭去灭火,再见那人出刀,另一边出手救阻那人神志不清的举动。



可惜他那一视虽然将书卷纸张扫落,那火却不曾完全扑灭。他虽然架住那人的第一刀,却不防之后还有第二刀第三刀,让他无暇再去顾及地上烈烈燃烧的物事。



烟葛袅娜。



他在架住第二刀时,已觉不妥,在阻住第五刀时,便作出决断。就算是会泄露身手底子,也只能出手解开了此人所受的禁制——简单的术法,他也从善袖处学得皮毛。任是善袖教得乱七八糟,到底仗着他的聪颖,也算用得透脱。只不过如此一来,未免让对方根加提防。可是再拖延下去,他自知必将力有未甫。



听着浔蜎泣泣洒洒的道来。他干脆不去看她,转眼看去看车窗隙间掠过的街景。



“你就算是不救他,他也未必杀得了他自己。只要扎上一刀,痛上一痛,自然就解了。”浔蜎得意之余,却又带些好奇的笑看他。



扎上一刀,那人或许会清醒过来,可是也许扎上一刀,就算那人醒得过来,或许也就是个死人了。而且就算是人清醒过来,那一道青烟,已经着实呛了他一口,对方的目的已经达成。



即已经如此,那么能不流血的时候,还是不要流血的好,不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而且那人也算是盟友,他若能救则救,对静池也算有个交代。



他干脆的合上眼去,任由浔蜎细说。



“那个孩子——”见浅草不恼不惧,浔蜎笑得更加明媚,扣着他脉门的手下劲力暗吐,欣赏着面前精致的容色又惨淡二分,却睁开眼睛,清冷的向她扫来一眼。“倒没有这般的运气。是要打要剐,还是要惊要吓,可全得由着我!“



“你想要怎样?”开口也有些吃力般的,他慢慢的一字一字的问。却在这不应该笑的时候,淡淡的微笑了一下。



微笑,欢笑,苦笑,冷笑,狞笑……笑可以有很多种,可以有各种不同的含义,有时候甚至可以比语言更好的表达一个人心里的所想。



但他只是笑了一下,很快,一现而消,仿佛他并没有笑过。即不是高兴,也不是生气,甚至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的意义。



可他到底是笑了一下,那一笑清澈而明朗,如同明月夜下清风过野,可望不可及。



然后静静地任由浔蜎看着自己——狠狠的恶毒的看着自己。



浔蜎已经不光是看着他,那眼光仿佛想要把他剥皮抽筋一般。——想要的不正是把眼前虽不如她娇艳瑰丽,却比她清雅精致得出了尘去的风骨,真正、完全,毫无保留的全部占为已用。



任何她喜欢的,看上的眉眼神韵,都不允许出现在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身上!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凭借着一线缝隙里透来的光线暗了又明,知道又过去了两天。偶尔听得到远远似乎有些微的人声响动,可是再也没有人到这个小院子中来过。就连那个漂亮却可恶的姐姐也没有再来。



自然除了满地乱爬的虫鼠,也不会有什么吃的东西。可是他现在却不是在担心这个,而是担心自己还能不能在力气用尽之前从这儿出去。



头一日不过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就用摔碎的瓷片慢慢磨掉了缚着他的手的绳索。接下来割开脚上的绳索,更是没费多少劲。可是绳索解开了,他却还依然是被困在这间小小的暗暗的满是霉臭味的屋子里出不去。



门扉太过于沉重厚实,闩得死死。而那小小的瓷片对于钉死了窗缝的木板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任他努力的切割了两日,也只不过让那条缝隙变得更大些,透进来的光线更多一些,让这间暗屋更明亮了些。离他想要破窗而出的目标,还差着天远的距离。



水滴徒劳地,也孩子气固执的用碎小的瓷片一点点顺着木纹割裂木板。两天下来,看着那道缝隙大了些,但也只不过是能够把他的几个小手指头伸出去罢了。



终于明白了想要用小小的瓷片从这困屋里割出一个出口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在自己没有被饿死之前不可能达成的。方才停下来发愁。可是任他再怎么想,孩子小小的脑袋里也着实无计可施。



想明白了,也不过是满心的失望和无助而已,勉强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精神一低落,便开始觉得满身的酸痛疲乏慢慢的爬了上来。反而分散了些许注意力。



终于还是开始怀念起还是两天前吃的那一顿精致菜肴来。虽然那个送饭来的姐姐似乎并没有安什么好心。可是东西吃下去到底也没有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妥。肚子一饿还是会忍不住的想念。



想得入神,似乎真嗅到了隐隐约约的饭菜香味。越发撩拨得饿了起来。



外边的光线似乎更加暗淡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惨淡淡的阴沉光线。待水滴看去时,窗缝后依然是空无一物。



可是外面,方才确实有人来了。而且来人从缝隙里向他张望了一眼。然后就在他抬眼看去时,已经从缝隙前离开。那稍大了一些的窗缝外依然是昏暗荒凉的院落,空空的没半个人影。



水滴看去时,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他就是知道有人来了,可以清楚的感知来人是如何的放轻着脚步,小心翼翼的蹩到窗下,怎样忐忑不安的向黑屋里张望了一眼。甚至可以清楚那人向里边张望时用的是左眼还是右眼。是侧着身子看来还是俯身看来,就如同在外头张望的那个人是自己般,感同身受。



按说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个人既然不是听到也不是看到,怎么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就算是看到听到,也不可能会有那么真实的感爱?可是水滴却顾不上想这许多,而且知道来的人又不是那一个坏心的漂亮姐姐,虽还弄不明白来人是好是坏,毕竟再怎样强作坚毅,孩子终还是个孩子,在这无天无日的黑屋子里被关了这几日,能够见到个人,而且这人上次不知为何还差点放了自己,那欢喜终是难以言说的。



沉重的门扉,被一点一点的推开。来人是前日里几乎就要放走他的那名医士。小心翼翼的尽力不想发出声音,似乎也颇有些惶惶,一手中却提了个同前日一般的食盒。



这人却不意推开门一闪进来。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黑影,正张着一双盈碧的眼眸牢牢的盯着进门的方向,他这一进来,正对了个眼。



那人隐在黑暗里的神色间多少有些不自然,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又悄悄的藏了藏。好半天才看清楚角落里蜷缩着的似乎不过是小孩子,而且被绳索绑住了手脚,这才算是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可是那样的笑,杂了分畏惧闪烁在其中,却也不比哭丧的脸要好看多少。



只是他籍着黑暗,自己也没有多大留意到自己的表情。任着缩在角落里的小小怪物,张着幽幽的碧色眼睛只朝自己身上穿梭。却也不敢对着那双隐约带点阴沉的眼眸多看。



面前这小孩子模样的,应该是什么妖物吧?多年悄无声息的出入于此地的妖物!否则,不会只是一眼,就能够几乎叫人失神的,不是妖物是什么?



可这屋子里头关着的虽不知是人还是什么,那也总是被浔蜎关起来的,他也不敢如何过问。却不想那日不小心遇到了也就罢了。居然还会轮到送饭食来这种差事。这名医士虽万分不情愿,却也不敢多问浔蜎,只得磨磨蹭蹭的送过来。



此时见缩在角落的那小小身影一声不吭地只盯着他看。虽知道这人是绑着的,还是不由得有些发毛。把手中的食盒慌慌张张的住地上一放,转身就想走。反正浔蜎也只是让他送过来,至于那被绑着的小孩子怎么吃,吃不吃,却又关他的事了,此时想的,只是早点离那双阴郁郁的眼睛远些。



可是他这一转身,背后就有了一点细微的响动。猛一回头,就见那一团小小的黑影正朝着自己窜来。本来绑着手脚的绳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方才只不过是胡乱的绕在手脚上,加上屋子里光线暗淡,那人又有些畏惧,也不曾细看。



此时水滴正乘着他没有留意自己已经能够活动的一时大意,在那人转身之时,正要抢在门屝合上之前从这关了他几日的小屋子里逃出去。若再不逃,他也怕再没有机会逃了。虽然外头也是昏暗暗的天,但总要比在这里头整天不见天日,点滴消息也无来得好。



可是这两天来的力气,大都耗在割裂窗缝上。心里头的慌张,也不见得就比那人少些,地面上凹凸不平,光线又看不分明,手脚在地上又冻得麻木。不由得一绊,慢了一慢。



那人对他本就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此时猛回头见他窜过来,只当是这关在暗屋子里的怪物想要袭人。当下本能的伸手在面前就是一挡。那无意的一挥碰巧撞上了正冲过来的孩子,反而被他又推跌了回去。



地上的食盒被水滴带倒,其中的碗碟一并也翻滚了一地。叫同样心里惊慌失措的两人同时怔了一怔。



菜肴还是一样很精致的。散发着对于久饿的人来说足够诱惑的香味,绕了远路送到这僻静院落中来,也还是微微温热的。



泼撒在冰冷的地上,升腾起袅袅淡淡的烟。



那自然不是饭菜的热气。



热气淡淡如雾,那烟也是淡的,却是淡的苍白色,同热气相互缭绕着。被缝隙里透来的光线一照,如同在两人之间笼了一层纱。当然那也不是纱。



淡淡的白烟,只是一瞬。却仿佛在两人之间点上了一把火,挑明了一点什么。



那人一直半低着头,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可是几乎同时,两人的视线从满地狼籍上收回,在半空里对视了一眼。



水滴被浔蜎吓唬过一次,就算这次换了人送过来,自然也是不肯再去随便去吃那饭食的。可上次吃了东西之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只当是那个坏心的姐姐有意吓唬自己,可是眼前却真见了这人送来的饭食里,竟然是真下了毒——他虽然还不能明辨,可是也知晓,会有那样子淡淡的烟,必然是因为有毒!而且那人藏在背后的手里,分明还拿着刀!



孩子的眼,依然是幽幽的深碧,却渗透了恨意跟愤怒。看向来人,也看到来人一直藏在背后的一道冷光。



那人的眼,虽不如那双暗夜生辉的眼一般带着深寒。其中的意味,却正写着恶向胆边生。



饭食是浔蜎亲自吩咐了让他送过来的,可是分明就是下了毒。不论是下毒的分量,还是种类,都足够致人于死。浔蜎大夫的意思,是想要这个有双邪异眼睛的孩子死?



手里所着的刀,不由得紧了紧。



原本他带着刀来,也只不过是为了壮壮胆而已,以防有什么不测——当然他是希望最好什么不测都不要有的。



可是眼前的形式,却又可以另当别论。浔蜎大夫已经有意要这只小怪物的性命,而这小怪物有攻击在先。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有一双认他望而生畏的幽冷的眼,那日被对了一眼之后,只觉得阴森可怖。总会在看后心生寒意,无端恐惧。被那双眼睛盯着,就仿佛心里被什么猛兽的爪牙,牢牢的捕捉住了一样。



既然浔蜎也有意要杀他,可是下毒不成。不如自己来动手,把那双看后日日压在心上的冷森眼睛彻底除去,如此一来,回去对浔蜎也好回话。



反正这不通言语一声不吭的小东西,有那样妖异的一双眼睛,也必然是妖邪不详之物!



倒不如杀了!



眼看着那名医士无声狰狞地举着刀,一步步的逼着过来。就算不用问也看得出来那人想要做什么。



已经避到了角落里,再也退无可退。手边能够抓得到的都不过是些枯腐的枯叶,没有一样是可以用来自卫的。而且半麻木的手脚根本使不上劲。



他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从前无因无故挨打被骂的遭人欺压事没少遇过见过。可是这一次,自己又没有做下什么大错的事情,为什么那个漂亮姐姐也好,眼前这人也好,都是那么随随便便的就威胁要杀他?就动手要杀他就难道他是所谓贱民,就是这般轻贱?可以这般随意的想杀就杀?



口不能言,就连想要呼救谩骂几句也不能够——而且,就算是呼救了,也未必有人会来管他。



可是心里边的愤怒却已经达到了极致!虽然口不能言,他心里边,眼睛里边还可以写着他说不出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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