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爱,不想那么帅 作者:叶迷-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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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破茧而出!
不,不要!她不要听下去了,她不要知道,她不要知道里面的故事!
可是,为什么双脚好像已经不再属于她,根本一步都挪不开?为什么她只能笔直得像个僵尸一样立在那里,听着妈妈柔软优美的嗓音如裹了蜜的针一样流进她的耳朵?
“……叶希很好,但语清却不行,我只要督促稍微松懈一点,她就退步了。女孩子果然是比不上男孩子啊……可惜这两个孩子一个骄傲,一个内向,凑不到一起啊,否则让叶希教教语清功课,也是蛮不错的,不管怎么说,他们可是——”
最后三个字由耳朵进入,然后在她脑中炸开——“亲兄妹”!
亲兄妹……亲兄妹……亲兄妹……妈妈在说这三个字时红唇一开一合,表情竟然是微笑着的,而那抹微笑在她眼中被放大了无数倍,充满恶意,极其毒丽。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不记得后面妈妈还说了些什么,当她所能回过神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蜷缩在床上,紧紧地抱着被子,无法动弹无法出声无法思考。
那么炎热的夏天,可她盖着被子还是觉得冷,血液仿佛快要凝结掉了,即使在下一刻就被活生生地冻死,她都不会感到奇怪。
为什么老天要安排这个巧合让她回家?为什么要让她听到那个电话?为什么要在她最快乐时给予狠狠的一记嘲笑?为什么要把她原本单纯的世界颠覆得一塌糊涂、支离破碎?
视线落到桌上的三个相框中,第一张照片,灿烂的腊梅林。
她站在树下,鼻子和脸颊都被冻得红红的,粉红色大衣映衬着鹅黄色的腊梅花,眼眸中尽是羞涩,流转着欲语还休。
那是十四岁时再遇长大后的叶希,她对他一见钟情,就那样,喜欢上一个人,有点胆怯,有点不安,很多期待,很多梦想。
生命从此有了粉红色。
第二张照片,奔腾而下的瀑布。
瀑布落入潭中,溅起水花无限。她扎着马尾挽着裤管站在竹垡上面,歪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那是高二时学校组织的春游,忽然听到叶希在身后叫她笑,她条件反射地笑着回头,于是喀咔一下,那个画面就此记录。
多么开心,她喜欢他,他喜欢她,他们在一起了。
第三张照片,密林静幽。
斜晖脉脉的林间小路上,静静地停放着一辆单车。她坐在梧桐树下,垂眼温柔地看着枕在她膝上的叶希,叶希脸上盖了本书,睡着了。
还是春游时拍的照片,不过是被同学偷拍的,后来她花了好多钱请对方吃披萨,才赎回这张照片的底片。因为看不清他的脸,所以很放心地放在房间里,这可以说是她和叶希惟一的一张合影呢。
多么温存的画面,那个时候真的以为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一起上大学,一起参加工作。
可是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像最最恶俗的三流肥皂剧,相爱的两个人突然发现他们是亲兄妹,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妈妈的情人是叶希的爸爸啊……两家比邻而居,她竟然一直都不曾发觉,如果不是听到了这个电话,她根本无法想象看上去作风正派为人严谨的妈妈竟然会有婚外情。
生旦净末人生百戏,而这一出戏的名字,叫做讽刺。
事后她开始寻找证据,企图找到一丝丝关于她和叶希不是亲兄妹的可能性,然而,和叶希相同的血型,和爸爸不同的血型,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都在残酷地告诉她所听到的秘密是个再真实
不过的事实。
于是她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星期。
妈妈以为她病了,请了医生来,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解释为学习压力太大。期间叶希找了一些借口来看过她,但每次都有旁人在场,所以没能说上什么话。等她再回学校时,就上演了—出分手戏。
那个秘密,躲在暗处朝她冷笑,在每个晨起夜睡抬眼弯身的小间隙里翩然而至,像个永不错失机会的情人,不依不饶地追随她——生。
那些曾经应允过的、曾经希望过的、曾经满怀憧憬地筹划过的诺言和梦想,再也没有机会去实现。
再也没有。
谢语清在梦魇中哭了起来,哭得痛不欲生。
她哭得全身都在悸颤,季悠然没有办法,最后只好抱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一样地哄她说:“嘘,嘘,不哭了,没事了,噩梦过去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在睡梦中摇头,不,不会好起来的,因为明天代表着秘密曝光,代表着天崩地裂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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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密布,春雷声声,暴雨倾盆而下。
谢语清拥被坐在季悠然的床上,望着窗玻璃上蜿蜒游走的水珠,那些水痕交叉凌乱,像人生种种不安定的交集。
季悠然背着背包回来时,她还是这样静静地坐着,呆望着窗子一语不发。
他走过去摸摸她的头,谢天谢地,没有发烧,如果这个时候再病倒,后果堪忧,“想吃点什么吗?我做给你吃。”
她继续沉默,游移在自己的缥缈世界之中。
“不说话我就自己做主了,吃酸辣面吧,开胃又驱寒。”他走进用硬纸板隔成的小厨房,一边洗菜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对了,我把回家的机票延期了。”
谢语清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有些惊讶。他之所以延期是因为担心她吧,不舍得就这样扔下她走掉。一想到这点,心里酸酸的,不知是感动还是其他。然而有一点很清晰,这个时候,她的确不能够没有他。
她是一株濒临干死的植物,他是她目前仅有的阳光和水气,如果连他也没有了,她肯定会活不下去。生命有时候是可以很脆弱的,而她连必须选择坚强的理由都没有。
为什么要活着?又为什么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如果她真的垮掉,伸手拉她一把的会是亲人,是朋友,还是上帝?
亲人吗?亲人恰恰是造成她这一切痛苦的来源;上帝吗?上帝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光明信仰,要崩塌,简直太容易。
现在只剩下朋友,只剩下她面前的他——季悠然。
“干爹……”她突然开口,其声幽幽,“可以不走吗?不去剑桥可以吗?”
季悠然切菜的手顿时停住了。未待他回答,谢语清已摇头凄笑了起来,“哦不,不行,不行呢……瞧我多自私,用自己的痛
苦来阻碍你的前程,我想我是疯了,才会沤么想……那么,你带我一起走可以吗?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不想跟你分开,请你带我走好吗?带我离开这里吧……“
季悠然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因沾了水的缘故有点凉,但很快就重新暖了回来。她感觉着这份独属于他的温暖,心中充满了眷恋。
“语清,听我说。”他握紧了她的手,声音温柔得像四月吹过柳絮间的轻风,绵绵柔柔,“你曾经跟季洛说,人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她抬起眼睛,不解地说:“可你知道后却告诉我,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孤单的,自身的努力固然可贵,但借助各种外力也很重要。你对我说,有时候人是需要来自外界的帮助的……所以,我现在请你帮助我。”
“可带你走,并不是帮助你。”一句话让她的眼睛黯然了下去。
季悠然说:“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觉得自己很孤单,很想抓个什么东西来依靠,或是从这个令你慌乱的环境中逃出去。但是,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从高三起开始逃避,一直逃避到现在,告诉我,你可曾真地逃避了那些让你难过的事情,感觉到解脱和快乐吗?”
谢语清的身躯在颤抖。
季悠然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要彻底摆脱它,惟一的办法就是面对,而且是勇敢地坚强地去面对它。”
“面对……”谢语清惨笑,“你叫我怎么面对?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
“你知道?”她震惊地抬头,看见他一脸的了然与镇定。
“是的,我知道,你昨天做梦的时候说了很多,基本上,我可以说是全知道了。”在说这话时季悠然的心在悸痛。一直以来他都想知道这个女孩身上曾经发生了什么,才使她变得那么古怪复杂充满忧伤,而当最后终于得知真相后,丝毫因心愿达成的喜悦都没有,反而为她的忧伤而忧伤,为她的经历而唏嘘。这世上原来真有天意弄人,充满遗憾。
这下轮到谢语清目瞪口呆。
‘你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你没有任性地把那个秘密挑明,你保住了父母的尊严,并且在和叶希的情感中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你做得那样好,那么坚强,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你做得更好……“他是真心地赞美她。为了不让不知情的爸爸和叶希难过,她选择独自守着那个秘密,独自忍受那种椎心刺骨般的痛苦,宁可被人误会,也不说一个字。那么脆弱的她,在这点上何其坚强?
谢语清的眼泪在眼眶中慢慢凝聚,想哭,但哭不出来。那块压在身上压得她已经根本喘不过气来的巨石,在忽然之间,被另一个人分担了,这种感觉该如何描述?
知心人,知心人,指的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形下这样的一个人?仿佛和自己的心灵同呼吸,全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比他靠得最近。
‘但是,“他加重了语气,”你还是做错了一点。因为你后
来没有好好地爱护自己。“
爱护自己?在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后,叫她如何还能爱护自己?自残自伤成了惟一的发泄方式,只有让自己获得另外的痛苦,才能忘记掉原来的痛苦。所以她酗酒逃课嘲笑别人更嘲笑自己,维护母亲却又憎恨母亲,寻找新欢却不爱新欢,活得自暴自弃。
“生活给予你不幸,是无可奈何,但你不应该让自己更加不幸。相反的,努力让已经不幸的自己获得新的幸福,才是正确的做法。”季悠然说到这里扣住她的肩膀,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所以,现在,打电话给你妈妈,然后去医院抽验骨髓,看看自己的骨髓是否与叶希相配,尽一切努力地去救他,救活他,然后告诉他事实,把这个死扣在你们两人心上的心结彻底解开。等时间慢慢地治疗好伤口后,等你找到新的爱情,你就不会再痛。这是你惟一获救的方式,而不是跟我逃走,让这个心结永远地扣死下去,伴你一生。”
谢语清的眼睛迷离了起来。季悠然抱住她,沉声说:“你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加油!”
“加油?”
“是,加油!”
她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影子在摇晃,但他的目光却是灼热的、坚定的,像清晨第一缕朝阳,带来光明的希望。
“加油。”她开口把这两个字重复一次,这一次,终于有了一点点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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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依旧下着很大的雨,她听着噼噼啪啪的雨声,按下了话机的按键,一颗心悬在空中,不知道接下去将面对怎样的情形。
妈妈会有什么反应?矢口否认?心虚默认?还是找借口来为自己开脱?
一声轻响后,线路那边通了,“你好。哪位?”
“妈妈……”她空着的那只手下意识地抓紧了桌角,面对妈妈,她永远如此怯懦紧张。
“嗯?清清,有事吗?”
“妈妈……叶希病了进医院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这句话说出去,但电话那边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应,她不禁着急起来,“妈妈!叶希得的是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医生说必须进行骨髓移植。所以目前首要的方法是先从亲人中寻找合适的骨髓……”
“我已经知道了。”
呃?她一怔,之前想过的无数种可能都没用上,她的母亲对此事的反应竟是如此淡漠,“妈妈……”
“为什么会打电话给我?”清亮圆柔的语音,曾使她备受赞扬,然而听在谢语清耳中,只觉寒彻心肺。这个女人……这个惯用外交手腕和心口不一的女人,即使在面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时,依旧如此卖弄心机。
一颗心沉下去的同时,谢语清的目光骤然冷了起来,变得充满恶意,她轻声一笑,“我为什么会打这个电话给妈妈,妈妈难
道不知道?“
电话那边很明显地抽了口冷气。
“没关系,如果妈妈觉得需要别人提醒一下才能想起来的话,我就直说好了——叶希是你的儿……”
她的话立刻被打断:“行了!我知道了。”
她忍不住格格笑了起来,边笑边捂住自己的脸,心中却空荡荡的,毫无喜悦。
“这件事我会处理,就这样。”电话被“咔”地挂断。她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轻轻地吁了口气。张扬放肆尽数不见,留下的只有疲惫,和深深的悲哀。和妈妈说话真累,跟自己的妈妈说话还要这样费尽心思针锋相对,真是可悲。
她打开门走出去,季悠然在门外等她,听得声响抬起头来,“准备好了吗?”他的笑容多么好看,坦荡荡的,没有一丝勉强与晦涩,和她的妈妈一点都不一样。
“嗯。”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那好,我们出发吧。”走了几步后他又说,“别紧张,放松。”
“我现在只希望自己的骨髓能适合叶希。”
“尽人事,听天命。”季悠然如此安慰。
然而,化验的结果却没有如她所愿,坐在医院办公室里,医生很遗憾地告诉她配对不合格。
“为什么会不适合?我是他的亲妹妹,为什么会不适合?”
“非同卵异基因双生或亲生的兄弟姐妹之间HLA的相合率只有1/4,所以面对这个结果,我也很遗憾。”
她跌坐回沙发上,浑身如坠冰窟。为什么老天连一点她想为叶希做些什么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们已给他的父母也检验过了,很可惜,发现都不适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其他非血缘关系供者,希望从中找到匹配的骨髓。”
“有多少希望?”
“非血缘关系的HLA相合率是1/400到1/10000,很难说,要看运气。”
1/400的希望?谢语清听得面无血色,一颗心沉沉地坠入谷底。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忽然晌起,医生接起说了几句,脸色一正,连忙站起身来,“好的,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