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的情人-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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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胆,一仰脖子,一抽酒瓶,液体就下去了,然后它们把胸中的火传递给胃壁,任它燃烧。
这是痛快而又轻松的,面对自己的爱人。这么多年亲近的陌生,这么多年陌生的亲近,或许,只有喝酒才能给彼此找一个放纵的理由。我第一次被酒彻彻底底打湿了,酒给我的胆量和理由使我话多起来,我眼神迷离:“钟新,钟新,你知道你有哪三件事感动我吗?”
钟新说:“你说。哪三件?”
“第一件,你听我讲我的故事时流泪。”
钟新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看见了,在火车上。”
钟新说:“没有呢,我只是眼睛有点痒。”
“你骗不了我。第二件,你半夜为我偷偷掖被子;”
钟新说:“你不是睡着了吗?”
我说:“没有,怎么可能睡着呢?第三件,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我……这些,对我来说,是新鲜的,从来没有人为我做过……”
钟新很意外的表情,起身,走过来,把嘴唇轻轻搁在我翕动的嘴唇上,没有动。他的视线下垂,看着我的鼻尖。
一丝颤栗的情感传遍了我的全身。我的嘴唇轻轻张开,胸微微起伏着,我期待着,期待着钟新的下一步。我相信,从他的眼神,那是爱,不必言说的爱。
我和母亲的情人 第9章(5)
钟新没有动。
过了很久,在我看来几乎有一个世纪,他的手搁在我的胸脯上,像个孩子。然后,嘴唇狂热地轻咬着我微张的嘴唇,我脸颊发烫,手臂紧紧绕在他的颈项上,轻唤着:“钟新,钟新……你爱我吗?”
“小莹,小莹,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喜欢了你这么多年……”我一连听到了三个喜欢,我的泪流了下来。我相信他是爱我的,只是,他的爱,是深沉而含蓄的。
钟新抱起我,把我放在了床上。
我的手,放在钟新潮湿的后背上,钟新俯下身一次次亲吻我的嘴唇,我们纠缠在一起,捆绑在一起,一刻也不肯离开。我渴望钟新更深地进入,我是神秘的幽泉,已经隐匿在深山多年,有一种无人问津的寂寞。但是,我天性又是高傲的、不容被玷污的,即使从岔道挤进一条污流,也要把它赶走。
钟新好像再没有别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觉,他希望引起我的关注,希望我能永远记住他别忘掉他,一定的。他只知道更紧地靠近和挤压,或许,他想钻进我的体内和灵魂深处。潮湿的、温暖的……这一切勾起他年少记忆的江南水乡。
一望无垠的草原,天边是袅袅炊烟,清晰的遥远,那是我和他的故乡,我们躺在一张青青的木筏上,随波逐流,任意东西。耳边的清脆歌谣,把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块绿汪汪蓝莹莹的水晶石。那块水晶石,需要用声音去捕捉。
我呻吟着,于是,抽象的幸福变成具体的语言。这些语言是零碎的,朴质的,没有装饰的花边,但这种语言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温暖与妖媚。
现在,我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完完全全地袒露自身,没有一丝的羞惭与遮掩,把自己坦坦荡荡地交出去。肉体不再只是肉体,它已变成灵魂;而灵魂也不再只是灵魂,它已变成肉体。
我渴望和钟新能一直这样,直到彼此耗尽贮蓄的所有能量。
原来,我根本是没有抑郁症的,而以前之所以有那些症状,是因为未见钟新而积攒下的相思和忧愁。
钟新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并不接听,自言自语地说:“这回豁出去了,看能把我怎么样?”我很奇怪,问是谁。他说:“我岳母。”
“今晚不回家吗?”我问。
“不回去。”电话仍然顽固地响着,钟新干脆关了手机。
我们纠缠了整整一夜。
这一夜的战争,无所谓胜负。这是一场可怕的渗透战,我们的血液因为酒精的怂恿而跳跃,当然,也是我们故意的,故意对酒精的放纵,为的是让炽热的滚烫的血液交汇在一起,在此之前我们是两个人,成为一个人后,这个人会变得敏感而脆弱。
我恋爱了。
原来真正的恋爱是这样的:任何时候,特别是一个人,嘴角微微上翘,想笑,时时刻刻想着这个人,想着他的眼睛,想着他看自己时的那种眼神,想着他的身体……眼睛盯在门口时,门口就出现他风尘仆仆走来的样子;盯着沙发时,他就坐在沙发上,笑盈盈的。
122
钟新还不知道我的工作。虽然他多次提起,但我都以在美容院里工作搪塞过去了。
我的生活,又慢慢进入了正常轨道。但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我每天工作极具规律:早上9点,换上工作服,进入冷藏室,从冰柜里取出一具尸体,进入整容室。戴好手套后,对于需要换衣服的死者,用剪刀把身上的衣服剪了。我先将酒精棉将死者的面部擦拭一遍,然后,拿出化妆用的油彩涂抹在脸上,原本苍白的死者面孔顿时变得红润安详。然后,我又接着整理衣服,用梳子慢慢为死者梳头发。遇到肥胖的死者,我有些吃力,因为需要臂力。
整容组共7个人,每周整容组都要留一个人和火化组的同事一起值夜班,殡仪馆是全天24小时服务,所以,晚上也跟白天一样,要不断地接尸体、冷藏,一些急需火化的尸体,需要半夜起来为死者化妆。我每周轮值一次夜班。
我和母亲的情人 第9章(6)
我极不愿意值夜班。夜里给尸体化妆的感觉怪怪的。有天夜里,我给尸体做面部清洗时,突然从尸体的嘴里飞出一只虫子,我吓得半天惊魂未定,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每天,我清清楚楚看到死亡。
整容间的隔壁是冷藏室。我经常看到惨不忍睹的场景,听到凄惨的哭声。26个字母编排着的冷藏柜,如同一堵明晃晃的墙,里面安睡着因各种各样原因离开人世的人。有一天,一群人搀扶着一个60岁左右的女人来到1号冷藏柜前,里面睡着她从八楼跳下去的27岁的儿子。母亲的手在儿子头上抚摸着,手指穿过发丝,停歇在苍白的额头上,她口里喃喃地喊着儿子的乳名,久久不肯离去。
我远远站着,眼里掠过一丝温热,接着,我看到母亲被强行背走,只是这个母亲已经没有丝毫的气力了,没有哭声,没有眼泪,只有僵硬的表情和瘫软的身子。
冷藏柜的对面是一方黑板,上面是一个冷藏表,写着柜号、姓名、性别、地址、存放时间。在姓名那一栏,会经常出现“无名尸”这三个字,每每看到这三个字,我就一阵心痛。
完全的整容要先把尸体里里外外洗个透,再换新衣、理发。还得一点点按摩皮肤的裸露部分,从整个面部到双手,都要反复搓揉,使皮肤像活人一样富有弹性,然后才是化妆美容。化妆美容后,给人以安详睡去的感觉。 在工作的过程中,我已经能从容地去做这些。我由以前的恶心、害怕到现在的平静。这对过去的我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我知道,我必须适应,必须坚强。我感激这些尸体,是他们,我才能在北京比较体面地活下去。
也许是漂泊带给人的无尽孤独,每天我都盼望能见到钟新。可是,他总说系里很忙,见他一面,非常不容易。我知道他其实不坐班,工作时间相对比较自由,于是,有次在电话中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他犹豫了半天,说:“说来可悲,我是个没有多少自由的人。好吧,我尽量抽时间来看你。”
就在他所说尽量抽时间看我的那天,却从电话里听到他惊恐的声音,他说:“对不起小莹,我发现我岳母一直在跟踪我,来不了了,抱歉。”
我异常震惊,我不明白他的岳母为何会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我在电话里追问着,钟新烦躁地说:“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她是我大学时的老师,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我说:“我还是不明白,钟新。”
钟新不再解释什么,挂了电话,消失在我的耳道里。
每天面对死亡的我对爱有了更深的体验与感悟,再加上见面的艰难,我更加珍惜与钟新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盼望他来到我的小屋,为了迎接他,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手。
我洗手的程序相当复杂,先是用消毒液,然后用香皂,最后用洗手液。上班虽然是戴手套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的手不干净,或者说潜意识里害怕钟新知道后嫌弃我怪罪我。洗手的过程中,我甚至觉出了自己的变态,我的左手与右手之间总相互厮杀,彼此要揭掉对方皮那般凶狠。以前,我的指甲很长,并且还涂了浅红的指甲油,现在,早剪掉了,我害怕里面藏上细菌。
有一次,钟新拉过我的手,细细打量后说:“小莹,你的手并不脏啊,干嘛那样洗?好奇怪。”我触电似地缩回手,好像被钟新发现了某种秘密,说:“习惯了,我从小就喜欢洗手。手上细菌多。”
钟新说:“我知道细菌多,但你也未免太夸张了。这样活着累不累呀。”
我说:“我累了。”于是倒在床上。
钟新也会笑着说:“我也累了。”也倒在床上。
我们是彼此的食物。
我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激情的生活。
有时钟新会微笑着看我,说:“小莹,你的女儿漂亮吗?”
我脸一红,说:“漂亮着呢。”
钟新说:“我想有个小女儿,就像你小时候那样的古怪精灵,我猜也一定有男孩子愿意跟在她后面走。”
我和母亲的情人 第9章(7)
我看着钟新,他的眼睛深沉深邃。
有时,钟新看上去那么疲惫,他熟睡着。我趴在床上专注地盯着他。他正在梦乡中,如同一个临近而又遥远的童话,他一直在我的记忆中成长着,由笨拙到流畅,他的呼吸有时很不均匀,脸也好像比以前消瘦了许多……纯净的忧伤的沧桑的空气到底使我的眼睛潮湿了,我害怕,害怕这幸福逃走,我不敢深想,只是睁着眼,牢牢地守着。
123
奇怪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
一天晚上,我靠在床上看书,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开门。一抬头,愣住了:竟然是一个老太婆。阴郁陌生的面孔使人害怕,我不禁后退一步,她嘴角往上翘了翘,算是表示友好,一只脚在没有我许可的情况下,已经向前迈了一步。
我说:“请问,您找谁……?”
“就找你。”老太婆语气肯定而干脆,这使我更加吃惊,我又后退一步,她顺理成章迈进了我的房间。
“我注意你好长时间了,”她不客气地在我床沿坐下来,说,“你好像在殡仪馆上班。”
我愈加吃惊,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老太婆盯上,我既非特务又非间谍,完全没有任何情报价值。
“我们聊聊吧。”她说。
“聊聊?对不起,从何聊起?”我把双手摊开,往上托了托。我确实太小看她了。
“文学,怎么样?”她说,“卡夫卡,还是杜拉斯,或者,托尔斯泰?”
我惊讶地差点跌倒在地,扫了一眼,她很认真,忙镇静下来,笑了笑,说:“行,聊聊就聊聊吧,反正我也闲着没人说话。”
“喜欢杜拉斯吗?”
“哦,喜欢。”我口里木然地回答着,心里却一直在猜度她的身份和来历。
她说:“杜拉斯最初的性感受是从一个越南男孩柔软的生殖器上获得的。她的第一个情人是中国富商的儿子,作为一个生活上没有着落的白种女人,杜拉斯的母亲不能不半闭起眼睛允许15岁的女儿与中国男子交往,并且让她像妓女那样向自己的情人索取性交的报偿……”
“对不起,我不明白您说这些话的意思,”我打断她的话,态度冷却下来。
“你听我说完,我不会打扰你很久的。《广岛之恋》的女主人公在与日本情人分手时说:我会忘掉你的,我已经忘掉你……无论是中国情人还是日本情人,都不会开花结果,虽然忘掉很难。”
“对不起,您说这些,想要表明什么观念呢,与我有关吗?”我说。
“《情人》的象征意义在于:文化上的交流是不可避免的,而“百年好合”式的婚姻却是不可能的。我知道你喜欢写作,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再说下去,我想我会发疯,于是,我站起来:“抱歉,我想休息了,明天还要上班。”
她缓缓站起来,朝门口走去,身体将要从我视线里消失的时候,回过头,恶狠狠地说了句:“以后你离钟新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接着,她的语气又软了许多,说,“对了,还补充一句,漂亮的女人,我告诫你,放纵与酗酒摧毁了杜拉斯年轻娇好的面容,但并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像她那样在写作中留住自己的青春。”
刹时,我明白了,她,是钟新的岳母。
我很想马上给钟新电话诉说这件荒唐可笑的事情,可是,又犹豫了。
我知道:钟新有时很懦弱,如果他知道他岳母知道我的住处,他以后更不敢来我这里。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已经关上的房门,仿佛那个古怪的老太婆还站在那儿似的。
钟新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了,手机关了。我脑子里一直在寻思着:钟新怎么啦,到底怎么啦,出什么事了?或者,他知道我的工作,嫌弃我,要和我断绝关系?我想不明白。我变得越来越忧伤。
我不知道这是否与我的工作环境有关,还是我已敏感意识到命运的无常。
冷藏表上写着一个名字:陈喜凤。这是一个因车祸而死亡的女人。女人是安徽来,在北京做保姆,家里有三个孩子。原指望在外面为孩子挣点学费,没想到在为雇主家买菜的途中出了车祸。女人的丈夫已经从老家赶来了,两个交警手里拿着尸体处理通知单在为这个可怜的男人所要交的什么验尸费、尸床费、火化费、骨灰盒费等等说情。说着说着,这个可怜的男人一屁股在水泥地上坐下哭嚎起来。
我和母亲的情人 第9章(8)
死去的女人已被抬到整容间,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掀开门帘冲进去,扑到女人的身子上,喉管里抽泣着。
我面无表情着站在旁边,静静等待着。
为陈喜凤整完容,我心里一整天堵得慌,眼前总是晃动着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
下班后,我又开始拨打钟新的电话,我如此强烈渴望马上见到他,可是,仍然关机。我呆坐着,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我听得出他的声音。他没有喜悦,甚至,仅仅淡淡扫了我一眼,进了门。
此时的他,在我看来,异常陌生。我很尴尬,我不明白自己犯了什么错,到底是怎么得罪他的,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事情,或许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