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喜电子书 > 文学名著电子书 > 李鸿章 >

第35部分

李鸿章-第35部分

小说: 李鸿章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完她的话,李小毛倒抽一口冷气,半晌作声不得。

“咦!”粉面虎倒诧异了,“我办得有啥不对?你像另外有啥意思似地!”

李小毛说不出的苦,只摇摇头,懒得答话。

虽不知他为何有此态度,但事有蹊跷,却是越来越明显了。粉面虎在做生意上头极其精明:心想一万石米的生意,非同小可,如果出了纰漏,大丰受累无穷。如今看样子。李小毛必有花样,倒要弄个清楚。

“我倒问你,今天跟朱道台谈生意的时候,他没有提起过你,我亦不便多说。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跟你来谈的,你有没有接过人家的定洋?”

何以问到这话?楞了一会,李小毛才发觉她已动了疑心,然而这是瞎疑心,不必重视,便有意反问一句:“如果接了人家的定洋呢?”

“你应该告诉我啊!”

听她的语气缓和,李小毛灵机一动,装得愁眉苦脸地叹口气:“我不敢告诉你。”

“不敢告诉我!为啥?”

“怕你不高兴——”

那欲言又止的悔恨不安的神情,看在粉面虎眼里,意会到了是怎么回事,心里着实气恼,想吼他几句,却又似不忍。

好半天,才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一定是送在赌场里了!三十二张花骨头害死了你!”

李小毛原准备有一阵疾风骤雨,当头而来,却想不到是这样一句埋怨!心中高兴,做作得也愈像了,低下头去不断地一口一口喝酒,似乎抑郁难宣,只有无言地发泄在酒杯中似地。

“你接了人家多少银子?”

“三千。”李小毛轻轻答说。

“多少?”粉面虎的声音却很大。

粉面虎的脸绷紧了,“输得光光?”她问。

“还剩下一点。”

“剩多少?”

“一百多两银子。”

“哼!”粉面虎冷笑道,“明明输光了,还要说假话!你一上赌桌,不输光了肯站起来?我才不信!”

李小毛以不答表示默认。心里却在盘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照粉面虎跟朱大器定规的办法,一半向同行转购,预做“白当差”,回扣已经落空,另一半由朱大器自己去设法,更谈不上回扣不回扣。忙了一阵,到头来一场空,现在有粉面虎肯承认这笔定洋,恰好补足原数,仍然可以照预定的计划行事。不过,粉面虎至今未曾松口,还得小心应付。

粉面虎也有她的盘算。三千两银子不能出公帐,因为做生意最犯忌徇私,李小毛名义上是大丰的伙友,亏空帐款应该照赔。不然其他伙计心里会不服,或者发生同类事件,要追保索赔之时,话就不容易说得响。但如私下取三千两银子交给他赔补公帐,却又苦于凑不出这么多现款。左思右想,想出一个计较;但她不愿告诉李小毛,为的是气不过他,不肯让他心里好过。

李小毛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颗心悬在那里,确是很不好受,转念一想。自己未免太傻,事到如今,她肯也罢,不肯也罢,反正话已说出口,这三千银子一定可以着落在她身上——只要跟小张说明白,朱大器付米款的时候,扣下三千银子就是。粉面虎也是讲究外场的,自然不能不承认,回来可能有一场饥荒好打,那就再说了。倘若吵得厉害,索性就吵散了它,倒也干净。

念头转定,神气也就不同了,和颜悦色地说道:“今天你辛苦了,不要再气恼。舒舒服服吃顿酒,早点上床。有啥伤脑筋的事,明天再说。”

粉面虎听得这几句温柔体帖的话,觉得落个“寡妇偷人”的名声也还值。不过她对李小毛已起戒心,所以心里热辣辣地舍不得他走,表面却不能不摆出去留“悉听尊便”的无所谓的态度。而李小毛只道她余憾犹在,少不得尽力巴结,从堂屋到卧房,视线只随着她那臃肿的身躯转。

由于夜来勉效驰驱,格外出力,李小毛竟睡得失瞌了。起床不见粉面虎,只道她在前面店堂里看帐,不以为意,但直到正午,未见踪影,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是到朱大器那里去了。李小毛这一急非同小可,因为她此去一定要谈到那三千银子的定洋,朱大器不明就里,实话直说,”本无其事,那就不但算计落空,而且骗局拆穿,见不得人了。想来想去,唯有去找小张设法挽救。却又不知从何处去寻他这个人?万般无奈,唯有先到永裕栈去探问;幸好小张在柜上留了话,是在松风阁吃茶会朋友。

赶到松风阁,见着小张,未曾开口,小张先就笑着说道:“我算到你一定会来寻我。”

“糟了!只怕你也没有办法。怪我不好。睡过了头,要一早跟你碰头,事情就妥当了。”

“现在还有啥不妥?你说。”

听前后语气,似乎其中另有道理,李小毛便不说缘由,先问一句:“你知道不知道,她昨天、今天都去看了朱道台?”

“知道。今天我还见着了。人,着实不错,小毛,你配不上她。”

“这些闲话先丢开。你告诉我,她今天去了,谈些啥?”

“谈些啥,你应该晓得。”小张变了埋怨的语气,“你骗她收了三千银子的定洋,应该早来打个招呼,两下不接头,差点戳穿西洋镜。”

“怎么?”李小毛惊喜交集,“西洋镜没有戳穿?”

“都亏得朱道台。他听粉面虎提到定洋,含含糊糊不说啥。

正好我去了;他拿我拉到一边,问我是怎么回事?我想,这当然是你耍的花腔,朱道台听我说完,点点头不出声。

“不能不出声啊!他跟粉面虎怎么说的呢?”

“自然承认付过。事后他跟我说,三千银子他替你扣下来了,不过是刘三爷的原经手,仍旧要由刘三爷过付。此外——”,小张突然问道,“小毛,你要怎么请客?”

“谈什么请客?大家‘劈靶’就是,连刘三爷在内,三一三十一照‘劈’。”

“‘劈靶’?啥叫‘劈靶’?”

这是洋场上新兴的一句“切口”,流行于黑道之中,本是分赃之意。所谓“见者有份”,只要眼见他人窃盗诈骗,默然旁观,不去坏事,事后就可以要求“劈”一份。李小毛也是刚学来的这句切口,不经意地脱口而出。经小张一问,方始发觉说这样的话有失身份。好得他不解,也就无须细说了。

“我是说我这三千两银子,大家三一三十一照分。”

“那你也未免太大方了!”小张说道,“你请我吃顿花酒。”

“那容易。”

“还要把素兰请来,高高兴兴在席面上唱一段。”小张又说,“大家都在背后说素兰,在外头从来没有笑脸,你要叫她笑一回,也是我的面子。”

“她不笑是有道理的。当初学三笑的时候,说到‘大踱’、‘二刁’这一对活宝,她就要笑场。她师父骂她,说你自己笑了,客人就不笑了。无论如何不许笑。久而久之,怕成习惯,人家才笑她‘额角头上树贞节牌坊’。其实冤枉!这也不去说它了,总而言之,小事一段。”

“那就言归正传,你的情形,我也跟朱道台说了。你想自己立个门户,他说你有出息,答应你的回扣,只要是大丰代为经手的,还是照出,算来总在一千两银子以上,不过,他好像有点不大相信你会拿这笔钱去派正经用场。”

“不会的。一定不会!”李小毛气急败坏地说,“朱道台如果不相信,款子我存在他钱庄里。”

“这倒也是个办法。将来你生意做得有了信用,如果货款要周转,也方便。”

正说到这里,小张仿佛觉得眼前一亮。定睛看时,意想不到的竟是顺姐,她穿的是蓝袖大毛出锋的皮袄,玄色湖皱的裙子,一头黑亮光滑头发,梳个时样新髻,别一枝珊瑚簪子,满面春风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自然是刘不才,手里挟一个拜匣,倒像阔气人家的豪仆。

松风阁地近青楼,向来衣香鬓影,独多北里名花,但此时众目所注,似乎都在顺姐手上。她抬眼发现了小张与李小毛,十分高兴,笑得既媚且甜,越发夺了他人的光采。刘不才当然也很得意,左顾右盼,神气十足。

等叫应落座,小张便问:“你们从哪里来?”

“带她到洋行里去挑了几样首饰。经过这里,她说口渴了,要吃碗茶再走。”刘不才笑道,“其实不是口喝,是要来出出风头。”

“风头真出足了。顺姐,”李小毛说,“今天你好像大不同了呢?”

“还不是一样的。”顺姐矜持地笑着,“又不多双眼睛多张嘴。”

“多双眼睛多张嘴,不成了怪物?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起来就不同了。”

“我看,李少爷,你春风满面,倒真像人逢喜事精神爽。”

顺姐针锋相对地调侃他,“像个有嘴的葫芦。”

此言一出,李小毛和小张都觉得莫名其妙,刘不才到底年纪长,经验多,交游广,很欣赏顺姐的词锋,不由得爽朗地大笑。

“你笑啥?”小张说道,“当我们“洋盘’,就不够朋友了!”

这话在场面上说,就是句很重的话,刘不才急忙解释,“这是捧小毛。”他觉得交情不同了,所以直呼其名,“北方人笑人不会说话,说是像‘锯了嘴的葫芦’;现在葫芦有嘴,不就是恭维小毛的口才好?”

这样一解释,误会涣然,“刘三嫂!”小张开玩笑地说,“你跟刘三爷配对,好有一比,叫做天牌配红九,相得益彰。”

“相得益彰”这句成语,顺姐听不懂,但“天牌配红九”,无论牌九还是“挖花”,都是好牌,当然他的譬喻也是好话。

“谢谢倷!”顺姐嫣然一笑,用道地的苏白称谢,同时举壶为小张斟了茶。

“房子看好了?”小张问刘不才。

“看好了。多亏老四的主意好。”

“真的,太好了。”顺姐越发高兴了,“四阿姐人也好。将来楼上楼下,一定像一家人一样,张少爷,真要谢谢你。”

他们这一番对白,李小毛只能猜知大概,究竟不明其详。

悄悄问起,经小张细诉因缘,方知始末,他一面替顺姐高兴,一面想到朱素兰,顿时便有立刻要相会的渴念,随即起身告辞。

顺姐很机警,立刻问道:“李少爷可是要去看先生?”

“是啊!”

“那!”顺姐向刘不才说,“我也先回去一趟。”

这一下,李小毛才知道自己不该说实话,不安地劝顺姐留下来。而顺姐坚持要跟他一起走,因为她觉得她决定嫁刘不才的事,应该由她自己跟朱素兰去说,才合乎做人的道理。

等他们一走。小张跟刘不才可以畅所欲言了。先谈顺姐,刘不才颇有踌躇满志之意。饮水思源,既感谢小张,亦感谢李小毛,因而便很想撮成李小毛与朱素兰的姻缘。

“这桩闲事管不得。”小张摇摇头说,“其中的麻烦很大,只好听其自然。我们谈正事吧!”

正事就是那笔米生意。刘不才这两天与朱大器没有见过面,所以这笔生意成功的经过,反要听小张陈述。其间急转直下的种种变化,都是他所想不到的,讶异之余,想到朱大器运米到杭州,还有许多琐碎细节要料理,便收拾绮念,邀小张一起到朱家去详谈。

已经起身离座了,刘不才忽有所悟,改了主意,因为朱家至亲,上上下下都似一家人一样,问起顺姐的事,必然穷于应付,就不能谈正经了。

于是小张提议,先到桐月院,再派人去请朱大器。自然是一请就到,而且还带了松江老大一起来。

时候还早,正好茶叙。刘不才对于这两天所谈的正事,比较隔膜,而且顺姐的一颦一笑,萦绕心头,也没有心思去谈正事,松江老大一向沉默寡言,所以说话的只是朱大器与小张。

彼此谈了对方所不接头的细节,了解了全盘情况;朱大器说道:“匀一笔‘京米’过来,我已经接过头了,回话很好,这也是平常有交情放给人家的缘故,大丰老板娘,是有担当的人,她答应替我凑一半,一定也是说话算话。不过,做事不难做人难,做人不难做朋友难。无论如何,这件事对孙老大面上要有个交代。”

孙老大就是指的孙祥太,所谓“交代”,也就是交代与李小毛打交道的不得已之故。听得这话,松江老大便站起身来,手撩长袍下摆,作出个急于要去方便的姿态。大家知道,他的“尿遁”是“打过门”,谈到与他们“家门”规矩有违碍的事,他不能在座旁听,视如无事,所以特意避开。

“我再说一句,米呢,不过值六万多银子,连水脚杂用,一起在内,不出七万,也没有啥大道理。可是,这件事要做成功,杭州老百姓跟左制军所得的好处,实在很大。我的好处更多——”朱大器略停一下,急急又说:“我的好处就是大家的好处。我想,凡是跟我共过事的,都会晓得我这不是空口说白话。”

“好了,好了,朱先生,”小张插嘴,“你不必表白了!说孙老大,怎么样?”

“这桩事能做成功,可以说,我自己都没有把握,全靠大家帮忙,算我的运气还不错。现在米是有了,运到杭州不容易,到处都是饿瘪了肚皮的人,饿急了抢米,不算犯法。所以我这一万石米,想要运到杭州,真正是步步荆棘,要靠两个人帮忙,一个是松江老大,一个是孙老大。”

“朱先生,”小张问道。“你是说,一路要靠青帮弟兄保驾?”

“是啊!不靠他们靠哪个。”朱大器紧接着说,“松江老大自己人,孙老大跟你们两位有交情,我要请问:该不该好好捧他一捧?”

“该!”这回是刘不才答话,要言不烦地问,“你说怎么样一个捧法。”

“我想,”朱大器看着小张说,“我不晓得我的想法对不对,也不晓得办得到、办不到?说错了你不要替我不好意思,尽管实说。”

听这口风,便知道是个很不寻常的主意,或许还是个无可措手的难题。小张便沉着地点点头,静听他的下文。

“我在想,一日拜师,终身如父,李小毛应该对他师父有点表示。你们看,我这话通不通?”

话通不通在其次,这个念头实在出人意表,小张接口答道:“道理当然通的。不过,朱先生,你想过没有,就算李小毛肯给老孙磕头赔罪,老孙肯不肯受他这个头?”

“我看算了。”刘不才说,“李小毛在他们家门里犯的过错,真叫十恶不赦,孙老大决计不会饶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也是这样子想。朱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