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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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孟刚也把双掌一拍道:“我算倒血霉。这二十万两镖银,一辈子也讨不出来了!”
胡、肖二友忙劝道:“师姐何必着急?胡镖头也无须担忧,姓袁的既然这么无情,他不是猜疑我们勾结官兵么,索性我们报官,搜湖剿匪就是了!”
单臂朱大椿寻问智囊姜羽冲和义成镖头窦焕如:“现在我们可是深入虎口。他们的船直往里钻,难保没有别意。肖老爷的话很有理。我们就是不报官,也该预留退步;万一我们追进去,若是受了包围,谁救我们呢?我们也该派一个人,回宝应县预备援手才对。军师爷,你预备没有?”
智囊姜羽冲道:“沿路都有我们的伏线。我告诉他们了,如一见比拳生变,立刻往回报。就是火云庄,我们也派人手去了。”
智囊的布置确很周到,并不是一味猛追,沿路全都留下传信的人了。不过,豹党遁入湖中的事,乃是变起不测;现在奋起直追,已经顾不得先探道后追赶了;故此镖行群雄觉着全军蹈险,实是危招。只是水路不比陆路,除了驾船直追,实无他策。夜游神苏建明坚劝十二金钱俞剑平夫妻,把两只船的人,分为前锋、后随两队,一队在前急赶,一队在后策应,并劝俞氏夫妻断后。苏老自告奋勇,要抢头阵。
那青松道人至此也振袂而起。对众人说:“贫道不才,愿意在前面替俞镖头紧缀豹踪。不论他上天入地,我决不能把他追丢了。”
当下两只船上的人都抢前阵。俞氏夫妻和胡孟刚几个当事人,都在前船上。众人劝他到后船上去,俞剑平道:“我深感诸位热诚,不过我已经在这船上坐了,我们不要再调换了。”反倒吩咐弟子和青年镖客,取出食物和清水来,劝大家赶快趁这工夫进食,稍歇过一会儿,还得力斗。大家依言,且食且谈。
众镖客正在议论时,只见前面那四只豹党之船,本走江心,此刻忽然斜趋堤岸。这里并不是洪泽湖的主湖,只是湖岔子的浅滩。秋天湖水暴涨时,也可以水深数丈,变成一片汪洋巨浸。驾船而驶,随处可走。若在伏汛以前,又值苦旱,这一片湖滩便成东一堆、西一片的沙洲沙滩,苇塘大泽,随地皆有;所以洪泽湖才有这“洪泽”之名。在浅滩沙洲中间,处处有宽窄不等的河床,泡在浅水中,何处深,何处浅,全看不出来。行船者稍一不慎,误入沙滩,必致搁浅;就是误入河床,也照样上当。这必须熟练的水手,悉知洪泽湖的地势,方能通行无阻。
那豹党的船一路逃走,竟调转船头,冒险改趋支岔,船也越走越慢。众镖客引目一望,这一带湖岸高低起伏,乱草丛生,旷无人迹,岸上也没有农田;揣摸形势,恐怕已近盗窟。单按地势看,此地正是水寇出没最合适的地段。众镖客互相照顾,预备进关虎口。船上的水手却忽然惊喜起来,对镖客们说道:“众位达官爷,这可好了,他们跑不了!”
铁牌手胡孟刚忙道:“这话怎么讲?”水手道:“他们走进死路了。这条江岔子,紧接着洪泽湖,可是这里地势高,江水全流到那边东岔子去了。这里再往前走,顶浅的水,人都可以淌过去;不过不能淌,因为是沙泥底,一下去就陷没到脖颈,你老看,他们的船直往这里钻,一会儿就走不动了。老爷们准备拿活的吧。你老可留神;他们走不过去,回头来拚命。”
水手之言确凿近情。镖客群雄人人大喜,各整兵刃,各托暗器;净等豹船前行遇阻,回帆夺路时,大家便与他死斗。还有会泅水的镖客,也准备下水拿人。夜游神苏建明、九头狮子殷怀亮,更嘱青年镖客,预防豹党暗遣水寇,不明攻而暗袭,从水底来凿船。会水的镖客依然戒备,目注着水波和前面的敌船。
第五十二章
凌云双燕援豹传柬
镖行群雄深夜求援
众镖客聚精会神,眼盯着豹党的船。九股烟乔茂向宋海鹏唠叨:“宋爷,你水上的功夫很出风头,你怎么不下水,过去凿他们的船呢?凭宋爷你一个人的力量,把豹子的四只船,全给凿毁了,于是乎豹子落湖,宋镖头立奇功。我说的怎么样?”
九股烟的话,似乎是出主意,又似乎是挖苦人。双鞭宋海鹏把九股烟盯了一眼,说道:“我谢谢九爷的指教。你不是也会狗刨么?劳你驾,咱爷俩走一趟!”说着一指波心,道:“水很浅,走吧?”
九股烟一吐舌头,宋海鹏转对戴永清说:“戴四哥,咱们就下去,也教乔师傅心上痛快痛快。”两个人全站起来,要往下跳。忽被黑鹰程岳听见,忙拦住二人,大声说:“师父、胡老叔,宋师傅、戴师傅现在要下水水战,使得使不得?”苏建明道:“咳,乔九爷,你口下留情吧。宋爷、戴爷,你二位别忙;你先等一等,我们得听军师的口令。吆,你们二位快看,他们要怎么样?”
当此时,那豹船的白娘子凌霄燕、雄娘子凌云燕一双璧人,忽从船舱出来,各捧着兵刃,立在船头,眼望岸上,一阵风吹过来,似听双燕说了几句什么话;那飞豹子袁振武、子母神梭武胜文以及二老三熊,纷纷从舱中出现,唯有负伤的震辽东沙金鹏没有露面。
飞豹子与凌云燕似有所言,旋见白娘子、雄娘子各取一支唿哨,含在口边,吱吱地一阵狂啸,似有所关照。镖客忙寻岸上,只见断岸丛草乱生,河床甚矮,竟望不见岸上到底有何动静。青松道人道:“待我来。”一面催船急驶;自己径走到桅杆前,右手单把一提,左手单把一换,嗤嗤嗤,攀上桅杆顶。
智囊姜羽冲在那一艘船上,也攀桅升顶;凝眸望了望,半晌不见动静,只见一只豹船忽然落后。智囊遥对青松道人说:“青师傅,没有什么埋伏吧?可是他们不能不知道此处是死路。他们既明知是死路,为什么偏要这么走,我们……”说时一滑手,唰地落下来。青松道人也在桅上,唰然一坠,唰地又上去。原来有两支短弩箭从落后的那只豹船上远远打到,纵然远攻无力,却也不能不躲。
智囊姜羽冲冷笑道:“飞豹子不愿意我们登高。”青松道人道:“我偏要看看。”弩箭连发数下,青松道人在桅上扑打闪躲,始终不下。镖客群雄一齐哗赞,有的人见豹船放冷箭,也要还击他,俞剑平道:“师兄,何必怄这个气,快下来吧!”俞剑平也拦住众人,劝其不必还手。因为相距太远,放箭徒劳无功。
这时一阵风过处,听见豹船上也有人喝彩道:“好身法,好老道!”青松这才一笑,把身形一侧,头上脚下,唰地下来。穿着他一身道袍,毫不觉累赘。青松道人走到俞剑平身边,举手一扬,竟接了七支短箭。这箭全是由豹党船窗缝射出来的。青松问众人:“可知是谁放的?”全说:“是一个年轻人,不是豹子。”青松道:“难为他手劲不小。”
落后的豹船又紧划数下,彼此的船又相隔数箭地。旷野声沉,一阵风过处,才听见彼此的话声。武师们目力好,望见飞豹子拉着子母神梭的手,与他喁喁对谈。忽然间,飞豹子向岸边一望,又往镖客这边一望,桀桀地大笑起来,跟着高声叫道:“俞剑平,俞剑平,姓袁的要告辞了!你有本领,尽管来追,尽管来攻湖!”
似闻豹船喝出一声口号,四只船顺着江函子,一味往斜刺里开,竟似要开到浅滩上。智囊姜羽冲首先发出惊讶之声,告诉大家留神。镖客一齐凝眸。此处河床道边,宽有六七丈者,窄有三四丈者。豹党择了一处最窄的河床,把船开到沙滩。白娘子“吱”地吹了一声口哨,四只船一字排开,列成浮桥,阻住了河床;眼见有十几个豹党“扑冬扑冬”跳下水去。船上的人也七手八脚,往下投掷连串的草捆。又从船内,搭出长长窄窄的竹筏木板,眼见他们很神速地把草捆垫沙滩,用板筏架草捆,转瞬做成两道浮桥。雄娘子一声胡哨,首先引领飞豹子、子母神梭十数人踏草桥登岸。随后豹党众人也陆续舍舟上陆。眨眼间,豹党四只大船成了空船,并且眼见四只船吃水已浅,往上漂起来。
十二金钱俞剑平、铁牌手胡孟刚、智囊姜羽冲与镖行群雄看得清清楚楚,忙说道:“不好,他们真要这么逃走!”那几个青年镖客叫道:“不要紧,我们过去夺船拆桥!”俞剑平道:“使不得!”孟震洋、戴永清、宋海鹏等,早已掠波下投,泅入水中;却是水浅得很,人在水底,历历看得分明。船上的镖客一齐用力,要赶过去把船靠近豹船,就可以借船为排渡。
但未容镖客的船迫近,也未容泅水的入过去夺船,那豹党的四只大船,忽然从舱中冒出浓烟;一霎时,卷出烈焰,烧成四团大火。水中镖客全都退回,从水底浮出头来看望。船上的镖客也都大惊,急忙把船驳回来,恐被烈火延烧。这一把火阻断了追兵;豹党发火的船居然在水中摇摇曳曳,做一字排开,塞住江面。而且暗中分明似有人在船底推动,直往镖客的船奔冲。船势来得虽慢,却也怕它延烧过来。
智囊姜羽冲忙喝命拨船倒退,越快越好。铁牌手胡孟刚急得乱叫:“我们就眼看着把他们放走么?人家的人会在水中推船,我们的人就不会在水底截住么?”遂大声向下水的镖客喊嚷;下水的镖客果然不待招呼,已泅水过去,竟欲夺舟救火。十二金钱俞剑平早看见飞豹子一行登岸以后,已然亮出弓箭。忙向孟震洋大喊道:“快不要过去,赶快回来。我们不会从这边上岸堵截么?”
飞豹子袁振武、子母神梭武胜文,此时已然纷纷登岸,没入林中。岸上只剩下白娘子凌霄燕、雄娘子凌云燕。这双凌燕子率领部下,用强弩断后,结成队伍,忽散忽聚,声势很迅速整齐。泅水的镖客还想与豹党泅水行舟的人,截舟水斗;但水中的豹党并不肯战,也不再推船;把火烧的船推到分际,立刻泅水退回去,在焚舟的上游一齐露面。白娘子吆喝一声,泅水豹党立刻游到浮桥边,纷纷上岸。临到末后一人上了岸,岸上人立刻曳动绳索,把浮桥跳板,连抬带曳,一齐抬上岸边,也放火烧了。
泅水镖客孟震洋、宋海鹏、戴永清等从水底潜渡,绕过了焚舟之处,也抢到上风,探出头来。目睹此情,互相传呼着,就要展身手夺浮桥、抢堤岸。刚刚往这一边浮,凌云燕一声狂笑,把胡哨吹响。岸上弩箭手奔过来,“唰”的一排箭,照水底水面攒射过去。孟震洋等急忙划水躲避,浮到稍远处,探头观望。眼看着敌人拆桥、放火、整队,不慌不忙,收拾利落;又一声胡哨,白娘子、雄娘子带队撤入林中。孟震洋气得无法可施,回望焚舟,仍是烈焰熊熊;再回看镖船,竟也在想法,要从别处拢岸。没影儿站在船上,连连催促。孟震洋一行只得泅水回转。
俞剑平容得泅水的人退回,立刻催水手划舟往回走。已问明水手,豹党登岸处是一座浅滩沙洲,实难停碇拢岸。但是这沙洲并不大,要赶紧往回绕,也许从别处登陆,可以追得上。俞剑平与智囊姜羽冲力促大家协力,火速行船。
众镖客眼望两岸,岸上尽是白茫茫的浮沙浅滩,情知没有下脚处;人既不能登,船更挨不上边。有的人仍觉不甘心,要施展“登萍渡水”的功夫,先遣数人,掠滩上岸,冒险一试;也学着豹党那样,割草垫滩,引渡余众。三江夜游神苏建明首先发话,向单臂朱大椿说道:“朱四爷,咱们弟兄试一试,怎么样?省得往回绕,越绕越远越晚了。”
单臂朱大椿面有难色,搔着头转问孟震洋道:“孟爷、宋爷,你们几位是泅水的行家,你看这沙滩,能够对付着滑走不能?”飞狐孟震洋、宋海鹏、戴永清端详沙滩,说道:“滩太软,片又不大,轻功高的人也许能够掠过去。只是你老看,这里最浅的还有三四丈,沙滩又比土岸矮着好几尺,踏着软滩蹿高,怕不好冒险吧?”
苏建明不服老,邀着朱大椿、青松道人,要分一半人,掠沙飞渡。苏老对俞剑平说:“俞贤弟是头脑人,可以不冒这个险;我们哥几位先试试。”
这时候,船还是加紧往回趱行。俞剑平忙拦阻苏老:“老大哥,这决使不得,千万不要上去。”苏老笑道:“你怕我陷在沙里头么?”
俞剑平道:“那倒不会,我知老哥轻功绝顶,必能上岸。但是你得留神,登了岸还许上当。我们袁师兄,就能这么好好地走了么?他在岸上还许有埋伏。我们的人会青萍渡水的并不多,上了岸,人便落了单;算来我们的人能运轻功渡滩的,就只有六七人。他们焉肯容我们上岸割草,接引大众?”他坚决地拦劝苏老持重吃稳。智囊姜羽冲也说:“眼看就绕到登岸的地方了,苏老前辈姑且候一候吧。”
苏老到底不服,立在船帮上,用一枚蝗石,试往沙滩上一抛,“嗤”的一声,蝗石掠滩面而过,带起泥浆来;果然看出滩面太软,不能立足,不能借力。他这才仰面吁气道:“豹子这家伙诡计多端,单择了这么一个绝户地方做脱身处,难斗极了!”
大家动手,船行极速,用不了半个时辰,已驶到登渡处。这里仍不是泊舟之所,不过堤岸较低,沙滩面积较窄;岸上有一条汲道,上搭跳板。大家把船驳转,往跳板旁边拢靠过去。距跳板还有一丈多,便不能行船了,只好将船泊住。镖行群雄道:“我们往板上跳吧。”三江夜游神苏建明道:“别忙,我先试试。”他立在船头,相了相形势,立刻俯身轻轻一窜,轻轻拔高,轻轻落下,恰落在跳板上。脚只一点,“嗖”地上了岸。这跳板很结实,居然稳稳当当,尽人都可落脚。
苏建明又抢到岸边高处,登高往四面一望,这才向众人招手道:“上吧,没有埋伏。”说话时,朱大椿、青松道人、夏氏三雄,早已陆续跳上来了。
这跳板确是居民的汲道;豹党在此并未设伏。其实豹党这一走,也是变出不测。他们的本意,并没有打算退入洪泽湖,偏偏发生意外,官兵闻耗,火云庄被剿。子母神梭武胜文为友受累,竟致覆巢;这才激怒了飞豹子,料到武氏住宅一被围攻,马脚已露,决计不能回救;这才仓促变计,强劝子母神梭同往歧路上退去。幸而这一条退路,是事前防备万一,加紧准备的。当时一共准备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