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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碧落苍穹-第51部分

小说: 碧落苍穹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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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这时,大门外一阵响动,人声喧哗,“老革命”朱建明带头,后面跟着四爷、五奶、洪林、秀才等等一大帮子人。他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穿戴整齐,姑娘媳妇们更是披红挂绿,涂脂抹粉。“老革命”为了赶时髦,特意找一条领带扎上,又不会打结,和新老伴马淑兰两口子折腾了半天,也没拴出个像样的疙瘩,索性系了个猪蹄扣儿。人们拿的抱的,董国胜还拉着架子车,上面装了半片猪肉,两只整羊,一箱酒,还有青菜萝卜什么的,更有几大箱子“神泉”牌矿泉水架在最上层。洪林拎着一桶水,里面有十几条活鲤鱼。朱建明嗓门高,穿戴又扎眼,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地吼开了:

“万山大叔,嫂子,乡亲们看新媳妇来了,快招呼啊!”

吴天娇躲在母亲的侧后,两手攥住母亲的一只手,含羞带笑,更显得百媚千娇。董万山站在旁边,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咧着嘴干乐着,不知不觉,眼泪花子又流下来了。母亲笑模笑样地拉着儿媳给大家一一作介绍:

“这是你四爷。”

吴天娇叫一声“四爷”鞠一躬。

“这是你拜奶。”

吴天娇叫一声“拜奶”鞠一躬。

“这是你七叔、七婶。”

吴天娇叫一声“七叔、七婶”鞠两躬。

母亲望望后面的人,说:“下面就不用鞠躬了,都是你的兄弟,弟媳、妹妹辈的。”

吴天娇点点头,笑笑说:“娘,知道了。”

母亲继续作介绍:

“这是你洪林兄弟、弟媳琼英。”

洪林、琼英双双对着吴天娇鞠一躬.齐声叫一声:“嫂子,你好。”

母亲又要说到侯有才。秀才往前一挤,抢着说:“不介绍了,不介绍了。我和我榆生嫂子早见过,是老熟人了。”

侯有才也不示弱,毕竟见过些世面。拉着媳妇张秀琴就要给吴天娇敬礼,秀琴怕羞,不肯往前。被秀才拉得一趔趄,好歹也算鞠了一躬。候有才白了媳妇一眼,又转过头来对吴天娇说:

“嫂子你别见笑,乡里人就这德性,死猫掐不到树上。”

秀才这一激,张秀琴反倒壮了胆量,抢过秀才的话茬说:

“谁说死猫掐不到树上?”说着,秀琴往前走两步,重新补了一躬。学着城里人的样,拉拉吴天娇的手,笑着说,“嫂子,啥时候过门呢?我榆生哥可等不住了!”

蔫人不说话,一开口就出个古董。张秀琴这一句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吴天娇的俏脸上也布满红云。

“老革命”不耐烦了,嚷嚷道:“好了好了,吵球个啥?还没办正事呢。洪林、秀才,快搬砖支锅……”

董国胜过来拽着朱建明的袖子说:“七叔,还没说我呢?让我也跟嫂子认识认识。”

“介绍个屁?以后日子长着呢!噢对,侄儿媳妇,这是狗剩……”

董国胜气得脸红脖子粗,嘴里嘟囔道:“谁让您说小名.人家又不是没官名?”

说是说,董国胜还是对吴天娇鞠个躬,说:“嫂子,我叫董国胜。”

“老革命”胡乱一指:“这是长生娃,那是王家保,那个丫头叫换过,这个丫头叫拉弟,那是尕海、尕蛋,尕福儿……。行了行了。都说清楚了吧!大家各忙各的去吧!”

顿时之间,大家唿啦散开。烧火的烧火,切菜的切菜,人来人往,乱成一团。母亲把榆生的房门打开,几个屋里全都坐满了人。

一直到深夜,才把摊子收拾干净。四爷多喝了几杯.上岁数的人了,没敢让走,就睡到爷爷董万山的屋里。

母亲焦急地望着门外,说:“娇儿,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路哩!咱们早点睡吧!你到楼上睡,刚换的被套,干净着昵!”

吴天娇说:“娘,我就和您睡一屋。”

母亲说:“傻孩子,娘睡热炕睡惯了,又硬又烫,受这份罪干啥?榆生屋里有暖气,床垫也软和些。你先上楼去吧,我再添添火。这么晚了,榆生不会回来了。”

吴天娇拗不过,想了想,说:“娘,那我就去了。明天早晨别记者叫我,我自己能醒。”

母亲说:“天娇,你不会再住一天吗?刚来就走,娘还有一肚子话要和你说哩!”

吴天娇说:“娘,单位事多。不好多耽搁。我以后来的机会多着哩!只要您不颇烦?”

母亲一笑,说:“傻丫头,这是什么话?这个家就是你的家,你们以后不嫌我老婆子累赘,我就高兴了。”

吴天娇眼眶一热,俯在母亲的肩上,动情地说:“娘,不会的。我以后一定真心对您好,您就是我的亲娘。我不但是您的儿媳妇还是您的亲丫头,娘您信吗?”

“信信,咋不信?”母亲揉揉眼睛说,“你才来了这大半天,娘就看出来了,你是好姑娘。榆生寻下你这么个好媳妇,娘到死也心安了。”

娘儿俩说着话儿,不知不觉鸡都叫头遍了。母亲催促天娇快上楼,高低歇一会。母亲给炉膛里添上煤.压压火。走到院子里,望望天空,叹一口气,念道:

“儿啊,你怎么偏偏今天不回家呀?”



下卷 四十一、遇拦路虎



说好要连夜赶回去的,但最终还是人算不如天算,未能如愿。

董榆生在县城办了几件事,耽误了时间,回去的晚了些。天刚黑不久,车到大砂沟,就见到几个警察挡车,路旁黑压压停了一长溜子车。一位矮个警察走过来(此人正是被常根福掀了个仰巴叉的那位),老远就冲董榆生吼道:

“下来下来。开球辆破桑塔纳就烧成这样,要是坐上宝马、奔驰还不知眼睛往哪儿长合适呢?”

董榆生心平气和地说:“你说停车我就停车,要执照我给你取,说那么多闲话有什么用?”

“哟嗬!倒底是财大气粗。”矮个子警察不高兴了,揶揄道.“没准还是黑车呢?有手续吗?”

董榆生把驾驶执照、行车执照、营运证、安管交费单、保险什么的等等一古脑儿双手递给那位警察。

矮个警察看也不看,接过去就装进口袋里,说:

“下车,到检查站说去,今天就治治你的毛病。”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无奈董榆生只好下车.跟着矮个警察往检查站走。到了一间房子门口,不由分说,董榆生就被搡了进去。矮个子警察在后面说:

“进去等着,听候处理!”

房子里四周一转摆满几溜木制长靠背椅,屋顶一盏说黄不黄,说白不白的电灯泡,由于烟雾缭绕,说不上它的确切瓦数了。房间里人声嗡嗡,怕有几十号子人,河南山东、江苏陕西,什么口音都有。董榆生找个地方挤了挤,勉强坐下来。闲得无聊,反正不抽也得抽,他掏出一盒“中华”,顺便给跟前几位散了散,自己也叼上一支。旁边的人立刻对他刮目相看,其中一位凑过来给他点上火,说:

“大哥,犯事了?拉的什么货?”

董榆生苦笑笑说:一辆小汽车,能拉什么货?糊哩糊涂就进来了。”

“哎哟,那是你给他们顶嘴了?”

“也没顶嘴。就是讲了几句理。”

“要不得,要不得。一位四川口音的师傅接上话,说,“这些龟儿子,硬是棺材里伸手死要钱的呦。他要咋子,你就咋子,多说一句,他就给你扣个帽子,叫啥子‘妨碍公务’,这就对了,罚款四佰算少的了。老弟,二回你碰上,再莫说得。”

正议论着,门推开了。这回是高个子警察,他面无表情地大声喊道:

“要交罚款的,跟我来。”

“唿噜噜”,跟着出去了七八个。董榆生心里有数:我一没违章,二没犯规,交哪挡子罚款,所以就没动。

这以后再也没动静。有几位老哥,实在熬不住了,使劲敲敲门,喊道:

“我们缴钱,我们缴钱。”

门框上有个小玻璃洞,一张脸晃了晃。大声斥责道:“喊什么喊?刚才要你们交钱,耳朵叫驴毛塞住啦?你们将就将就,等明天再说吧!”

一位山东口音的司机忍不住了,骂道:“他奶奶个熊,这伙子熊玩意真他娘的不是人揍的.老子明天非告他们王八蛋,不要共产党的王法了!”

还是那位四川师傅好说话:“莫要高声,莫要高声。要是叫听到了,大伙跟到受连累。二天我们缴钱走人,光棍吃不得眼前亏,强龙压不住地头蛇的嘛!”

董榆生不由得想到:我不也是”地头蛇”吗?我还不是照样在这儿蹲空房子受洋罪?过后要不要把这事给郭富荣学说学说。又一转念,想:算了,不在其职,不谋其事,说多了叫老郭产生啥想法。老郭初来乍到.有些情况不摸底,早晚让他知道了,他会熟视无睹吗?

其实老郭早就查出这档子事了。他在县委会上不止一次讲,要撤消这个检查站,甚至有的人要给予纪律处分或者移送检察机关处理。第一个站出来持反对态度的就是方县长,他仗义执言,侃侃而谈:

“检查站有什么不好?交警大队盖办公搂、宿舍搂没向国家要一分钱你们知道不知道?朱桐生同志也负责搞了几个检查站,效果也挺好嘛!县财税局每年仅此一项就创收几百万,高原县穷成这样子,南来北往的客商赞助几个钱也是应该的嘛!此事就不要再议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郭富荣刚当上县委书记不久,人缘不熟,加上魄力也不是很大,一时间很难形成多数,老县长又是一手遮天,这些情况董榆生当然不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检查站上班还算及时。八点钟刚过,就有人开门,不冷不热地喊一声:

“谁交钱?”

这一回不是七八个,而是倾巢而出。有的司机手头拮据,七拼八凑,连毛票子都掏出来了。董榆生惦记着村里的事,耽搁不起,脚下放快了些,排了个第一名。

收款的警察依样画葫芦,认钱不认人,头也不抬地说:

“四佰。”

董榆生也不吱声,从包里抽出四张百元票往桌上一墩。稍微重了点,警察把看钱的目光转向看人:

“火什么火?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神气得不得了。老子见过的钱多了!把钱收回去,下一个。”

董榆生从第一个落到最后一个。临走,还是那位四川师傅拍拍他的肩,说:“老弟.二回四川见!”

董榆生学聪明了,他双手擎着四张“四元老”。恭恭敬敬递过去。看上去那位小警察不过二十出头,论年龄董榆生至少可以给他当叔叔,可是现在,人家是爷爷,董榆生是孙子。

“师傅,请收下我的罚款。”董榆生说。

“听口音是本地人吧!”小警察态度和缓了许多。

“是,凉水泉子。”

“噢,听说你们那儿这几年搞得不错?”

“是,是比过去强些。”

“富了不忘众乡邻嘛!这些钱统统上缴国库,一分钱也装不到我口袋里,懂吗?”

“是,是。”董榆生不敢多说一字。

“早这样,哪有这么多罗嗦事?走吧!”

“师傅,我的手续。”

小警察从抽屉里翻了半天,才找到董榆生的证件,往桌上一扔,说:

“下回注意点,啊?”

董榆生撂下一个“是”,就像逃离鬼门关一般奔出检查站。刚走出没几步,车就没油了。他想,昨天刚加满的油,怎么这么快?他顾不得多想,幸好加油站就在眼前,好多汽车在那儿排队加油。昨天晚上的“难友”们几乎全在这儿聚齐,那位四川师傅几步走过来,遇到救星似的,笑笑说:

“啊呀老弟,啷个搞的?我想再也不会见到你了,才几分钟又见面了,老弟商量商量,我手头不宽展,借我几个钱,加加油,要得要不得?我车上拉的有竹筋,你卸两捆去。”

董榆生掏出一佰块钱,塞到他手里,说:“你拿去用吧!竹筋我用不上,我的车小也没地方搁。”

四川师傅接过钱,感激地不知说啥好,他紧攥着董榆生的手,说:

“老弟,你们西北有好人哪!我这里有小本本,把地址留下,二天我一定把钱给你汇过来。”

董榆生笑笑说:“师傅不要客气,出门在外不容易,这也算不了啥?地址就不留了,以后有缘再见。”

四川师傅喋喋连声地说,“要得,要得”,高高兴兴加油去了。

四川师傅刚过去,山东司机又过来.脸涨得通红,好一阵开不了口,大嘴嗫嚅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

“老…老师傅,俺车上装…装了满满一车红薯,你想卸多少…就卸多少,给俺伍…伍拾就行。前面不远俺就到…地点了。”

山东司机胡子拉碴的,少说也有五十几,还一口一个“老师傅”,人在难处说话气也短。董榆生回敬一个“老师傅”,问道:

“您是山东啥地方人?”

“聊城。正南十五华里有个杨官屯就是俺家。”

“聊城?!”董榆生—惊,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

“你去过?”山东司机诧异的问道。

“不,没去过。”董榆生摇摇头说。说罢.他从包里点出伍佰元钱,交到山东司机手上.真挚地说:

“老哥,您从山东到我们这儿,少说也有四五千里路,大老远的,一路颠簸不容易,这点钱,您收下,回去给家里乡亲买点土特产,算是兄弟我一份情意吧!”

山东司机说啥也不收,嘴里嚷嚷道:

“大兄弟.俺要伍拾您给俺伍佰,您这不是寒碜俺吗?您要是那边有啥亲戚,告诉俺地点俺替您捎回去,那还差不离。要不俺不要.您要是不说清楚,俺五十也不要啦!”

董榆生真不知说啥好。丁阿姨和他一家的关系他能给这位山东大哥说清楚吗?想了想.他说:

“老哥,我有个知近的亲戚,也是你们聊城人,可是人现在不在聊城。我代表这位亲人给他的乡亲解决一下困难,您也不要推辞,谁让您也是咱聊城人呢?”

“听您这么一说,多少还有点卯。大兄弟,不知您那位亲戚住哪庄?”

“您别问了,具体地方我也说不清楚。”

“要是这么说,也别败坏了您一片心意。伍佰块钱中间劈开。您留一半,俺收下一半。二佰伍,忒难听,俺就收二百吧!”

推来让去,山东司机算是收下三百。山东司机装上钱,二话不说,很快跳到车上,掀开棚布,扛下两麻袋红薯。小车后车箱里塞不下,又倒到驾驶室后排座垫下。还不算,山东司机又从他的驾驶室里背出一布袋子大红枣,放到董榆生驾驶室后座上。一切办妥,山东司机这才拍拍手,笑嘻嘻地说:

“大兄弟,这袋子枣,也是俺聊城的名产,是俺家树上结的。本是给这边的朋友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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