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苍穹-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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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提醒:请勿说与本案无关的话。
“中学毕业以后,他们二人双双参军,我回家种地。当了团支部书记、‘铁姑娘队’队长,并且入了党。我本来对董榆生寄于厚望.谁知他早早退伍,甚至连党员也不是。靠他是靠不住了,我只好凭借自己的努力。正好我现在供职的这家军工厂到我村招工,对我的政审相当满意,年龄虽是偏大些,但其它条件却优于任何人。所以这家工厂破格录用了我……”
法官再次提醒。
“就在我请朱三给我的招工单上盖公章的时候,他总是阴阳怪气地推三阻四,一个劲地‘不慌不慌’。我急得不成,在当时情况下那种心情想必各位是理解的。那天傍晚,我看他往大队部走去,我就紧跟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朱三转身关上门,我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就把我压到床上,奸污了我。当我还在掩面痛哭的时候,他嘻嘻奸笑着把盖好公章的招工单塞进我的口袋……”
审判厅里鸦雀无声,只有侯梅生的低声啜泣时时传入人们的耳鼓。朱桐生大吃一惊:莫非真是爹干了这样的蠢事?怪不得董榆生赖账,侯梅生阻拦……转念一想不对,肯定又是董榆生侯梅生二人合谋把脏水往死人身上泼。遂暗暗叫苦:本想为爹伸冤没成想倒叫这贼婆娘反咬一口,坏了爹的名声不说,他以后如何做人哪!叫人家说他爹给他戴了绿帽子这像什么话?
侯梅生擦擦眼睛,继续说:
“不久我就感到不对劲,我发现我已经怀孕了。我首先想到的是董榆生,不是我要嫁祸于他,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不论结婚也好还是造成事实也好。总之担子两个人抬总比一个人挑轻松些,我实在承受不住了。就在我要把终身许给董榆生的那天雪夜里,朱桐生偷听了我们的谈话。他气急败坏地跑到我们工厂,说董榆生在部队就曾经偷过他的贰佰块钱,还说了董榆生的许多坏话,他说董榆生的母亲是国民党特务、他们家有电台、他父亲在台湾是大官。而且说如果我要和董榆生结婚就要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他的这些话把我吓住了,孤单无助的我只好转而投向朱桐生的怀抱。虚荣心再次把我推向无边无际的深渊……”
法官说:“请简明扼要。”
“结婚之前我就告诉了朱桐生我已有身孕,朱桐生问我是不是董榆生的,我不点头也不摇头,就算默认了。我不敢说出朱三的名字.我知道那会意味着什么。谁料朱桐生一听说是董榆生的孩子,竟喜出望外,要我一定把孩子生下来,他说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把董榆生一辈子踩在脚下。直到后来我才明白,朱桐生和我结婚.并不是爱我,而是怕我嫁给董榆生。他脑子里埋藏着深深的、世俗的仇恨……”
法官又一次提醒:请被告不要离题太远。
“朱桐生托人给县医院妇产科说了话,不许给我做流产手术,我干着急没办法。我曾经爬树、从山坡上往下滚,腆着肚子打篮球,什么办法都想了.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把孩子生下来。朱桐生把对董榆生的仇恨转移到孩子身上,给他起名叫朱镇宇,意思就是镇倒、镇住董榆生。他口里骂着小杂种,多少次拎着孩子的耳朵,抓住头发就像提溜兔子似的.满房子乱转。幸亏孩子发育不好,身子单薄,要不然脖子早就拧断了。有一次他把孩子扔起来,扔得很高,掉下来他不接,孩子掉到桌子上,又从桌子上翻到地下,要是直接掉到地上,孩子早就没有了。就这孩子死过去三天才醒过来……”
法官又要抬手,台下有人喊了:“法官,让她说下去!”
朱桐生瞅了一眼,没看清,心里骂道:狗拿耗子……
这是谁告谁呀?旁听席上人们小声议论开了:朱桐生这回有热闹看了,拔起萝卜连着泥,搞了半天,嫖客原来是他爹!朱桐生这人脸皮真厚,还好意思告人家哩!他和他爹一个样,都不是啥球好东西!
审判长高声喊道;“静一静,静一静,让被告继续说。”
侯梅生手中的手绢已经湿透了,律师把自己的手绢递给她。侯梅生擦擦眼睛,接着又说:
“我多次提出离婚,朱桐生坚决不答应。他吃着锅里的,瞧着碗里的。他和老县长的女儿何万紫长年鬼混,并且生了个叫珠珠的女孩.如果我看错了,就挖掉我的眼睛……”
法官提示:这与本案无关。
方国祥夫妇坐不住了。何红士拽着方国祥的袖子,离开了旁听席。临出门的时候她还狠狠地瞪了侯梅生一眼。方国祥气得直摇头,他后悔来这一趟。这回可让吴天娇把笑话看好了!世上哪有朱桐生这样的蠢家伙,搬起石头往自己脚上砸?
侯梅生没学过法律,但是摆事实讲道理她懂。而且事情都是她经历过的,反正到这时候遮遮盖盖也无济于事,索性一古脑儿端出来,谁是谁非自有公断。她不假思索,接着又说:
“朱桐生听说董榆生搞企业、办工厂发财了。他又开始眼红起来,机关算尽,要诈董榆生的钱财。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又从孩子身上做文章,把状子递到法院。为了孩子的前途,我再次跑到凉水泉子恳求董榆生担下这个坏名声。董榆生舍身取义,亲自到法院作了坦白。法院为此作了调停,我在此也不多说。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孩子不是董榆生的。董榆生承担此事,说明他的高尚,不像朱桐生那样卑鄙无耻……”
审判长举手制止。
“我让董榆生背了黑锅,又让他赔了两万壹仟块钱。我于心不忍,打算哪一天抽空把钱送还给他。不想朱桐生见利忘义,一心记挂着这笔钱。数日之前他装模作样,对我大献殷勤。我一时疏忽.被他用酒灌醉,趁我熟睡之际偷走了法院公文和那笔钱……
“我觉得愧对董榆生,想和他当面说清,并保证今后一定要设法还清他的账。在我到了凉水泉子的路口上,我碰到老畜牲朱老三,当时我怒火中烧,想起他这许多年给我种下的恶果,骂了他几句。他就装疯卖傻起来。至于以后他是怎么死的,我一概不清楚。我既没下毒也未动他一指头。他做了坏事,我骂都不能骂得,这个道理对谁也说不过去。
“我的答辩全部讲完了,请审判长裁定。最后再加一句,责任全部在我,与董榆生无关。谢谢。”
审判长把手指向董榆生,说:“请第二被告答辩。”
董榆生显得很平静也很镇定,因为他于心无愧,不像有些人总做些龌龊勾当,所以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胸有成竹地说:
“我只说一句,朱镇宇是我的儿子。”
朱桐生暗中窃喜:幸亏两个人还没合穿一条裤子……
吴天娇吃了一惊,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这一生最愤恨的人莫过于抛弃怀孕女子的男人。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她真难相信她所倾心相爱的董榆生竟也是这号人!也好,早知道总比结了婚再离婚要强得多。话是这样说,可是吴天娇的内心仍如翻腾的大海,久久难以平静,她毕竟为董榆生付出的感情太深,这样的打击足够她承受终生。
法院经调查,取证,并作亲子鉴定,好在法院先前就留有朱三的血液,不然还需挖坟剖尸。由于牵扯到个人隐私、故决定不公开开庭审理此案。最终判决如下:
朱三犯强奸罪,因而生下一子,但本人已死,不再追究刑事责任。董榆生、侯梅生有错无罪,不予起诉。朱桐生告董、侯二人“通奸罪、诽谤罪、逼死老人罪”与事实不符,本应判朱桐生诬告反坐,因考虑到朱镇宇确实不是朱桐生亲生,而侯梅生又长期隐匿此事真相,故不再对朱桐生加以惩处。
朱桐生本想“借尸还魂”,把董榆生、侯梅生置于死地,谁知到头来反落得帽子戴到屁股上,头不是头,脸不是脸。父亲做出这号伤风败俗的缺德事,幸亏法院没有公开开庭,否则传扬出去,他的后半生该如何打发?还有要命的一条,他那伍万元的存款,即便董榆生罪名成立,时间也不对头。他这次没有扳到董榆生,倒把吴天娇得罪了。吴天娇位高权重,随便治他一把,足以让他蹲几年大牢。朱桐生惶惶不可终日,他预感到他的末日即将来临了。
梅生走到这般地步,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很快与朱桐生办理了离婚手续。
看似,一场暴风雨过去了。谁知道呢,高原县的天气历来就是变化无常,或许更大的风暴还在后头哩!
下卷 五十五、冤家宜解
郭富荣要留董榆生吃饭,董榆生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我把人都丢尽了,这辈子也没脸再见天娇了。麻烦你给她带个话,就说董榆生不是东西,让她另寻…另找好人吧!”
郭富荣说:“这事也怪,我几次和吴县长谈话,一说到你,她就故意把话题岔开.好象对你意见不小哩!”
“不说也罢。老郭,我走了。见了嫂子替我问声好。”
董榆生驱车离开了高原县城。临走前他专程去了趟学校,给朱镇宇留下一点钱,让他记下他的手机号。朱镇宇说;“爸爸,您什么时候再来看我呀?”董榆生说:“不一定,我要出趟远门,一时半会儿回来不了。钱你省着花,我以后还会给你寄钱来的,别对你妈妈讲这件事。以后遇到要紧事就按这个号给我打电话,就是在外国,也要赶回来的。”
董榆生走了,他远离了这块是非之地。他知道凉水泉子离了他照样能行,洪林、秀才和“老革命”他们,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必定能管好各自的企业。
董榆生从此在高原县的地球上消失了。唯一知道他线索的就是朱镇宇,因为这是他刚换的新手机。
何红士始终没有挪窝。她要试试吴天娇有多大胆量和气魄,能摇动她这棵大树?
那天从法院里出来,何红士憋了一肚子火,气没处出,就冲着老伴嘟嚷,一路走一路骂。方国祥也是个好面子的人.满街的人都驻足停步听何红士高一声低一声责备丈夫,老县长被逼急了,愣不丁撂下一句: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女儿,难道你就没责任?”
何夫人没想到老伴有这一说。当时也是火头上,加上她本来脾气就大,常不顾山高水低,想起啥说啥,被方国祥一激,更是火冒三丈,也不看什么场合,放大嗓门就吼起来:
“我的女儿怎么啦?我的女儿是十月怀胎,名正言顺生下来的。那象你的女儿?有娘没爹的野种,还厚着脸皮跑高原县当县长哩!要是我呀,早碰死……”
如果放在平时,老县长也不会说什么。三十多年的夫妻,谁不了解谁呀?忍一忍,让一让,凭她去说,装听不见,也就过去了。可是今天这是什么地方?高原县本来就不大,来来往往的人哪个不认识他方国祥呀?老县长一口气没咽下,涨红了脸,伸出巴掌就给了夫人一耳光。
何红士愣了半天,方才缓过神来。她长这么大,谁打过她?爹娘都没动过一指头!把你个老东西,下了架的凤凰、褪了毛的老公鸡,反了你啦!她正想一头撞过去,看街上人越聚越多,她早已领教过高原县城这些闲杂人等的口角厉害,一赌气,扔下方国祥在那儿呼哧呼哧喘粗气,捂着脸扭头朝长途汽车站跑去。
何红士在市委组织部刘副部长哪儿奏了一本。刘副部长打电话要吴天娇回市委组织部述职。
刘副部长不到四十岁,长得瘦小精明,两眼细眯,长年戴一副高倍数的近视眼镜。他本是一位老“工农兵”出身,善长书法.写一笔好字,曾给何红士的父亲当过秘书。几经波折,能熬到现在这种地步,也实属不易。
吴天娇坐在刘副部长的办公室里看报纸,刘副部长站在地板上踱方步。吴天娇一张《人民日报》从一版看到八版翻过来又看到一版,刘部长的嘴巴仍旧还是一条缝。
做人难,做官难,做大官更难。上级不敢得罪,下级也得罪不起。死人不敢说,活人更说不得。吴天娇县长当得不错,工作很有起色,有消息说,她还要竞选副市长哩!今天她是下级,没准明天就成了上司。这可是动不得的太岁头上土。何副省长虽然过世已久,但根基很深。省里市里到处都有他的影子,这又是捅不成的马蜂窝。何红士别看退休赋闲在家,但她的哥哥、姐姐、嫂嫂、姐夫,侄儿侄女,很多在要害部门供职,这不也个是惹不起的巴山虎?
何红士告状说吴天娇是方国祥的亲生女儿,为避嫌疑,吴天娇应调离高原县。又说吴天娇公报私仇寒冬腊月折腾他们搬家。他们不就住了几间破平房嘛,几十年过来了,也没见有人说长道短,就她吴天娇的事多,不是挟嫌报复还出了鬼哩!还说吴天娇煽动人破坏他们父女、母女关系……。
这些事家长里短,婆婆妈妈,没有一件能放到桌面上。自古来清官难断家务事,哪个头大了趟这混水?刘副部长为人精明做事谨慎,迟迟不开口的原因是他还没有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堵了何红士的嘴,又不让吴天娇……
吴天娇看完了报纸,又抬起头来看刘副部长的脸。刘副部长知道不说不行了,他停下脚步,扶扶眼镜,微微一笑说:
“天娇同志,你在高原干得不错,市长和书记都在表扬你呢!我让你来的意思是……”
“刘部长您说吧!我的工作没干好,您多批评。”吴天娇认真的说。
“不不,天娇同志,我可没说要批评你,我的意思是……”
“您的意思是啥呀?”吴天娇笑着问道。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和老县长方国样同志搞好关系。”刘副部长憋了半天,总算把话说了出来。
“我和老县长没有矛盾呀!再说他不是已经离休了吗?”吴天娇说。
“没有矛盾当然更好。老县长虽说离休了,但我们还应该尊重他,多向他征求意见,譬如说……”刘副部长还是不肯一下子把话说明白。
“刘部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对对对,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方国祥同志参加革命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是在生活上嘛……”
“刘部长,您莫非是说让他搬迁的问题……”
“天娇同志,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虽然形式上我是你的上级部门,但我也不能随便干预你的工作啊!既然你谈到搬迁问题嘛,你们回去再商量商量,不就几间破平房嘛。”
“刘部长,不是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