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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一个世纪儿的忏悔-第3部分

小说: 一个世纪儿的忏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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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家中房屋已成废墟的人;他把那房屋拆掉准备另盖一幢。拆下的木料堆在他的田地里,他在等着新的砖五来盖他的新屋。当他卷起袖子,拿起十字稿,准备凿石料,拌水泥的时候,有人跑来对他说,砖石欠缺,劝他把旧有的砖石整理一下,凑合着用。他可是不想用旧的砖石盖新房的,你叫他怎么办是好?采石场很深,工具又不应手,掘不出石料来。有人便对他说:“您等着吧,别人将一点一点地掘出石料来的;您期待吧,干活儿吧,前进吧,后退吧。”人们什么话没对他说呀?可在此期间,此人;回屋已拆掉,新屋又没盖好,不知如何去挡风避雨,不知如何去准备晚饭,不知在何处工作,也不知去何处歇息,不知其生死之所,而且他的孩子还都是小小孩。

要么我是大错特错了,要么我们就像是这个人。啊,未来世纪的百姓们呀!当夏日炎炎的一天,在祖国的绿色田野上,你们弯着腰扶着犁的时候;当你们在万里无云,阳光灿烂之中,看着你们丰腴的大地母亲,披着晨装,冲着她亲爱的孩子——劳动者微笑的时候;当你擦拭自己宁静的额头,用汗水举行神圣的洗礼的同时,举目远望那广案的天边,看不见人类的庄稼中有一浪高过一浪的麦浪,而只见一些失车菊和推菊的时候;啊,自由的人们!当你们将来为这一收获而感谢上帝让你们诞生的时候,想一想我们这些已不在人世的人吧;你们会说我们花了很大的代价购买了你们将要享受的休想;请你们比对你们的父辈更多地悲叹我们吧;因为我们遭受了使你们的父辈让人悲悯的更多的苦难,而且我们还失去了使你们的父辈得到慰藉的东西

第03章

我要讲述一番我原先是在什么情况之下得了世纪病的。

在一次化装舞会之后,我参加了一个盛大的夜宴。我周围全是一些锦衣华服的朋友,四处尽是一些美艳照人名气洋洋的年轻男女;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美酒佳酿、鲜花和烛台;在我头顶上方的是一支喧闹的乐队,而坐在我对面的是我的情妇——我所崇羡的美丽动人的尤物。

我当时年方十九;我未曾经历过任何不幸,没有得过任何疾病;我性格高傲而开朗,满怀着种种希望,有着一颗热情洋溢的心。酒精在我的血管中发生效力;这是令人陶醉的一个时刻,在这一时刻,人们看到的、听到的所有一切全都事关自己的心上人。整个大自然此时此刻仿佛是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上面刻着那神秘的名字。人们会由衷地去拥抱自己所看见的所有那些在微笑的人,并且感到自己是所有在场的人的兄弟。我的情妇约我当晚与她共度良宵,于是我便眼望着她,从容自如地举杯畅饮。

当我转身欲取一个碟子的时候,我的叉子掉到地上了。我弯腰去抬,但没有马上找到,于是我便掀起桌布,看看它蹦到哪儿去了。这时候,我隐约看见我情妇的一只脚正踏在坐在她身旁的一个青年男子的脚上;他俩的大腿正互相夹在一起,还时不时地紧夹一下。

我声色不动地抬起身来,另要了一把叉子,继续用晚餐。我的情妇和她的邻座也十分平静,二人几乎不说话,互不对视,那青年男子双肘支在桌子上,在同另一个给他看自己的项链和手阈的女子在说笑。我的情妇一动不动,两眼发直,满目忧郁。在夜宴的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在观察他们,但无论是在他们的举止上或者是在他们的面庞上,都看不出任何破绽来。最后,当大家在用饭后甜食的时候,我让我的餐巾滑落到地上,我便再次弯下身子,只见他俩仍旧保持同一姿势,俩人的腿仍紧紧地缠在一起。

那天晚上,我曾答应我的情妇送她回家的。她是个寡妇,所以非常自由,有一个年老的亲戚与之相伴,并陪她出入社交场合。当我正穿过宽敞的前厅的时候,她冲我打招呼:“喂,奥克塔夫,我在这儿,咱们一起走。”我放声大笑,没有吭声便走了出去。走了几步之后,我便在一块界碑上坐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茫然恍惚,因这个负心女人而变成了傻瓜,可我从未吃过她的醋,也从未对她起过疑心。我刚才所看到的使我不会有任何的怀疑,我好似当头挨了一闷棍,昏昏沉沉的,一点儿也想不起我坐在这界碑上的这段时间都想了些什么,只记得我木呆呆地望着天空,看见一颗流星飞过。诗人们能从这转瞬即逝的光亮中看见一个毁灭了的世界,因此,我一本正经地脱去帽子,向它致以敬意。

我极其平静地回到家来,没有任何痛苦的感觉,麻木昏然,仿佛失去了思维。我开始脱去衣服,爬到床上,但当我的头刚一挨到枕头的时候,报复的思想立即涌上心头,来势凶猛,我一下子便坐起身于,扑到墙上,仿佛全身肌肉变得硬邦邦的了。我张开双臂,叫喊着下了床,由于脚趾抽筋儿,只能用脚后跟走路。我如此这般地度过了将近一小时,完全像个疯子,像骷髅似的浑身僵直。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极度愤怒。

被我暗自撞见与我情妇押狭的那个男子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中的一个。第二天,我由一位名叫德热奈的年轻律师陪着,来到他家;我们各自拿了手枪,请好另一个证人,便去了樊尚森林。一路上,我避免同我的情敌说话,甚至尽量离他远点;我这是在尽量克制自己,否则我真想揍他,骂他。这么做是有失身份的,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法律允许用合法的决斗来解决问题。但我禁不住仍用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他是我儿时的同伴之一,多年来,我俩之间常常互助互济。他一直十分了解我对我情妇的爱,而且还多次向我表示这种关系对一个朋友来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不可能取我而代之,尽管他可能与我爱着同一个女人。总之,我对他是一百个放心,而且,我也许从未像握他的手那样诚挚地握过另一个人的手。

我好奇地、贪婪地看着这个曾经像个古代英雄似的大谈友情的人,这个我刚发现在吃我情妇豆腐的人。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看见的一个怪物;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看看他到底是怎么长的。我十岁时便认识他了,二人天天在一起,亲密无间,情同手足,可我觉得好像从未见过他似的。我要在此引用一个比喻。

有一个尽人皆知的西班牙剧,剧中有一尊石像,受天庭的差遣,前往一个浪荡公子家赴宴。浪荡公子正襟危坐,竭力装出一副冷漠的架势;但石像要求同他握手,当他把手伸给石像时,便立即感到一阵极度的寒气袭遍全身,顿时浑身抽搐起来。

因此,在我的一生当中,每当我对我的朋友或者是情妇长期信任,而又突然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的时候,我只能将这种发现在我心中产生的影响同与那尊石雕握手时所产生的影响相比较。那实实在在是与大理石相接触的感触,仿佛现实以其寒气逼人的一吻把我冻僵;这就是与石人的接触。唉!那可憎的宾客不止一次地敲过我的门;我们也曾不止一次地在一起欢宴。

这时候,一切均已安排就绪,我的情敌和我站成一条线,缓慢地向相地走过去。他先开了枪,伤了我的右臂。我立即用另一只手握住枪;但没有力气,举不起枪来,随即便单腿跪在了地上。

这时,只见我的情敌急忙奔上前来,神色慌张,面色苍白。我的证人们见我受了伤,也同时跑了过来;但他把他们推开了,连忙抓住我那伤臂的手。他牙关紧闭,说不出话来;我看出他十分焦急不安。他忍受着世人所能承受的最大的痛苦。“滚!”我冲他吼道,“滚去用Xxx的床单擦你的手吧!”他透不过气来,我也一样。

他们把我扶上一辆出租马车,我发现车上有个医生。我的伤势并无危险;因为子弹没有碰到骨头,但是,我的情绪异常激动,所以无法立即为我包扎。当马车拉动的当儿,我看见车门上有一只发抖的手,那是我情敌的手,他又跟了上来。我摇了摇头作为回答,我已是气愤到了极点,尽管我深切感到他是真心地追悔莫及,但我不可能做出努力去原谅他。

到家之后,血从我的伤臂上哗哗地流出来,这反倒使我舒畅多了,因为伤痛把我从愤怒中解脱出来,而愤怒比我的伤痛使我更加痛苦不堪。我睡得很酣畅,而且,我觉得我还从未喝过比别人在我伤后给我喝的第一杯水更甜美的水了。

当我躺倒在床上之后,便立即发起烧来。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流起眼泪来。我所想不通的并不是我的情妇不再爱我了,而是她欺骗了我。我弄不明白,出于什么原因,一个女人又爱上另外一个人的时候,并不是义务或利益的逼迫,她为什么会欺骗她原先的情人呢。我每天都要反复地去问德热系,这怎么会是可能的。“如果我是她的丈夫,或者我是花钱买笑,那我倒是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要骗我;”我说,“可是,她已不再爱我了,为什么她不对我明说呢?为什么要骗我呢?”我不明白人们怎么能在爱情上说谎呢?我当时还是个孩子,可我承认,我至今仍旧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每当我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我便明白告诉她,而每当我不再爱一个女人的时候,我也同样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始终是带着同样的坦诚,因为我一直认为,对于这种事情,我们是身不由己的,所以,只要不撒谎,那就不算罪过。

对我说的这一切,德热奈回答我说:“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请您答应我别再去见她了。”我向他任重地发了誓。此外,他还劝我千万别给她写信,甚至也别写信去责怪她,如果她给我写信,也别回她的信。他说的我全都允诺了,我几乎很惊奇,他会这么要求我,我很生气他原以为我会见她,会给她写信。

然而,当我刚能下床出屋的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我情妇那里去了。我发现她独自一人,坐在房间一角的一把椅子上,垂头丧气,衣冠不整。我恶狠狠地大骂了她一通;沮丧使我发狂。我吼叫着,声震屋瓦,与此同时,我泪如雨注,有时竟硬咽得说不出话来,索性倒在床上,哭个痛快。“啊!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哭泣着对她说,“你知道你这是在要我的命吗?这让你开心吗?我怎么你了?”

她扑上来接住我的脖子,对我说她是被人勾引的,说我的情敌在那次命定的夜宴上把她迷住了,但她说她从未委身于他,只是一时的忘乎所以,只是犯了个错儿,但并没有犯下罪孽。最后,她说她知道让我痛苦不堪,但如果我不宽恕她的话,她也将因此而死的。她流尽了真诚悔恨的泪水,表示痛不欲生,以此来安慰我;她面色苍白,神情茫然,衣裙不整,秀发散乱地被在肩头,跪在房间中央,我还从来没见过她是那样地美丽,当我的全部感官都因这一场面而颤动的时候,我惊吓得在颤抖。

我精疲力竭地走出她家,眼前一片漆黑,几乎站立不稳。我决心永不再见她;但一刻钟之后,我又回到她家。我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绝望力量在推着我往她那儿走去;我仿佛有着一种无可名状的欲望,想再占有她一次,想在她那美妙的胴体上饮尽那痛苦的泪水,然后双双殉情。总之,我既憎恨她担又崇羡她;我感觉到她的爱是我的末日,但是弃她而活则是不可能的。我疾如闪电地奔上楼去;我对她家了如指掌,所以没有跟仆人问询,径直闯了进去,我推开了她的房门。

我看见她正坐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身上戴满珠宝首饰。她的”/环在为她梳妆打扮;她手里拿着一方红绸手绢,轻轻地擦着面颊。我以为是在做梦;我觉得我现在见到的这个女人不可能是我一刻钟之前所看见的那个沉浸在痛苦之中、躺倒在地板上的女人;我呆若木鸡。她听见房门推开的声响,微笑着扭过头来,说道:“是您吗?”她正要去参加舞会,在等我的情致来带她一起去。她认出了我,咬紧嘴唇,蹩起眉头。

我转身要走,但却在看着她的粉颈,那细腻而芳香的粉颈,她的秀发编成辫子垂在上面,发辫上插着一把钻石梳子,闪闪发光;这个生命力的中心的粉颈,却比地狱更加黑暗;两条油光闪亮的发辫在粉颈上绞缠在一起,上面晃动着一些薄薄的银穗。她的粉肩和粉颈洁白胜过牛奶,使得又浓又粗的歼水更加显现。在这挽起的毛发中有着一种我说不清的下流的美,这美似乎在嘲笑我一刻钟之前所看见的她的那种狼狈不堪样儿。我墓地奔了上去,紧挨着拳头,照着那粉颈就是一拳。我的情妇没吭一声;她朝前倒去,双手撑住了。我随后便匆匆地离去了。

回到家,我又发起烧来,烧得十分厉害,只好卧倒在床。我的伤口又被捅破了,我痛苦非常。德热奈跑来看我;我把经过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他默不作声地听我叙述,然后,像一个拿不定主意的人似的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的。最后,他走到我面前站了下来,哈哈大笑。“她是您第一个情妇吗?”他问我。我回答他说:“不!是最后一个。”

将近午夜时分,我睡得很不踏实,我仿佛觉得在睡梦中听见一声深深的叹息。我睁开了眼睛,看见我的情妇站在我的床边,双臂搂抱着,仿佛是个幽灵。我不禁吓得大叫一声,以为自己因发烧而神志不清,看见了鬼魂。我猛地跳下床来,逃到房间的另一头去,但她却向我走了过来。“是我,”她说。然后,她一把搂住我,把我拉了过去。我喊道:“你想干什么?放开我!我会立即把你杀了的!”

“好呀,杀了我吧!”她说,“我对你不忠,我对你撒了谎,我卑鄙无耻,我下贱,可是,我是爱你的,我不能没有你。”

我看着她;她是多么美呀!她浑身颤抖;她的美目充满着爱,喷吐着肉欲的火焰;她裸露着胸脯,双唇燃烧得通红。我双臂搂住她,微微地把她抱起,对她说道:“好吧,但我要在看着我们的上帝面前,以我父亲的在天之灵发誓,我一会儿要把你杀掉,然后杀了我自己。”我把壁炉台上的一把餐刀拿起来,放在了枕头底下。

“得了,奥克塔夫,”她搂抱着我,微笑着冲我说道,“别犯傻了。来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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