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饭店-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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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一早,小芹风尘仆仆地走进饭店。
香香饭店 三十三(2)
我一把抓住她,紧紧地抓住,就像放开手小芹又会跑掉似的:“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说不来就不来了呢?”我说不下去了,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就涌上了眼眶。短短十多天让我一个人经历了那么多,实在说,我觉得快承受不住了。
小芹的眼睛往外面茫然地看了一眼,沙哑着嗓子说:“儿子住院了,我回去了一趟,他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可心里老挂着你,我在家也待不踏实了,叫老人看着就忙着赶回来了。”
我忘记了自己的难过,问:“儿子住院了?郭平怎么没有跟我说呢?”
小芹的眼泪滚落下来,她伤心地抽泣了一声说:“那天晚上一回去老家就有人带信来,说儿子住院了。我打电话过去,家里说要钱,说再不交钱医院就叫把儿子背回去。我放下电话就回去找钱,一千块,是我一个人悄悄存下的。谁知钱不在了,转过身来郭平那杂种也跑了。真气死我了!我追出去拉住他就打,就咬,真想把这个杂种打死算了。”
我着急地问:“后来呢?”
小芹叹了口气说:“没有办法,我去找老乡借,好不容易借到五百块,我拎了个包就连夜赶回去了。”
我真急了:“五百块怎么够?当时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拿?就是打个电话我也会叫小香送过去呀!”
小芹摇摇头说:“老板娘,为房租的事你已经急成那个样子了,我怎么张得开口啊?”
说到这里,她拿衣袖抹了把泪,像是把自己的伤痛抹去。很快,小芹换了个神情问我:“这几天生意怎么样?一天卖多少钱?”
我说:“生意可以,早晚加起来三千来块钱,但乱套了。”
小芹又问:“谁配的菜?”
我说:“小嫣。”
她长长地吐了口气,虚脱般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说:“我在家天天做梦没人配菜,一夜急醒几次,怎么就没想到小嫣会配菜呢?”
春花说:“不管多忙反正都过去了,小梅的事才让姨操心呢!还有春燕被人杀了。”
小芹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呛得直咳嗽,好一阵后她脸红红地问:“你说什么?”
几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地把几天来发生的事告诉了小芹。听完后,小芹一下站了起来说:“我这就去医院看看小梅。”
我挥了下手说:“有什么看头?她呆呆地躺在医院里,你就是去了她也不会跟你说一句话。”
小芹又坐了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说:“这姑娘怪可怜的,晚上我一定去医院看看她。”
说到这里,小芹摇了摇头说:“春燕这骚货,一辈子吃男人玩男人,最终还是死在男人身上,不值啊!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去干什么不好呢?”
说到春燕,大家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阵。最后,我把饭店人手不够的事对小芹说了,她想了想说:“大理姑娘跟我说过小嫣会炒菜,所以就不用再找炒菜的师傅了。让我家那杂种做大菜,小嫣在另一个灶上炒小菜。另外,去买一组一排十眼的煤气灶回来,买十个瓦罐,弄些炖菜放在外面。这样一来有卖样招揽生意,再就是可以缓解菜上不去的紧张。小工再找两个就够了,加上这几个姑娘,再多的客人我们都应该对付得过去。”
几天来,一卖饭我就想把自己藏起来。菜上不去人手不够,老板娘老板娘的叫声响成一片,我老是担心有朝一日客人把我撕着吃了。那么混乱的一个局面,没想到小芹三言两语就安排得井井有条,我握了她的手一下,内心充满感激。
小芹并没有在意我这些细微的感受,她看了看说:“今天是星期天,中午不会有多少客人。老板娘,要不我俩现在就去买煤气灶和瓦罐。小香下午把菜买回来,该蒸该炖的全把它弄好,星期一上午就让生意正常起来。”
香香饭店 三十四(1)
七点多钟,者夫来到饭店,他进门就说:“对不起,我本来打算第二天就来的,谁知一个老乡家里出了点事,一直忙到今天才忙完。你这边事情处理得还算顺利吧?”
莫名其妙听到这一通话,我愣了一下,半天才想起小梅手术前的那个晚上。尴尬地笑了笑,我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把一些琐碎的小事拿出来跟客人说,真是无聊透顶,让你费心了。”
者夫摇着头说:“知道那个晚上我是怎么熬过去的吗?心疼得要命。”
我脸一热,赶快避开他的话头问:“吃饭了吗?”
者夫就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我希望你每一天都过得开心,真的。那天晚上,我回到宾馆就想给你打个电话,可没有电话号码。打了个车过来,到了你饭店门口才想起你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回到宾馆,一个老乡打来电话,说孩子丢了。我赶过去,直忙到今天才闲下来。”
我吃惊地问:“孩子找到了吗?”
者夫说:“他是跟同学跑出去玩了。”
吁了口气,想起他说没有电话号码一事,我笑了起来,问:“这么长时间了,我就没给过你一个电话号码吗?”
者夫说:“我跟你要过,可你说人有点距离好,我也就不好再要了。”
抓过一张纸,我把饭店的电话号码写给他。者夫接过去看了看,问我:“能把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写到我本子上吗?以后把本子翻开,就像看到你一样。”
我开心地大笑起来,说:“真浪漫,你不愧为一个艺术家啊!”
者夫点点头说:“的确,我的艺术感觉不错,可以在无声无息的状态下体会一些别人感觉不到的东西。”
我调侃道:“这所谓的艺术感觉是不是和算命一类的玄学有相同之处?”
者夫眼睛瞪得大大地说:“怎么可能?两码事。”
我笑着说:“应该差不多吧!感觉其实就是一种只可意会的东西,没有准确的语言可以表达清楚它。就像人的命运,你再抗争,到头来都不会偏离轨道太远。”
者夫问:“你信这些?”
我说:“过去不信,觉得神神鬼鬼这些事是老太婆们闲得无聊找的精神寄托。可现在……”
我顿住了。者夫追问道:“现在怎么样?”
吁了口气,我说:“这个话题谈下去意义应该不大吧?”
者夫敲了下吧柜说:“那么,我们出去吃饭怎么样?”
想了想,我说:“走吧!我也想出去散散心。”
打了辆的士,我们坐了上去,者夫伸手在我肩上摸了一下问:“衣服穿够了吗?”
我嗯了一声说:“够了。”
他继而握住我的手说:“今天就到我住的饭店吃饭吧!那里的鱼翅做得不错。”
我问:“你住在哪里?”
者夫说:“昆明饭店。”
我们都不说话了。他把我的一只手握在他冰冷的两手中间,一会儿,两人的手都有了温度,等穿过一个十字路口,手竟有些发烫了。我把手抽出来,把热辣辣的温度传递到另一只手上,笑了一下说:“再握下去,没准这手会着火呢!”
者夫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两只手,嗯了一声说:“真不可思议!我这手一年四季都是凉的,谁知碰上你它竟会发热了。”
我嘿嘿地笑着说:“你这样说,让我觉得自己像台发电机似的。”
者夫点着头说:“你激发了我沉睡多年的热情,说像什么都不过分。”
吃完饭,我们就在二楼的咖啡厅喝咖啡。者夫问:“吃点什么小食品吗?”
我说:“不了,已经吃了很多。”
者夫定定地看着我,慢慢地喝着咖啡说:“你很像她。”
他话才说到这里我就笑了起来,问:“是苏州河边走进画里的那个女人吗?”
者夫点点头。
嗯了一声,我说:“你曾说过,你那儿子长得像他母亲,但性格却无一点相同之处。作为没有任何血缘的我,怎么可能像她呢?”
者夫摇着头说:“你真的极像她。”
我嘿嘿地笑着说:“现代整容术已经很发达,要制造一个模样相同的人并不难,但心智却不能整形。所以说啊,世界上是不可能找到相同的两个人的。”
者夫低语道:“你不但长得像,就连举手投足都十分相像。”
实在说,这个话题我一点都不喜欢,又避不开。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话,我借口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见者夫在沉思,我喝了一口咖啡,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问:“喂!你儿子最近怎么样了?”
者夫哦了一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前天我见到他了,就在他公司里。话没出口他就叫我打住,说家务事不要到公司来谈。无可奈何,我把宾馆房间号码给了他,告诉他我一直等他。”
说到这里,者夫沉沉地叹了口气说:“知道吗?我今年来昆明已经是第三次,这次我下定决心,一定要跟他谈。我们是父子,是男人,只要坐下来,再大的结都可以解开。”
在我的感觉中,这种父子关系简直不可理喻,是什么深仇大恨使得那个儿子不肯坐下来和父亲好好地谈一次话呢?二十多年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这一步。眼前浮现出一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就像电影里的张飞一样,于是我问:“你儿子一定很凶吧?要不就是一个古怪的人。”
香香饭店 三十四(2)
者夫轻轻地摇着头说:“不!他是一个人见人爱的男孩儿。”
我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你偏爱了!人见人爱可是有标准的哦。”
者夫说:“不是偏爱,我那儿子的确人缘极好,和他交往的人都喜欢他。”
实在说,我想像不出来,便问:“他结婚了吗?”
者夫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快三十的人了,就是不肯结婚。”
“为什么呢?”
者夫拍了一下我的手说:“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看着对面的者夫,神情戚戚的,我觉得他说不出的可怜。嗯了一声,我说:“你也不要太难过了,终究血浓于水,我想迟早有一天他会理解你的。”
者夫勉强地笑了一下说:“但愿如此。那么多年了,我身边有过很多女人,但怕伤害他,我始终没有结婚,这样的苦心他知道吗?唉!现在我五十多岁了,真想在昆明有一个家,想听儿子叫我一声爸爸,可是、可是……”
者夫说不下去了,眼里有了亮晶晶的泪。不由自主,我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安慰道:“你真的不要太难过了,电影《卖花姑娘》里有这样一句话:‘只要心诚,石头都会开花的。’你的付出,你一辈子苦苦的等候,相信最后一定能把儿子呼唤到你身边。”
者夫吻了一下我的手,低语道:“借你吉言。”
我们又闲聊了一阵,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我便说:“我想走了。现在饭店生意好了些,菜要得多,明天早上六点多钟我还得早起买菜呢。”
“那么,”者夫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想了想,我说:“如果生意稳定下来,我会再找些小工,到那时,可能就会轻松些。”
者夫笑着问:“你就打算一直把这个饭店开下去吗?”
我说:“不!到明年看看,我想在生意最好的时候把饭店转让出去。这样,赚点钱转向做别的什么去。开饭店实在太累,如果没完没了地开下去,那这一生也活得太没有意思了。”
者夫问:“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我叹了口气说:“我有一个朋友在上海开公司,她叫我到那里去。我呢,想手里有点钱后再说,无论去什么地方,手里有钱就能抓住机遇,如果仅仅是去打工意思就不大了。”
者夫摇着头说:“一个女人,何必过得那么辛苦呢?你就没想过成一个家让自己安定下来吗?”
我苦笑了一下说:“谈何容易!哪里去找?”
者夫定定地看着我说:“难道你看不出我很喜欢你吗?”
我愣住了,张口结舌地说:“这、这怎么能?你不是说,要为那个女人守候一生吗?”
者夫抓住我的手,动情地说:“是的。但是,因为你,我忽然想有一个家了。”
慌忙把手缩了回来,我说:“可是、可是我从没往那方面想过呀。”
者夫笑了,说:“你不要急着回答。我会等你,一直等到永远。”
赶快站起身来,我说:“那么,今天就这样吧!”
起身走到饭店大堂门口,者夫说:“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说:“不用,打个车我一直就坐到家门口了。”
“那么,”他把一包东西递给我说:“这是三万块钱,我想你需要。”
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热了,就是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万幸这时我站在背光处。嗯了一声,我心慌意乱地说:“可是、可是,我……”
者夫淡淡地笑了一下说:“用你的话说,对有用的人来说这钱是钱,而对不需要他的人来说这钱就是纸了。”
“可是……”我还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实,就内心而言,我是那么渴望得到这从天而降的三万块钱,因为它能让我的饭店死里逃生。可我以一种什么样的理由来接受它呢?我拼命地想,想找一句不伤自己面子又不挫败他热情的话,体体面面地把钱收下,哪怕是借都行。想了半天,我还只说得出两个字:“可是……”
者夫把钱塞进我包里,我装模作样地往外掏,嘴里说:“不行,三万块呢!你真以为它是纸呀?”
者夫按住我软软的手说:“对我来说,它只是一张画三分之一的价。”
想了想,我嗯了一声说:“这钱我收下,但只要两万,算我借你的行吗?”
者夫不高兴地说:“如果是朋友,你就全收了。”
悄悄地往身后瞟了一眼,真巴望有辆的士开过来,让我拉开车门就溜之乎也,让我把一切难堪甩在脑后。可惜,这些开出租车的就像约好似的要给我难看,竟没有一个人肯把车开过来,往日他们不都在一边等人吗?万般无奈,只得去面对者夫了。
我开始幻想,幻想着抬起头来者夫突然不在了,就像空气似的突然蒸发了,让我在装模作样寻找他的机会里以最快的速度溜回饭店。这样想着我抬起头来,可惜者夫没有蒸发,正笑吟吟地站在我的对面。
机械地冲他笑了一下,我扭动了一下身子,又笑了一下,终于缓过神来。把包搂在怀里,我故意夸夸张张地说:“嗯!我可是个欲望无边的女人,有了这个美好的开头,以后我会天天想着向你要钱了。如果哪天不给,我可是会生气的!”
香香饭店 三十四(3)
者夫笑着说:“这没有问题。”
“那么,”我问:“每次见面都给这么多吗?”
者夫说:“只要你需要。”
我开心地嬉笑着说:“真好!从今天晚上起,我睡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