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酋长-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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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不得已的时候。”
“万不得已的时候?就是说不像您打枪那么棒?”
“呸!骑马有什么大不了的!可上马太难了。一旦我骑上去,大概就没有哪匹马能把我摔下来了。”
他审视着我,看我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看我自然轻松的样子,于是他说道:
“是这样吗?您大概想膘在马鬃上吧?那您就错了。您说得很对:上马最难,因为您得自己上去。下马就容易多了;马会帮忙的,所以就快多了。”
“可马不帮我的忙!”
“是吗?咱们看看再说!您有没有兴趣试一试?”
“有兴趣。”
“那走吧!现在是七点,您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到马贩子吉姆·科尔纳那儿去,他有一匹红鬃白马,它会帮您的忙的。”
我们转回城里,去找那马贩子,他有一个宽阔的跑马场,周围是一圈马厩。科尔纳本人走上前来问我们要干什么。
“这位年轻人声称没有马能把他甩下来,”亨瑞解释道。“您怎么想,科尔纳先生?您想不想让他试试您那匹带红鬃的白马?”
那马贩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这副骨头架子看上去不错,有弹性;再说年轻人不像老年人那样容易摔断脖子。如果这位绅士愿意试试白马,我没意见。”
过了一会儿,两个伙计把那匹配好鞍的马牵出马厩。马很不老实,一心想要挣脱。老亨瑞为我担起心来,让我放弃。可我呢——一是并不害怕,二是这可是一件事关荣誉的事。我让人给我根鞭子,绑上马刺,然后试着跃上马背,马不乐意,我试了好几次才成功。还没等我在马背上坐好,伙计们就忙着跑开了,马则四蹄腾空一跃而起,接着又跃向一边。我抓住鞍子,脚刚伸进马镫,马就开始的蹶子,并对着墙冲过去,要把我蹭下来。接下来是骑手和马之间的一场恶斗:我仅有的一点儿手段全都用上了,大腿也用了全力,我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下马的时候,我累得腿直颤悠;那马也浑身淌汗,大团大团地口吐白沫,现在它变得驯服了。
马贩子为他的马担起心来。他让人给马里上单子,牵着慢慢地遛,随后他转向我。
“这我可没想到,年轻人。我还以为,马刚一跳您就会立刻躺在地上。您不用付钱,如果您愿意帮我一个忙,您就以后再来,给我把这匹马驯得服服帖帖的!这马十块钱可不能卖,因为它可不是匹一般的马,如果它被驯服了,我就能做笔好买卖。”
“如果这样,我是非常乐意的。”我回答道。
自从我下了马,亨瑞还一言未发,只是一个劲儿地摇着头看我。这会儿他把手一拍,喊道:
“这个‘青角’真是个不一般的‘青角’,简直是非同寻常!非但没把自己摔到地上,反倒把马累了个半死!这是谁教给您的,先生?”
“是命运——有一天它把一匹从不让人骑的匈牙利草原马送到了我胯下,我一步步制服了它,自己也差点儿丢了性命。”
“感谢那家伙!谢谢那把老软垫椅子,它不会反对我在它上面坐一坐的。来,我们走吧!我头晕得厉害。不过我没白看您打枪和骑马,这您可以相信。”
于是我们就各自回家了。接下来的两天他都没露面,我也没机会去看他。到第三天下午他来找我了,他知道我这会儿没事儿。
“您有兴趣和我一块儿去散步吗?”他问。
“去哪儿?”
“到一位很想认识您的先生那儿去。”
“想认识我?为什么?”
“这您准能猜出来:因为他还从没见过‘青角’。”
“那我去,他会目瞪口呆的。”
亨瑞今天的神色显得格外狡黠、活泼。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是想让人惊喜一下。我们穿过几条街后,他领着我走进一家店铺,店铺有一扇朝街的宽大玻璃门。他走得那么快,我都来不及看清玻璃门上的金色字母,但我似乎看见了“办公室”和“测绘”这两个字。不久事实就证明,我没有看错。
三位先生坐在那儿,他们极热情地迎接亨瑞先生,对我则客客气气,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桌上摊着地图、图纸,其间是各种测量工具。原来我们是在一家测绘事务所里。
我闹不清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他没什么要订购或是要咨询的,仿佛只是为了要海聊一番才跑到这儿来。谈话不一会儿就热烈起来,毫不奇怪,话题最终转到了屋子里的测量工具上,我很高兴,因为假如谈美国,我知之甚少;谈这个,我就能很投入地参加谈话了。
亨瑞今天似乎特别热衷于丈量土地的技术。他什么都想知道,我被引入谈话之中,在那儿一个劲儿地解答问题,解释各种工具的用途,讲述地图和图纸的绘制。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青角’,竟然没有觉察到他的用意所在。直到我大谈了一番坐标测绘、极点测量法、对角线测量法、周边量法、重复法、三角法的实质和区别之后,才注意到那三位先生在悄悄地向枪匠』点头,发觉事情有点儿奇怪。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向亨瑞示意我想走了。他没有反对。告别时的气氛比见面时还要热烈——这次他们对我也很热情。
离开测绘所后,亨瑞把手放在我肩上,脸上满意十足的样子。他说:
“先生,男子汉,小伙子,‘青角’,您让我很开心!我真为您感到骄傲!”
“骄傲?为什么?”
“因为您的表现超过了我的推荐和那些人的期望!”
“推荐?期望?我不明白。”
“其实,这事儿很简单。前一阵儿您说您会丈量土地,为了证实一下您是不是在吹牛,我把您带到那些绅士们那儿,他们是我的老熟人,我想借他们探探您的虚实。而您,肚子里确实有货,很给面子。”
“吹牛?亨瑞先生,如果您认为我干得出那种事来,我就不会再去看您了!”
“别逗了!您不会剥夺我这个老头因见到您而感到快乐的权利吧——您知道这个,是因为您像我的儿子。您大概去过马贩子那儿了吧?”
“每天早上都去。”
“您骑那匹白马了?”
“骑了。”
“它出息了没有?”
“我想是的。只是我怀疑买主是否也能像我一样对付它。它只跟我熟,别的无论什么人都得被它甩下来。”
“我很高兴,太高兴了!看来,它只想驮‘青角’。跟我一块儿过这条横街吧!我知道那边有家餐厅,吃的很不错,喝的更好。您考得棒极了,得庆祝一下。”
我搞不懂亨瑞——他像是换了个人。他,一个孤僻、内向的人,要上一家餐厅去吃饭!他的脸也异于平常,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响亮快活。他提到了考试,这个词引起了我的注意,但在这儿,它也许没什么特别的含义。
从这天起亨瑞天天来看我,就好像我是一个他很快会失去的亲爱的朋友。但是他不容我对这种偏爱感到自豪,随时准备着用“青角”这个气人的字眼儿给我泼一盆凉水。
奇怪的是,我任教的那个家庭也起了变化。父母显然越来越重视我了,孩子们也变乖了。他们悄悄注视我的目光令我不解,可以说很亲切,也可以说很惋惜。
就在对测绘所的造访之后过了大约两星期的一天,女主人请我那天晚上不要出去,和他们全家一起吃晚饭。她解释说亨瑞先生要来,此外她还请了两位绅士,一位名叫塞姆·霍肯斯,是个有名的牛仔。我这个‘青角’还没听说过这名字,但我希望能认识一位真正的甚至是有名的牛仔。
由于我是常客,所以用不着等铃响,而是提前几分钟就在饭厅里了。令我惊奇的是,我在那儿看到的不是日常的布置,而是像过节一样。五岁的小艾米独个儿在屋里,把手指伸进果酱里正在偷吃。我一进去,她慌忙缩回手指,在浅金色的头发上蹭。当我举起右手要惩罚她时,她跳过来向我咬了几句耳朵;为了弥补她的过错,她向我透露了那个伤透了她的心的秘密。我以为我听错了,她在我的要求下重复道:“你的告别宴会”。
我的告别宴会!这怎么能是真的呢!也许这孩子听错了,我只是微微一笑。接着我听见前厅里的声音。客人们到了,我走过去问候他们。他们三人是一起到的,后来我得知他们是约好的。亨瑞向我介绍一个看上去有些呆板而不灵活的年轻人:布莱克先生,随后是塞姆·霍肯斯,那个牛仔。
那个牛仔!我得承认,当我惊奇地盯着他看时,样子大概不太机灵。这么一个形像我可还从没见过。当然后来我又见识了很多。
如果说这个人本来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那么,他站在会客厅里,就像站在旷野里一样,不摘帽子,手里拿着枪的样子就更加深了这种印象。请想像这样一副外貌:
在一顶毡帽——它的年头儿、颜色、形状让最敏锐的人猜破了头也猜不出来——那垂头丧气的帽檐下,从一部森林般茂密蓬乱的黑胡子间探出一个大得吓人的鼻子。由于那把茂盛的大胡子的缘故,除了过分庞大的鼻子以外,脸上其余部分就只看得见两只极其灵活,显得聪明能干的小眼睛了,它们带着狡黠落在我身上。这个人就像我打量他一样也在专注地打量我。
支撑着这么一个脑袋的身体膝盖以上的部分都藏在一件旧羊皮猎装里,它显然是为身材更魁梧的人做的,使这个小个子看上去像一个为了好玩儿而穿上祖父睡袍的孩子。从这可怜巴巴的包装里伸出两条干瘦的罗圈儿腿,穿着条裤腿已破成一缕一缕的印第安式的裤子,年头儿多得大概这个小个子二十年前就穿不下了,因此整双高统靴都露了出来。这靴子是那么大,一旦遇到紧急情况,靴子的主人甚至可以把自己整个儿藏在里面。
这个有名的“牛仔”手里拿着杆枪,这样枪更像是一根棍儿。此时此刻,我想不出有什么比这么一幅草原猎人的漫画更令人生气了。但没用多久,我就拜服了这个奇特的小个子。
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之后,他用一种细弱的童声问那枪匠:
“这就是您讲过的那个年轻的‘青角’吗,亨瑞先生?”
“是的。”对方点头回答。
“哦!我看着不错。但愿他也喜欢塞姆·霍肯斯,嘿嘿嘿嘿!”
这时门开了,他笑着转向门,那尖细、特别的笑声我日后又听到过千百回。男主人偕妻子出现了,他们问候猎人的方式让人觉得他们以前就见过面,接着他们就请我们进餐厅。
我们进了餐厅,被引到座位上后,塞姆·霍肯斯指了指他那根射击用的老棍子。
“一个真正的牛仔从来都是眼不离枪,更不用说我对我的利迪了。我要把她挂在那边的窗帘扣儿上。”
这么说他管他的枪叫利迪!后来我才知道,把自己的武器当活物对待并给它取个名字,这是一些牛仔的习惯。他把枪挂上后又要挂他那顶旧帽子。当他摘下帽子时,我吓了一大跳:他所有的头发还挂在上面。那血红的秃脑袋,着实让人大吃一惊。女主人叫起来,孩子们也尽其所能地尖叫着。他却转向我们平静地说:
“别害怕,女士们先生们,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我也规规矩矩地顶着我自己的头发来着,没人敢反对,直到一二十个讨债鬼来偷袭我,把我的头发连头皮一起扯了下去。那滋味儿可真不好受,不过我挺过来了,嘿嘿嘿嘿!后来我去了Tekama,在那儿给自己买了张新头皮,如果我没搞错的话。它叫做假发,花了我三捆海狸皮。不过没关系,新头皮比旧的舒服多了,尤其是夏天,出汗的时候可以摘下来,嘿嘿嘿!”
他把帽子挂好,假发重新扣在脑袋上。接着他又脱下外套罩在一把椅子上。这外套补过很多很多次,缝上去的皮子一块摞着一块,于是外套变得又硬又厚,大概没有一支印第安人的箭能把它射透。
这下我们能完全看见他弯曲的瘦腿了。他上身穿一件皮质打猎背心,腰间插着一把刀和两支手枪。他把椅子拉向桌子,先向我,又向女主人狡猾地看了一眼,问道:
“在开始吃饭之前,我的女士是否要告诉这个青角,今天这是为了什么?——如果我没搞错的话。”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这个说法是他的口头禅。女主人点点头,转向我,指指那位年轻的客人。
“您还不知道布莱克先生是来接替您的吧,先生?”
“来……接替……我?”我震惊地说。
“是的。我们今天就得为您饯行,我们只好找一位新老师。”
“为我……饯行……?”
今天我得感谢命运,当时自己没被拍下来,我在惊骇之中肯定露出一副蠢相。
“是的,为您饯行,先生”,她友好地微笑点头,让我觉得很不合时宜,我自己可笑不出来。“本应该通知您的”,她补充道,“我们已经喜欢上了您,但又无法阻拦您。同您告别,我们感到非常遗憾,在此我们向您致以最美好的祝愿。请您明天就启程吧。”
“启程?明天?去哪儿呢?”我吃力地说出这些话。
这时坐在我旁边的塞姆·霍肯斯用手拍着我的肩膀笑了。
“去哪儿?跟我去大西部!您出色地通过了考试,嘿嘿嘿嘿!其他测绘员明天出发,不会等着您的。您注定要跟着走。迪克·斯通、威尔·帕克,还有我,我们是向导,沿着海岸山脉,直到德克萨斯。别以为您还能猫在这儿当您的‘青角’。”
我这才恍然大悟:一切都是串通好了的。测绘员,没准儿还是为一条计划中的大铁路搞测绘呢。多么令人兴奋的想法啊!我根本用不着发问,就得到了答复,因为亨瑞走过来抓住我的手。
“我已经说过为什么喜欢您。在这儿,您是个正派人,可家庭教师不是您当的,先生,根本不是,您得去西部。所以我请了大西洋——太平洋公司对您进行考察,但没告诉您。您考得很好,这是聘书!”
他把文书递给我。我一眼望去,看到那上面写着我将得到的报酬,眼睛立刻蒙上了一层泪水。他继续说下去:
“是骑马去,所以您需要一匹好马。我把您自己驯服的红鬃白马买下来了,您应该得到它。您还得有武器。我要把那支猎熊枪给您,它又旧又重,我用不了,可您用它每枪都能打中靶心。您意下如何,先生,啊?”
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