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五代史-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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绅旧闻记》云:罕之镇三城,知王专以教民耕织为务,常宣言于众曰:“田舍翁
何足惮。”王闻之,蔑如也。每飞尺书于王,求军食及缣帛,王曰:“李太傅所
要,不得不奉之。”左右及宾席咸以为不可与,王曰:“第与之。”似若畏之者,
左右不晓。罕之谓王畏己,不设备。因罕之举兵收怀、泽,王乃密召屯兵,潜师
夜发,迟明入三城。罕之乃逃遁投河东,朝廷即授王兼镇三城。)罕之求援于武
皇,武皇复遣兵攻败河阳,会汴人救至而退。梁祖以丁会守河阳,全义复为河南
尹、检校司空。全义感梁祖援助之恩,自是依附,皆从其制。
初,蔡贼孙儒、诸葛爽争据洛阳,迭相攻伐,七八年间,都城灰烬,满目荆
榛。全义初至,惟与部下聚居故市,井邑穷民,不满百户。全义善于抚纳,课部
人披榛种艺,且耕且战,以粟易牛,岁滋垦辟,招复流散,待之如子。每农祥劝
耕之始,全义必自立畎亩,饷以酒食,政宽事简,吏不敢欺。数年之间,京畿无
闲田,编户五六万。乃筑垒于故市,建置府署,以防外寇。(《洛阳缙绅旧闻记》:
王每喜民力耕织者,某家今年蚕麦善,去都城一舍之内,必马足及之,悉召其家
老幼,亲慰劳之,赐以酒食茶彩,丈夫遗之布裤,妇人裙衫,时民间尚衣青,妇
人皆青绢为之。取其新麦新茧,对之喜动颜色,民间有窃言者曰:“大王见好声
妓,等闲不笑,惟见好蚕麦即笑尔。”其真朴皆此类。每观秋稼,见田中无草者,
必下马命宾客观之,召田主慰劳之,赐之衣物。若见禾中有草,地耕不熟,立召
田主集众决责之。若苗荒地生,诘之,民诉以牛疲或阙人耕锄,则田边下马,立
召其邻仵责之曰:“此少人牛,何不众助之。”邻仵皆伏罪,即赦之。自是洛阳
之民无远近,民之少牛者相率助之,少人者亦然。田夫田妇,相劝以耕桑为务,
是以家有蓄积,水旱无饥民。王诚信,每水旱祈祭,必具汤沐,素食别寝,至祠
祭所,俨然若对至尊,容如不足。遇旱,祈祷未雨,左右必曰:“王可开塔”,
即无畏师塔也,在龙门广化寺。王即依言而开塔,未尝不澍雨,故当时俚谚云:
“王祷雨,买雨具。”)
梁祖迫昭宗东迁,命全义缮治洛阳宫城,累年方集。昭宗至洛阳,梁祖将图
禅代,虑全义心有异同,乃以判官韦震为河南尹,遂移全义为天平军节度使、守
中书令、东平王。(《洛阳摚鹁晌偶恰罚浩胪跤肓鹤婊ノ惺榱睢⑸惺榱睿
梁祖兼四镇,齐王累表让兼镇,盖潜识梁祖奸雄,避其权位,欲图自全之计。梁
祖经营霸业,外则干戈屡动,内则帑庾俱虚,齐王悉心尽力,倾竭财资助之。)
其年八月,昭宗遇弑,辉王即位。十月,复以全义为河南尹,兼忠武军节度使、
判六军诸卫事。梁祖建号,以全义兼河阳节度使,封魏王。开平二年,册拜太保、
兼陕虢节度使、河阳尹。四年,册拜太傅、河南尹、判六军,兼郑、滑等州节度
使。乾化元年,册拜太师。二年,朱友珪篡逆,以全义为守太尉、河南尹、宋亳
节度使兼国计使。梁末帝嗣位于汴,以全义为洛京留守,兼镇河阳。未几,授天
下兵马副元帅。
末帝季年,赵、张用事,段凝为北面招讨使,骤居诸将之右。全义知其不可,
遣使启梁末帝曰:“老臣受先朝重顾,蒙陛下委以副元帅之名。臣虽迟暮,尚可
董军,请付北面兵柄,庶分宵旰。段凝晚进,德未服人,恐人情不和,败乱国政。”
不听。全义托朱氏垂三十年,梁祖末年,猜忌宿将,欲害全义者数四,全义单身
曲事,悉以家财贡奉。洎梁祖河朔丧师之后,月献铠马,以补其军;又以服勤尽
瘁,无以加诸,故竟免于祸。全义妻储氏,明敏有才略。梁祖自柏乡失律后,连
年亲征河朔,心疑全义,或左右谗间,储氏每入宫,委曲伸理。有时怒不可测,
急召全义,储氏谒见梁祖,厉声言曰:“宗姡е痔镗哦嗄辏宄撬拿妫
开荒劚棘,招聚军赋,资陛下创业。今年齿衰朽,指景待尽,而大家疑之,何也?”
梁祖遽笑而谓曰:“我无恶心,妪勿多言。”(《洛阳摚鹁晌偶恰吩疲毫鹤娌
忌王,虑为后患,前后欲杀之者数四,夫人储氏面请梁祖得免,梁祖遂以其子福
王纳齐王之女。)
庄宗平梁,全义自洛赴觐,泥首待罪。庄宗抚慰久之,以其年老,令人掖而
升殿,宴赐尽欢,诏皇子继岌、皇弟存纪等皆兄事之。先是,天祐十五年,梁末
帝自汴趋洛,将祀于圆丘。时王师攻下杨刘,徇地曹、濮,梁末帝惧,急归于汴,
其礼不遂,然其法物咸在。至是,全义乃奏曰:“请陛下便幸洛阳,臣已有郊礼
之备。”翌日,制以全义复为尚书令、魏王、河南尹。明年二月,郊禋礼毕,以
全义为守太尉中书令、河南尹,改封齐王,兼领河阳。先是,朱梁时供御所费,
皆出河南府,其后孔谦侵削其权,中官各领内司使务,或豪夺其田园居第,全义
乃悉录进纳。四年,落河南尹,授忠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师、尚书令。会赵在礼
据魏州,都军进讨无功。时明宗已为群小间谍,端居私第。全义以卧疾闻变,忧
惧不食,薨于洛阳私第,时年七十五。天成初,册赠太师,谥曰忠肃。
全义历守太师、太傅、太尉、中书令,封王,邑万三千户。凡领方镇洛、郓、
陕、滑、宋,三莅河阳,再领许州,内外官历二十九任,尹正河、洛,凡四十年,
位极人臣,善保终吉者,盖一人而已。全义朴厚大度,敦本务实,起战士而忘功
名,尊儒业而乐善道。家非士族,而奖爱衣冠,开幕府辟士,必求望实,属邑补
奏,不任吏人。位极王公,不衣罗绮,心奉释、老,而不溺左道。如是数者,人
以为难。自庄宗至洛阳,趋向者皆由径以希恩宠,全义不改素履,尽诚而已。言
事者以梁祖为我世雠,宜斫棺燔柩,全义独上章申理,议者嘉之。
刘皇后尝从庄宗幸其第,奏云:“妾孩幼遇乱,失父母,欲拜全义为义父。”
许之。全义稽首奏曰:“皇后万国之母仪,古今未有此事,臣无地自处。”庄宗
敦逼再三,不获已,乃受刘后之拜。既非所愿,君子不以为非。然全义少长军中,
立性朴滞,凡百姓有词讼,以先诉者为得理,以是人多枉滥,为时所非。又尝怒
河南县令罗贯,因凭刘后谮于庄宗,俾贯非罪而死,露尸于府门,冤枉之声,闻
于远近,斯亦良玉之微瑕也。(《五代史阙文》:梁乾化元年七月辛丑,梁祖幸
全义私第。甲辰,归大内。梁史称:“上不豫,厌秋暑,幸宗姡降谑眨壮
视事于仁政亭,崇政诸司并止于河南府廨署。”世传梁祖乱全义之家,妇女悉皆
进御,其子继祚不胜愤耻,欲剚刃于梁祖。全义止之曰:“吾顷在河阳,遭李
罕之之难,引太原军围闭经年,啖木屑以度朝夕,死在顷刻,得他救援,以至今
日,此恩不可负也。”其子乃止。梁史云云者,讳国恶也。臣谨案,《春秋》庄
二年,《经》曰:“十有二月,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传》曰:“书奸也。”
夫《经》言会者,讳恶,礼也;《传》书奸者,暴其罪以垂诫也。又《庄》二十
二年,《传》书:陈完饮桓公酒,公曰:“以火继之。”辞曰:“臣卜其昼,未
卜其夜。”岂有天子幸人臣之家,留止数日,奸乱萌矣。况全义本出巢贼,败依
河阳节度使诸葛爽,爽用为泽州刺史,及爽死,全义事爽子仲方,即与李罕之同
逐仲方,罕之帅河阳,全义为河南尹,未几,又逐罕之,自据河阳,其翻覆也如
此。自是托迹朱梁,斫丧唐室,惟勤劝课,其实敛民附贼,以固恩宠。梁时,月
进铠马,以补军实。及梁祖为友珪所弑,首进钱一百万,以助山陵。庄宗平中原,
全义合与敬翔、李振等族诛,又通赂于刘皇后,乘庄宗幸洛,言臣已有郊天费用。
夫全义匹夫也,岂能自殖财赋,其剥下奉上也又如此。晚年保证明宗,欲为子孙
之福,师方渡河,邺都兵乱,全义忧憾不食,终以饿死。未死前,其子继业讼弟
汝州防御使继孙,庄宗贬房州司户,赐自尽。其制略曰:“侵夺父权,惑乱家事,
继鸟兽之行,畜枭獍之心。”其御家无法也又如此。河南令罗贯,方正文章之士,
事全义稍慢,全义怒告刘皇后,毙贯于枯木之下,朝野冤之。洛阳监军使尝收得
李太尉平泉庄醒酒石,全义求之,监军不与,全义立杀之,其附势作威也又如此。
盖乱世贼臣耳,得保首领,为幸已多。晋天福中,其子继祚谋反伏诛,识者知余
殃在其子孙也。臣读《庄宗实录》,见史官叙《全义传》,虚美尤甚,至今负俗
无识之士,尚以全义为名臣,故因补阙文,粗论事迹云。)
朱友谦,字德光,许州人,本名简。祖岩,父琮,世为陈、许小校。广明之
乱,简去乡里,事渑池镇将柏夔为部隶。尝为盗于石壕、三乡之间,剽劫行旅。
后事陕州节度使王珙,积劳至军校。珙性严急,御下无恩,牙将李д撸钌钏
倚爱,小有违忤,暴加箠击,б跸沃9饣辏钣氲芎又薪诙仁圭嫦喑郑
干戈日寻,珙兵屡败,部伍离心。二年六月,辩睿楦姐耆耍鹤姹憝'为陕
州节度使。б嗫敛遥椴灰叮蚋垂キ',叭谢衩猓庸橛阢辍H辏
祖表简为陕州留后。九月,天子授以旄钺。车驾在凤翔,梁祖往来,简事之益谨,
奏授平章事。天复末,昭宗迁都洛阳,驻跸于陕。时朝士经乱,簪裳不备,简献
上百副,请给百官,朝容稍备。以迎奉功,迁检校侍中。简与梁祖同宗,乃陈情
于梁祖曰:“仆位崇将相,比无勋劳,皆元帅令公生成之造也。愿以微生灰粉为
效,乞以姓名,肩随宗室。”梁祖深赏其心,乃名之为友谦,编入属籍,待遇同
于己子。友谦亦尽心叶赞,功烈居多。
梁祖建号,移授河中节度使、检校太尉,累拜中书令,封冀王。及朱友珪弑
逆,友谦意不怿,虽勉奉伪命,中怀怏怏。友珪征之,友谦辞以北面侵轶,谓宾
友曰:“友珪是先帝假子,敢行大逆,余位列维城,恩逾父子,论功校德,何让
伊人,讵以平生附托之恩,屈身于逆竖之手!”遂不奉命。其年八月,友珪遣大
将牛存节、康怀英、韩勍攻之,友谦乞师于庄宗。庄宗亲总军赴援,与汴军遇于
平阳,大破之。(《欧阳史》:晋王出泽潞以救之,追怀英于解县,大败之。追
至白迳岭,夜秉炬击之,怀英又败。)因与友谦会于猗氏,友谦盛陈感慨,愿敦
盟约,庄宗欢甚。友谦乘醉鼾寝于帐中,庄宗熟视之,谓左右曰:“冀王真贵人
也,但憾其臂短耳。”及梁末帝嗣位,以恩礼结其心;友谦亦逊辞称藩,行其正
朔。
天祐十七年,友谦袭取同州,以其子令德为帅,请节钺于梁,不获。友谦即
请之于庄宗,令幕客王正言以节旄赐之,梁将刘鄩、尹皓攻同州,友谦来告急,
庄宗遣李嗣昭、李存审将兵赴之,败汴军于滑北,解围而还。初,刘鄩兵至蒲中,
仓储匮乏,人心离贰,军民将校,咸欲归梁。友谦诸子令锡等亦说其父曰:“晋
王虽推心于我,然悬兵赴援,急维相应,宁我负人,择福宜重。请纳款于梁,候
刘鄩兵退后,与晋王修好。”友谦曰:“晋王亲赴予急,夜半秉烛战贼,面为盟
誓,不负初心。昨闻吾告难,命将星行,助我资粮,分我衣屦,而欲翻覆背惠,
所谓邓祁侯云‘人将不食吾余’也。”及破梁军,加守太尉、西平王。
同光元年,庄宗灭梁,友谦觐于洛阳。庄宗置宴飨劳,宠锡无算,亲酌觞属
友谦曰:“成吾大业者,公之力也。”既归藩,请割慈、隰二郡,依旧隶河中,
不许,诏以绛州隶之。又请解县两池榷盐,每额输省课,许之。及郊礼毕,以友
谦为守太师、尚书令,进食邑至万八千户。三年,赐姓,名继麟,编入属籍,赐
之铁券,恕死罪。以其子令德为遂州节度使,令锡为许州节度使。一门三镇,诸
子为刺史者六七人,将校剖竹者又五六人,恩宠之盛,时无与比。
庄宗季年,稍怠庶政,巷伯伶官,干预国事。时方面诸侯皆行赂遗,或求赂
于继麟,虽僶俛应奉,不满其请。且曰:“河中土薄民贫,厚贶难办。”由
是群小咸怨,遂加诬构。郭崇韬讨巴、蜀,征师于河中,继麟令其子令德率师赴
之。伶官景进与其党构曰:“昨王师初起,继麟以为讨己,颇有拒命之意,若不
除移,如国家有急,必为后患。”郭崇韬既诛,宦官愈盛,遂构成其罪,谓庄宗
曰:“崇韬强项于蜀,盖与河中响应。”继麟闻之惧,将赴京师,面诉其事。其
部将曰:“王有大功于国,密迩京城,群小流言,何足介意。端居奉职,谗邪自
销,不可轻行。”继麟曰:“郭公功倍于我,尚为人构陷,吾若得面天颜,自陈
肝膈,则流言者获罪矣。”四年正月,继麟入觐。景进谓庄宗曰:“河中人有告
变者,言继麟与崇韬谋叛,闻崇韬死,又与李存乂构松逆,当断不断,祸不旋踵。”
群阉异口同辞,庄宗骇惑不能决。是月二十三日,授继麟滑州节度使。是夜,令
朱守殷以兵围其第,擒之,诛于徽安门外;诏继岌诛令德于遂州,王思同诛令锡
于许州,(吴缜《篡误》云:《伶官史彦琼传》,友谦有子建徽被杀。传中未载。)
命夏鲁奇诛其族于河中。初,鲁奇至,友谦妻张氏率其家属二百余口见鲁奇曰:
“请疏骨肉名字,无致他人横死。”将刑,张氏持先赐铁券授鲁奇曰:“皇帝所
赐也。”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