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时代的恐龙战争-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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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 赵庄姬在晋景公宫中生下婴儿,屠岸贾居然敢冲进宫中去搜捕。
第三, 程婴带着屠岸贾跑到山里,随便指着一个叫杵臼的人,说他怀里抱着的就是赵武,你快杀了吧,并且按司马迁说的,你还给我一千金作为赏赐吧。屠岸贾就信这是真赵武?
第四, 程婴干吗不把假婴儿放在赵庄姬的居宫中,然后带屠岸贾来,说这是赵武,你快杀了吧。这样是不是还更可信一些,而且还可以免得他的老哥们杵臼一死。
我们认为,实际情况并没有那么惊心动魄,根据《左传》记载,赵庄姬诬陷赵同、赵括,导致赵同、赵括被灭门,然后她在弟弟晋景公宫中,安然生下赵武,并没有遭到任何迫害。实际上,她不是被迫害者,而是迫害别人者。随着韩厥过来说好话,晋景公把赵武立为了整个赵家的掌门人,赵武一支的地位反倒提高了。这很可能是赵庄姬一支为了与同门赵同赵括争夺赵家族“掌门人”的地位的内部斗争,一切仅此而已。
赵武先生二三事:
孤儿赵武20岁,出落得弱不禁风、神经过敏,也慢慢地步入了可怕的政坛。20岁时他举行加冠典礼,标志着长大成人,然后按照习俗,去拜会各位亲戚高朋,并且接受高朋们的美好祝福。
赵武首先在路上看见栾武子(栾书),栾武子说:“你的帽子很美啊!以前我做你父亲赵朔的副官,他外表很美,但华而不实,请你努力讲求实效吧!”
赵武去见中行宣子,宣子望着他的帽子也说:“美啊!可惜我老了。”
去见范文子,范文子说:“现在你可要警惕啦,贤明的人得到宠爱后会加倍警戒,傻瓜因宠爱才会骄傲。我听说晋文公重耳最爱听百姓意见,叫瞎眼的乐师在朝廷上诵读前代箴言,让百官献诗讽谏,在歌谣中辨别吉凶,在道路上询问毁誉。先君最痛恨的就是骄傲自大。”
去见驹伯,驹伯说:“美啊!但是年轻人不如老年人的地方多得很哪!”
去见韩厥,大恩人韩厥说:“要谨慎警诫啊,这就叫做成人。成人的关键就在亲近善人。一开始就亲近善人,善人再推荐善人,那么,不善的人就没法到自己身边了。一开始就亲近不善的人,不善的人又引进不善的人,那么,善人也就没法到自己身边了。”(哇塞,绕口令啊)
去见智武子,智武子说:“你要好好努力呀!作为赵衰的重孙、赵盾的孙子,二十岁了你还在做大夫,这不是耻辱吗!赵衰的文才,赵盾的忠心,难道可以忘记吗!赵衰通晓前代典章,辅佐文公,精通法令而终于执政!赵盾在襄公、灵公时代尽心谏诤,被灵公憎恨,还是冒死强谏,这能说不是忠吗!你好好努力吧,有你爷爷的忠心,加上祖爷爷的文才,事奉君王就一定会成功啊。”
去见苦成叔子郤犨(念隙抽),叔子说:“年少而当官的人很多,我怎么安排你呢?”
去见温季子郤至,郤至说:“你比不上别人,可以退而求其次。”
最后去见张老,把各位卿大夫的话转述给了他。张老名叫张孟,是我们老张家第一个见诸史书的人,看来我们老张家根还在山西。张老说:“好呀,听从栾伯的话,可以使自己不断进步;听范文子的教诲,可以恢宏自己的德行;听韩子(韩厥)的告诫,有助于成就事业。至于最后三郤的话,使人丧气,别听他们胡掰。”
哈哈,这段逸事写来真让人哭中发笑,想想人生,不也就是如此吗?
孤儿赵武,性情和善,温良恭俭让,从大夫、新军将、上军将,一点儿一点往上熬,终于在25年后熬到了极点,成为三军元帅兼执政官,执晋国国政达七年,多次主持国际会盟,处理国际纠纷,在诸侯中享有盛名。
然而他却未老先衰,年仅四十七岁,在《左传》里就一幅老态龙钟的样子,跟诸侯会盟,光拣泄气的话说,什么“吾侪偷食,朝不谋夕”啊,什么“朝夕不相及,谁能待五年”啊。众外国使臣看着堂堂晋国首相光说些苟且偷安、混饭过日子的话,以及什么人生在世、草木一秋的大真话,都惊异地瞪大了眼。
与会使者纷纷认为“赵孟将死矣!”
果然,这个颓废派的执政大臣当年死去,也许是被上一代的惨剧和儿时的坎坷摧毁了他心灵的健康,那时候又没有心理医生。不过,根据我们的分析,他们家这一支并没有遭到戕害啊。
到了赵武的孙子赵简子的时候,赵家又变得咄咄逼人了。铁腕人物赵简子,联合知氏、韩氏、魏氏消灭了范氏和中行氏和赵氏中的邯郸支族(大嘴巴赵穿的后代),占据晋阳、邯郸等强城大邑。赵家的实力和财富再次凌驾于国君之上,无诸侯之名而有诸侯之实。最后终于在其子赵无恤时代实现轰轰烈烈的三家分晋。
最后,赵家终于带领河北河南山西的毗邻地域,成为战国七雄中的赵国,一度冠绝北方,这是后话。赵国后来的名人,有享有“战国四公子”美名的平原君赵胜,也有“纸上谈兵”的败将赵括(此“赵括”非刚才被灭族的彼“赵括”也)。
所有这些历史云烟,家族兴衰,在这里只是一笔带过,后面的书里再做详述吧。
正文 第十一章 问鼎中原(B。C。607—B。C。590)
晋国的霸业,是在重耳和晋襄公父子时代最盛。到了晋灵公、晋成公、晋景公年间,霸业中衰。那么,这个中衰时期,春秋的霸主又是谁呢。
南方的楚庄王芈侣,在晋灵公第九年(公元前613年),以声色冶游的方式,登上了他爸爸商臣(楚穆王)传给他的宝座。
一般新官上任三把火,窝囊的楚庄王上任,却装了三年孙子。这期间楚国事务都由权臣令尹承包,楚庄王的主要任务是喝酒和听音乐。
楚国的巫术、神话、乐舞、楚辞,那都是春秋艺术宝库的奇葩。不听国政、日夜作乐的楚庄王花了三年时间,坐在钟鼓齐鸣、竽瑟狂作的宫殿上,搂着进口的外国美女,欣赏各种乐器纷然杂奏,一片轰鸣。
楚庄王一边听歌看舞,一边痛饮。我国古代的酒主要用黍子酿造,起源可能来自放馊了的饭,中国人用水果酿酒的历史比西方晚,酒精度数也不高,所以容易变酸,一次必须使劲喝。直到酩酊大醉。
楚庄王红着脸,晕乎乎地说:“寡人过得好爽啊!有敢谏者,死无赦!”可是大臣们忍不住还是想劝他。伍参(即伍子胥的曾爷爷)跑到殿上,说了他那著名的“有鸟停于高阜,三年不鸣”的故事。伍参说:“我看见,有只鸟,停于高阜,三年不鸣。这鸟怎么这么奇怪啊,占着树枝儿不拉屎!”
楚庄王左抱郑姬,右抱越女,从钟鼓间探出脑袋,回答:“这个鸟的情况我知道。此鸟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伍参磕了个头:“大王英明!”就出去了。
这就是成语“一鸣惊人”的出处,还被不识字的小燕子还珠格格念做“一鸟骂人”。
精神分析鼻祖弗洛伊德大师认为,人们做事的动机除了性冲动,就是“渴望伟大”了。伍参的话正是从伟大入手,但是还嫌隔靴挠痒,因为他没有摸到楚庄王的苦衷。楚庄刚一上台,年纪又小,力量又孤,面对复杂的国内政局根本不敢出声。当时的实力派人物令尹和另外两家大夫拉起队伍对打,可怜的楚庄王只够做旁观资格,结果还是被二大夫像捉小鸡那样劫持出城了,等令尹胜利以后才得以归位。武力如日中天的令尹,跺一跺脚,楚国就要乱颤,可怜的小楚虽然名为大王,实在随时可以被杀被废,他只能躲在酒杯中暗自观察政局。
(注:按理说,楚国一直强化王权,推行县制,抑制分封,并用“覆军杀将”这样的苛法控制担任朝臣的各卿大夫家族,不应该出现权臣压盖楚庄王的后果啊。是的,楚国相对北方诸侯来讲,君权算是强的。但一个国君不可能自己管理好诺大的楚国,楚王必须借助自己的副手,也就是令尹来管理国家。令尹相当于后代的宰相。宰相是很容易分掉皇帝的大权的,后来的皇权社会摸索了很久,皇帝们才搞出了制约宰相的一系列办法,譬如不许同一家族世袭宰相,用谏官牵制宰相。但是,楚国的十一位历任令尹中,有八个,都是来自同一个家族的,这个家族名叫“若敖家族”。这就使得若敖家族成为堪于楚王族分庭抗礼的望族。
从最早的猛将屈瑕,到后来的斗伯比、斗廉、斗祁、斗射师、令尹子文、令尹子玉、现任令尹斗越椒,都是若敖家族的。若敖家族从楚武王以来,世代官居高位。其中,斗伯比扶助楚武王攻服随国,斗廉则是春秋早期思想家,提出“卜以决疑,不疑何卜”的观点,闪烁着唯物主义的战斗精神。斗祁是楚武王创设的第一任令尹。斗射师帮助楚成王杀灭乱国的子元。楚成王得到权柄后,老虎奶喂大的斗谷於菟毁家赞助楚成王,成为楚成王的令尹,即令尹子文,是楚国历史上最为德高望重的圣人,后代令尹高不可攀的偶像。令尹子文后来让位给将星令尹子玉(成王之花,也是若敖氏的)。可以说,楚国的江山,有一半是若敖氏打下来的。若敖家族为楚国的缔造和扩张,立过恢弘的功勋。历代楚王也很宠爱他们,把大块的新占区赐给他们。于是若敖家族不但封邑广大,还自有军队——子玉就曾拉着自己的家族部队上了城濮之战战场。发展到了楚庄王继位初期,若敖家族已经兵强马壮,不服管教。相比之下,楚王族却在衰弱。)
现任的楚国令尹,就是若敖家族的掌门人——大号斗越椒。在他的势力威压下,可怜的小楚只能去躲在酒杯中,像小鸡躲在蛋壳里,靠酒精和美女麻醉自己,像那个歌唱得那样“总是弱不禁风一幅孬种的样子”。
但是,喝酒归喝酒,听音乐归听音乐,小楚两眼雪亮,心知肚明,偷偷寻找心腹人。
他打猎的时候,看到有人刺了虎豹,就说:“吾以是知其勇也”,看到有人把猎物均分,就说:“吾知其仁也。”
自从一鸟骂人以后,楚庄王还是照喝无误,一点没改。又过了几个月,一个大夫“苏从”再次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冒死进谏,逼楚庄王振作起来。这位王才犹犹豫豫地答应试一试了。
然而这个倒霉的家伙刚要发奋图强,楚国却发生大饥荒。戎族乘机攻击其西南境,贯穿楚国纵深,一直扎到湖北北部的房县。然后又转了个圈,攻打楚东南边境,进逼阳丘,侵入湖北枝江。同时,麋国人与百濮人也抢占枝江一带,紧逼一百公里外的郢都。庸国是个大国,庸国人也从湖北竹山持械进攻。楚国四境皆警,蛮族合聚闹腾,形势非常严峻。楚国北方靠近“巴尔干”的申、息两县北门都不敢打开,生怕中原诸侯乘机破楚。
这些制造混乱的戎族、百濮,都是在楚国人眼里,更落后的“群蛮”,由于楚国的强大而被压制在西南一隅,如今兴风作浪。不过,楚庄王很好地利用了这个危难时期,他以抵御外敌为名,接触兵权,像现在的小布什那样,压制下国内的矛盾和各势力的不同声音,获得战时的独裁。
当时,有些楚大夫谋议迁都躲到阪高去(就是张翼德长坂坡一声断吼的地方),大夫蒍贾反对,认为百濮麋人都是看着我们饥荒,以为我们不行了,才敢出头伐我。如果我们主动出击打庸国,他们见我们仍有实力,必然怕了,各自散伙,回归本邑去讫。(蒍贾就是从前在城濮之战前,论子玉必败的那小孩。)
楚庄王以为甚是,于是说服了逃跑派,出兵仅仅十五天,百濮麋人的帮闲叛乱份子,见势不好,一哄而散。楚军先遣部队,直接开赴今湖北竹山,那里是庸国的老窝,与庸兵接战七次,次次都假意败走。庸人骄傲,不设戒备。楚庄王抓住这一宝贵战机,从郢都乘坐快速马车亲临战场,分兵两队,夹攻庸国,秦国人和巴人也出兵赞助,群蛮一看楚军强大,于是也改变立场与楚结盟,于是合力击庸。庸国疏于戒备,竟被一举灭掉。
通过这次用兵,楚庄王建立了自己的威望,他的王卒(王族直属军队)也趁机加强了,可以同嚣张的若敖家族分庭抗礼了。回到国都的楚庄王从戎车上跳下来,明显地比以前晒黑了。这个曾经躲在蛋壳里的小鸡,他伸了一个懒腰,对着天空喊道:“哈哈——我要打鸣啦兮!”
于是楚庄王进行快刀斩乱麻的一番改革,对阴云密布的楚国天空进行大清洗,诛杀数百多人,任用数百多人,遍布朝野上下的豪族悍将都换成了乖乖虎(手术动得够大)。
楚庄王喜欢了,若敖氏却不喜欢了。若敖氏家族的掌门人——令尹“斗越椒”见势不妙,也开始猛烈反击。
这个斗越椒,据说基因有问题。从前,大圣人令尹子文退休在家,不料他弟弟却生下了一个状似熊虎、声若豺狼的小子,就是这个斗越椒。子文说:“必须杀了他,这个孩子,熊虎之状而豺狼之声,如果不杀,将来毁灭咱们若敖氏的就一定是他了。”但是他弟弟不听,虽然哥哥又说出“狼子野心”之类的成语,但那都是宿命论调,不听。子文大为忧戚,临死时候,把自己直系族人聚在一起,说:“等未来斗越椒一执政,你们赶紧跑,否则就完蛋了。不过,我估计还是会被灭族。如果人的在天之灵也要吃祭祀东西的话,那若敖氏的鬼以后怕是要饿肚子了!”
如今,楚庄王怕若敖氏专权,任用了好几个若敖氏的政敌来给他掣肘。伍参、苏被任以国政,蒍贾为司马。“狼子野心”的斗越椒自觉境遇可危,作为反扑,就发出若敖卒武装,囚禁政敌蒍贾,随后杀之。
(注:蒍贾就是在城濮之战前,论子玉必败的那小孩,他不是若敖氏的,所以对若敖氏的人包括子玉看不顺眼,说子玉的能力最多只够带三百兵车。子玉非要去打城濮之战,也是想在战争中以侥幸取胜来回敬对方的抨击,堵住他们的嘴(原话是“愿以间执谗匿之口”)。楚成王不给子玉增加兵马,子玉就带出自己若敖氏六卒,也够可怜的。然而子玉终于是打败了,命也没了。从此,其他楚国家族对于若敖氏的攻击和“谗言”,大约再没有一天间断过。)
斗越椒杀了蒍贾。家族的兴盛与挫折,先人的伟大与庄王的猜疑,使这个处境尴尬的人终于迈出了挺而走险的一步,与王室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