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农民--宝珠轶趣录-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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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高干部的执政水平,实在是当前及待解决的问题。而我们的干部执法手段太简单化,甚至于搞得十分不得人心了。
忍痛割爱是需要一种巨大的精神力量支持的。
小林坚定地认为,如果没有制度和机制的东西起作用,要从根本上解决城乡二元结构在农村长期积累的重重矛盾,仅仅凭一种良好的愿望是不行的。需唤醒民众,更需要一种机制和制度的完善。皆大欢喜需要和谐的东西来滋润。
小林当天离开姚村时,她已觉察到了,姚村的事件处理得好,是对整个社会和制度的一种触动。处理不好,就要加剧社会的政治矛盾。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结局。
回到县城,小林想从有关部门得到一些丹河水电站建设和设计方面的有关材料。而有关部门,有关人物,像避讳瘟神似的,不愿谈论此事,好像里边隐藏着一种巨大的危险,或顾左右而言它,或笑而不答,人们用一种表面的轻松和说笑,竭力掩盖一种大家都明白的事实。你若再追问下去,那表情好像嘲笑你是个白痴和神经病一样!那意思是说,你连这点内情都不懂?不懂听听那民谣怎么说的:猫和老鼠上床了,绵羊开始吃狼了。懂不懂?不懂?天是蓝的,海是深的,官场上的话没一句是真的。还不懂?当官的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爬上树。懂了吧?懂了就好。12点了,该回家吃饭了,你走不走?
小林出得门来,找县刑警大队想问问宝珠被抓的情况。刑警队的人说,不知道姚村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忙的抓人都抓不过来哩。
小林跑到县治安大队,班上已经没有人了,问一个接电话的小女孩,一问三不知。等到再上班,已是下午3点。治安大队的人也是神神秘秘地不多讲什么。问到宝珠的情况,都说事态严重,谁也不能见。要见必须有局长的批条。都说宝珠要判刑的。饿了他好几天了,噢噢地喊爹叫娘。只有一个女孩子看上去很有气质文采,别人都叫她小丽。等办公室没有人的时候,她悄悄告诉小林,说宝珠昨晚已逃跑了,追了一晚上也没追到。小林心里一惊。小丽推测,宝珠他们跑出去可能到北京告状去了。因为县城的街头出了很多小字报,揭露了县委县政府很多不光彩的事情,其中就有姚村的土地事件!说最少有二十人接受了开发商的贿赂,少则五万,多的几十万哩。有名有姓的,估计假不了。县里正组织人力查找造谣生事的人。
小林感谢小丽提供的消息,都觉得像亲姐妹似的亲。约定日后再见面。
这时李队走进来,疑惑地看着走出去的小林,问小丽:“不是记者吧?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小丽说:“若是记者,能不采访队长?我的一个远方表姐,好多年没有见面,拉起话来了,才知道是一家人。怎么样?没有找到吗?”
“焦头烂额!”李队烦恼地摇头:“妈拉个巴子!挺严实的一个地方,怎么能跑出去呢?这几天尽出怪事。怪就怪在,跳崖的找不着尸首,逃跑的不留任何痕迹,折腾了好几天,该抓的一个也没有抓到;抓到的没一个有用的!肯定有人提前走漏了消息!”李队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窝心的事,“你听说街上的小字报了吧?说我受贿五万。这不是诬陷人吗?咱是保驾护航的,你说不干行吗?”
小丽开玩笑说:“既然他们有,你这保驾护航的也应该有。我看你比他们还辛苦呢!”
“可我真的没有啊。”
“那就是他们的不对啦。”
“得利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想到我。跑了一个宝珠,拍着桌子训斥我!妈拉个巴子,不干了!受这窝囊气!”
小丽劝李队说:“李队,我倒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队说:“讲!怕什么。”
小丽说:“如今的法制越来越健全,百姓知道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自信心自然也越来越高。你该清楚,宝珠算一个文化不高的人吧?两句李白的诗,竟然让他那么兴奋,那么激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你肯定没有好好去想这个问题。你知道,你也听到过,他那次出去时大念‘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依我看,李队,这不是两句诗的问题,而是一种精神状态的自然表露。法制越健全,该办的,不该办的,群众都知道,你再吓唬也没用。他们懂得,不犯法,就不怕什么。比如姚村的袭警事件,我就认为,那纯粹是领导们逼出来的。政府给农民承包了土地,30年归他们使用,他们就把它奉为信条,老老实实种地,几乎是与世无争的了。现在,要端掉他们的饭碗,哪有不急的道理?当官的讨好开发商,不该宰割老百姓的心头肉。农民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既然是衣食父母,就不是一般的人。养活咱们的是他们,关键的时候给国家支持的也是他们。可现在的当官的谁给过他们一个好脸看?我的父母也是农民,我知道他们的心思。在这个社会里,他们是把自己放在二等公民的位置上说话处事的。他们辛勤耕作,省吃俭用供孩子们读书,是他们觉得家里应该有个识字的人,到时候有个明道理的,吃亏也知道吃在什么地方,不要糊里糊涂地上当受骗。如今我要说什么或做什么,我父母就都觉得是对的。他们把我推到一等公民的位置,自己甘居二等哪。李队,说句心里话,我一看到他们默默无闻和与世无争的样子,心里就难受的想掉泪。他们像一头只知耕作的老黄牛,吃的是草,出的是力;鞭打它们,只知往前跑,连一句怨恨的话都没有。所以,5.11那天你让我去,我就没去。”小丽流泪了,但小丽说:“我想过,中国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农民,能由衷地喊出宝珠那样的话,我会为他们,也为我的父母欣慰的。我只想劝你李队,在对姚村的问题上要三思而行。他们是农民,政治上无依无靠,他们想靠的是国家,他们能靠的就是承包的那几亩土地,不是逼急的,他们决不会和警察,和政府对着干。他们奉行的原则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安就是福。多好的农民哪,可关心他们的人太少了,坑害他们的人太多了。我讲的就这些。”
小丽的脸上挂着泪花,她难过的似乎说不下去了。
李队没有说话,眼里含着泪走出去了。走出去不一会儿,李队又返回来,说:“小丽,我和你说句实话吧,我也是农家出身,你说的我都有同感。那么多的人闹事,就抓了一个宝珠,一个陈秀英?你知道,宝珠是个大屁眼狼,什么事情他一个人也敢包下来。我若把他交出去,他非吃亏不可。我也是于心不忍哪!所以,先把他锁到那个小黑屋里,饿了他三天。他还算聪明,跑了。我也派人去逮他了。逮住逮不住,就看派出去的人的水平了。”
小丽听李队这么讲,心里很高兴,暗暗为宝珠祝福。却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李队想了想,问:“小丽,你是大学生,懂得比我多,那天宝珠说我和他是各为其主,一时还真把我搞糊涂了。你说当今社会主角该是谁?”
小丽觉得李队的提问很有意思,轻轻地抹着脸上的泪花说:“李队,你以为谁该唱主角?”
李队说:“我以前认为社会的主角是工农大众,现在我是越看越糊涂,越想越不明白了。你说是工农大众吧,谁现在代表他们说话?你说不是吧,他们又是那么一大群人。可县委县政府说了,如果县委县政府办件事,一次一次去和农民商量,那就什么事情也办不成了。县委县政府说他们的是主角。我看主角是那个承包商!气粗得很哪。妈拉个巴子,看人,连正眼都不想用!他们私下就说,什么农民,什么县委,包括黑社会,一样的几个钱就摆平了,打发了——他们就是这样说的。他们说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成什么,从不担心这世界有什么无法改变的事情——你听听这口气大的,他们说只要愿意,他能把咱们这个县全都买下来,再卖出去!翻烧饼似的,翻几次都可以。小丽,你说谁是主角?我听了真是气得慌!当警察,你连主角都找不到,无头苍蝇似的,你说能干什么呢——小丽啊,你是刚从学校毕业的,你不知道现在的工作有多难干。难就难在你找不着北。比如说那个宝珠,昨晚逃跑了。你说他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他拿三个馒头当炸药和警察斗,还一本正经的,很像回事的。他没有土地,也没有家,却要为保卫家园而斗争。他追求的是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可他拿的又是现实的武器。我知道他狗儿的能吃,故意饿了他三天,还饿出一句很有水平的话来,说我‘不给饭吃,是最大的不人道。’嘁,他还人道哩。说吃了饭,‘咱该论的就论,该辩的就辩,才有意思嘛。’你说你说,他倒成了个政治家了!哎,你别说,坐而论道,还真得吃饱饭。”
小丽笑得前倾后仰的,说:“李队,我来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听你坐而论道。有水平!以前就知道你好说个‘妈拉个巴子,抓起来,’这会儿理论都一套一套的啦。行!”
李队说:“逼的,不想不行。如今到处是一片混乱,到处是对抗,却又搞不清谁和谁对抗。不提阶级斗争了,怎么这斗争反倒越整越多了呢?越整越普遍化了呢?没有斗争的有了斗争,没有矛盾的形成了矛盾。这个社会果真是疯狂了呀!”
小丽说:“邓小平的伟大就伟大在这个地方,他及时地提醒全国人民,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必然导致社会生产和社会生活的多样化,分散化。不提阶级斗争,是阶级对抗也由过去的几个主战场,转移到了整个社会领域,阶级矛盾的主体已从政治斗争降到了社会犯罪层面。其规模之大,也许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时期。暴力犯罪,毒品走私,恐怖活动,性市场,环境污染,农民失地,过度的城市化,就好像是核泄漏,威胁到每个人,你说谁是站在岸上的人?谁是矛盾的主体?说不清了吧?所以,我最近给县委提了个建议,好好地抓一抓警察队伍的建设。毛主席说过,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很重要。我觉得一个社会最大的危险,莫过于领导者也像被领导者那样只顾考虑自己的事情。作为领导干部,不能整天想着酗酒,捞钱,泡小姐。”
说完,小丽先笑了。李队知道小丽笑的是什么意思,也忍不住笑了。小丽说:“李队,我可没有专指你的意思啊。”
李队笑着走去门外。
第十一章 逼上梁山(2)
宝珠是在夜深人静时逃出治安大队的。那个小黑屋,他住过,稍微想想办法,就能跑出来。没有人发现他是怎么逃出来的。他寻小路,投暗角,凌晨四点多钟,才钻进姚村的后山树丛中。他想在山上的树丛中寻得一个逃出村的人问问情况,或者寻找到刘贵生,杜马,武二他们。山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野兔在奔跑。有时它们还大胆地停下来看宝珠。野兔不懂宝珠的心事,宝珠需要的是人,那怕有个人影也成!可是整个大山里连个人影也没有。他心里空荡荡地难受,不知下步该怎么走。他后悔不该匆匆忙忙地逃出来,既被抓住,就该硬着头皮面对。那刘胡兰,那江姐,那许云峰,都是宝珠小时候钦佩的英雄。关键时候怎么把他们都忘了呢?该和他们在里边辩一辩的。可这伙警察们硬不和你辩;你要辩,他就抽你嘴巴,你只好不辩。这世间的事是辩一辩好!灯越拨越亮,理越讲越明。宝珠就不信,理全都在他们一边!你说姚村的人招惹谁了?没有呀,是上级要征他们承包的土地!要征也行,总得给个说法吧?没有说法也行,怎么好好就抓人呢?那个常骂“妈拉个巴子”的人,真是太妈拉个巴子了!动不动就抓人!抓人!这农家人,脸皮薄,见过什么世面,只要被警察抓去,有理没理都矮人三分。脸面是个大事,他们不像宝珠能自轻自贱,也能自尊自爱。
宝珠坐下来,觉得肚子十分饿了。三天没有人给他一口饭吃,再不想办法,非把他饿死在那个小暗房不可。宝珠就提醒过李队,说不给人饭吃是最大的不人道。人活着第一要吃饭。先吃饭,吃完饭再论事,谁是谁非,论得也有意思;不给饭吃,论什么也没意义!现在当官的人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不懂这个道理,就是不懂做人——他们是不给宝珠一个当官的机会啊。宝珠若是当了官,先让人好好地吃饭。吃饱了吧?好,咱论事。不听,妈拉个巴子,先打你一顿;打完后喝酒;喝完酒,再论事。你信不信?到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不服气的。以心感人人心归哪!刘备三顾茅庐,不怕他诸葛亮不出山;出得山来还得好好干。为什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得就是个诚信。毛主席那会儿就懂人心,所以大家心气足。邓小平懂人心,先叫农民吃饱了饭。所谓小康,以宝珠的理解,就是做到大家吃饱了饭,论事、做事。可惜几个歪嘴和尚把那本经念歪了。农民刚有了碗饭吃,就觉得农民好活了,就坑害开他们了。比如姚村吧,这两年是刚刚喘过这口气来,有了些活像,尝出些甜头,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夺他们手中的饭碗了。农民是最实际的人了。你说河对岸放着一大堆金子,问农民愿要不愿要。农民又不是傻子,有金条为什么不要?你说愿意要好,但要放下手上端着的饭碗,也不给他们过河的船和桥,那农民的选择就是宁愿吃现在的这碗饭,也不去冒死去要那堆金条。他们懂得命比金子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况且他们苦怕了,饿怕了。农民不是没理想,也不是不浪漫。历史上有很多伟大人物给过他们浪漫和理想。他们也切切实实地为此浪漫过,理想过,奋斗过,牺牲过,但是都无可挽回地破灭了。最终还是那片黄土收留了他们,拯救了他们。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土地是农民的精神家园依托地。人是需要精神家园的。一个失去精神家园的流浪汉,最终只会沦落为欲望的奴隶,而不可能升华为自由的缔造者。谁抛开土地能再给他们建造一座比现在还好的精神家园,农民也不是非留恋那种面对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不可!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不切实际的东西,马上就要饿肚子的事情,他们绝对不冒险去干……
……不想这些了,近来宝珠发现,自从进了两次局子,自己很愿意琢磨些事情了,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