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腐-第3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黄鼠狼低着头喃喃的说:“我给忙糊涂了,没听清楚。”
他走后,我一想到他被人骂时那种低着头、唯唯诺诺又没处躲藏的窘态时就忍不住要笑:天下竟然有这种笨蛋?!一点弯也不会拐,拿根鸡毛当令箭。自己不听清楚,又不会用脑子想一想,还常常不可一世得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也难怪那些工人和业务员都讨厌他了。见高就爬见低就踩,谁受得了他?!
沈西手里拿着生产单走来问我笑什么。我乐呵呵的把这个笑话告诉她,沈西也笑着骂:“活该!他也有今日!我平生最看不起这种人了,太势利了!”
正说着香君走进来听说此事也拍着双手叫好,一边又活灵活现地学着黄鼠狼平时的嚣张态度、横行霸道的神气与表情,一边又点头哈腰的学得黄鼠狼挨骂时的窘况。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设计部中等个儿,皮肤白净,人有点瘦,平时也很斯文的邹碧华听到笑声跑了过来恨恨的说:“我走时非得把这条看门狗揍一顿不可!”
沈西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人太不会做人了,全公司上下的人除了领导没有一个不恨他的!他早晚要成为过街的老鼠。”
我正色道:“我一般情况下都很尊重他的,毕竟他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要给人家打工。但是,那一天我姐夫来找我,他不让我姐夫进来又不通知我,打电话又被占线了,弄得我姐夫生气的走了。后来我跟财务经理讲,财务经理又把他训了一顿。这人做事有时候太过份了。”
沈西连忙接口道:“这种人尊重不得,以前我也象你一样尊他一声‘师傅’,可是他这种人简直是狗坐桥子——不识抬举。我现在从来不跟他讲一句话,看见他我就讨厌!”
香君蹦跳着道:“星期六那天才气人哩,人家客户来买东西,我收了钱签了字留下了白单并且告诉了他。可他硬要客户把白单交给他,并挥着手叫道:没有白单,我今天就是不许你走!那种口气与神态狂妄得不得了,好象他是老子天下第一。把我气得半死。对工人他作威作福,而对老总那一批人他又点头哈腰的打躬作揖,十足的奴才相,我看见他就生气……”
我笑道:“你们一个个都那么聪明,都知道往下面推,你们做好人,剩下我们这些个笨蛋做你们的挡箭牌,做替罪羊。今天我为这事都差点同业务员吵起来了。”
沈西笑道:“你不是也往外推吗?只有黄鼠狼这个笨蛋会象接圣旨一样去实行了。倘若他自己干净倒也罢了,公司里的东西都不知被他搞走了多少,还把别人一个个当成贼似的。”
香君摊了摊两手:“我以前常常也为这事同业务员吵,小赵叫我把好关,盯紧业务员的单,后来徐书恒叫我用这个办法,确实不错。”
沈西随口说道:“小赵做事还不老成。”
我一惊,头一回听沈西背后这么批评小赵的。我同小赵在一起接触不多不敢妄下结论,但沈西很少轻易评价哪个人,所以我只能一分为二的看。我想:他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滑头——都聪明的把球往下踢,踢到认真老实的人手里哪里有不栽跟头的?反正我不管他,要我去出头我也没那么傻,他们找我,我自然叫他们先找财务再来找我。既然大家都会做好人,我也犯不着做恶人。
晚上下课休息时,个子娇小,身材小巧玲珑,皮肤净白,长着一双丹凤眼,眉毛如一弯新月的黄小玉走到我身边问:“主考学院的老师建议我报读本科阶段的课,而我的专科又没考完,我想报专科阶段的课,你说我该怎么报呢?”
我答道:“那你就听老师的呗,他的建议对我们应该有帮助的。”
“可我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似的。”
我点点头,这就是人类的通病——都不愿意被人左右而强调自我,纵使人家是一番好意也不见得个个领情。我不想再说什么,等一下我的好意被她误解于我有何益处?但是我不回答又不行,黄小玉仰着头正热切的望着我,我只好说:“如果你认为你的想法是正确的,为什么不试试呢?”
黄小玉嫣然一笑:“谢谢你!那么你说我该报什么才好呢?”
我想了一想说:“先报现、当代作家作品选吧,那个比较好考一点。”
日常我们常常希望自己有谈话的技巧,但在实际运用中往往被我们轻易的忽略了,纸箱车间有个工人闹情绪拿着新的工资方案找到沈西不悦的问道:“沈西,怎么我们的工价降了30%,印刷机却没降还是3。4的工价呢?”
沈西回答说:“印刷机也降了,以前是3。6的工价。”
“可为什么我的比他的降得要多?”
沈西在桌子上用手比划着:“既然你这么问我,那么我传达一下上面的意见,我只是个传言人,并不是我个人的意见。他们认为印刷师傅是技术性的工作,而你那分纸机的技术性相对要少些,否则为什么开胶印机的师傅一个月六七千而一般的工人都只有千把来块呢?这就是一个技术问题。”
……
这个工人走后,沈西说:“这些人连话都不会说,自己嫌工资低还要去拉扯别人,好象非得要别人搞得同他们一样低才心甘似的。”
我点点头应道:“这就是一个人说话技巧的问题,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等一下他到领导面前一说,搞不好人家又跟着受牵连。”
“是呀,何况他自己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他拿什么跟人家印刷的师傅比?!”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想:沈西倒是很懂说话的窍门,分明是她自己的想法,刚才她却强调自己只是一个——传言人。这样一来既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说服人,又不得罪人。怎么能说她谈话的水平不高呢?
张志荣打电话来告诉我:“我把资料寄过来了,是昨天寄的。我应聘了康佳,康佳要我去,而且可以不要我的档案。但是康佳的效益在走下坡路,我想进华为做技术支持。”
开始我还以为是他们的专业术语,后来一想不就是技术骨干之类的吗?我因为有几个同事围在我身边不方面说什么,匆匆同他挂了电话。不过我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因为毕竟两个人没有多深的感情。说起来好笑,张志荣没打电话来时似乎有好多问题要问,可一旦接到电话却不知从何说起。难怪他也不怎么打电话了,没有话题很难沟通的,何况我们都是笨嘴笨舌的人。
我走到生产部交日报表时,沈西一边下着订单一边悄悄告诉我:“今天下午,老总当着车间所有工人的面指着方经理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是怎么管理的?!你是干什么吃的?简直是酒囊饭袋……”
“怎么会这样?这样一来不是让方经理在工人面前威信扫地了吗?以后叫他还怎么在下面开展工作?”
“是啊。老总经常是那样当着工人的面点着他的鼻子骂的,唾沫飞扬,比骂一个孩子还要厉害得多,根本就不把方经理当人看!老总高高在上,才不管人家好不好干工作哩。”何芳也接口道。
我点点头叹道:“我觉得方经理挺可怜的,几十岁的人了还要这样遭人作贱。”
沈西亦点头叹息着:“是呀,打工哪里有顺心的日子过?!”
我久久无语,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晚上清理书时,看见《飘零梦》不觉信手一翻,越看越有趣,一边读一边为里面的主角赵宁静与林爽然的无缘唏嘘不已,有一种凄恻的情怀,哎,为什么美好的爱情却不能如愿以偿,而平凡无趣的夫妻却可以相守一生呢?不懂!不懂!
我不知道作家写此剧本是何用意?而且还要编织一个凄美的悲剧让人扼腕叹息。也许小说唯其以悲剧告终更能振憾读者的心灵,以达到凄切哀婉的审美效应。
坐228路车去上课,车子开到女儿国突然抛描,想想等车也要不少时间,干脆徒步而行,顺便去博士眼镜处洗一下眼镜。走进教室,刚好七点。郭芳一见到我就急叫着:“我还以为你不来呢?怎么这么迟?”
我放下书说道:“车坏了,走了半个小时的路。”
抬头扫视教室——不到二十个人,而且全是熟面孔,大家纷纷向我问好,我也笑着同他们打招呼,牛丽萍笑着问:“你报的是涵授还是面授?”
“涵授。”
“我也是。就这么薄的一本书,读什么面授?”
在座的亦都纷纷说自己也是涵授。我不禁暗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回来与胡安娜同车,一路听她说笑:“我觉得我现在的男朋友比上次的男朋友会关心人,人也蛮高大的,比我高半截,害得我要仰起头来看他。唯有一点不足是——没有深圳的那个朋友有钱,可见这世界上凡事难有两全。”
我笑道:“钱毕竟是身外之物,只要他对你是真心就行了,反正我们还年轻,没有钱可以自己去赚。”
“我也是这样子想的。同他在一起也蛮开心的。他每一个周末都会从广州来接我下班或者下课……”胡安娜甜甜的笑着说:“你的呢?”
“我和他还没达到你们那种境界,象喝白开水一般的,淡淡的。”听了她的话,我不禁想起了那天她男朋友拍着她的肩时关切的表情,随后便将她温柔的揉在怀里……
我笑着问:“你同以前的男朋友还有联系吗?”
“没有。没这个必要了。我已经找到感觉了,既然已经分了手,双方再在一起很尴尬的。”
“那倒也是。谈朋友不成后能做普通朋友的又有几人?除非当初没有付出感情亦无所谓。”我点点头说道。
胡安娜摇摇头:“也不尽然。我第一个男朋友是我高中时代的同学,现在我们还有联系。”
“那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毕竟学生时代比较单纯。”
“那倒是。不过上次我快要考试时,他从北京打电话来挖苦我:考什么呀?自考是很简单的,用得着那么辛苦吗?有现在这样读,以前读书时怎么不多考几分?”胡安娜一边摇头晃脑的学着对方的口气一边说:“把我气得够呛!我‘啪’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他不鼓励我反倒来打击我的信心?他以为我们考试象内地一样的可以作弊,所以他用一种不屑的口吻对我说话。不知道我们为了考试化了多少精力!不是我说,深圳的考风比内地的不知强多少倍!你看一上考场,大家都一拿到试卷就低着头认真的审题做题,从没见到有谁夹纸条抄写或者东张西望偷看的……”
我点头笑道:“与自己兴趣相投的人讲话好像永远也说不完似的,同另一类没有共同语的人却只有冷场。”
胡安娜拍手笑道:“那叫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下车笑着同她再见。她摇着手笑道:“不再见,不再见,明天我们还得见。”
我抚撑大笑:此女真有趣!
上班时,李主任打电话来要我写一篇文章,我猜:一定是有关公司近况之事,便推说:“其实我没什么水平,公司里有很多真才实学而不露的人。”
李主任笑道:“你不要谦虚嘛,我看你就很有才能。这一期的文章主要就是调动工人的积极性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写一篇。”
“这恐怕我不能胜任,我一般写作要有兴趣的才能写得出一点象样的东西,否则生般硬凑纵使写出来亦不美。真是不好意思!”我委婉的说。
“但你还是不妨试一试,能写好一点尽量写好一点……”
放下电话,我不由有点气闷:别说调动工人的积极性,我连自己的积极性尚且调动不起来。歌功颂德的违心话我平生从来没干过。我可不想为了出风头写出这种不得人心的文章来。
安能推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何芳告诉我:何花和邹碧华都会写文章提高工人的积极性。我无动于衷的说:“要写他们写,我不写。写出这种违背我心意的东西会让我消化不良、昼夜不安。我宁愿有时间把书中的好诗词抄写一遍也不愿把精力化费在这方面。”
可李主任硬要我写,心里头有点冒火。
下班时收到张志荣的资料,读了他的信,颇有点失望——我的热心竟然引起了他的惶恐?既然如此又何必要把资料寄给我,让我去请舅舅帮忙呢?莫非真有鱼与熊掌之事?既然如此为何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躲躲闪闪的干什么?信中又说他“心情零乱”,是否是因为前途未卜而产生的惶惑心理?亦或是另有其因?既然人家不讲,我也不想多问,实在不是那种诸事八卦的人。算了,既然已说过帮人家还是尽力而为吧。
课后休息时,郭芳见我嘴巴破了便拿来她的西瓜霜要帮我敷伤口,我坚持自己喷,结果又对不准。慕雪流露出柔美的笑靥向我伸出了手。我不好意思拒绝她的好意便亦笑着替给了她。她喷完之后我也不说谢谢,但内心实在是感谢,我的这些同学确实都很友爱和善。
下课后,我把“政治经济学”借给郭芳去做笔记。可郭芳又要我把今天的《毛泽东思想概论》也借给她。我想也没想便冲口而出:“你怎么老是这样的?这书我还得回去复习哩,就是《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我还是昨晚拼命赶出来给你的。”
郭芳满脸诧异而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慕雪也象看外星人一样惊奇的看着我。我暗悔自己太过冲动:把对单位不满的情绪带了出来。虽然我一惯乐于助人,郭芳我也不知帮了她多少回了,但我从来没有对哪个同学讲过这么重的话,第一次这么批评人家,又是当着大家的面,真有失形象!唉,什么时候我才能改正这种冲口而出的毛病!
张志荣打电话来问我收到他的信吗?我答收到了同时轻轻的问:“你信中说惶恐,我给你的印象这么差吗?”
张志荣“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不是的,你领会错了。”
哦?是吗?难道是我孤陋寡闻?又听他说:“这是一种习惯问题。你学中文的应该理会得出……”
“是一种谦词吗?”
“不是。是……怎么说呢?”
“算了,你不想讲我也不勉强你。”我坦率的说。私底下我想:惶恐不就是指内心不安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吗?
他嗫嚅了一会又说:“也许你接触面比较窄,所以……其实这是指感情……“
“哦。”我点点头似乎他正站在我身边似的说:“我这人比较坦率,有什么说什么,若有冒犯之处请多多包涵。我崇赏自然、直率,不大愿意跟当官的或者太做作的人打交道。”
“其实我也比较喜欢性格率直的人,只是有些话我不知该怎么说……”
打电话给舅舅,我还没开口说,他就问:“你收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