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子鸟-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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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钟热血,光掏钱不上课,象你这样的钱赚也白赚。”
“你干嘛要打击人家的积极性,讨厌。”
公正地说吴嫣的进步是有目共睹的,是难能可贵的,是可喜可贺的,只是有一点让我深恶痛绝,那就是她新添了一个毛病,每天下午下班后都要到医院来等我。说得中听是守候,说得不中听就是监督。
吴嫣说她是一盒爱情的万金油,当我迷糊时,不清醒时,被女人施了媚术转腿肚子时,她就会把油及时涂我眼睛里。
我说我在泉城路见过艾艾,大家肯定当我白日做梦,多半是走火入魔出现的幻觉,最初我也这样告诫自己:不能这山看着那山高,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不能胡思乱想,远离了现实的大本营。再说我现在基本上没脸再想入非非。可我还是觉得我看到的那个人是艾艾,虽然离得比较远,还隔着条大马路,大马路中央有不少来回奔驰的车辆,当那个女人在对面挂满文告牌的路边出现时,我的眼皮受到干扰般跳了一下,纤巧的背影轻松地拨动了心弦,我后悔当时没紧跟着追上去搞清楚,可是当时的环境的确容不得我去验证一个幻觉,因为吴嫣正黏在我肩膀上大发娇嗔。最近我俩就象一对连体婴,只要是八小时之外,看到我就会看到她,看到她就会看到我。等迟钝的中枢神经过滤完各种图像,收编处理反映出那个女人的确是艾艾时,我急促地抬头,人海茫茫,伊人已失。
唉——今天的天气有点闷。我的情绪突然就低落下来。
我心烦意乱地告诉吴嫣,晚上我值班,陪她吃过饭我得回医院。
“我要陪你值班。”
“别闹了,我才刚当上个副主任,你也不给个机会让我烧上三把火?”
“那好吧。”
夜色飞起,灯火阑珊。打发掉吴嫣,我拖着疲惫的影子来来回回在泉城路逛荡。为了这个没有解开的疑团,无精打采。实际上我和吴大小姐撒了谎,我并不值班,只是最近象一只被樊笼困住的小鸟,实在憋得慌。九月的夜晚开始有风,这个风不是热得人伸长舌头喘气的酷风,而是凉爽的能够带来惬意的清风,我落漠地抱着清风胡乱走在人群熙攘中,我听到这个世界除我以外的各种声音,浮躁、渲染、沉默,就是在这堆杂乱无章中,我的思想平息了这些动静,品尝到刻骨的孤独。
孤独是灵魂深处的一面镜子,它可以透过微笑击碎你伪装的快乐。
我伫立,我徘徊,我凝视,我沉思,我寂寞,我茫然……突然记起几句残句:水晶灯及琥珀酒里/却挡不住/你的目光/你的目光/浸过层层玻璃/水般地/灌注我……我的神经被翦若秋水的眼眸打痛,心上开始反复地想一个人,思念象蛇一样缠住我不放,我突然就冲动起来,刚才我不知道因为什么而落漠,而此刻我清醒地知道我要去做什么。
隔着一道门,一堵墙,我知道她在门的里面墙的对面,越是接近入口越想退却,心理上产生了某种类似于小男生的愧疚和胆怯,从上次吻过之后,就再也没和她单独相处过。我暗暗告诫自己,这不是爱,这只是关心,就是想爱,也不能爱,因为这样不负责任的爱会带给她伤害,可是你们不能因为这连我付出关心和爱护的权力也剥夺掉。我站在病房外面紧张地深呼吸,手指触摸着门把手,听到里面有人在对话。
“太晚了,你走吧元涛。”
多长时间没见,她连对他的称呼都变得这么亲近,以前她可是只信任我的,我又自我解嘲地骂了自己一句,你谁呀江北,吃这无来头的飞醋。
“我还是再呆会儿吧,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
“唉,这几天你受累了,每天过来照料我妈妈,真不知如何谢你,如果没有你帮忙,我恐怕真应付不了。”
“你别说这些见外的话,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你回去吧,你在这儿我反而无法好好休息。”
“既然这样,我就走。”
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向门口移动,我赶紧随手打开隔壁的黑漆漆的病房,把身子藏匿起来。两个人都低着头从病房走出来,小雷不安地搓动双手说:“你慢走。”
她转身想缩回病房。
“小雷。”师兄低头思索着,猛然间抬起头,用热切的目光盯着她问:“可以出去走走吗?”
“不,不,散了吧,太晚了。”小雷躲闪着小声拒绝。
师兄激动地停下脚步,他鼓足了勇气象要表白什么,我也跟着紧张起来,心脏不安地乱跳。
他激昂的情绪瞬间莫明其妙地蔫了,嘴嘟囔着说:“那好吧,我走了。”
“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这句温柔的关心再度激起了他的勇气,师兄猛地握住小雷的手腕说:“小雷,我爱你!”
这句话不光吓了小雷一跳,也让我倒吹了口冷气,他怎么会这么直接。我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师兄的手,希望可以用目光把落在那双小手上的大手抬开。
“你别胡说。以后不准说这样的话。”雷雅文用力甩开他的大手。
“你不让我说,我也得说,虽然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可江北说得对,我是个大老爷门儿,既然喜欢就得主动点告诉你,不能窝窝囊囊地烂到肚子里,你别说话,我说完就走,小雷,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千万不要为难,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不管结果如何,你都是个好姑娘,只要你不嫌弃,我以后还愿意来帮你。好了,我说完了。”
师兄看都不看雷雅文如释重负逃她似地跑了。小雷出神地看着远处消失的背影,倚着门框发呆。
我手里捏着汗,努力压抑着脉搏突突的跳动,倒不象刚才那么想见面。
第二天上班后做的第一件事儿是把雷雅文叫到跟前;说批准她休假侍侯她母亲。我一边心情复杂地翻病厉,假装很忙碌的样子,一边很快地把要讲的话尽量简短地讲完,克制地想知道她的反映。
小雷安静地点点头说:“谢谢江主任,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和护长交待一下算是放假了。”
“当然,我已经给护长打过招呼了,你只要把手头儿的活再交接一下就行。”
“谢谢。”
她前前后后的许多个谢谢,残酷地拉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有点恨她波澜不惊的面容。
意外的事情总是发生在胸有成竹时。李云盼教授对我有强烈的抵触情绪,我给他安排任何手术他都会提出N多理由发泄不满,好多人反映说最近他工作没有情绪,手术不积极,以前他也算个骨干力量,这样下去怎么行。
有一天医务科张主任打电话,说高干楼来了一位非常难应付的高干病人,要科里派一位资格比较老的大夫过去(因为这个高干只信任老大夫,瞧不起年轻大夫)。几个老教授不是
休班就是有手术,只有李云盼现在满手是空,于是我安排他过去。
李云盼鼻子哼哼着说:“江主任,您吩咐的我当然义不容辞。”
“这就好,还不快去?”
他嘴里咕噜着狠狠地摔门而去。怎么啦,我并没得罪他啊,既便他当不成小组长,少了些实惠,也不能光埋怨我。这样小鸡肚肠,真庆幸当时没选他,娘西屁,肚子疼怨灶王爷。
李云盼刚走一会儿,施芬娣从病房那边气急败坏地过来,她先去了李东明办公室,估计没人,又来到我们屋子四处瞅量,横肉往嘴巴两边一扯道:“喂,病房那边有事。”
估计她的驴脾气又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这是来搬救兵的,人家眼睛又没看我,脸对着窗玻璃发话,我干嘛自讨没趣接她的茌。我假装没听见,拿起桌上的齐鲁晚报往眼皮下一挡,你奶奶的天掉下来还更好呢,不让你吃点苦头儿,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求我帮忙是吧,请低下你蛮横的头。
施芬娣腾腾两步走到我面前假声假气地说:“哟,咱们江大主任,你没长耳朵呀。”
“哈哈,我还以为您在和别人说话呢。”
“你别给我装蒜,屋子里不就你一个喘气的吗?”她忿忿不平地调高音量说:“喂,我说大主任,病房那头儿有个难缠的主儿在闹事儿,你还是过去瞧瞧吧,我可是通知过你啦,出什么问题别找我。”
“你不说什么事我怎么去?”
“你!”施芬娣刚想发火,她咽了口骂人的唾沫(看来她长进了,也学会了忍耐)说:“你不会去看看,我哪知道什么事儿,没闲功夫陪你嗑牙,你自己看着办吧。”
施芬娣讨了个没趣撅着猴屁股似的嘴巴悻悻地离开,我浑身痒呼呼地痛快。不过,那些摆不上台面的话也只是为了气气她,我还不至于品德低劣到看医院笑话或看某个人的笑话的地步。刚来到病房的走廊,远远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地乱作一团。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因为桡骨骨折,右臂上打了石膏,病人说手腕处并没受伤,可自从手术后痛得受不了,强烈要求医院想办法给他止痛,有个年轻大夫给他打了安痛定,他还嚷嚷疼。护士们看到我来,就象见到了挡箭牌,刷地闪到一旁。
我耐心询问那个矜鼻子皱眉头嘴里不干不净嘟嘟囔囔的病人:“哪里疼?怎么个疼法?”
他看到我年轻、脾气好、和蔼可亲,眉头皱得更凶,嘴巴裂得更歪,叫声更放肆、更嘹亮,恰似我的温柔加重了他的痛苦。
我检查了一下他受伤的右臂说:“石膏可能长了点。”我果断地对跟前的一个护士说:“来,把手腕处的石膏剪开看看。”护士听话地赶紧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剪开后手腕处的确红肿。我对病人说:“石膏打得有点长,估计没什么大碍。”
“不行,还疼,疼死啦。快去找那个姓李的老大夫,他昨天给我打了一针,我就不疼了。”
姓李的自然是李云盼,这个手术是他做的,我问护士李教授是不是给他打的杜冷丁,护士说是,我说那就再给他打一针吧。
病人的家属跟在屁股后面赖唧唧地问:“是不是手术时你们戳坏了他哪根神经,他说手术结束时听到有的大夫说哪个血管没接好,到底怎么回事儿?大夫,你可得讲明白,要不别想走。”
我不厌其烦地重复同一段话:“刚才不是解释过了吗?是石膏长了点,所以出现红肿疼痛,这是极正常的事情,现在手腕处的石膏已经解除,估计很快就没事儿啦。”
刚刚处理完这个烂摊子,医务科的张主任来电话找我。
“小江,你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了给高干楼派一位老大夫吗?”
“是啊,张主任,没错。”
“安华老吗?你怎么能这样做,这不是给我们医院难堪吗?现在老干部在大发脾气,说咱们不重视他,不拿他当回事儿,弄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去应景儿,你让我如何交待,你呀,怎么能这样疏忽大意,不按领导的要求办事儿,以后怎么让院领导信任你!”
“张主任,不对,怎么会是安华,您听我说……”
“好啦,现在什么也别说啦,赶紧派一位老大夫把安华替换下来。唉——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他失望的叹息如同一击重锤擂得得我心底瓦凉。
回到办公室恰巧孙教授刚从手术室出来,累得满身是汗,我怎么忍心再让他去侍侯那么个难缠的主儿,可不让他去让谁去,我厚着脸皮低声下气地说:“孙教授,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您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可您德高望重,高干楼有位病人点名道姓地说要您过去,您看怎么办。”他理解地看看我说:“好,别担心,我马上过去。”救急如救火,听到他痛快的允诺,我心底油然生出对他从来没有过的敬重之情。
我握着他的手诚恳地说:“谢谢,谢谢您。”
“都是份内的工作,有什么好谢的,话又说回来,你也不容易。”
我现在终于体会到“群众是衣食父母”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下班前我去了小雷母亲的病房,这几天虽然没有过去探望,心里却没忘记这位带给我异样情感的老妇人,刚作完手术那几天,她不能进食,主要靠点滴维持嬴弱的生命,可我总觉得她身体里有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是支撑着她生命的脊梁。
小雷看到我,意外地张着手不知所措,头马上垂下去,夕阳也遮掩不住她涨红的耳根子,她从床底下拖出条方凳说:“你来啦。”抿了抿嘴角,难为情地站在一边傻呼呼地搓手。看到她的紧张和慌乱,不知怎么我就很开心,她粉嘟嘟的样子象个奶娃儿很逗人,白晰清瘦的脸腮上缀着好看的红云,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捏捏。我笑了笑,她的头就垂得更低,小女儿神态尽露无遗。我压抑着轻暖的欣喜,把视线费力地从她身上转移到母亲身上。老妇人正在打流食,昏黄的眼睛陷落得更深,里面却闪烁出象流星一样与精神极不协调的光芒,她一连几次转动灰色的眼珠,温暖地照向我又温暖地照向小雷,神色渐次明朗起来,她的手抖动了一下,我会意地走过去,紧紧握住她没有生气的手,她满意地点点头,眉梢飞起一簇迎春花般的喜色。我知道她是误会了,脸开始发热,小雷极为尴尬地悄悄用眼角瞟我,醉人的潮水从夏空一样的眼眸中层层叠叠地涨上来。
虽然和小雷一句话没说,但从病房出来却有种飘飘然喜滋滋的感觉。被别人欣赏甚至带着点虔诚的膜拜,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事情,当然前提是对方必须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我正想入非非地吹着口哨打算回办公室时,吴大小姐像尊瘟神堵在走廊尽头,她嘴里嚼着口香糖,双腿叉开,乜斜着眼翻白颌拉。
“呵,走桃花运啦?挺兴奋哦!”
“哪儿有呀,兴奋也是因为看到你高兴呗。”
“我呸——,当我是白痴啊,又去见那个小妖精了吧。”
我上前捂上她的嘴巴低声说:“还没下班呢,同事都在,怎么也不注意影响。这么大个人啦,本来挺明白事理的,还要我教呀。”
吴嫣惦着脚朝我来的方向看了看,用右手食指点着我的脑瓜儿笑道:“这次就饶了你。快去收拾一下,咱们回家。”
晚上吴嫣告诉我医院里出国的名额写下了。
“谁?”
“安华。”
我心里扑腾一下不快地问:“怎么会是他,按你上次的说法论排辈轮到我也轮不到他,另有内情吧。”
吴嫣滑溜的身子向我怀里偎了偎说:“有什么内情,估计是他父亲给他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