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炜:一光年的距离有多远(新版)-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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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还那么小心翼翼地接近他，那么不确定地问他——“我们还是朋友吗？”
“最好的朋友。”他茫然道，不知道心中的疼痛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她笑了，努力挤出笑容的同时，眼泪却不争气地滑落了下来：“只是朋友。”
甩甩头，甩掉所有不切实际的痴心妄想，甩掉未经许可擅自掉下的眼泪，也甩掉萦绕已久的心痛感觉。
“所以，”小茵拿下了电话，直接向着对面的阳台大喊，“晚安！阿杰！”
星空下，他看到她的笑容——如此可爱，如此坚强，却又如此悲伤。

第48节：初冬（7）

夜更深，对面也早已不见人影，他却依然伫立在影园的大阳台上，任初秋的薄雾慢慢笼罩，任漫天的星光渐渐暗淡。
“小杰！听话，乖，再多吃一点！”
“你不是在为青藤杯网球赛作准备吗？那就应该多补充一些能量啊！”
一大清早，影园的大宅里就传出了各色连哄带诱的声音。
“来，再吃一片妈妈亲手为你烤的面包！”这么尖厉溺爱的声音，只属于一个人——影园的女主人，史文倩。
“牛奶也要多喝点，补充钙质，对身体很有好处哦！”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老爷子安越峰，现在却说起了电视里千篇一律的广告词。
“阿杰，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火腿奄列，里面的鸡蛋是我早上三点钟就起来买的草鸡蛋，很香的……”老李唠唠叨叨的声音也不失时机地加入进来。
“对了，昨天晚上那个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史文倩好奇的嗓门再度响起。
接下来——
砰的一声，暗红色的胡桃木大门被推开了。
从门里出来的，是这个早上唯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人——安臣杰。
烦，好烦。
尽管这个清晨，有这么明媚的朝阳，这么清新的空气，可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胸口就像堵着老大一口浊气，怎么样都开朗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也许是因为老爸老妈的紧迫盯人，也许什么都不因为，只是因为他正处于情绪低谷……总之，他现在只想好好来一场势均力敌的网球赛，发泄出心中的郁闷就对了！
背上球拍，步下楼梯，绕过在朝阳下熠熠闪烁的喷水池，没情没绪地走过那片冬青、夜来香和玫瑰花丛。
“嘿！阿杰！”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阿杰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过身，抬头看去。
果然，她又不出所料地坐在了高高的栏杆上，还不知死活地荡着穿了破球鞋的脚。
“没想到会这么快又看见我吧！”她把头发都扎到了脑后，一张干干净净的脸上仿佛承接了这个早上所有的阳光。
忽然之间，他心里的那口浊气慢慢地弥散开来，直至消失不见。
阳光这么好，空气这么新鲜，还有小鸟在婉转啼唱，这么美好的早晨，没有理由心情沮丧。
“好啦！”小茵把手撑在栏杆上，“我要下来了！”
“不要——”他一声惊呼。
话还没有说完，那道小小的身影就从两米高的铁栏杆上飞了下来。
一阵地动山摇、尘土飞扬之后……
一切如同往常。
小茵完好无瑕地安全落地，不过，降落的地点依然是——安臣杰的肚子。
阿杰一把推开了一屁股坐在他身上的小茵。
“喂！有没有搞错？又来了？！下次我要是再去救你，”他悻悻地站起身，“我就不姓安……”
他的抱怨被身后怪异的咔吧声打断了。
不祥的预感开始升起。
手慢慢伸向背后，指尖触摸到的事实证实了他的预感——
那把最心爱的黑色与香槟色相间的HEAD网球拍折断了！
看着身首异处的跟随了他多年的球拍，他抬起头来，如果眼光能够杀人的话，现在的小茵也已经面临和这副网球拍同样的命运了！
“我还希望用它来赢得青藤杯呢……卓、小、茵！”他一字一顿，“你的末日到了！”
发青的脸色、灰暗的印堂、喷火的双眸，还有那咬牙切齿的诅咒，面对这样的煞星，谁都不免手心出汗两腿发软——当然，除了小茵。
小茵严肃地瞪大了黑白分明的灵活眼眸，毫不畏惧地紧紧盯着安臣杰那双充血的眼睛。
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两分钟……
阳光不知什么时候隐到了云层后面，风从遥远的北方凛冽地扫来。
风潇潇兮易水寒，天地间一片肃杀。
决战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哈哈哈哈——”
天苍苍野茫茫之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清脆欢快的笑声。
安臣杰差点摔一跤——不是要决战吗？这个疯疯颠颠的女人在做什么？


第四部分

第49节：初冬（8）

“你……”小茵手指戳到了他的脸上，“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哈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
阿杰的脑后冒出一大滴汗来——她到底要干吗？
“真的好像……哈哈哈！”说到一半，她又笑得弯下了腰。
他把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最好她把自己的肠子笑断，然后就可以轮到他来笑了。
她忽然止住了笑容，翻书一样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哥斯拉！”
“什么？”他又差点摔一跤——她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地说话吗？
“就是那只踏平了东京的怪兽啊！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和它好像哦！”严肃了不到两秒钟，她把头一仰，又开始狂笑了起来，“哈哈哈……”
“哥斯拉？我有这么丑吗？”这可真是莫大的侮辱，“我还觉得自己蛮像——咸蛋超人的呢！”
“咸蛋超人？！”她停下来仔细看了看他，“还真的有点像耶！”
“才一点？”他白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应该是很多吧！”
阳光下的影园，顷刻间充满了男孩女孩的笑声，没有阴霾，没有悲伤，笑声里荡漾的，只有晴朗和明媚。
他先止住了笑，凝视着她。
“朋友？”他问道。
“最好的朋友！”她肯定地重复着昨晚他说过的话，把所有的伤心、伤感和伤痕，都小心翼翼地隐藏到了阳光的背后。
避开那双黑色、带笑的眼眸，她决定切入正题。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皮套：“对了，我来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解开皮套，明媚的阳光下，在她的手上有一样东西闪烁着夺目的银色光芒。
“PC120E！”
她听得出他声音中的诧异与惊喜。
安臣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奇迹。
他明明已经摔坏了它！可是眼前，那架小小的漂亮宝贝却依然完好无损！
小茵的唇边浮现出一个微笑：“为了把它修好，足足有一个礼拜，我每天晚上都在打工。”
她的声音中不无自豪，毕竟，能够像她那样用自己的双手换来想要的一切的人，在这周围并不多见。
“打工？”难怪之前的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再见到她，“你根本不需要打什么工！我会赔你的！”他开始吼了起来。
这个女人在搞什么？他弄坏的东西，不来要他赔，反而自己跑出去赚钱来修！她的脑子是不是和这架摄像机一样也需要修一修？！
“都是因为我偷拍你，它才会摔坏的！”小茵的脑袋再次倔犟地昂了起来，“所以，应该由我自己负责！再说了，我不是也压坏了你的宝贝网球拍？我们算是扯平了！”
尽管依然怒火中烧，他却发现自己忍不住想笑——这才是他熟悉的，顽固、独立、自信的小茵。
“好吧，”他耸耸肩，“你是在哪里打工的？”
“快餐店。”她的脑袋垂了下来，“不过，即使我再打上一个月的工，赚的钱也不够修的！”
“那你是怎么弄好它的？”他实在好奇，这架PC120E看上去就像新的一样。
“多亏了四眼帅哥，我的摄像机才能够焕然一新！”
“四眼帅哥？”
不知为什么，他有些不舒服——她什么时候又认识了一个帅哥？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所以只能先这么称呼一下啦。”小茵侧着头，爱惜地打量着自己的宝贝。阳光洒在它小小的机身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那天下午，这个陌生男孩进入SONY专卖店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他只是无意路过，却撞见了有生以来最最胡搅蛮缠的一幕。
“什么？要三千块以上？还不一定能够修好？”小茵瞪圆了眼睛，捏紧手中皱巴巴的几张钞票，“这不是抢钱吗？”
“喂，小姐，你也不看看你的摄像机坏成什么样子了？光是把表面上的这些碎片粘上去，就要几天的工夫了，更别说里面的零件了！”胖老板翻起了金鱼眼——真是的，修了那么多年的摄像机，还从没有看见过坏得这么彻底的东西，肯修就已经不错了，居然还被人说成是抢钱！什么世道嘛！

第50节：初冬（9）

“可我……可我只有五百块钱。”小茵沮丧地看着放在柜台上的那架支离破碎的摄像机。
“那就对不起了，我们这里没有办法帮你修。你找别家吧。”有位客人踏入店门，老板开始招呼新客人。
“别的店我都问过了，都说只有您这里才能修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小茵黏在后头开始甜言蜜语，“大叔，您有几十年的经验了，这么点毛病对您来说简直就是个小CASE嘛，您就帮个忙吧，我还等着这台机器拍电影呢！”
大叔？胖老板欲哭无泪，哪有三十岁才出头就被喊成大叔的？还有几十年的经验？天可怜见，他大学毕业还不到十年！
“小姐，这样吧，我教你一个最简单的方法，让你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拥有一台完好无损的摄像机！”
“什么办法？”小茵两眼放光，看着胖老板谄媚地笑着从柜台里拿出一款最新的数码相机递给新来的客人。
“很简单，那就是在我的店里再买一台。”老板转过头，面对小茵时却换了副面孔，“不过，很显然，现在你也是买不起的。”他瞄了瞄小茵手中那屈指可数的几张钞票，接着道，“那么不如这样，你回去拿够了钱再来，你说呢？”
“喂，大叔！”小茵的眼中开始冒出火花，耍她？没那么容易！“你搞清楚！我这台摄像机在你店里买了三个月都不到，现在还在保修期呢！我没找你换一架已经算好的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收这么贵的修理费？”
“小妹妹，你也搞清楚！”胖老板板起了脸，“所谓的保修是针对产品的质量问题，现在东西是你摔坏的，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哦！”
“要不是这架摄像机嫩得像豆腐一样，能被摔成这样吗？”虽然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小茵也只有一赖到底了——已经被太多的维修点拒之门外，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再说了，我也不是不付钱，只是，你这儿的修理费实在是太贵了点嘛！”
老板无奈地叹口气：“小姐，如果你嫌我们这里贵，就去别家试试吧。”
“不如这样，”小茵灵活地转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我多出点，你再降点儿，一千块怎么样？”
“一千？还不如我自己买一台送给你好了！”老板闪到那位在柜台前看了半天好戏的客人身后。
“也好啊！”小茵厚脸厚皮地居然打蛇随棍上。
胖老板的脑门开始冒汗，唉，碰上这么死缠烂打的顾客，真不如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那么就一千五，最多了！”小茵紧盯着东躲西闪的老板，“两千！怎么样？我今天先给五百，剩下的钱我再去打工，过几天再送过来，不过，你要保证把我的摄像机完好如新地还给我！”
“小姐，你没看到这位先生在这里等了半天了吗？”老板都快哭出来了，“求求你，别耽误我做生意好吗？”
“我哪有耽误你！”小茵委屈地大叫，“我也在和你做生意啊！”
“你这笔生意我不做，总可以吧？”老板的声音也拔高了，“再说，做生意哪有只赔不赚的道理？”
“两千块耶！我出那么多钱你还不够赚啊？”——这也太黑了吧！
“两千块连零件都配不齐，更别说人工了！”——拜托，先去摸摸行情，再来讨价还价吧！
小茵瞪大了眼睛：“大叔！”——岂有此理，看来真的是无商不奸啊！
胖老板也不甘示弱地回瞪了过去：“小妹妹！”——如果每天都碰上这样的客人，这个商店还不如关门大吉呢！
“你到底修不修？！”这几个字是从小茵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要看你出多少修理费了！！”同样，胖老板咬牙切齿地迸出这句话。
专卖店里的气氛开始变得剑拔弩张，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看向这边。
隔着柜台针锋相对的那两个人，眼睛越瞪越大，脑袋越凑越近，眼看就连鼻子都快顶到一起时——
“修，当然修！”就在他俩旁边，一个带笑的男低音悦耳地响起，“至于修理费，照给就是了。”

第51节：初冬（10）

小茵和胖老板的杀人眼光终于从对方身上收回，注意力集中到身边那个胆敢不知死活地打断他们灵魂交战的人身上。
“照给？你给？”小茵冷冷地扔下一句，向身边看去——质地良好的棉质T恤、洁白的衣领、上扬的嘴角、挺直的鼻梁，再加上鼻梁上的银边眼镜，这个多嘴多舌的男孩长得还蛮斯文帅气的呢。
“修？你来修？”老板翻着白眼，从那个男孩手中一把夺回了先前给他看的那个新款摄像机——看他那副锦衣玉食的样子，哪里知道劳动人民的疾苦？
“抱歉！”男孩彬彬有礼地回答，“我不会修……”
“哼……”老板张大了鼻孔呼气，不会修在这里瞎搅和什么？
“可是，”男孩接着道，“修理费，我来出！”
“什么？！”老板目瞪口呆的同时，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跳了出来。
小茵站到了那个男孩的面前，大眼睛中又开始火冒三丈：“喂！我修我的摄像机，要你来管什么闲事？我卓小茵虽然没多少钱，但还没有沦落到要靠别人施舍的份上！所以，你不妨把你的好心用在真正需要的人身上……”
“抱歉，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男孩打断了小茵义正词严的滔滔不绝，“我不是替你出修理费，而是想把钱借给你。”他微微一笑，“对了，如果我刚才没有听错的话，你等着这架摄像机急用，是吗？”
如此镇定的笑容，如此温和的口吻，小茵发现自己的恼火竟然无法发作，只能愣愣地点头。
“那么，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老板，你报个数吧，需要多少钱才能修好？”他看向老板，依然温和有礼，笑容中却多了自信和精明。
咽了口口水，面对这样的笑容，胖老板忽然觉得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