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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有我是谁 2-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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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母从厨房端菜出来也说:“小文忙,不去也没关系的,别勉强他了。” “就不行!”艳艳不依不饶,“外公要是只见我们俩,没准还以为我们母女都给人抛弃了呢!”这种理由出来,我哪还敢不去。 
“不用借车的,车行那边有车,叫阿正开部大奔过来也行的。” 阿胜已经搬完东西,他总算多点话了,但愿别多过头。 公司发薪水和年终奖金,很早我就去上班。保安没睡醒,阿正拼命叫了好久,才有几句咒骂声回应。保安披着大衣慢吞吞地出来,看清是我,急忙点头哈腰,打开铁门。 
“这是保安呀?”进办公室,阿胜叫起来,“文哥,你信不信?把他们搬走他们肯定不懂。”我泡了杯茶,说:“把保安交给你管,好不好?”他拍胸说:“行!我马上叫刚才那家伙滚蛋,重新招人。”我笑道:“那叫什么本事?谁也不滚,才叫本事。”我和老曾当过保安,深知其苦。 
阿正不哼声了,我佯怒道:“答应的事你就给我做,做不好就滚回去修车。”他忙说:“我……我做,我这就收拾他们。”说着扭头出去。才穿西装不久,叫他转回那个脏兮兮的修车行,再傻也不干。 
拿出工资奖金表,别的人发多少我不关心,只看李启明他们几个的,我故意让他们自己报上来。听说他们为此事开了不下十次会。还没看完,方姐和老吴来了。 
“领导,你把我们几个的表给我改一下。” 老吴笑得很不自然。我说:“为什么?”他挠头说:“昨晚我们商量,好象太高了,公司多留点流动资金好做事。” 方姐也说:“是呵!公司钱多,开年我们也做得安稳,就算没多少生意也不怕。有表上的一半,我看也多了呢!才做不到一年,我想都没想过这么多。再说,领导家不是要来好多人吗?负担也重,我……。” 
我不想听她罗嗦,打断道:“拿表去发吧!方姐你的嘴巴最好严实点,税务局找你要所得税,我一概不管。”签好字,还欣赏了一下书法,他们仍旧愣着,我递表的手伸出去好一会,老吴才接过。 
“税务局那边没事的,他们还打算发匾表扬我们。谢谢领导。”老吴说完,拉了一把还发呆的方姐,“走吧!赶紧去买两套像样点的衣服,和你去银行我都丢人,还白领呢!”方姐边走边说:“是要买的,要不人家老说我是勤杂工。”看他们的样子,听他们语无伦次的话,我心花怒放,给予别人有时比得到还过瘾。 
李启明和会长风尘仆仆地进来,一齐在我对面坐下。 “他妈的!”李启明开口就骂:“歌星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卖唱的吗,摆什么架子?电话、电报、传真,费这么大神,才来个经纪人,还一口广东话,说了半天一句不懂。” 
会长说:“拍片就这样,求爷爷告奶奶的,我们见到经纪人算有面子了。领导,这事非你出马不可。” 我奇道:“怎么回事,还有几天大年三十了,你们还要拍片?”李启明说:“我们也不想,市台冯主任说……”我说:“等等,是不是那个抽烟有几道工序冯胡子。” 
“就是他,他还说上次和你打网球,你欠他一瓶酒。”李启明接着说,“他说,最好在春节期间插播,收视率高。可那经纪人一点不在乎,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了。”刚进门的小云说:“谁是太监?对啦,我觉得你蛮象李莲英的呢!” 
我笑了起来,会长却不笑,燃上支烟说:“领导,照合同,我们不单做广告还包括办演唱会和销专辑,达不到合同上的数,要吃大亏的。” 
我收起笑容,当初是文化局一个副局长介绍来的,觉得不怕,爽快签了合同。可眼下这情形,前期工作做不好的话,他们也无力回天,到头来,还不是老子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在说歌星的事呀!”小云也参与这件事,“我正想和你们说说,目前为止已经投下去十几万啦,方姐不肯再给钱,文哥你看着办吧!” 
我还没开口,方姐就闯进来叫:“你们都在这呀!还不快去领钱,我们发……。”我瞪她一眼她才住口,这个快嘴女人迟早会成祸害。 
“经纪人怎么说?”我问李启明:“他不让歌星来,我们做什么广告?”李启明答道:“我也这么问呀!那王八蛋说,我们可以用歌星的名字和照片做,拍片的话,成了宣传我们公司,要给片酬。扔了一堆照片和录像带给我们,就走了。文哥,这合同签得那个有点走火。” 
这还用你说?我气得也瞪他,拿出的烟也折了,狠狠地扔掉,干脆不抽。会长说:“怪不得领导,文化局牵头的,不好惹。我了解过,这个歌星很有潜质,形象也好,对青少年有吸引力,前期工作做好的话还是有得赚的。” 
听他这么说,我平静一点,又问:“你们要拍多久?”会长说:“就一天,人家开口要一百万,还说是照顾合作伙伴了。”我恼道:“启明,打电话给那个鸟经纪人,我和他说。想坑我?老子大不了亏点,也要个鱼死网破。” 
电话通了,我接过大声说:“你听清楚,后天早上八点,八点!你的歌星要是不到摄影棚,那她永远也别想进大陆,我非把她的名字搞臭不可。”对方用广东腔的普通话说:“你敢!我找文化局局长,让你破产。”我说:“随便你找谁,你的歌星死定了!” 
“这么做行么?” 会长吃惊地问。我说:“你做好你的准备工作,保证来了就能拍。启明,去给‘记哥’们放话,他们不来的话要他们好看。”李启明说:“这、这……文哥,这不和文化局对着干吗?他们推荐起来……。” 
“怕个球!”我拍桌叫道:“我们亏了,文化局有什么好处?老子就是带人去砍歌星,文化局一定帮买刀!”这下没人说话了,各自散开。 
阿正和阿胜举着一块会长写的接人牌子,这一壮一胖边上还站瘦高的李启明。他们看见老人就一齐凑过去,使劲瞪人家,唯恐人家看不见他们手中的牌子,不少老人给他们吓得跑开。我和艳艳、岳母站在他们后面,见吓走的老人都不象,也不去干涉。 
过了一会,我不耐烦了,抽起烟,问艳艳:“你没搞错吧,是不是这班火车?”艳艳象也拿不准,“应该是的呀!昨天大使馆说是这班的,不会漏车吧?”岳母也担心,“不会有什么意外吧?听说香港很乱的,你看电视上香港人都是打呀杀呀!尽是黑社会。” 
我听得好笑,艳艳说:“妈!你想哪去啦,他们穷得叮当响,谁去抢他们?” 前面三个活宝也累了,都叼上烟蹲下。从车站出来的人大多是背大包小包,穿着土气。我说:“好象九七后,香港同胞没有沦落成这样呀!”李启明转头说:“我问过了,正好有趟四川车,香港车马上到,嫂子记错时间了。” 
果然,一支烟功夫,出来一群穿着怪异,趾高气扬的人,那三个活宝马上往前去。 一个高个中年男人在牌前驻足,李启明问:“你认识宋老先生吗?”岳母姓宋。那人说:“我是他儿子,你是……姑爷吧!我是大舅呀!”岳母和艳艳扑了上去。 
“大哥,是你吗?”岳母叫道。男人说:“你真是我小妹?怎么都……老了呢?”兄妹俩紧紧抱在一起。岳母问:“爸呢!爸在哪?”她看四周,我感觉有点不对了,大舅身后只有四个小孩和一个中年妇女,没有老人。大舅从包里拿出一个方盒,哽咽道:“爸……爸在这里……”我看不下去了,往后退。 
岳母凄惨地哭叫声传出,引来不少下车的港客注目,有人还议论。 “印尼返来,老豆死佐。”“一定是旧年暴乱打死的,丢那马,印尼人是畜牲。”“有什么办法?我们又不是美国,要不肯定去炸雅加达。” 
一个年青点的港人,望着大舅的女儿说:“死老豆算什么,我看几个靓女仔一定给强奸过。”我上去就是一巴掌,李启明他们一下围过来,阿胜又打了几巴掌。 
艳艳叫道:“你们干什么?过来拿行李。”她没看清我们在干什么。我忙说:“放他走。”三个家伙放完人,把行李一抢而光。 
大舅说:“这才是姑爷,我刚才认错了。”我过去叫声:“大舅好、舅母好!”四个孩子三女一男,大女儿十八,小的男孩才十岁。天很冷,一家人穿得很单薄,孩子们嘴唇都已变紫。我说:“上车去吧!天冷。” 
给外公做家祭,少不了又是一场哭,过后才有点团聚的欢喜。艳艳在回家路上已为大舅全家添了冬衣,我原安排去外面吃饭,大舅坚持在家里,只好让李启明叫酒店把菜送来。 
“出去四十几年,没想到回来还要外甥给我路费,离开时扎小辫的妹妹,变成了白发苍苍,大梦一场呵!”大舅喝了几杯感慨万分。我看他却不大见老,甚至比我那位岳父大人还要青春,要说是岳母的弟弟别人准信。 
艳艳问:“你们在那边这么难干麻还不回来?外公是怎么回事?”大舅答道:“不是不想回,说到底还是个面子。这一次,我也不打算回来的,听到你妈妈的声音我受不了。说起你外公,他身体一直很好,他和我讲,等超市好一点就把你妈妈接去。正打算回来找你妈妈,街上乱了,开始没伤人,那晚,你外公担心,去超市守夜,哪想这帮畜牲居然放火……。”他说得以泪洗面。 
岳母也跟着抹泪说:“他逃出去想躲运动,到头来还是躲不过,命中注定……” 大舅仰起头,象在控制眼泪,长叹道:“惨呵!我不知道国内运动是什么样子?有那情形一半已是地狱了。我亲眼见,离我可能就十几米,那群畜牲在糟蹋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小女孩‘妈妈,妈妈’一直叫到没声息。我躲在垃圾桶里只能哭……天呵!我们华人造了什么孽么?”他说得老泪纷飞,一桌人都发出抽泣的声音。 
我眼睛也湿润,扭头点支烟,艳艳居然也不干涉。我搂着小男孩问:“你怕么?”男孩说:“我不怕,我有刀。阿珊姐怕,她还剃光头装男生呢!”他是说他大姐,我也注意到阿珊的头型很怪,还以为又是什么新潮,原来是这样。 
阿珊说:“谁不怕,我们班死了五个女生,有一个肚子开了耶。”她双眼通红,惊魂未定。 我怕气氛再度紧张,急忙说:“大舅,你们不如回来定居吧!那边既使好转,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来,怎么说都不是自己的国家,别人动不动就拿你们出气。” 
大舅道:“国内不乱么?听说学生常闹事,前一段好象又打倒什么‘火轮功’,外边的电视、报纸都说,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呢!” 
“乱讲的!”艳艳说,“我们怎么不知道?学生闹事是抗议美国炸大使馆,‘火轮功’不就是一群老人吗?文革和一个头目还是棋友,人家还不过得好好的。外国记者我接触过,他们自己都讲,说中国好话读者观众不爱看,真是怪事啦!” 
我说:“是呵,大舅,你自己去看看,照我说,国内这些年,大家都忙找钱,谁有心思去闹事。我们这幢楼住有不少港澳回来定居的,你就是赶他们也不走。” 
大舅沉默不语,斟酒喝。男孩拉我的手说:“姐夫,你们这有学校吗?我一年没上学了,姐姐她们也是。”舅母解释说:“没有办法,住朋友家里,帮人做点工换碗饭吃。再说,给他们去上学我们还点害怕。” 
岳母对大舅说:“你们留下来吧!在那边提心掉胆的也不是办法。”大舅还在自斟自饮,“我留下能干什么?人生地不熟的,一家大小总不能让你们养吧?” 
阿珊说:“爸,我不回雅加达了,好不好麻?天天门都不敢出。”男孩也说:“我也不回了,我要上学,姐夫,你借点钱给我上学好吗?我会还你的。”我笑道:“一言为定,你可要记得还的哦!”听他们浓浓的台湾口音,我也受感染。 
在穿衣镜前系领带,不知怎么惊醒了艳艳。她斜眼看钟:“你发神经呀!才七点就穿这么整齐,成工作狂啦?哦!我知道了,是不是要去会那位欧阳小姐?”我说:“你快成醋缸倒是真的。你老公今天要去拍片做导演,不整齐点让歌星看扁了,也丢你的脸。”她一跃而起,“我也去,你这家伙越玩越疯了,几时拍起片来,拍片的有几个好人,没准你也干出什么坏事来。”我苦笑道:“好吧!太后,不过你要快,赶时间的。” 
在客厅喝了牛奶,大舅一家已过来,问过早,我说:“对不起,大舅。今天有事,不能陪你,我妈带你们四处看看。” 大舅说:“没事,你忙你的,我在附近转了一圈,你们这也挺不错的,不比雅加达差。小文,听你妈讲,你和艳艳都做老师,可我看你们有两部车,房子也不差,国内老师收入有这么高吗?在雅加达也算中上了。” 
我只好把实情和他说,他连连点头。几个小孩抱出两个小人来,小人也好奇地望他们。“快叫阿多舅舅,哇!他对我笑呢!”大舅的男孩阿多,不停大呼小叫,他们的班辈不小。阿珊说:“吵什么?人家还没睡够呢!小乖乖,你好可爱好可爱的耶!”阿珊有岳母家的美人基因,就是一口台语我听了肉麻,阿多还稍好一点。 
过七点半了,我朝房里叫:“快点!大小姐,我约好时间的。”艳艳还是过了好一会才露面,已是光彩照人。 “哇!姐姐。”阿珊这种惊叫实在吓人,“你比大明星还靓耶。”艳艳说:“我老了,你姐夫拍片都不想带我去。喂!你拍什么片?你真做导演呀?”阿珊又来了,“哇!姐夫是导演耶。”我真受不了:“听你姐姐胡说,我跑龙套都不够格。” 
简单地和她们讲了一下歌星的事,阿珊又“哇!”起来,我真想堵住她的口。“带我去好不好麻?姐夫,人家好喜欢美美的。” 
阿胜敲门进来,“文哥,可以走了吗?启明来电话催了。”和大舅告别,多多也要去,只好带上他们姐弟俩。 出门阿珊又盯着阿胜叫:“哇!姐夫,你的司机酷呆了。”我差点昏过去。上车我就说:“阿珊,你的口音能不能改改,这台湾腔我听得气都喘不过来。”艳艳笑道:“别理他,我爱听,他自己还不是南腔北调的,也从不见改。” 
“文哥,你再不来,‘记哥’们非把我吃了不可,我不敢乱说,一问三不知。”李启明兴匆匆给我们开车门。从车里出来,记者一拥而上,我急忙又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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