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唐-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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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至虚观,李贤带着张坚韦韬盛允文上马,随前头的马车穿行了一条十字街巷,拐进了一条幽静的小路,不多时便到了一家酒肆面前。别的人家为了卖酒,或是吆喝或是老远就挂起了旗帜招牌,这里却压根没有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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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面已经略显破旧,一块斑驳掉了漆的招牌上写了杜康两个字,里头是一些桌椅板凳,大白天也显得昏暗无比。里头半个客人也无,显而易见生意冷清得很。
他刚刚下马,便只见前头的徐嫣然下了马车,径直朝里头唤道:“阮伯!”
不多时,一个酒糟鼻子的老汉便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张望了一下便冲着徐嫣然道:“丫头,你就是照顾生意也不用带这么多人来。我这小庙容不得大菩萨,那些贵人我可伺候不起!”
李贤闻言气结,生意都到了这份上,这店主模样的老头居然还把客人往外赶,还真是臭脾气!他没好气地上前几步,正想出言讽刺几句,鼻子忽然一动——那不是什么扑鼻的酒香,但却勾引得他酒虫大动,以往就是什么号称御制的葡萄佳酿也不会如此。使劲吸了一口气,他终于捕捉到了那股味道的方向,不禁脱口赞了一句:“好酒!”
区区两个字让那酒糟鼻老汉顿时改变了态度,打量了李贤片刻便点了点头:“好,丫头的眼光确实不错,比那些自诩好酒的家伙强多了!看在丫头和你这句好酒的份上,少不得让你尝尝好酒。这是秉承古法,用取自汝州酒泉的泉水酿的好酒,只可惜当世无人识之!”
李贤没想到一句好酒就让人改变了态度,遂也觉得这老头没那么可恶了。他原本就是尊老爱幼的人,少不得客气谦逊了几句,结果那酒糟鼻老汉愈发满意,把一行人迎进去之后,又抹干净的桌子,亲自搬来了一瓮酒。
那泥封一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冽酒香顿时扑鼻而来,直到这时,李贤方才发现四周的十几个大酒瓮都被封得严严实实,除此之外别无它物,饶是如此还能有酒香传出,端的是非同小可。
捧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他立刻把徐嫣然邀他来此的目的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大放光彩——可以说,除了那勉强还算佳酿的御制葡萄酒,还有几个大臣特意拿来招待他的特级美酒,如今市面上所有能买到的酒和这个一比,都成了淡而无味的白水。
他一口气把一碗酒喝得干干净净,赞叹连连之后便好奇地问道:“如此美酒只怕是人人趋之若骛,老丈为何只是窝在这里卖酒?”
“还不是阮伯老顽固!”徐嫣然一直都在好奇地瞧着李贤和阮伯,此时方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要不是有一次我正好逛到了这里,哪里知道还有这样的好酒?我每次都要在这里买好几罐酒带回去,他还偏偏不让我对人说这酒是在哪里买的。”
好固执的老头!
李贤原本还想和这位精通酿酒的老头说说如何蒸馏白酒,外加撺掇一下人家和贺兰周合作,此刻那念头当即打消了去。而此时,那阮伯冷哼了一声,满不在乎地道:“我当年随军打过仗,那些钱够我花一辈子了。琴棋书画需要知音,酒何尝不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咪咪地在李贤和徐嫣然脸上打量了一眼,使劲扯了扯下颌的胡须:“丫头,你虽然没对我说过是哪家的,但我知道必定是大家闺秀,唔,你眼光不错,这少年郎比那些只知道横冲直撞装模作样的世家子弟强多了,女人犹如美酒,也需有知音人懂!”
话音刚落,李贤固然是险些打翻了酒碗,徐嫣然也一下子涨红了脸。
第二百七十一章 … 男儿当侠骨柔情
糟鼻阮伯石破天惊道出这句话后,便懒洋洋打了个呵了,酒我也给你们了,你们自个慢慢喝,我去后头睡一觉。走的时候也不用叫我,自个把酒钱搁在那个木匣子里就是了,反正丫头你一向大方惯了!”
他这一走,气氛登时更加尴尬了起来。张坚韦韬都是一等一的机灵人,之前的事情虽说隐约听过,但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因此两人对视一眼便把盛允文拉到了外头。倒是徐嫣然的那个侍女好奇地在李贤身上扫来扫去,最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坊间赫赫有名的沛王殿下是怎样风流潇洒的人,却原来和普通少年郎没什么两样!小姐,我可不会喝酒,我到外头去吹吹风!”
她撂下这话,也不去看自家主子的脸色,一溜烟跑到外头找上了李贤那三个亲卫,笑嘻嘻地套起了话。哪个女儿不怀春,虽说外头的传闻和家中老主人隐约都有那样的表示,但她还是希望饱读诗书的小姐能够自己做主——哪怕是一会会也好。
李贤压根不知道真实的历史上,李治的后宫有没有徐嫣然这么一号人物,但是,在老爹似乎已经大为动心的情况下,他要是真的插进来,岂不会演变成横刀夺爱?薛丁山可以对薛仁贵来上这么一手,因为老薛赫然是有所心理准备,可要是换成他……开什么玩笑,除了他那位无比彪悍的老妈还差不多,这天底下还有其他人敢和李治玩阴的?
“徐小姐……”
“想不到第一次见沛王殿下居然是在今天。”徐嫣然忽然打断了李贤的话,面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那笑容中分外阳光,但隐隐却流露出一种奇特的出尘感。她举杯慢慢呷了一口。旋即悠然道:“我自幼喜欢读书,尤其喜欢读史,因为只有那些才能让我横跨千年,看到历史地浩瀚。看到人的无知。大家都说,我像姑姑,但我知道。我和她还是不同的。”
“姑姑爱书,但她同样爱慕当世英雄,所以。她才会成为太宗皇帝的晚年最爱地女人。可是,所谓英雄,真的会真心在乎,乃至于保护一个小女子么?古书之上,危难之时杀妻妾供人食者比比皆是,难不成女人就永远只是玩物?”
男子为天女子为地,这时代的法则就是乾坤分明,虽说大唐地女子比其他年代大约要开放要自由。但是,还是有一些纲常是绝对不能质疑的,就是质疑也只能放在心里。真正做到乾坤倒置的人,如今还在长安含凉殿安心养胎呢!
想不到徐嫣然居然问出这个问题,李贤在大大震惊了一会之后。终于苦笑道:“徐小姐这话该去问天下英雄,我不是英雄。自然是不好回答。不过,在我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固然是应该建功立业。但是,他同样应该保护自己心爱地女人。有句话说得好,男儿当侠骨柔情!”
此话一出,徐嫣然顿时大讶,盯着李贤看了老半晌,她终于莞尔笑道:“我大唐上下这么多男人,会说出如此话的,大约也只有殿下一个。可惜我不是贺兰小姐,你这话是白说了!”
她忽然起身费力地抱起那酒罐,颤抖地在李贤面前的酒碗中斟满,原本就因为天气炎热而变得红艳艳的面颊上更添几分红晕。阻止了想要帮忙的李贤,她又如法炮制在自己的酒碗中满满倒上,旋即双手举起了酒碗。
“我虽然不太会喝酒,但就是冲着殿下这番话,我今日满饮三碗,以为纪念!”
见徐嫣然举着那个诺大的大海碗一饮而尽,旋即又倒又喝,如是三回,李贤顿时瞠目结舌。从她喝酒时那种神态来看,说是酒量不好绝不是说谎,毕竟,徐家不是那种将门,她不可能像屈突申若那帮女人一样把喝酒当成喝水,但如此豪饮,居然是完全为了自己那番话?
虽然没有喝酒,但李贤还是觉得脑瓜子昏昏沉沉的,干脆举起酒碗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全给喝完了。他刚放下酒碗,就只见徐嫣然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那眼神很有些茫然,旋即用极快地语速喃喃自语了些句子。他压根没办法听清她在叨咕些什么,好半晌,见其咕咚一下趴倒在了桌子上,心中不禁叹了一声。
不会喝酒就不要喝那么多,这是何苦来由?
他一愣之后,赶紧出门把徐嫣然的那个小侍女叫了进来,结果那丫头一看到自家小姐倒在桌子上人事不知,顿时慌了神,想去扶人吧,偏生没那么大力气;想要出门去招呼那马
车上却只有马车夫,没有其他女人可以帮忙。因此东会,她立刻看上了李贤。
“殿下,你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把小姐搬上马车,找个地方醒醒酒行不行?”不等李贤说什么,她便露出了无比懊恼的表情,“无论是老爷还是大少爷都不喜欢小姐喝酒,所以她虽然每每带好酒回去,却从来不曾多喝,谁知道今天竟破例醉了。就算车夫老刘不说,小姐这样酪酊大醉着回去,非但她要挨骂,我也非得挨一顿板子不可……”
李贤惟恐这丫头唠唠叨叨还要再编排出什么理由来,赶紧一口答应了下来,但在醒酒的问题上,他却着实有些头痛——自己家是绝对不行的,那里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理清头绪,天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难听地传闻;狄仁杰那边也不行,蓉娘在那里,到时候若是让徐家人查到实在麻烦;贺兰周那老头……算了算了,那老头实在多嘴多舌。
考虑了老半天,他把徐嫣然弄上马车之后,便径直开向了观德坊云虚观。
虽然和至虚观只差一个字,但云虚观却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墙外绿草如茵野花烂漫,墙内垂柳窕窕彩蝶翩翩,小池塘边的树荫里,两个道装女子正在那里钓鱼,看似专心致志,其中一个却已经打起了盹。
“无聊透了!”
贺兰烟终究没有耐性,使劲把手中钓竿一扔,没好气地嚷嚷道:“贤儿这个死人,怎么都不知道来看我!”
屈突申若头也不抬地在那边继续盯着水面上地浮子,由着贺兰烟在那里叫嚷,好半晌才丢出了一句话:“听说卢国公和许相公送给了他好些绝色歌姬,就连陛下也下令在洛阳宫挑选良家子充实沛王第,你说他现在在干什么?”
“申若姐姐!”
小丫头一声气鼓鼓的大嚷,屈突申若终于抬起了头,却并没有去看贺兰烟,而是一下子提起了钓竿,那鱼钩上赫然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六郎就像这钩子上地鲤鱼,都已经被你钓起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屈突申若这才转过了头,面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容,“你不是说过么,不管今后他娶多少妻妾,都得叫你一声大姐或是王妃!”
贺兰烟闻言顿时满脸通红,忽然不甘心地嘟囓了一声:“那我宁可让你叫我一声大姐!”
这声音虽然比蚊子还轻,但屈突申若却捕捉到了几个字,心头不由一震,但面上依旧是若无其事。不等她再取笑几句,不远处忽然有一个侍女匆忙奔来,只是顷刻间,她便领会到了外头的情形,当下便笑道:“贺兰,说曹操曹操就到,一定是你的心上人来了!”
贺兰烟抬头看了一眼,心中欣喜的同时,却冷不丁嘀咕了一句:“你还不是一心念着他!”
“贺兰你的意思是,不介意我抢了他?”
“……”
一大一小这一拌嘴自然是了不得,那侍女上得前来却找不到插话的机会,临到最后干脆先斩后奏地把李贤带了进来。直到看见李贤,两女方才暂时放下了互相取笑的意思,见后头还有几个道姑搀扶着一个半醉不醒的女子,她们的脸色不禁微微一变。眼尖的屈突申若扫了两眼,赫然发现那是徐嫣然,心中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今儿个上至虚观碰到一桩命案,又凑巧结识了徐小姐。承蒙她带去了一家不错的酒馆,谁知她不会喝酒却硬是要逞强,结果喝醉了,我只能把人带到这里来。”李贤轻描淡写地把事情经过浓缩在了几句话里头,见小丫头满脸疑问,他愈发觉得越描越黑,索性借口宫中还有事,就此溜之大吉。
“这家伙说话总是不尽不实!”
虽说上次听说过徐嫣然的事,但贺兰烟还是感到胸中一股无名火,气鼓鼓地把人安置好了,她又特意在熟睡的徐嫣然身上来来回回端详了一番,那目光着实如同审视情敌似的。跟在她后头的屈突申若先是觉得一阵好笑,但旋即露出了深思的目光。
如此说来,李贤难道是已经出手了?不会,那家伙只怕真的是偶尔撞上,就算真的准备把事情搅浑了,也不会用这种太过张狂的法子。当然,要说这家伙和徐嫣然第一次见面就如何如何,她是绝对不信的。只是,他接下来会怎么做,还真是令人好奇得很。
第二百七十二章 … 父子相近,却有人暗通消息
阳宫贞观殿。
大殿中焚烧着清心安神的檀香,四周的***只点了一半,内中深处的软榻上,李治正闭目养神地躺在那里,在他旁边,一个年轻貌美的宫人正轻轻地用手指按摩着他的头顶,动作轻柔无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远处,王福顺正在那边指挥着一群小内侍把寝殿中几样没用的东西搬出去。这天渐渐热了,按照他一贯的认知来看,倘若房间中东西太多,放眼看去平添烦躁,用不着的还是先放到库房中实在。虽说洛阳宫一直有人维护,但对于皇帝的这些喜好,自然是没人比得上他。
“王福顺。”
一声轻唤之后,正在按摩的那宫人慌忙收手后退,接着王福顺的眼色便赶紧退了出去。此时此刻,其他宫人内侍亦纷纷蹑手蹑脚地退出,而王福顺则是趁势上得前去,躬身低声问道:“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李治先是叹了一口气,旋即半是感慨半是埋怨地说:“这宫里的人越来越不中用了,就拿刚刚的阿连来说,手艺倒也罢了,只是看眼色的功夫大大不如蓉娘,轻重拿捏的分寸差得远了。好好的一个人才,偏偏就那么放出了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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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只是小小一句埋怨,王福顺却听得心中大鼓,原本只是微热的后背立刻滚出了几颗汗珠,赶紧陪笑道:“这阿连只是服侍时间太短,不知道轻重,以前也只有韩国……夫人喜欢这一招,谁也没料到如今陛下也需要这个。其实小人倒是听沛王殿下提过,他自称手艺不下于当初的蓉娘。既然阿连不中用,何妨让沛王殿下来试试?”
“这种事情还得朕的儿子亲自出手,这岂不是笑话,难道宫中这些人都白养了么?”对于王福顺的这个建议。李治不禁哑然失笑,“贤儿的孝顺朕何尝不知道,只是这不是一天两天地事。指不定是十年八年,难道朕还得把他一个亲王当作奴婢使唤?”
“孝道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