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那面朝大海-第1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谈恋爱得有经济基础,我读书的时候穷得丁当响,吃了上顿愁下顿,哪有心机谈情说爱。所谓窗前月下,那是吃饱了撑的人干的玩意儿。
喝到八点半,周怡说,差不多了,回去吧。我说,还早呢,再喝。周怡说,再喝就不是出列了,要上光荣榜。我这才想起她还是个学生,有纪律。刚才喝得晕晕乎乎的,我还想着跟她乱性呢,可见我不太为她着想,不是个东西。
我跟着周怡慢悠悠地往学校方向走,我走得东倒西歪,脚步踉跄,周怡以为我喝高了,怕我摔趴下了,搀着我的胳膊。我就希望这个效果,心里有些得意。周怡说,老师,以后少喝点,喝酒伤身。我说,平时我不喝,你来了我才喝。走了大半个钟,到了学校门口,周怡不敢搀我了,跟我并肩进了校门。她的宿舍就在校门口,我却还要往里走几百米。我哼着校园歌曲,三步一晃,五步一顿,心里觉得无比快活。
回到宿舍,我洗了把脸,烧了壶水,准备泡壶茶犒劳自己。天气很闷热,我把阳台的门打开,又走过去开房门,门一开,我吓得倒退好几步,我的天,石留站在门口,她穿了一身黑不溜秋的衣服,像个巫婆。我说,石留,你怎么来了?
这位人物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我这里串门儿了。她也有好些日子没睬我了。今天这是怎么啦?太阳没打西边出来吧?石留从我身边挤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了。我说,干吗呢?怕人看见?你就不怕把人闷死。石留在书桌前坐下,那里有房间里惟一的凳子。我开始泡茶,问她要不要来一杯?石留说,不渴。我说,不是想跟我叙旧吧?石留说,没这个心情。我说,那干吗呢?我可是有早睡的习惯。石留说,我是为周怡的事情来的。我一听就紧张起来,我说,怎么啦?怎么啦?周怡怎么啦?石留看着我,一脸的不屑。她说,晚饭后,我找深圳来的十三个学生开会,找遍了角角落落,就是找不到周怡。后来才知道她跟你出去喝酒了。我说,你这句话不准确,第一,我跟她不是喝酒,是吃饭;第二,不是她跟我出去,是我带她出去。怎么啦?违反哪一条校规了?石留说,有个信息,你可能不知道,深圳海关来了通知,他们今年不招关校的学生。
这就是说周怡的分配可能有些困难。大家都知道关校的学生难管,因为学校管不了他们的分配,只要入了关校,只要不违反校规,分配不是问题。所谓海关学校,实际上就是职业培训所。周怡和她的同学之所以敢出规逾矩,不太把军伐当回事,就因为没有后顾之忧。可是突然之间,她们的分配成了问题了。深圳海关在干什么呀?不要人就别招生呀。真他们妈的不是东西。
我说,学校不准备管她了?那你得管啊,你不是她的班主任吗?你得帮她。石留说,我帮不了她,别人也帮不了她,只有你能帮她。我说,开什么玩笑?石留说,你自己想一想吧,你要是希望她好,就离她远一点。我说,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以为我跟她怎么了?我不过是她的老师,她不过是我的学生,而已。石留说,知道,你是热心热肺,人家却未必是真的。她说完,屁股也不拍一下,走了。
我终于决定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决定对我来说是痛苦的,因为我爱的两个女人都在这儿。但我还是决定要离开。军伐巴不得我走,感觉我是给他逼走的,是一个伟大的胜利。他说要带领全体学生夹道欢送我,我等着,等了几天,也没看他把学生组织起来,只好自己孤零零离开了学校。
第三章离开学校后
离开学校后,我一直在家闲着,开始觉得很有意思,后来觉得很无意思。有一天海关学院的杨福承院长来找我,问我还愿不愿意教书。我说你饶了我吧。过几天老头子又来,跟着来的还有政治部主任。老头子说,公文老师得了血癌,估计回不来了,单位里就你学位高,著述多,这个担子你还得接下来。我看他一嘴白胡子,两鬓苍苍,三番两次来找我,于心不忍。其次我怕领导,政治部主任是副厅级,也算是个大官,只要我还没离开单位,譬如还占着单位的房子,他就能管我。杨院长也是副厅级,也算个大官,不过他管不着我,我们不是一个单位。主任说,只要你答应去学院教书,我就给你评教授,再分你一套房。这两个条件很优惠。我说起来也住了一套房,但那不是我的,谁都可以鸠占雀巢。还有职称,这鸟玩意儿可没让我受气。如今一口气给解决了。最关键的还是我囊中羞涩,眼看就要断顿了。我老爸还一个劲要我给家里寄钱,给老弟买拖拉机。这期间我跑了几家单位,电视台、报社,人家都把我往外推,我手里的几本专著他们看都不看。有个人还说,得了吧,十万元出五本,我知道你有钱。说得难听一点,我走进了死胡同了。可就这么答应下来未免太便宜领导,我装模作样深思了一阵,说,承蒙领导看得起,这么给我面子,我如果还不答应就不像个人,可我还有个要求。这时主任的脸开始泛青,我知道他对我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院长求到他,他才不会屈尊来我宿舍呢。我也不想一辈子看着他吃饭。杨院长神色还好,他一双老眼盯着我,忧心如焚。他是怕我找借口。
我知道学院人才断层严重,稍有点能耐的都下了海,办了几十年的一个学校眼看着要在他手里散伙,要步海关学校的后尘。老头子怕做千古罪人。我说,教书我不在行,我在中专教了几年,大家都对我有看法。学院的要求更高,我未必能胜任,我先教着,教不好你就炒了我,千万别给我面子。这话把主任气得够呛,他面色铁青,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好在没两年他就退了,否则这辈子有我受的。
我亲自送杨院长出门,扶他上了车,还帮他扣好安全带。我说,看到杨院长您就想起我老爸,我老爸也像你这么大年纪,他在家休息,你还得干革命工作。您老好好保重。我老爸的确在家休息,他现在百病缠身,什么也干不了。他想来我这儿监视我,可一上路就喘得像一部烂发动机,只好算了。
我很久没回家,想回去看看。杨院长知道了赶紧给我电话,他说,你先来报到,回头我给你假。我说,我要尽孝,你不让,我教不好书你可别怪我。老先生说,是两码事。他让司机来接我,自己站在门口等,我一到就有几个人争着拎行李,老先生自己是没力,否则他会亲自拎。看着我的行李都搬下了车,杨院长才舒了口气,我看着他的腰板慢慢挺起来了。我一介书生,也就一个研究生毕业,他这么看重我让我很感动。不过从另一方面讲,这表明学院气数将尽,就像三国演义里讲的,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
我在教研室等院长。他说带几个人来见面。教研室很大,空空荡荡的,一面墙是书,有成千册,另三面墙挂着些字画,字写得好,龙筋凤骨的,内容就一般,尽是要人上进的,又不好好讲,尽喊口号。教研室的整体感觉就像一个空架子,没血没肉。
校长让我见了几个人,都是教研室主任,其中有个老同志看起来比院长还老,有个女同志看起来比我还小。我把那女同志看了几眼,心想她大概是教外语的,否则做不到教研室主任。这年头除了教外语的年青,教什么的都显老。听院长介绍,她果然就是教英语的,我还记住了她的名字,叫马羚。这名字不好,不如叫羚子。我这么一琢磨,院长已经把大家介绍完了,轮到我,我自我介绍,说我是混世魔王,三十大几了,还在混。大家都笑,笑完了大家还搓手。就马羚没搓。马羚说,江主任,听说你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希望有机会请教。我说,不敢,很高兴跟你切磋武艺。这时我才觉得不对劲,院长带六个主任来见我,马羚还叫我主任,这是什么意思?我说,院长,你不是要我做官吧,你千万别难为我。院长笑着说,你要官我还没权封呢,公文课就你一个教师,你不做教研室主任就只好我来做了。我说,这敢情好,有会您开,有课我上。几位老先生都对我侧目,就马羚偷笑。杨院长涵养好,也有点虚气上浮。他说,散了,大家忙去。
晚上杨院长请我吃饭。他说去家里吃顿便饭。怕我对着两个老人太闷,叫马羚作陪。这主意不错。我下午还跟马羚说,羚子,找时间聊聊。她说,行啊,你定时间。那时老教授们才步出教研室,听到我们的对话一个个都止步不前。只有杨院长还放得开,他笑着对大家说,现在是年青人的世界呀。
马羚穿了件吊带裙,上身是件蓝恤衫。那裙子我不喜欢,尽管颜色还不错,远看像一枝紫萝兰。我觉得女人就该穿连衣裙,或者套裙,总之别把男人的带子、裤子搞到身上,男不男女不女的,看着不舒服。当然女人要穿什么衣服不关我事,我如果跟她不熟就不看她,如果跟她关系很密切,我就鼓动她把难看的衣服拔下来。
院长问我们喝什么酒,他说菜不好,酒好,想喝什么都行。说完叫我去挑。我粗粗看了一下,酒柜里摆了几十种酒,洋酒居多,好几种我还是第一次见。我看得眼花缭乱,也不知该拣什么牌子的。我说,喝点红酒吧,养颜,舒筋活血。院长夫人说,好,喝红酒。我给大家满上酒,又拿起筷子,给夫人和马羚各夹了条鸡腿。夫人马上赞我说,老头子刚才还抱怨现在的年青人管不住嘴,整天信口开河,没点分寸,我看小江你很细心,处事得当,不容易呀。这句话真让我无地自容。我说,惭愧。赶紧喝了口酒,以遮掩面上的颜色。马羚说,夫人别赞他,他是狐狸的尾巴,深藏不露。现在的年青人有几个是讲道理的,除了我。这人还真大言不惭,她说着就把那块鸡腿啃光了。尽管吃相还算斯文,也未免太快了。看人家老太婆多斯文,一只鸡腿啃了半天,散席时还剩半截,末了大概由院长啃光了。
我在研究前任的教案。这人教了几十年的公文课,据说他把教材背得滚瓜烂熟,每一段话都能拿几万字来诠释。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我案上就有一份材料,是总结请示结尾的写法,有十类,三十六种,几百个写法,真让我叹为观止。研究教案也是院长布置的任务。他说学院的公文课有个好的传统,不能丢。据说海关系统的公文写作有三个派别,其中学院就是南派。这简直像哲学一样深奥,我对哲学从来都是敬而远之,如今我对公文也得远而敬之。我本来还以为自己能教点公文,看了前任的教案后简直就不知怎么教书了。我一急之下就去敲院长的门。院长开了门,我站在厅里才看见时针已经指向十二点了。老头子已睡得迷迷糊糊,他爬起来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按南派的教法,这课没法教了。院长说,什么南派北派,又不是在武馆。我只好慢慢解释。老头子说,我吃了两片安眠药,刚睡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你不习惯人家的教法,就按自己的教嘛。我说,看了人家的教法,我连自己该怎么教都忘了。明天的课我不能上,你叫人往后挪挪。院长说,胡闹,瞎胡闹。
回到教研室,我很后悔深夜去打搅院长老人家。老同志睡着觉不容易,不像我们年青人,闹到三四点第二天还有精神。老头子那么关照我,给我一碗安稳饭吃,我还那么不体谅他,简直不是人。我把前任的教案扔到垃圾柜里,发誓不再碰它。然后我把教材的第一二章看了一遍,准备明天照本宣科。那时已是凌晨两点,我肚子饿了,想出去找点东西吃。路过教师宿舍,看见马羚的房间亮着灯。我跑去按她的门铃。马羚在话筒里说,谁呀?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她的声音很沙哑,像得了重感冒。我说,想去宵夜不?她说,都什么时候了,你是不是有毛病?说完把话筒挂了。我好心请她宵夜,竟给她说成有毛病的人,真让我窝火。
学院门口有个小食档,我刚找个台子坐下,档主就从房间走出来。这人四十来岁,有点含背,我刚来时他还帮我拎过行李。档主说,江老师,吃点什么?我点了三根油条,一碗柴鱼花生粥。吃完了赶紧往宿舍赶,夜深了,我好歹得迷糊几分钟。
第二天一大早,马羚在我门口大叫大嚷,问我想晨练不。我爬起身一看才六点钟,马上又钻回被窝里。马羚在门口嚷嚷一阵,估计把我闹醒了才咚咚跑开。跑开时还说,你扰我深梦,我扰你清梦。这丫头开着灯睡觉,真不是个好习惯。往大了说,这是浪费国家资源,往小了说,它让男人浮想联翩。譬如像我这种本来就花心的男人看到这种情况难免会有些小动作。如果因此发生了什么事总不能让我负全责吧。我这样想着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可我还是在床上赖了大半个钟头。然后我起床喝了杯牛奶,夹着讲义出了门。
马羚不知在哪儿跑了几圈,这会儿正香汗直流,在草坪上踢腿。她穿了身网球运动服,雪白的大腿全露在外面,她一踢腿就把花内裤扬到我眼里,害得我两眼发直,路也不记得走了。
我给一帮老顽童上课,他们都一把年纪了,有个一官半职,但学历还没有他们的孙子高。政治部主任看到这么些人居然做了他的部下,脸上无光,就让他们把手里的事放一放,把课本再拿起来。他这么一仁慈,可把我给害惨了,我堂堂一个大学讲师还得给这帮小学生讲字词句,这不是要我的命吗?我看了一晚的公文写作,刚讲了个头,底下就叫起来了。他们说,老师,别讲篇章结构了,讲点字词句吧,我们连句都不会造呢。这是什么世界!我一急就不知怎么讲课了,满眼尽是马羚的花内裤。就这么一念之差,我就把花内裤写在黑板上。有个学生比我还不正经,他说,老师,花内裤怎么划分层次?我在花内裤下写了几十个词组,这次课讲了两个小时,题目就叫做花内裤。
晚饭时,有几个学生来找我,生拉硬扯把我拉进一辆皇冠30里,然后,前面两辆越野车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