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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庭院深深-第7部分

小说: 庭院深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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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然后,她忽然停下来,把那孩子拉到身边来,问:“你喜欢漂亮的衣服吗?”

    “嗯,”那孩子点点头。“妈妈有好多漂亮的衣服。”

    “你呢?”方丝萦问:“我只看你穿过制服。”

    柏亭亭低下了头,用脚踢弄著床罩上的穗子。

    “我每天要上课,有漂亮衣服也没有时间穿……”她忸怩的、低声的说。“哦。”方丝
萦了解了。站直身子,她继续把衣服一件件的挂进橱里,一面用轻快的声音说:“快点帮我
弄清楚,亭亭。然后,你带我去参观你的房间,好吗?”

    “好!”柏亭亭高兴的说。

    方丝萦的东西原本不多,只一会儿,一切都弄清爽了。跟著柏亭亭,方丝萦来到亭亭的
房间。这房间也相当大,相当考究,深红色的地毯,深红色的窗帘,床、书桌、书橱都收拾
得十分整洁,整洁得让方丝萦诧异,因为不像个孩子的房间了。在方丝萦的想像中,这房子
的地上,应该散放著洋娃娃、小狗熊、小猫等玩具,或者是成堆的儿童读物。但是,这儿什
么都没有,只是一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卧房。

    “好了,亭亭,”方丝萦笑著说:“把你那些洋娃娃拿给我看看。”“洋——娃——娃
——”柏亭亭结舌的说。

    “是呀!”方丝萦亲切的看著那孩子。“你的小黑炭啦、小丑啦、金鬈儿啦……”柏亭
亭的脸色发白了,笑容从她的唇边隐没,她僵硬的看著方丝萦。“怎么?亭亭?”方丝萦不
解的问。

    那孩子的头低下去了。

    “怎么回事?亭亭?”方丝萦更加困惑了。

    那孩子抬起眼睛来,畏怯的溜了方丝萦一眼,那张小脸更白了,那对大眼睛里已满盈著
泪水。带著种哀恳的神色,她微微颤抖的、可怜兮兮的说:

    “你一定知道的吧?老师?”

    “知道?知道什么?”方丝萦把那孩子拉到自己面前,坐在床沿上,用手托起了她的下
巴,仔细的注视著这张畏缩的小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柏亭亭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她走开去,翻开了枕头,她从枕头下掏出了一件东
西,怯生生的把这样东西捧到方丝萦的面前来。方丝萦诧异的看过去,不禁吃了一惊。在那
孩子手中,是个布制的、最粗劣的娃娃。而且,是已经断了胳膊又折了腿的,连那个脑袋,
都摇摇晃晃的,就剩下几根线连在脖子上了。不但如此,那个娃娃的衣服早已破烂,白布做
的脸已经黑得像地皮,连眉毛眼睛都看不出来了。方丝萦接过了这个娃娃,目瞪口呆的说:

    “这——这是什么?”“我的娃娃,”那孩子喃喃的说,被方丝萦的神色所伤害了。
“我想,她不太好看。”

    “可是,可是——你其他那些娃娃呢?”

    柏亭亭很快的抬起头来了,她的眼睛勇敢的看著方丝萦,下决心的,一口气的说:“没
有其他的娃娃,我只有这一个娃娃,是我从后面山坡上捡来的。小黑炭、小丑、金鬈儿……
都是它,我给它取了好多个名字。”方丝萦瞪大了眼睛,看著那孩子无限怜惜的把娃娃抱回
到手里,徒劳的想弄好娃娃那破碎的衣服。她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样一个富豪
之家呵!她咬紧了嘴唇,觉得心情激动,眼眶潮湿,心底的每根神经都为这孩子而痉挛了起
来。好半天,她才能恢复她的神志,抚摩著亭亭的头发,她用安慰的、真挚的声调说:

    “这娃娃可爱极了,亭亭。我想,过两天,我们可以给她做一件新衣服穿。”“真的?
你会吗?”亭亭的眼睛发著光。

    “我会。”方丝萦说,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她不想再参观亭亭的衣橱了,她可以想像衣
橱里的情况。看著柏亭亭把娃娃收好,她拉著这孩子的手说:“今天下午我们不做功课,晚
上再做,现在,你愿不愿意陪我到外面去散散步?”

    “好啊!”孩子欢呼著。

    “那么,快!去告诉你爸爸一声,我们走!”

    柏亭亭飞似的跑开了。

    半小时之后,方丝萦和柏亭亭站在含烟山庄的废墟前面了。凝视著那栋只剩下断壁残垣
的房子,柏亭亭用一种神往的神情说:“他们说,我死去的妈妈一直到现在,还常常到这儿
来。”

    “什么?”方丝萦问:“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柏亭亭仰视著那房子的空壳。“我希望我看到她,我不会怕我妈妈
的鬼魂。”

    方丝萦愣了一下。“世界上没有鬼魂的,你知道吗?”

    “有。”那孩子用坚定的语气说:“妈妈会回来,我和爸爸都在等,等她的鬼魂出
现。”

    “有人看到过她的鬼魂吗?”方丝萦深思的问。

    “有。很多人都说看到过。上星期,有天晚上,亚珠从这儿经过,还发誓说看到一个女
人的影子,在这空花园里走,吓得她飞快的跑回家去了。如果是我,我不会跑,我会过去和
她谈谈。”“噢,别胡思乱想了,”方丝萦不安的说,她最恨大人把鬼魂的思想灌输给孩
子。“让我们走吧。”

    “你怕?”柏亭亭问。“我不怕!”“你别怕我妈妈,”亭亭继续说,眼光热烈。“我
妈妈是顶温和,顶可爱的人。”“是吗?你怎么知道?”

    “我爸爸说的!”“哦!”方丝萦站住,她再看向含烟山庄,那幢残破的房子耸立在野
草、荆棘和藤蔓之中。她幻想著它完整时候的样子,幻想著那个“温和、可爱”的女主人,
和她那眼睛明亮的、多情的丈夫,在这儿怎样的生活著!她幻想得出神了,在她身边,那个
小女孩也同样出神的伫立著,幻想著她那逝去的母亲。庭院深深10/596

    到柏家的第一夜,方丝萦就失眠了。

    躺在那张华丽的大床上,用手枕著头,方丝萦瞪视著屋顶上那盏小小的玻璃吊灯。床头
的玫瑰花香绕鼻而来,窗外的月色如水,晚风轻拂著窗帘,整个柏宅静悄悄的,方丝萦一动
也不动的躺著,虽然相当疲倦,却了无睡意,只觉得心神不定,思潮起伏。回想这天的下午
——这天下午做些什么事呢?带著柏亭亭在山坡上的松林里散步,又到竹林里去采了两枝嫩
竹子,然后,她们信步而行,走到松竹桥边,方丝萦问柏亭亭说:

    “我们到桥下去捡小鹅卵石好吗?”

    亭亭犹豫了一下,她对那河水憎恶的望著,脸色十分特别。方丝萦诧异的说:“怎么,
不喜欢鹅卵石吗?”

    “不是,”亭亭摇了摇头,然后,她指著那河水说:“就是这条河,我的亲妈妈就是跳
这条河死的。”

    “噢,”方丝萦迅速的皱了一下眉,大人们为什么要让孩子们知道这些不幸呢!他们竟
不顾那些小心灵是否承受得了?残忍呵,柏霈文!“他们说,那天河水涨了,因为头一天有
台风,这条桥也被河水冲断了。所以,爸爸说,妈妈可能是不小心摔下去的,这儿没有路
灯,晚上天又黑,她一定没看到桥断了。”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们背著我说,以为我听不到,他们还说……”那孩子猛的打了
个冷战。

    不要!难道他们连那孩子出身之谜也不保密吗?方丝萦一把拉住了亭亭的手,迅速的另
外找出一个题目来:

    “我们不谈这个了,亭亭。你带我去松竹寺玩玩好吗?我听说松竹寺很有名,可是我还
一次都没去玩过呢!”

    “好啊!我带你去!”于是,她们去了松竹寺,沿著那松树夹道的小径,她们拾级而
上,两边的松林绿荫荫的,静悄悄的。松树遮断了阳光,石级上有著苍苔,周围有份难言的
肃穆和宁静。她们走了好久好久,上了不知道多少级石阶,然后,她们来到了那栋佛寺之
前。佛寺前花木扶疏,前后是松林,左右都是竹林,这座庙就被包围在一片松竹之中。想必
“松竹寺”也由此而得名。庙中供奉的是观音大士,神堂前香烟缭绕,在庙门前,还有个很
大的铜鼎,里面燃著无数的香。站在庙门前,可以眺望台北市,周围风景如画。

    她们在庙前站了好一会儿,亭亭摇著她的手说:

    “老师,你去求一个签吧!”

    抱著份无可无不可的心情,她真的燃上了一炷香,去求了一个签,签上的句子却隐约得
出奇:“姻缘富贵不由人,心高必然误卿卿,

    婉转迂回迷旧路,云开月出自分明。”

    亭亭在旁边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著,一面问:

    “它说什么?老师?你问什么?”

    方丝萦揉绉了那签条,笑著说:

    “我问我所问的,它说它所说的。好了,亭亭,天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回到家
里,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柏太太还没有回来,柏霈文交代教把他的饭菜送上楼去,于
是,餐桌上只有方丝萦和柏亭亭。亭亭因为一个下午都在外面奔跑,所以胃口很好,一连吃
了两碗饭,方丝萦却吃得很少。亭亭的好胃口使她高兴,看著亭亭,她说:

    “平常是不是常常是这种局面,爸爸不下楼,妈妈出去,就你一个人吃饭?”“是
的。”亭亭说:“我就常常不吃。”

    “不吃?”“一个人吃饭好没味道,我就不吃,有的时候,亚珠强迫我吃,我就吃一点
点。”怪不得这孩子如此消瘦!方丝萦看著亭亭,心里暗暗的下著决心,她要让这孩子正常
起来,快乐起来,强壮起来,至于功课,在目前,倒还成为其次的问题。因此,饭后,她监
督著她把功课做完,又给她补了一会儿算术,就让她把她那个破娃娃拿来。然后,方丝萦整
整费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把那娃娃给重新缝缀起来。因为没有碎布,方丝萦竟撕碎了自己
的一件衬裙,用那白绸子和衬裙上的花边,给那娃娃缝制了一件新衣。整个制作的过程中,
亭亭都跪在方丝萦身边,满脸喜悦的看著她做,一面不住的帮著忙,一会儿递针,一会儿递
线。等到那娃娃终于完工了,方丝萦从地毯上站起身来,笑著说:“好了,你的娃娃好看得
多了。”

    亭亭用一种崇拜的眼光,看了方丝萦一眼。然后她骄傲的审视著她那个娃娃,再把它紧
紧的抱在胸前,喃喃的说:

    “乖娃娃,我好可爱好可爱的娃娃。”

    方丝萦颇受感动。接著,因为时间实在不早了,她逼著亭亭去洗澡睡觉,眼看著亭亭换
上了睡袍,钻进被窝里,方丝萦弯下腰去,帮她整理著棉被。就在这一瞬间,那孩子忽然抬
起身子来,用两只胳膊圈住了方丝萦的脖子,把她的头拉向自己,然后,她很快的用她那濡
湿的小嘴唇,在方丝萦的面颊上吻了一下,一面急促的说:

    “我好爱你,老师。”说完,由于不好意思,她放松了方丝萦,一翻身把头埋进了枕头
里,闭上眼睛装睡觉了。方丝萦呆立在那儿,好半天都没有移动,亭亭这一个突发的动作使
她那样感动,那样激动,那样不能自已。她的眼睛濡湿,眼镜片上浮著一层雾气,她竟看不
清楚眼前的东西了。许久之后,看到亭亭始终不再翻动,她俯身再看了一眼,原来这孩子在
一日倦游之后,真的沉沉入睡了。她叹了口气,在那孩子的额上轻轻的吻了吻,低声的说:
“好好睡吧!孩子。做一个香香甜甜的梦吧。”

    她再叹息了一声,悄悄的退出了亭亭的房间,并且带上了房门。于是,她发现柏霈文正
站在那小厅与走廊的交界处,面向著自己。她知道他的耳朵是很敏锐的,她走过去,招呼著
说:“柏先生,还没睡吗?”

    “到这儿来坐坐吧。”柏霈文说。

    方丝萦走了过去,在小厅中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小厅里没有开大灯,只亮著一盏壁灯,
光线是幽幽柔柔的。柏霈文斜倚在落地窗上,静静的说:

    “你忙了一个下午。我看,你是真心在关怀著那个孩子,是吗?”“我关怀她,因为她
太‘穷’了。”方丝萦说。

    “穷?”柏霈文怔了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我从没看过比她更贫乏的孩子!”方丝萦有些激动。“没有温暖,没有爱,没有关
怀,没有一切!”

    “你在指责我吗?”柏霈文问。

    “我不敢指责你,柏先生。”方丝萦说,竭力缓和自己的情绪。“但是,多爱她一点
吧,柏先生,那孩子需要你!”她的声调里竟带著点儿祈求的意味。

    柏霈文为之一动。“我知道,”他说,这次声音是恳切而真挚的。“你一定认为我是个
不负责任的父亲。可是,你要知道,我一向不太懂孩子,而且,我不知该怎样待她,这孩
子,她总引起我一些惨痛的回忆。咳,方小姐,我想你听说过她生母的事吧?”

    “是的,一点点。”方丝萦轻声说。“那是个好女人,值得你终生回忆……”柏霈文陷
入了沉思之中。“人,常常由于一时糊涂,造成一辈子不能挽回的错误,如果她还活
著……”他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痛楚的、渴切的语气,冲动的说:“我愿牺牲我所有的一
切,挽回她的生命!”“哦,先生!”方丝萦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她被撼动了,她在这男
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份烧灼般的热情和痛苦,这把她击倒了。她感到迷茫,感到困惑,感到
仓皇失措。

    “噢,”柏霈文猛的醒悟了过来,一层不安的神色浮上了他的眉梢,他立即退缩了,一
面支吾的说:“对不起,方小姐,请原谅我,我不该对你说这些,我有些失态,我想。”

    “哦,不,柏先生,”方丝萦仓促的说,心情激荡得很厉害,她懊恼引起了柏霈文的这
些话。站起身来,她匆匆的说:“我很累了,柏先生,我想回房间去睡觉了,明天见,柏先
生!”

    “等一下,”柏霈文说,敏感地。“你似乎有些怕我,方小姐。”“不,”方丝萦情不
自已的瑟缩了一下,觉得十分软弱。

    “别怕我,方小姐,”那男人深沉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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