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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孽缘-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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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孽
第一章 出嫁
    眼前这辆挂着大红花、洋溢着喜气的红色面包车却让盼水感到心被撕碎般的疼痛。一个月来她咋也想不明白,为啥要选择自己来承担这份责任。她真想脱下身上的红色婚装跑出村子,跑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但身后那一双双恳求的、同情的或警觉的眼睛一直聚集在她的身上,她知道自己只要离开这个花车一步,就会有无数双手把自己拽回来。她想起了一个月前,为了求自己答应这门婚事,一村之长的父亲给自己下跪的那一幕。就是刚才临出门时,已满头花发的父亲依然含着泪恳求自己:“水娃呀,为了咱水村,你就委屈一下吧,父亲来世当牛做马报答你。”
盼水上了车,鞭炮声立刻满天价响了起来,新郎家带来的喜庆乐队在婚车前面开道,充满喜气的鼓乐声响得三里外都听得见。这样隆重热闹的场面在水村历史上是没有的,但水村却没有一个人为此哪怕有一点的欢喜。几个不懂事的孩子拿出抢到手的糖块彼此炫耀一番,放到嘴里吸溜着、说笑着,却被自家大人用眼睛狠狠地一瞪,便低下头来,不再言语,走在大人身后,跟着缓缓行驶的花车往村外走去。
盼水一直没去看身边这个只会傻笑的男人,扭过脸望着窗外那熟悉的、绿油油的田地。在这里生活20年了,今天就要结束这一切了吗?难道就是这个傻男人要把自己带走吗?盼水委屈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鼓乐声突然停了下来,车也紧跟着停了,盼水感觉到坐在自己另一边的伴娘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胳膊。
盼水摸了一把眼泪,正过脸往前方看去。只见两头黄牛站在路边不知所措,一个高个子小伙手持鞭子定定地立在路口,挡住了迎亲队伍的去路,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直直地射进了车里。
“大雨!”盼水在心里凄惨地叫了一声。她想开门下车,却被伴娘紧紧地抱着。做伴娘的邻家嫂子恳求着她:“新媳妇在中途脚不能沾地的,不吉利。”几个村民跑了上去,连拉带劝地把站在路中央的大雨拽到了路边。大雨眼睛里射出的凶光把吹鼓手们吓住了,大家不再鼓弄乐器,安静而快速地从大雨身边向前赶去。车过大雨身边时,盼水看见大雨的眼睛里通红通红的,怨恨、痛苦中带着恳求直直地看着车里的盼水。盼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着大雨大叫了一声:“大雨…”便泣不成声,瘫软在伴娘身上。
坐在盼水身边的男人仍然在哈哈地傻笑着,还不时把鼻子凑到盼水身上闻一闻,然后更大声地笑着。司机边上的迎亲总管回头训斥了一声:“李狗蛋,你歇歇行不?晚上抱着新媳妇了再好好笑。”傻子的笑声便小了许多。
窗外,一棵棵熟悉的树、一片片熟悉的地、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从盼水那悲伤不已的大眼睛里一一闪过。
水村,越来越远。
第二章 报应
    水村是黄土高原上一个缺水的村子。历史上水村不叫水村,叫郭庄。那时候郭庄并不缺水,庄东头和西头各有一口井可以取水。后来经过了三年大旱,井里的水便一天天少了下去,最后滴水不出,成了干井。郭庄人大多数是一个郭家,遇到这样的事情都去找时任族长和村长的郭丰金商量。郭丰金定下了次日择吉时焚香鸣炮挖井的法子后,牵着一头羊连夜赶到七里地外的李庄,找到李庄的当家人李更生,说了要来借水的由头。听说郭庄没水了,李更生二话没说,答应他们来村里取水。郭、李二庄几代世好,这人命关天的时候咋能不帮呢?第二天一早,郭庄的男男女女便忙碌开了,女的带着娃娃们赶着牛车成群结队地到李庄拉水,男的分两拨顺着原来的两口井继续往下挖。半个月过去了,井口越挖越大,井越挖越深,却都没挖出水来。郭庄人急了,李庄人也急了。李更生赶到郭庄看着挖出来的干土对郭丰金说:“俺庄里的水也不够用了,以后你们到俺庄的水库取水成不”?看着李更生无奈而充满歉意的眼睛和脚下的一堆黄土,郭丰金重重叹了口气,点了头。
水库在李庄村边一个土塬下,牵牛放羊的村民路过时总要叫牛羊在水库边上喝个饱才离开,水库边上满是牛粪羊便。没了水的郭庄人不得不和李庄的牲口同饮一滩水。
郭庄人重新换了个低洼处开始凿井,但这个新开的井还是没给郭庄人面子,挖到了50多米仍没有一点水的迹象。
“球也挖不出来了”郭庄人开始泄气了。郭丰金的大儿子不服气,在一个雨后硬拉着几个汉子下了井去挖,他说一来地湿好挖,二来看能不能借雨水当引子把水给请出来。水没挖出来,被雨水浸透的井壁却塌了一块,生生地砸在了郭老大的头上,没等送回家便断了气。郭庄人不敢挖井了,说是把地下挖了这么大的仨窟窿得罪了土地,土地爷要惩罚挖水的人,一个窟窿换一个人,郭老大成了第一个冤死鬼。还有俩人会是谁呢?这成了水村人的一块心病,谁都怕厄运降到自己身上,天天小心翼翼地生活着。
在埋郭老大那天,郭丰金流着老泪说了话,三年内不能动土挖井。说也奇怪,那天刚把郭老大入了土,天就下起了雨,断断续续地下了三天。天晴后,郭丰金神使鬼差地到儿子出事的地方,蹲在井边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想念着刚丢了命的儿子,便恨恨地想,该把这井给填了,免得再出个啥差错。郭丰金起身打算回村时,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井里沉淀后清亮的雨水却给了郭丰金一个启示:这不是水吗,这不是郭庄人日思梦想的水吗。郭丰金认为是郭老大的在天之灵带自己来到了这里,扑通一声跪在了井边,看着井里的雨水哭出了声:“娃哩,爹知道你的用意了”。他返回村里叫乡亲们到三口没挖出水的井里取水,然后回家用了三天时间在院子的低洼处挖了个二尺圆口、将近六尺深的旱井,遇到天下雨就把井口敞开,让雨水往里落,把高处的泥水往里引,以后的人畜用水都在这个旱井里了。
一开始水村人怕土地爷报应,不敢再挖窟窿,但在另一场雨后看到族长家吃水方便了很多,也没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心里暗暗想,就是土地爷报复也该去找领头人,便狠狠心各自在院内院外低洼处开了旱井,并且越挖越大,越挖越精明:井口还是直径二尺的圆口,刚能钻进一个人,里面却越来越大,最宽处足有丈余,然后再缓缓朝深处收回,到了井底又是二尺多宽,整个井的形状跟个大坛子一样,结构牢固,容量大。旱井,也就成了郭庄人维持生命的“水源”。
郭老大三周年的时候,郭庄的老老少少都自发到坟地上祭奠,期望通过这样的方式叫族长心里有所安慰,更希望通过这样隆重的祭奠使老天爷和土地爷能听到郭庄人的话,明白郭庄人的苦,让郭庄人早日用上自己的水。
按风俗,人死三年后就是厄运退尽之时,郭丰金也明白乡亲们的用意,便思谋着重新找地方挖井。但儿子惨死的情景叫他心神不定,不打出自己的水又叫他心有不甘,接连几宿没合眼,终于一病不起,两个月后命归黄泉。临死前,郭丰金拉着已接替自己当了村长的二儿子的手叹息道:“你哥为水丢了命,你可不敢乱动土,将来看好机会了再挖也不迟。在咱村挖出水前,一定要和李庄处好,咱郭庄人全靠你了。俺走后,你把村名改了吧,就叫水村,希望老天爷开开眼,能给咱庄上多划拉点水来,图个吉利。”
郭老二听了爹的话,换了村名,不敢再打挖井的主意,和村民一起靠着旱井里的雨水和李庄水库过着艰苦的日子。郭丰金去世后的第三年,李更生也撒手而去。又过几年后分田到户,时任李庄村长的李平山是李更生的独生子,他和几个人把水库承包了,养起了鱼鳖,水村人再要到水库取水就要用粮换、用钱买。平时还好说,水村人有旱井水供用,遇到老天爷不睁眼,连续几个月不下雨就苦了水村人了。
县里乡里知道水村的困难,派了井队来。打井那些日子,水村家家户户过节似的喜气,盼着自己的地头上快点涌出水来,以后也不用看人家眼色了。但土地爷好象专和水村人作对似的,连着换了两个地方打下去小二百米,能用的钻杆都用完了,连个猫尿也没见。井队撤走的时候说,水村没水。 水村人只能继续喝旱井水,旱井水不够用了就得去李庄水库买水。本来就穷的水村人没买几次水,就承受不了这额外的负担,开始琢磨法子。几个胆大的后生一商量,日他奶奶的,偷!便借着后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赶着牛车,拉着汽油桶一样的水桶去偷水。没偷几次,就叫李庄人发现了,开始派人昼夜值班护水。
那天,郭老二的大儿子郭得水和铁哥们冯大雨商量了半晌,到了夜里领着几个后生赶着牛车去李庄水库偷水,可李庄人早有防备,没等他们把水装满,一群人便围了上来要收钱。郭得水气得哇哇叫:“你们李庄人也太势利了,俺爷爷那会你们李庄人多好,别说水库了,你们村里的井水都由俺们随便取。这一段老天不下雨,旱井也干了,乡里乡亲的,我们取点活命的水你们也这样难为人呀,不看僧面看佛面,俺姑姑还嫁给你们村长了呢。”李庄人不理这个茬,只说水库是俺们的,现在哪还有便宜叫你们占。都是愣头后生,几句话不对路就动起了手。郭得水和冯大雨最壮实,也最能打,一伸拳脚就撂倒一个,刚开始还占了上风。李庄的后生们也不含糊,五、六个人专围了这俩能打的人一阵棍扫腿踢,把两个牛犊子一样的后生打趴在地。最后吃亏的当然是水村人,人被打了,牛车也被扣了。受伤最重的是郭得水和冯大雨,一个腿被打瘸了,一个脑袋被打出了血。郭老二闻讯后连夜把他们送到了乡医院,第二天叫了乡派出所的人抓了几个出手狠的愣头青,并把牛车要了回来。乡里来人和李平山说了半天,他却只答应叫水村人免费取一个月的水算做李庄对打人的补偿,但水库里还养着鱼鳖呢,不能由着他们长期来拉水。
郭得水和冯大雨没等伤好利索就叫了几个后生要到李庄去报仇,却被得到报信的郭老二拦了回来:现在是咱有求于李庄,就咽了这口气吧。郭得水和冯大雨咽不下这口气,一气之下离开了家,他们说这个破地方活不了命,要到外面去生计。不到一年,冯大雨赶回村里报信,他和郭得水所在的那个煤窑出了事故,死了好些人,郭得水也被埋在了里面。
郭老二把儿子拉回来后埋在了他爷爷和大爸的身边,前来送葬的乡亲们私下里悄悄议论:这郭得水的死也是挖那三个窟窿埋下的祸,郭老大算是第一个得到报应的,郭丰金好歹死在了自家炕上,不是横祸,这郭得水可算是第二个了,那第三个人该是谁呢?阴影又一次笼罩了水村。
第三章 初夜
    盼水是郭老二的闺女,哥哥死后,她成了郭家唯一的娃。为了水村,郭老二忍痛割爱,答应了前来提亲的媒婆,把盼水嫁给李庄村长李平山的傻儿子。郭老二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盼水嫁过去,水村人到李庄拉水不用再掏钱、再出粮了。这个条件其实不用提,那是李平山用来交换盼水的条件。但郭老二要提,他怕啥地方再出个差错,怕赔了女儿又捞不到水。
盼水出嫁前,去哥哥的坟上哭了个天昏地暗,把哥哥骂了个天昏地暗,也捎带着对埋在旁边的爷爷和大爸说了委屈。她埋怨哥哥咋这么短命,早早就去了,要是哥哥在家的话一定能挡住这门烂亲事。但她的哭诉再伤心,也没能把哥哥叫醒,没能逃脱水村给她安排的命运。
李平山给前来贺喜的乡亲们一一敬完酒后,通红着脸站在房檐下高声吆喝了起来:“水村村长郭老二家的闺女是俺李家的媳妇了,咱和水村就是一家人了,以后咱水库的水任由水村人拉,谁要是再拦,俺可翻脸不认人。” 盼水为啥嫁给村长的傻儿子,众乡亲早就心知肚明,现在听村长这么一说,便个个随声附和、唯唯诺诺。新房里的盼水也听到了这句话,长长地叹了口气。
天黑后,一帮小后生进了盼水的新房,要闹洞房,但看到盼水冷冰冰的脸和狗蛋傻呵呵的笑,觉得没趣,便吃了几支烟,早早退了出来。
盼水合衣半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宽大房顶。傻新郎几次耸动着鼻子凑到她身上,都被盼水恼怒的眼神吓回去了,便蜷窝在炕头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早上,婆婆给盼水送来洗脸的温水,嘴里叨叨着:“洗把脸吃饭吧,女人就是这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日子长了就习惯了。”盼水没马上洗脸,只一脸冤屈地盯着婆婆看。婆婆看出了盼水的心思,却啥都没说,转身出了房门。
吃饭的时候,李平山一双眼睛在盼水和狗蛋的脸上探询地扫来扫去。盼水只低着头喝着碗里的白面糊糊,不去动桌子上的炒菜,狗蛋只夹盘里的肉吃,时不时偷偷看盼水的脸色,却不再傻笑。李平山似乎看出了什么,把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趸,背着手走了出去。
吃过早饭,迎亲总管赶着装了一个大水桶的牛车,领着盼水和狗蛋向水村走去。按风俗,新媳妇要在结婚的第二天回门看娘家人的。
盼水的爹娘早早就在村口望着了,看见闺女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盼水看到二老好象晚上没睡觉一样,脸上憔悴了很多,眼里的泪水又蜂涌而出。
郭老二把盼水婆家送来的水往水缸里放,水缸还没满,桶里便没水了。郭老二把老伴叫了出来,嘀咕了几声,老伴便进了屋给陪同的总管说你先坐着,俺和闺女说说体己话,拉着盼水进了盼水原先的闺房。
“闺女,昨天那新郎动你身子没?”娘拉着盼水的手,探询地看着盼水。盼水摇了摇头,扑在娘的怀里哭了起来。
“唉,傻闺女,委屈你了。俺问你,这水是谁给准备的?”
“那个老汉叫人给备的。”盼水没叫李平山爹。昨天在新婚行礼的时候,村里人叫嚷着让盼水给公公、婆婆叫爹妈,盼水愣是咬着嘴唇没开口,老两口脸上挂不住,却也不好说什么,便说道以后习惯了再叫也不迟,算是圆了场。
“这就是了,人家只给拉了少半桶水,这里头有说法哩。”娘爱怜地抚摩着盼水的头发,长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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