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远,那么近-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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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了愣,然后装傻:“有吗?”
他不置可否地冷笑一下,仍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就连眼神都仿佛晦暗不明:“说吧,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她却一口咬定:“没事。”
他倒是好脾气,也不继续追究,只是又将她审视了一会儿,便慢悠悠地说:“如果真没事那最好,那么你待会儿就别再阴阳怪气地说话,免得被你爸妈以为是我让你受了什么委屈。”
“放心,你在他们面前做得那么好,简直就是标准的最佳女婿典范,就连姐夫那样的老好人都被你比下去了。他们又怎么可能怀疑你亏待我?”
“是吗。”叶昊宁再度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多谢夸奖。”
她也不甘示弱:“不客气。”然后看也不看他,面无表情地举步就走。
可是转念想想又觉得没意思,明明前段时间他们的关系已经那样好,好到足以令人称道羡慕,结果却因为突然冒出来的人和事打乱了节奏和步调。
某些被短暂粉饰过的东西终于再度曝露并恶化起来。
此时肖颖心中便如同梗着一团棉花,上下不得,只是堵着难受,有时甚至卡到她心口疼痛呼吸凝窒。
对于那个女人,叶昊宁的青梅竹马,或许还真是他的初恋,她竟越来越觉得好奇,可又偏偏不敢贸然触碰。
叶昊宁似乎从来都不是恋旧的人,却一直收藏着那块被人用过的女式腕表;他也极少有闲心陪她逛街,却偏偏记得另一个女人买东西时的态度和习惯;又或者还有更久远一些的,那日酒会之后,他开着车走神恍惚,当时是否也是因为想到了某个人?
她并不是才发现他有着不为自己所知的过去,但却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发觉,自己竟然很在意。
她竟然很在意,在他的心底,是不是真有那么一个令他一直难忘的人。这样的猜测犹如小猫的爪子,痒痒地挠在心上,其实又带着愈演愈烈的刺痛,终究令人惶惑不安起来。
第三十五章
在娘家待了两天一夜之后,肖颖便跟着叶昊宁返回C市。她的公司入驻国内市场多年,早已入乡随俗,因此国庆给员工放足了七天假期。
平时工作的时候只恨休息时间不够,可一旦歇下来,而且是整整一个礼拜,反倒叫人有点无所适从。
肖颖就是这种状态,整天除了上网看电视吃饭睡觉之外,再找不到别的事情可做。有几次心血来潮想要打扫卫生,结果手指沿着胡桃木的家俱一溜拂过去,却连半点零星灰尘都沾不到。
看来叶昊宁请来的钟点工实在是太敬业了,竟然将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她随口提及,不由夸奖说:“你到底从哪儿请来这样一位手脚麻利的阿姨?而且动作又轻又快,这一连几个早晨,我常常连她什么时候进来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清楚。”
刚刚洗完澡的叶昊宁看着电视,神色淡淡的:“张斌介绍来的,要请人当然就要请最好的。”
是啊,这倒是他一贯的风格。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去榨果汁,临到了厨房门口才又多问了一句:“你要不要喝?”
叶昊宁长手长脚地半躺在沙发里看她一眼,摇头。
其实这几天两人的对话锐减,和国庆之前相比简直是少得可怜,常常说了上句没下句。恐怕唯一剩下的一点默契便是每当叶母打电话来叫他们回去吃饭的时候,她和他便会一致推拒,也无非不过是不想在长辈面前摆出两张臭脸罢了。
端着鲜榨果汁走出厨房的时候,肖颖像是突然想到,踟躇了一下又问:“市里最好的心脏外科是不是在医大附属?”
叶昊宁半眯着眼睛,仿佛都快要睡着了,但还是答她:“没错。”
“那你认不认识这方面的权威?……听说目前心血管方面手术做得最好的是一个姓杨的年轻教授?好像是叫……杨其山。”
叶昊宁睁开眼睛望向她,“你怎么觉得我就该认识这种人?我又没有心血管疾病。”见对方在瞬间语塞,他才又好心地说:“如果你指的是医大附属心二外的那位杨教授,我倒是没和他打过交道。不过,听说他的导师是曾院士,那个人,恰好我认识。”
肖颖不由面上一喜,只听他又反问道:“你要做什么?”
她说:“可不可以介绍我认识一下?”
“你还没回答我。”
她没办法,只好想了想才说:“是一位朋友的父亲,他近期需要做一个心脏搭桥手术,下周就会转院到医大附属去。你能不能当个中间人,介绍那位杨教授给我认识?”
“介绍给你有什么用?”叶昊宁微哂:“你恐怕连搭桥手术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这样吧,我过两天联系一下,如果你那位朋友方便的话,到时候叫上他一起出来见个面,关于病人的病情和手术细节,还是由病人家属和医生亲自谈比较好。”
于是肖颖第二天便给陈耀打电话,讲明了情况,谁知电话那头半晌都没回音。
她不禁担心:“难道是陈伯伯病情有变?”
“不是的。”陈耀终于肯出声,只是停了停才又低低地叫她的名字:“小颖……他知道吗?”
这样没头没脑,她不解:“谁?”
“你丈夫。他知道你是在替我的父亲找主刀医师吗?”
肖颖突然静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告诉他你是我的朋友。”
“是么。”陈耀心中一苦,随即却又笑了笑:“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先替我谢谢他,改天大家见面了,我再当面向他道谢。”
“不必这么客气……”她最后把电话挂断了,转头去书房找叶昊宁,只见他正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盯住电脑屏幕,握着鼠标的修长手指不时动一下。
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有一双墨黑的眼底凝聚着微光。
她以为他只是在浏览网页,正要举步上前,结果恰好听见他说:“下一季度的市场份额争取再提高一到两个点,如果是那样的话……”
她不禁微微愣住,这才发现有细细的耳机线从他的胸前领口一路蜿蜒向上,竟然是在和下属讲电话忙公事
最后只好悄无声息地从门口退出去,肖颖一边给自己倒水喝一边暗想,幸好她不是叶昊宁手下的员工,否则连个国庆假期都过不安稳,那该有多悲惨?
十来分钟过后,书房的门开了,那人站在门边看她:“刚才你找我有事?”
“哦,对。”她立刻拿起遥控将电视机关掉,从沙发里站起来问:“手术那件事,什么时候能搞定?”
“这么急?”
“这种事,当然越快越好。”
叶昊宁微微扬眉,仿佛随口说:“第一次见你这样上心。那人是你以前的同学?”
“嗯。”
“男的?”其实他此刻的表情一点也不认真,甚至带了几分随意的调侃,但她却立刻想到方才陈耀在电话里说的话,于是不由得迟疑了一下,才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迟疑使得叶昊宁在下一刻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她略微僵硬的脸上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然后才淡淡地说:“等长假结束以后,约他出来。”
她怔了怔,忙问:“杨教授那边已经同意了?”声音中有一丝欣喜
他却可有可无地哼了声,不再搭理她,转身走回书房。
不得不承认,叶昊宁办事的效率真不是一般的高,国庆长假之后的第二天,便约了市里乃至在全国心脏外科界都赫赫有名的杨其山教授出来吃饭。
为了这件事,肖颖特意延请了两天的假期,留在C市。
杨教授当天有个研讨会,事前已经打过招呼可能会晚一些到,但他们还是去得很准时,因为叶昊宁一向不喜欢迟到,肖颖也不喜欢。
结果到了约定的酒店包厢,才发现,竟然有一个人比他们到得还要早。
陈耀独自坐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听见门口处传来响动,他立刻站起来,视线恰好与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撞了个正着。
其实他知道他,叶昊宁,这个曾经从好几个同学口中听得的名字,这个娶了肖颖的男人。
正因为这样,所以回国之后他才会特意去寻找关于他的信息,然后才发现,过程一点也不难。这样一个成功的年轻男士,无论是传统新闻抑或是花边绯闻,都能通过各种渠道轻易地传入打探者的耳中。
然而在那些无花八门的讯息里,却极少涉及到肖颖的名字。他甚至分不清,这究竟是叶昊宁对她的保护,还是对她的忽略。
只知道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令人胸口窒息直至疼痛。
第三十六章
他站了起来,然后伸出手去,与对方紧紧一握:“叶先生,你好。”其实肖颖就站在叶昊宁的身后,他却仿佛视而不见,好像突然失去了勇气,又好像此刻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于是,只是盯着叶昊宁的眼睛。
而叶昊宁也看着对方,漆黑的眼底深处恍如有一簇光,在温暖而明亮的灯下一闪而逝,他随即笑了一下:“幸会。”然后松开手,转头去看肖颖,脸上仍是那样轻淡的笑容,目光却深不见底:“路上不是有点晕车吗?现在还站着干嘛,过去坐吧,让服务员给你倒杯温水,好不好?”
肖颖点了点头,一张脸在灯光的映照下依旧略显苍白,经过陈耀身旁的时候,清淡的薄荷味隐约飘过来,原本应当刺激头脑,可她却越发觉得精神混沌,因为分不清那味道究竟是属于他的,还是叶昊宁的。
她在长沙发的一侧落了座,叶昊宁也跟上来,却拣了斜对面的另一张单人沙发,施施然坐下之后,递了支烟给陈耀。
结果陈耀说:“多谢,我不吸烟。”
叶昊宁的手只在半空中顿了半秒,便收回来熟练地将香烟放到自己唇边,又伸手去摸口袋,一旁正半跪着煮茶的服务员见状,连忙将自己的打火机点燃凑上前去。
叶昊宁说了声“谢谢”,微微侧头倾下身,猩红的火光很快便在修长的手指之间轻轻一闪,他慢慢吐出淡白的烟雾,然后才看着陈耀问:“是中途戒了,还是从来都不抽?”
陈耀笑了笑,似乎想起些什么:“大学的时候也抽过一阵子,可是后来身边的人不喜欢,索性就趁早戒了。”
“哦,应该是女朋友吧?”叶昊宁在烟雾背后露出一个并不怎么真切的笑容,停了停才又说:“就像肖颖,她也讨厌烟味。可是现在离得这么远,应该熏不到你吧?”最后一句话是对肖颖说的,可是后者正自低着头,握着水杯的手微微紧着,仿佛走神。
她的皮肤本来就白皙若凝脂,此刻被灯光映照,就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隐约若现,指骨骨节微微泛白。
听不见她回答,叶昊宁也似乎并不怎样在意,只是轻描淡写地瞟她两眼,反倒是陈耀笑着接道:“其实女孩子都差不多,我家的女性全都是禁烟主义者,就连我父亲都经常说,他的心脏病是被我母亲强制戒烟之后患上的。”
叶昊宁也跟着笑了笑,自然地转了话题:“心脏搭桥算是小手术,你们不必太担心,一会儿等杨教授来了,你可以和他讨论一下具体细节。”
“说起这事,还真要多谢你和肖颖。其实我当初和肖颖提及的时候,也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帮忙联系上最好的主刀医师。”
被念到名字的当事人终于恍过神来,抬起头看着正对话的二人,却不免疑惑,以为自己刚刚听错了。
其实找杨教授的事陈耀并没和她提起过,这完全是她的自作主张,当时在医院探望陈伯伯的时候,只是听说他要转去医大附属做手术罢了。至于杨其山这个名字,也是后来闲谈的时候偶尔说到的,她留了个心,便记住了。
她还没想明白,那边叶昊宁已经淡淡地开口说道:“不用客气,也难得肖颖会为了她的朋友来找我办事,这算是第一次,我倒觉得十分有意义。”
这回她可是听得明明白白。这叫什么话?当着陈耀的面,心里不禁既尴尬又有些恼怒,偏偏说这话的那人仍是一派云淡风轻的表情,那张脸半隐在淡淡的烟雾后头,仿佛连眸中那份浓墨重彩的深黑也一起淡下去,愈加让人捉摸不透。
她牵动嘴角,想要反驳,却又似乎找不到恰当的语言,只好作罢。
可是陈耀看着叶昊宁的目光却一动不动,只是很快便轻轻一笑:“肖颖读书的时候就是这样,不爱求人。所以,对此我也觉得很荣幸。”
叶昊宁没再说什么,伸手弹了弹烟灰,其实一支烟几乎已经燃尽,他却恍若未觉。
大包厢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有茶几上的酒精灯还冒着幽蓝的火焰,清澈通透的玻璃壶里隐约能听见热水沸腾的声音,咕噜咕噜……那些透明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又在瞬间破灭消失。
肖颖却觉得这样细小的声音仿佛有点遥远,竟似是来自于她的心底,只觉得一颗心也正被放在火上微微灼烧,这样的时间凝滞着,让人感到分外难熬。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不该多事。
叶昊宁说的对,心脏搭桥不算什么大手术,并不一定需要全市最好的医生来主刀。这样劳师动众的,甚至连某院士的关系都搭上了,结果却好像是她在自讨苦吃。
将现任丈夫与旧日恋人聚集在一起,再加上一个自己,倒真有点像夹心饼干,又或者是汉堡三明治。
也许叶昊宁真的发现了什么。因为他一向敏锐,虽然总是看似漫不经心,可是她知道,其实他的心思敏锐得可怕。
认识相处这么外,从来都只有她看不透他,而自己在他眼中,却仿佛一直都是透明的。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常常恼羞成怒,毕竟被一个人看穿的滋味并不好受。
所以肖颖暗想,如果不是自己还没从晕车的那股劲中缓过来,那便一定是叶昊宁今天反常了。
因为她竟然觉得他在进门之后的每一句话都别有深意。可是陈耀,对此却仿佛毫无察觉,一路下来面色正常地与他对答如流。
或许就像叶昊宁曾经说的那样,她是真的笨,才会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进退不得,自找尴尬。
服务员半跪着将火调小了,移开玻璃壶,手法繁复而又熟练地逐一排开杯子清洗斟茶,过程极为讲究。
肖颖盯着桌面,像是还在想着心事,又像是被对方熟悉而漂亮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那只小小的玻璃茶杯被摆到面前时,她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拿。
服务员抬头说了声:“小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