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自有颜如玉-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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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书墨看着父亲桌案上堆积的材料，问道：“爸，这么晚，您还有工作？”
程父手指摩挲了一下纸张：“明天的会议资料。”
程书墨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面前，淡淡的笑了笑：“爸，既然明天您有重要的事，那今晚我就先不占用您的时间了。”
程父一愣，说道：“小墨，你……”
程书墨凝视着父亲那双见惯风云的深沉双眼：“爸，我很想立刻知道一切，但是因为我理解你的辛苦，我尊重您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官员的身份，还有父亲的威严，所以我愿意耐住性子稍微等一等。我希望，你们也试着理解我，理解一个作为有独立思想，独立人格的成年人的我的想法，并且尊重我的自主权。”
程父说不出话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浪潮在翻涌着，眼前的男人态度恭谨，但是整个人散发着坚毅的气息，沉着，果断，再也不像曾经那个只会惹祸的孩子，也不是让人恨铁不成钢的纨绔模样，他成长得那么快，能够和自己并肩而立，气势不输一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掌心溜走，可是心中渐渐被骄傲充盈。
程书墨在他的茶杯加满热水，道了晚安，转身离去，走到门口，他又停住，回头看着父亲说道：“爸，颜玉的档案，是你卡着不让我查的对吧？我想，家里应该有和她相关的东西，想必被你们处理了，还有没有保留下来的？”
程父低下头，拿出笔，在文件上勾画着，沉声说道：“去睡吧，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
直到程书墨轻轻掩上了门，他抬起头，看着儿子刚刚站立的地方，淡淡笑了笑。
正文 男人的担当（二）
回到房间，洗去旅途的风尘，程书墨披上睡袍，坐在窗前，静静凝视着房中的一切。
他看着屋里简单的陈设。书柜，衣柜，床，书桌，椅子，沙发，墙面上只挂着一把吉他，还有一幅字，是程老爷子请的一位年高德劭的书法家写的“一日三省吾身”。
恍惚又回到了高中时代，自己当时性子跳脱，为了让他沉下心，房间连什么装饰的摆件也不给放，以免他又分心。这幅字，程老爷子逼着他日日相对，为了让他深明其意，令他写五千字的心得体会。当时网络远远没这么发达，很多资料还得去图书馆查，自己又不敢找枪手，写得个心力交瘁。
上大学之后，自己就只有假期才回来住了，也没有想过对房间进行变动。程书墨揉着脑门，回忆着大学生活。人生最轻狂的岁月，在脑海里却似乎很凌乱，甚至远不如高中时候的清晰，有太多的地方不连贯。他抿起了嘴，想必记忆长卷之中的这些漏洞，都是与颜玉相关的。
大学，大学……
有人敲门，他淡淡的说了声“进来”，只见是家里的佣人，手上拿着几张相片，还有几个盒子，微微低头说道：“夫人说，留下的也只有这些了。”
程书墨接了过来，先放一边，问道：“扔了多少？”
佣人说道：“就是些衣服之类。”
程书墨等她走出房门，拉过一个枕头靠在床上，打开了盒子，雪白丝绒之上的宝石瞬间晃着他的眼，让他本能的闭了闭眼。
还有一枚漂亮的戒指，嵌着一颗梨形的粉钻，光辉耀目，他怔了怔，取了出来，心一跳，心里又是苦，又是酸涩难当累。
连婚戒都准备好了，结果自己连新娘也忘记了，而且是新娘主动选择的。
其它几个盒子里放着的是与戒指配套的珠宝，在灯光之下闪烁如星辰一般。程书墨看了看，仔细的放在一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门跳得厉害，大脑里有些说不出的东西似乎要呼之欲出，可是却不干干脆脆的冲出来，就不停的在脑子里冲撞，让他晕眩不已。
闭目休息了一会儿，他拿起相片，一看，心中一震。这应该是他大学时期的照片。
一张照片很大，是合影，他细细分辨着那几十个人脸，很快找到了自己，唯一染了头发的男生。
旁边站着的那个女生，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她头发长而柔顺，比现在青涩许多，笑得有些僵硬，虽然两人站一起，可是明显的，她的身子往另一边偏了不少。
大学生会合影萌。
他记得自己当过学生会会长，对副会长有些模糊，现在模糊的影子渐渐的清晰了起来，变成了颜玉的脸。
他放下合影，拿起另一张来，只见自己站在主席台之前，正在一本正经说着什么，颜玉站在自己旁边，笑容很淡。背后挂了一个横幅，大红的布条，白色的字，大学生会年干部选举结果公布。
照片上，都是和学生会相关的事件，他神采飞扬，而颜玉却显得很矜持，很淡定，有些淡淡的意兴阑珊。
回忆被一点点的揭开，他努力的回味着，从脑海里搜寻一切与她有关的片段，然后慢慢引申，试着用她的脸填补更多的记忆空白。
想了很久，他抵不住如潮水般袭来的倦意，沉沉的进入睡眠。梦中，他也在不停的寻觅着，思索着。
次日一早，他醒来，发觉屋里很暗，怔了怔，往窗边一看，连忙坐起来，叫了声：“爷爷，您怎么来了？”
窗外是一片昏黄，沙尘暴已经席卷而来，肆虐着这座古老的城市。程老爷子静静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他瘦了很多，背影虽然仍然挺拔，可是看起来说不出的萧索。
听到程书墨的响动，他转过身，慢慢走了过来，坐到他旁边，叹了口气，半晌才说道：“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程书墨微微一怔，低下头，说道：“对不起，爷爷，但是我已经决定了。”
程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叹息道：“没有什么对不起的，现在都啥年代了，对不？再说……再说……”
程书墨见他神色里有着难言的愧疚，心下狐疑，只是考虑到他才从医院回来不久，情绪不能有大的波动，便把手藏在被子里，死死揪着床单忍着，说道：“爷爷，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就先不说吧。爸妈在吗？”
老爷子摇头道：“今天天气不好，他们走得早。你下去吃饭吧。”
程书墨耐着性子陪他吃了早饭，想起程老爷子的奇怪表现，心里更觉得火烧火燎。他实在不想再等，略一思索，想起雷绍曾经和他同一个大学，便拨了过去，想弄清楚自己脑海中仍然模糊的片段。
雷绍接了电话，听他简略的说了说情况，大吃一惊。还好他已经请了假准备文静生产一事，有的是时间和他解释。程书墨问得很仔细，他也说得很细致，两人讲了许久，最后挂断电话的时候，程书墨的脸色已经发青，身上已经被汗水湿透。
他不仅忘记了颜玉，对文家的印象也极淡了，至于文正南后来进行绑架，入狱一系列的事件，他也忘得一干二净！
他心烦意乱的走进浴室洗澡，可是冷水也无法冷却他全身沸腾的血液。水顺着脸往下流着，模糊了视线。越洗火越旺，他按捺不住，一拳狠狠击在了瓷砖之上，有血液从关节流了出来，又很快被水冲淡。
正文 男人的担当（三）＇＇
程书墨一脸淡定的坐在客厅，拿着着笔记本电脑翻阅着市的相关资料，脸被屏幕的光映得时明时暗。
程父程母回来的时候，他按着规矩问了好，便继续办自己的事，一言不发。程母注意到他手上包着的纱布，心里一震，走过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程书墨瞥了纱布一眼，摇了摇头，满不在乎：“不小心弄上的，皮外伤，无妨，明儿就好了。”
程母有些心疼的拿过他的手看了看，程书墨微微一笑，把手抬起，拿得离她近一些：“妈，真的没事，小王他整我，故意包那么厚，还给我打了个蝴蝶结。”
“哦，没事就好，唉……吃饭没有？”
“吃过了。爸，现在市那边的常务工作都是谁代理的？对了，上一任书记是妈的同学，对吧？听说现在在北京了，妈，如果方便的话，我想……”
他的眉梢眼角皆带着对新岗位的憧憬和野心，嘴角往上扬起，心情似乎相当不错，可是程父心里却隐隐的觉得不安。他坐到程书墨旁边，沉声问道：“离上任还有一个月，你何必这么急？在家好好休息下吧，调整一下状态。”
程书墨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已经准备好了，再闲着人都要长蘑菇了，如果可以，我想尽早过去。再说，早点把工作上的事情解决妥当，然后把自己的事情安排一下，这样你们也省心不是？累”
程父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来，换下正装，走到书房，静静等待他。
八点半。
九点。
九点半。
十点。
程书墨一直没有来书房萌。
程父不由得怀疑起来，想起他刚才热衷工作的模样，顿时心里发紧。他的性子，作为父亲的怎么不了解？虽然他工作起来兢兢业业，但是也并非工作狂，有机会休假，他是不会放过的，怎么会想起提前去任上？
想了想，他放下手上的毛笔，往楼上程书墨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只见程书墨头发还带着湿意，正坐在书桌前写一份文档，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极快。或许是他太专注，自己走进房间好几步他才回了头，连忙站起身，叫了声：“爸。”
“怎么，洗澡了？你的手……”程父走过去，拿起他垂在身边的左手一看，只见指关节破了皮，有些血瘀，不由得皱眉，“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而且伤了还碰水，也不包一下。”
程书墨淡漠的看了一眼，仿佛手指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他起身拿了一下放在一旁的医药箱，自己一边用棉签蘸了药水涂抹着，一边说：“没事，爸。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找我有什么事吗？”
“小墨，你……现在不问昨天那事情了？”
“哦，您来就是说这个？我今天已经问过雷绍了，什么都知道了，虽然有些事情还没有完全想起，不过，我知道雷绍不会说谎，也没有夸大。”
程父默然，看着他手指灵巧的缠着绷带。
“所以，你生气，急着想离开家？”良久，程父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几口，才缓缓开口
程书墨包扎好，抬头看着父亲，声音很平静：“爸，那您觉得我该怎样？”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别憋着，有话就直接说出来吧。”
程书墨笑了下：“谢谢您，终于肯给我说上话的机会了，看来在您眼中，我比同龄人晚成年了整整十岁有余啊！”
程父怔了怔。
程书墨眼神很平静，不凌厉，也不讽刺，如同黑夜，如同大海，广袤无边，却无端的逼迫人开不了口。
“您实在想让我说，我就说。爸，我想问问，您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一个人？只会惹事的小破孩，混日子的公子哥儿，还是个离了你们的指导就活不下去的庸才，又或者是一个神经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孬种？”
他轻轻哼了声，自嘲道：“说实话，我真的觉得很难过，我活了这么大，你们竟然从来都看轻我。是，我承认，我少年的时候确实讨打，可是后来呢？普林斯顿好申请到？不靠家里一分钱，在美国生存几年很容易？就算后来我在市拼命工作，从副市长转了正，在你们心中，我还是个没出息的家伙，对吧？”
“我用全力去珍爱我喜欢的女人，又有什么问题？难道把她当工具，当玩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就是真男人了？都要结婚了，听说她死了，难道我要憋着，反过来安慰你们，才叫坚强？我就不能难过，不能想她？我晕倒了又怎样？难道我不会想到我的亲人朋友，不会想起自己身上的责任？太可笑了，说我精神崩溃，身体崩溃，怕我死去，我是个什么东西啊，就那样受不起打击？”
“还有……颜玉的事情……我开始还以为她先天的缺陷呢，结果……结果她变成那样，都是因为我！我欠她的，我们家欠她的！”程书墨攥紧了拳，伤口崩裂开来，有血迹从纱布透出。
他笑得很凄凉：“结果，你们就让她那样可怜兮兮的走人了？”
程父皱眉道：“我们也有挽留，可是她下了决心要走！”
程书墨挑起眉毛：“决心？我可以想象一下你们的挽留是多么的客套，我是程家这一代唯一的儿子，你们想要孙子，所以，如果有机会让别的女人来，就干脆顺水推舟，让她就那样走了，是不是？”
正文 男人的担当（四）
程父深深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程书墨紧抿着嘴不说话，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纱布，拆开，重新上药，包扎。
“爸，烟头要烧到手了。”过了片刻，程书墨终于开口。
程父摁灭了烟头，有些烦躁的耙了耙头发：“你爷爷知道你的决定了没有？”
“您不用担心，今天爷爷已经来和我说过，这件事情他不会干涉……”他嘴角勉强扬了下，眼神变得很是灰暗。
如果程老爷子因为这个而反对他和颜玉一起的话，这段祖孙情谊就真的尽了。毕竟追溯上去，颜玉身体受损，程老爷子也有极大的责任，再嫌弃颜玉，那也未免太过头了一些。
“唉……你爷爷有准备了就好。”程父又拿出烟来，刚想点上，手指一用力，香烟一下就被捏变了形。
程书墨替他把茶杯倒满，一边慢慢说道：“爸，我知道您难受，我比您更难受。累”
程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想起他小时候无法无天，四处惹祸的样子。每次接到别的家属的投诉，他都恨不得这丢人的死孩子没生下来，可是一会儿不见，又总是怪想的。
“唉……既然……就这样吧，你们两个自己决定……”程父脸色凝重得和石头一般冷硬，手掌按在桌面上，慢慢的起身。
“等等，爸。”
“还有什么事？”程父已经转过身，停了脚步，却不回头。
程书墨亦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如钢铁一般极有分量。
“爸，我还有话得和你说，您坐下。萌”
程父接过他递来的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