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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千里起解-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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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啪啪啪响成了一片。掌声里,人们开始大声地回顾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周围凝固的空气开始缓缓流动起来。
那个女司机猛地坐在地上,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人们倒把以诚给忽视了。以诚并不在意,他只在人群里寻找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还好,那个男孩依着小小站台值班室的水泥柱子站着。
以诚从人群里穿越过去,那一刻的路,那么长那么长,长得好象总也到不了。终于,以诚抓住了千越的手,拉着他一路跑向前,跑进一个巷子。
那巷子窄窄的,两边是城南老式的民居,矮矮的墙头,一丛一丛的野菊灿灿地开着。
千越突然打了个晃,以诚收住脚,千越又膝扑地一声磕在地上。以诚把他扶抱起来,千越用力甩开以诚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到路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以诚把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千越一下子搂在怀里,他听见他急促的呼吸,牵肠挂肚一般的呼吸声,听见他牙齿咯咯地打颤。
以诚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越越,越越,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以诚拉过他的手,只觉得湿碌碌,他以为是汗,举到眼前时才发现是一手的血。
最终,千越把以诚带回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以诚嘿嘿地笑着说,原来你住怡居园,今儿我原本就要上这个小区来找你的。
越越还是不说话。
以诚说,越越,你有药箱吗?你的手要处理一下。
越越还是不说话,后来,以诚终于在厨房的吊柜里找到了一些药与纱布,装在一个空的饼开盒里。以诚用小摄子慢慢地把千越手心里的碎石捡出来,一边丝丝地吸着气,仿佛替他痛着。又用双氧水消了毒,上了药,用纱布裹起来。
以诚慢慢地卷起千越的衣服,千越摔得不轻,后背有大片的瘀青,手肘处肿了起来。以诚搬着他的胳膊轻轻地转动,知道没伤着骨头,同样地上了药,然后略一犹豫,又退下了千越的裤子。
千越还是象小的时候,穿得不多,只一层牛仔裤。膝盖上,有很可怕的伤口,血已经顺着小腿流下去沾在了袜子上。以诚心痛极了,打来温水轻手轻脚地替他擦,然后上药包扎。
千越软得很,迷迷糊糊地,由着以诚替他裹伤处,也不挣动,也不说话。等到包扎完了,他一头倒在床上,一瞬间就睡过去了。以诚替他盖好被子,在一旁守着他。
千越睡得极不安稳,低低地呻吟着,后来又发起热来。以诚找出先锋来给他灌下去,他睁了下眼,又闭上躺下去,继续睡。以诚想转身把水杯送出去,却发现衣角被千越攥在手里,拽了两下竟然没有拽动,那一种浅浅的任性与浓浓的依赖,让以诚动容,他俯下身,把嘴唇贴在他滚烫的额头,一下一下蹭着。渐渐地感到那额上有一层一层的汗浸了出来。
千越醒的时候,已经退了烧,他看见以诚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腕。
千越没来由地委屈起来,就只咬紧了牙关,再不肯开口说话。
以诚不断地说,“越越,越越,你理我一理,跟我说句话,越越。”
千越扭过头去。
以诚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搬过他的头,用力亲下去。
第二十二章 害的荆棘
    22
以诚说,越越,你别逃了,越越,你说你怎么就老是要考验我的脚程呢?
千越的头被以诚的大手按在他的肩上,他有一点点迷迷糊糊的。又给他找到了啊,这家伙,还真是玩固。他身上的气息是那么的温暖,他的声音在耳边,闷闷的,带着微不可闻的哽咽。
以诚又说,“真的越越,你可别再跑了。我找你找的快傻了。成天跟老头儿老太太地聊天儿,光干妈就认了两个。”
千越说,“什么?”
以诚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是。。。是这样。那个,他们那儿,还没有社区委员会,我就跟那些老太太聊天儿,问她们认不认得你。结果,聊得投缘了,就认了妈。”
千越胳膊撑在床上,惊讶地望着以诚,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说,“哦---”他的声音拉得长长的,神情里有一点俏皮,“可也怪,怎么没有大妈把你带回家做女婿?”
以诚结巴得更厉害了,“咳。。。那是。。。那是。。。因为。。。我。。。我跟他们说。。。我有。。。爱人了。”
千越转过头去,笑道,“那就是有了。”
以诚把他的头搬过来,认认真真地说,“越越,咱们回家吧。”
千越没有作声。
以诚说,“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其实,那天晚上,国庆节那天,喝醉的。。。是你。我。。。我没有醉越越。”
以诚哪里会醉,童年时在东北,跟着祖母过,大冬天啊,冷得滴水成冰。有两个冬天,他们交不起取暖费,祖母拿出自酿的米酒,跟小孙子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抗过那漫漫的严冬。以诚怎么会醉,能让我醉的,也只有越越了。这个越越啊。以诚在心里说。但是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千越抱膝坐在床上,下巴磕在膝盖上,含糊地说,“第二天。。。你说对不起,我以为。。。”
以诚道:“那是因为你说我。。。说我。。。理论联系实际,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我让你受伤了,所以说对不起。”
千越抬起头看他,以诚深褐色的眼睛干净明亮。“就这么简单?”
以诚点头,“昂!”
千越说,“你。。。不介意。。。?”
以诚说:“越越,我只介意一件事。”
千越问,“什么?”
以诚说,“倒底是什么事,把我的越越委屈成这样儿?”
千越停了半晌不作声,暮色一点一点地染进来。已经秋末了啊,天黑得特别地早。以诚拉开了床头的灯。
千越忽然喊他,“哥。”
这是隔了八年的岁月之后,他第一次这么叫他。
“哥,”他说,“你把灯关了,我说给你听。”
那一天,计晓送打工的千越回学校,千越说,“我到了。”
计晓用力地把他拉过来,温热的吻落在他嘴唇上。
千越完全没有反应,心里非常奇怪地出现了许多不相干的念头,象,他的手劲儿真大啊。原来今天是月中,难怪月亮这么圆。还有,他身上的香水味,跟爸有一点象。明天还有两节泛读课,那老太太的语调,慢吞吞的,听着可真急人。
无数念头,如慌乱的鸟儿,扑愣扑愣地越过千越的头顶,让他不能思考。
终于,计晓放开他,看着男孩子吓得几乎木呆呆的神情,他微微地笑了,桃花眼里光彩灼灼。他明白这是个非常单纯的孩子,所谓好人家的孩子,会给他很多的惊喜,当然也会给他一点点的麻烦。如果你在白纸上落笔画上了画,若是想去除那些痕迹,会不会有一点点麻烦?会吧。计晓想,可是,在白纸上作画,无论如何,都是一个诱惑。
计晓又微微笑了一下,捏捏千越的耳朵,说,“回去吧。我在这儿看你进去了再走。”
他站在黑暗处,看着那个男孩儿几乎是苍惶地逃进了校门,他又无声地笑了。
第二天,千越去了计晓哥哥的家,磕磕巴巴地说,以后不来了,功课紧,应付不来了。计晓的嫂子很不高兴,说,“小沈,你这么半途走了,我还得重新找人。当然不是找不到更好的,只是耽误了孩子的学习。”
千越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要不,他说,这个月的上课费,我不要了。
于是,千越逃开了。
但是,那记忆是逃不开的。计晓那张月光下惊人英俊的脸,他低低的说话声,他落在他唇上那热的湿的感觉,象是坏了的磁碟,一遍一遍反复着那些片断,伴随着心中巨大的轰鸣声,温柔地,固执地反复出现。所以,在接到计晓的电话之后,千越鬼使神差地,还是去了约定的地方。
那是一个很偏的小茶社,原先是个地下室,灯光不太亮,每一张桌子旁,都有大株的绿色植物,光线透过枝叶,碎碎地打在桌面上,打在计晓的脸上,映着他脸上温宛笃定的笑容。
计晓说,“千越,你不在我哥家做了?也好。我嫂子是苛刻的人。只是。。。”他伸手捏住千越的指尖,摩索着他光洁的指甲,“只是。。。千越。。。别逃,好不好。”
他说,千越,你别逃,千越,你别逃好不好?
千越轻轻地笑,对以诚说,哥,你说我有多傻,他叫我别逃,我就不逃了。
那以后,计晓常常约千越,他并不急,那种见面就上床的事儿,他也不是没有干过,但是,千越这孩子,是不行的,会少很多乐趣。他愿意跟他细水长流。他常常约他去那个小小的茶社,去一些隐蔽僻静的小公园,他细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脸,慢慢地吻他,隔着衣服摸着他秀挺的背,然后,再伸进去抚摸他光滑沁凉的肌肤,那上面,因为紧张,也因为初次同性之间的爱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他一点一点,一分一分地在千越的记忆里,续而在他的身体,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痕迹。
他也为他做许多的事。带他去吃饭,对他说,千越,多吃鱼哦,清蒸的,你还在长身体呢。他把鱼身上最好的脊背上的肉挑了刺放在千越的碗里,千越看着那雪白的细嫩的鱼肉,忽然就湿了眼睛。
计晓精明的眼,一下便看出了千越的软肋。面前的这一个,是个渴爱的孩子。知识分子的家庭,温文而雅,却也会有许多凉薄的故事,计晓的父亲就是一个中学校长,母亲是一个老师,也算是小知识分子的家庭,他是很明白的。他知道如何让这个孩子动心,让自己得到他的心。为什么不呢?至于得到以后怎么办,啊,那个问题,计晓从来都是有很好的对策的。
又有一天,计晓在约千越时,推来了一辆半旧的自行车。他对千越说,“这是我以前用的,旧是旧了点儿,但是很好骑,你看,你们校园那么大,你走来走去地多累。”
他还会给带来衣服,不是买的,他知道千越不会要。他说,“这是我以前的衣服,都还好好的呢,就是小了,短了。正好给了你。你跟我上学那会儿,身量胖瘦都差不多。
千越穿着他的衣服,果然合适,白色的,浅灰的,黑的,格外的清秀。
计晓的每一个行动,每一句话,无不针对千越内心那最软最不能经受触碰的一角,无声无息的,密密匝匝栽下了枝条,千越以为是爱的树,却不料是害的荆棘。
第二十三章 有什么,不对了
    23
那个时候的千越,是很矛盾的,矛盾的中心就是他很害怕,怕极了。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十五岁那年那个老师终会苍惶而退。那是一个多么禁忌的区域,一旦你跨进去,就难以回头,难以回头了。从小到大,千越就是在学校与研究院这种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成长的,加上他沉静如水的性子,他短短的十几年的生命,与离经叛道无关,与禁忌堪堪擦肩而过。如今,他问自己,真的要跨进去吗?真的吗?许多的晚上,他躺在宿舍上铺的床上,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他的头顶有一扇小窗,窗棂间,有一道细缝,有冷风嗖嗖地钻进来,扑在他的头顶。他会把手凑上去,让那冷风吹吹他滚烫的手心。他会在那一片冷热交替之中,温柔地想起计晓。他是他看到过的最英俊的人,幽深的眼睛,挺秀的鼻子,完美的嘴,天生的微卷的头发,修长的身材,瘦而产弱,极优雅的气质,给予千越的吸引力与冲击力都是巨大的。他使他明白他自己原来真的是喜欢男人的。他喜欢听他悠悠地说话,他感激他对他不露声色的关怀,他也想起他湿润的嘴唇,执扭而霸道地在他唇上辗转的感觉,还有他干燥的手,凉凉的,在他背上掠过,象水面上掠过的飞鸟。千越的身体开始颤抖,越抖越厉害,他的心事,该去向谁说呢?睡在下铺的同学都觉出了他的颤动,坐起来用手拍拍床栏,问,沈千越,你怎么了?病了?千越说,没,没有。声音里有了一点呜咽。
对于计晓来说,千越始终是有点儿被动的,虽然他能看出那男孩眼里藏着的爱恋,他的眼睛那样澄澈,所有的情绪一览无余,宛若不设访的风景。计晓暗自引领着他,一天天地沦陷,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但是当那一天,千越主动约他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小小的意外。
千越脸色有些苍白,话格外的少。他们没有去他们惯常去的茶社与小公园,而是呆在废弃的一所小学校园里。那小学与附近的另一所小学合并了,这处的旧校舍还未拆除。他们面对面坐在双杠上,隐没在黑暗里,看不见对方的脸,只听见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千越突然说,我爸,跟我妈,分开了。计晓甚至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
计晓伸手慢慢扶在他肩上,说,“如今这种事,平常得很。”
千越嗯了一声,再没了声间。
计晓接着说,“我不是还在你身边吗?”
千越又嗯了一声。突然,他子倾过来,双手撑在计晓两侧的杠子上,亲了他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地吻计晓,很短促,瑟缩的停留,计晓还是感了他脸上的湿意。他滑下双杠,计晓也跳下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千越紧紧地抱住他。
那天晚上,计晓带千越去了旅馆,当然还是僻静的地方,条件却很不错。计晓先去开了房,然后把房间号发到千越的手机上。
千越清楚地记得,他穿过明亮宽阔的大厅,走向拐角处的电梯。一路上都看见一盆一盆的杜鹃,白色与粉色,怒放着,无声的蓬勃着。他甚至还记得在电梯间,他的背靠在后面的镜子上,那种冰凉的感觉,四周着他自己的身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好象他不再孤单了似的。
然后,记忆里就只剩下了扑天盖地的疼痛。计晓的耐性够好,他也不愿给千越的第一次留下一个惨痛的印象,以至破坏以后在情事上该获取的乐趣。只是,计晓他并不如外表那么细致,他有着意外的强悍。
千越很痛很痛,痛到抖,控制不住地抖。但是他舍不得放开。他耳边总想着计晓的话,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吗?他躺在床上,许久才从疼痛里稍稍缓过来。忽然说,“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计晓伸手在他额上扶了一下,说,“哦,你十九了吧?”
千越想,在这个生日里,他失去了他的家,尽管那个家是一个那么畸型的存在,但从今后,他倒底还是没有了那个冰凉的去处。
但是同一天,他得到了一个爱他的人。
他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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