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息-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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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他说他必须马上跟自己的儿子通话,刻不容缓,一秒也不能耽搁,好像天要垮下来似的。洛鱼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洛鱼曾经顶起了一回天,还怕顶二回吗?因此,洛鱼缓了一刻,误了一秒才与他通话。电话那端的男人用愤怒而伤感的语气说:“玉清带着叶叶走了。”
洛鱼的女人带着女儿走了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会离开洛鱼吗?
洛鱼是不会相信的。洛鱼对电话里的男人说:“他们母女俩是不是到什么地方玩去了?”
德昌骂了儿子。他说洛鱼执迷不悟,他说洛鱼连自己的女人也不了解,还说事情的遭糕程度和不可挽回的程度超出了洛鱼作为一个聪明人的预想。
洛鱼扭头问司机:“我们在哪儿?”
我们只有在情况紧急的情况下才关心自己所处的位置,这是一种深层次的悲哀。洛鱼就感到了这种悲哀。
司机的回答让洛鱼惊愕,同时让他感到惘然,同时让他感到羞愧。司机说:“在你们村口。”
考虑到洛鱼已经无法辨识回家的路,脑子清醒的那个人一直将宝马车开到洛鱼家院门。从院门到屋门这段漫长而艰难的路是洛鱼独自走完的。这段路途没人陪比有人陪更好。
洛鱼没有抬头看任何亲人的脸。因为洛鱼最亲最爱的两个亲人确实走了。没有人安慰洛鱼,哪怕是一句话,一个字。在他们看来,值得安慰的人不是洛鱼。
洛鱼也是这么认为的。洛鱼对老板二弟,洛鱼女人最信任的男人,洛鱼的骨肉亲人说:“你会找到玉清的。不过,请你别惊扰她。一颗受伤的心不需要惊扰。”
德昌茫然地望着天空。他对天空说:“我不明白。”
洛鱼说:“你会明白的,就像你终于明白母亲一样,就像母亲终于明白你一样,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素容满眼泪水地看着儿子,她想说点什么。但她只是想,而没有说。自从她打心里明白,无休止地说,哪怕是无心而善意地说都可能造成伤害后,她就不喜欢用说来表达内心的想法了。但她终究忍不住说了,她说,玉清今天收到一封匿名信,信中讲述了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动人的恋情故事。那个女人用离婚的方式表达了对这个男人的期待,自然,那个男人也会以某种方式表达对女人离婚的回应。
匿名信中的男人是洛鱼,匿名信中的女人是文茜。
令洛鱼痛心的是,亲人们在今天确信了那封匿名信的真实性。自然,叶玉清也确信了,她带着女儿离开了就是确信的证据。换了是任何人也会确信的。洛鱼藏在墙角的那堆银子本已动摇了女人,再加上这封信,二者相互作用产生的力量是足以让她带着女儿离开的。
她在留给洛鱼的信中说:“我会照顾好你的孩子。”她说:“你想结束一切的话就在离婚协议上签个字。”她说:“我会在遥远的地方看着你生活。”她还说:“要是当初我不回去照顾母亲,而是从头开始和你一起生活,就不会有今天的结局。”
风呼啦啦地吹着,风里飘荡着一个女人的哭泣。
洛鱼对风说:“一切都会来的,一切也都会结束。”
风一下子吞没了洛鱼说的话,不向洛鱼道一声别就往远处跑去了,它是带着洛鱼的伤痛急切地离开的。
由于确信风会把自己的话带给女人,洛鱼就不过于悲伤了。
德昌告诉洛鱼小白死了。他说:“你六嫂哭得很伤心。”六嫂一直将小白当成她的女儿,她有一个儿子因此她喜欢她的女儿。死了女儿的六嫂自然哭得很伤心。
洛鱼到六嫂家去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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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需要安慰的人去安慰另一个需要安慰的人。
洛鱼对六嫂说,小白跟着你玉清去了。小白像你爱它一样爱着你的弟妹。小白没有死,至少它的灵魂是不死的。它的灵魂正在陪伴一个受伤的女人,当她的伤抚慰平了,小白的灵魂就会飞回来陪伴你。
洛鱼对六嫂说,你是我们最美丽的嫂子,最善良的嫂子,最纯洁的嫂子。我们爱你,就像爱小白一样爱你。我们爱小白,就像爱你一样爱小白。
洛鱼对六嫂说,想到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你就不悲伤了。想到还有更大的悲伤等着我,我就不悲伤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陨落的天堂
“丁江上空的云团里也飘荡着煮酒的香气。”
向洛鱼献媚的那个人就是这么说的。说完,他就露出一口黄牙等待洛鱼的下文。洛鱼将鼻子伸到云团里使劲地嗅了嗅,然后对他说:“我怎么嗅到一股小人的味道。”随即一挥手,旋动起来的风就将他吹跑了。
写匿名信的那个人从洛鱼眼前消失了,洛鱼的脸色也不好看。洛鱼用不好看的脸色对谷传知说,等我离开丁江那一天才请刘成龙入场吧,如果他就是未来的总经理助理兼策划部长的话。否则,我的脸色会继续不好看。
始作俑者的黄大海副总,也就是刘成龙的靠山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他说:“公司的关键职位都需要平稳过渡。”
每个人都在为“私”字而费力争斗。洛鱼退却了。
退却的人知道自己的脸色代表着一大帮人的脸色,霎时就将阴险的目光对准了茫茫天际。耳朵也在听,听一个来自遥远地方的声音,些微的,飘荡不定的,若有若无的声音,那是一个悲伤的女人的轻轻呼唤,一个天纯孩子的嚅嚅叫喊。
洛鱼长长地叹了口气,回过身来向与自己暧昧的那个女人告别。壁毯上的女人,她已成为洛鱼生活中的一部分,不久以后,就将是洛鱼记忆中的一部分。洛鱼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怕玷污了她,但她一再用眼神勾引洛鱼去抚摸她一次。洛鱼从命了。
洛鱼心神不定地回到勉强称作家的地方。
德昌说:“这怎么算个家呢?”他的话音里透出无奈的愤怒。太大的怒气很快就把他两鬓的头发染白了,白还在漫延,看样子过不了多久德昌的高地就将被白完全地占领。
洛鱼走过去,想把飘荡在空气里的怒气吸进肺里,假如洛鱼这样做能够阻止他头上的白进一步漫延的话。一切都是无助的,现实正在加速空气地凝固。德昌低沉地对洛鱼说:“你才是一家之主了。”
洛鱼低下了曾经高昂的头颅。
凝重的空气里就只剩下李素容沉重的喘息了。
夜沉沉而来,洛浪阴郁的脸色再次给洛鱼重重地一击。他的脸色是探寻音讯的第三批人马传递给他的,他原封不动传递给了洛鱼。
洛鱼说:“等待吧。”自感无为的洛浪被洛鱼的话击垮了。他瘫坐在地上,无论洛浪妻如何使劲拉他都无济于事,好像气走叶玉清的是他而不是洛鱼。洛鱼伸出手,朝着人世间浓浓的亲情伸出了手。洛鱼把准备出口的“谢谢”咽进了肚子,长长地喊了一声:“二弟──”
洛鱼的泪水就下来了。
洛鱼在梦里也没有看见女人和女儿。有一个场景却是历历在目。洛鱼站在大崖石上,看丁江水一浪接一浪向前扑腾,挣扎着向前扑腾出一阵接一阵的哭喊。好些人站在洛鱼身后,露出一张比一张更加狰狞的脸。有人说将洛鱼推下去,洛鱼感觉到了一股力量,排山倒海的力量,洛鱼朝他们说了再见,又朝将要滚落的地方喊了一声:“让我从头开始做一次人吧!”然后,洛鱼和洛鱼的世界就坠落了。
梦里醒来,洛鱼的脸上布满了愁云。
谷传知用宝马把准局长从家里接到丁江公司。
会识脸色的谷传知怜爱地看着洛鱼,他说:“咱们找一个地方兴奋兴奋。”他的意思是咱们在兴奋中开启未来吧!又说:“这也是你作为一个成熟男人应该得到的东西。”
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拒绝的。
洛鱼执意要了“蜀相”厅。由于洛鱼执意的力量来源于县长父亲以及明天的局长宝座,也就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来。洛鱼说:“这是我开启梦的地方。”谷传知说:“你的梦就是大家的梦。”
谷传知的话像冰毒,让洛鱼在飘然中沉溺,在沉溺在死去。洛鱼在死去之前将目光瞄准了墙角的小妞。她在洛鱼含糊的呼唤声中款款走来,又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呼唤着洛鱼心中的欲望。洛鱼轻轻地拧了她丰腴的屁股,悄悄地对她说了一句话,那小妞屁股一扭就飘然而去。此刻,在受人尊敬的谷传知的带动下,丁江今天和明天的老板们纷纷为洛鱼喝彩,为世界的中心喝彩。
大堂经理匆匆赶到,身后跟着一大群如花似玉的女人。
洛鱼神情自若地站起来,目光在每一张脸上扫射。洛鱼正在寻找一个女人,一个曾经给洛鱼掺酒的女人,一个曾经认为洛鱼是多余的女人,一个曾经让洛鱼感到无地自容感到羞愧难当的女人。
她站了出来。洛鱼一招手,像王一样招手,她就飘到了洛鱼的跟前。她说:“我叫小芹。”洛鱼说:“红牌楼里的女人都叫小芹。”洛鱼正准备说“你要为若干年前的一句不经意的话付出代价”,小芹就笑了。她的天生丽质的笑靥再次挽救了她。──这就是造物主的不公正之处,它总会赐予偏爱的人一根救命稻草,让他们绝境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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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人收起自己的笑颜,同时说了一句让洛鱼震惊的话。她说,而且是用肯定的口气说:“我知道你会来找我。”又说:“我一直惦念着你。”
女人的话凝结了厅内的空气和洛鱼的心。
谷传知率先打破了沉寂。他笑哈哈地说:“洛局,将你的甜蜜与大伙一起分享吧!”
准局长的眼睛一直在与眼前的女人对白,只好用嘴应付谷传知:“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与梦同时生成的秘密。”
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煮酒的芳香弥漫了餐厅的每一个角落。洛鱼频频举杯,想要透支明天的生活──欢乐抑或伤痛的生活。一个女人频频斟酒,酒是她心底的诉说──甜蜜抑或苦难的诉说。洛鱼说“今朝有酒今朝醉”,女人说“明日有愁明日挡”;洛鱼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女人说“举杯消愁愁更愁”;洛鱼说“人面桃花,一日喜,一日忧”,女人说“泪弹瑶琴,声声慢,长相守”。
说到这里,洛鱼的声音就嘎然而止了。
是浓郁的酒香让洛鱼难以成语的。
是强烈的心跳让洛鱼的灵魂飞升的。
洛鱼感觉自己正在寻找什么。一个女人正在配合着洛鱼寻找什么。洛鱼说:“我走到了一块湿地的边缘。”女人没听清洛鱼的话就说是了,又说:“你不是盼望这天的来到吗?”说完,她就提前嗥叫了,像荒野里孤寂的母狼在嗥叫。洛鱼刚一用力,雨水就提前洒落了,就那么一刹那,洒在一个因潮湿而不需要雨水浇灌的地方了。
洛鱼梦想的生活滑过了。
当女人想要帮洛鱼再次挺立的时候,洛鱼对她说:“一切都无济于事了。”
洛鱼是基于男人的直觉说这话的。
几乎在同时,洛鱼的手机响了。
远方传来了讯息。一个人用地狱里的声音说:“覃益民进去了。”洛鱼懂,它是双规、逮捕、进班房之类的另种表达。又说,与他同时进去的还有县委的唐书记和市委的杨书记。
覃益民是我的什么人呢?洛鱼使劲想了很久也不大明白。因此,洛鱼用人世间的声音说:“他早该进去了。”
洛鱼尽量延长了整理衣冠的时间,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床上裸着的女人,如此平静地看着一个陌生女人的酮体,像是平静地审视一段悄然流逝的岁月。
洛鱼在她凄美而无力的挽留声中挥手告别,重又衣冠楚楚地走进茫茫夜色之中。
寒风正在席卷大地。一整夜地吹,天明也不见停。
洛鱼像往常一样朝办公室走去。洛鱼的一个朋友,帮他制造动人恋情故事的那个朋友正悠然地坐在曾经属于洛鱼的位置上。他很认真问洛鱼:“你有事吗?”洛鱼也很认真地问他:“你们的民营的煮酒公司什么时候并购国有的丁江酒业呢?”
墙壁上的女人用伤感的眼神告诉洛鱼:“会有那么一天。”
门外传来了急促地脚步声。一群穿制服的人来了。
在一阵无效地申辩和抵抗之后,洛鱼的双手被冰凉的铁质工具缚在了一起,嘴里塞上了一团软软的东西,无味,有点干燥。
洛鱼被带进了铁笼里。
那些想听洛鱼声音的人们去掉了洛鱼手上的桎梏和嘴里的布团。在长达二十四小时的讯问过程中,洛鱼都没有抽一颗烟,他的脑子异常的清醒而灵活。
洛鱼平心静气地,吐词清楚地,语言流畅地回答了六个人轮番提出的三百六十个问题。他们对洛鱼的通力合作给予了充分地肯定和高度地赞赏,并说:“你是天下最绅士的嫌疑犯。”说完,他们都舒心畅快地笑了。洛鱼趁他们微笑的时候提了个自已迄今为止都不明白的问题,一个很可笑的问题:“我被指控犯有什么罪?”如果他们以行贿罪、受贿罪或者预谋侵吞国有资产罪提审洛鱼,洛鱼倒是无话可说的。可是,一个穿制服的人却说:“有人检举你泄露企业机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个警察给洛鱼发了一支中国制造的最好的烟,还亲自给他点上,又冲着升腾的烟雾对洛鱼说:“兄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兄弟,丢车保帅的道理你比我们懂。”还说:“这是让你敲开丁江公司,哦,未来的煮酒公司最好的办法。”
洛鱼眼前的烟雾不停地缭绕着,缭绕着,一直缭绕成一棵参天大树,树上爬满了猢狲。突然一阵风吹来,大树倒了,猢狲也就散了。
此刻,洛鱼还听见一个人正庄严地宣布:“我们决定无罪释放你。”
洛鱼尽量延长了整理衣冠的时间,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对自己讲话的警官,如此平静地看着一个陌生男人的眼睛,像是平静地遥望悄然来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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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鱼在他感伤而无力的安慰声中挥手告别,重又行色匆匆地走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