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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部分

珍珑阙上,浮华三梦)-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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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那里,像一个薄脆的剪影。
  鹤来执起她胸前的一只手,看着他道,“涂了这么些药膏,还肿成这样。哥哥,你好狠的心。”
  云来站在那里,与他极其相似的面容依然因为截然不同的气态若崇山峻岭,很久方缓缓道,“你不该带她来的。”
  鹤来说,“我只以为你会欢喜她。”
  吴樾儿正与宋妈妈房内说话,郁金慌慌的从外面进来,对她们道,“王爷回来了。”
  二人皆一愣,吴樾儿先问,“不是说要出去一个月?怎么这么早。”那郁金哪里知道,只低下头,吴樾儿骂,“没用的东西!”宋妈妈稳稳神,“莫慌,迟早的事。”
  樾儿眼睛一转,笑,“我才不怕。那贱人被三少爷搬到了自个的房里,呵,我倒要看看,这戏要怎么收场!”
  几日后,事情终于有了结局。淮西王将获罪的妾室叶氏赐给王弟鹤来,王弟欲娶之为妻,王府不允,暂列侧夫人,王弟执以妻礼事之。
  消息传来,府内无不哗然。然又非此不可,那日叶氏禁足中病危,全府上下并无一人得知,是王弟鹤来云游归来,念前情前往郁鸯轩探视,这才发现。情急中将叶氏抱回自己的院落,不许别人看问,直到十日后淮西王归府。
  有传言道那叶氏本就是鹤来旧友之外室,王弟爱之久矣,不料阴差阳错与了王爷,又受宠爱。此番叶氏犯了过失,恼于王爷,差点儿丢了性命,可叹王弟一番痴肠,竟不嫌弃,索为妻妾。
  于情于礼,淮西王的这一处置都无可指摘。本也是王府关起门来自己的一桩私事,可不知哪一个好事的,竟将消息走漏,又有半年前的王府与都督韩岭之争,也牵扯到这叶氏,当初为她惹出那么大的一次事体,如今不过半年却又转手,个中细情谁知?被传的乱七八糟什么情节儿都有。某一日,一御史一本再参到皇帝处,直接质疑淮西王武威将军的私德,唾骂鄙薄,不尽文采。
  那皇帝燕赜接了参本,笑的直打跌。两名宰辅面面相觑,近来小武风头正健,将金陵地区的军务整治的井井有条,屡受皇帝嘉奖。树大招风,这时候被人揪住点儿皮毛大加渲染,本是常事,朝廷大佬们,加上座上那位狐狸心肠,哪个不晓?只不知何故居然令皇帝笑的这样癫狂。二相对视一眼,决定缄口为妙。
  “有趣,”燕赜深亮的眼睛里升起趣味。
  皇帝说话,不得不接,丁寸问,“臣冒昧,不知圣上所笑为何?”
  燕赜看过来,“丁爱卿,你最爱家中哪名小妾?”
  丁寸一愣,如实回道,“确是对第八房的小妾更宠爱些。”
  何明清老脸一红,欠身道,“臣不才,只有老妻一名。”
  燕赜笑,想到他家中母虎,“何爱卿的雅事,举朝皆知。”那何明清面上依然带着自持稳重的微笑,不失宰辅风度,心里暗腹诽道,“你与大将军沈骥和莲妃的三角□,更是是人就知道。”
  燕赜回到折上,御笔一挥,轻轻三个字,“知道了,”自语笑道,“朕倒真有些儿好奇,这个让铁木疙瘩颠三倒四的女子,究竟什么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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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淮西王府别苑。
  这一冬尤其的冷。北方呼号,刮的檐上过筛子一样,吴德禄见王爷一停,忙轻声道,“起盐粒儿了。”见他停下笔,知他心里头郁着的怕是比外面暗乱的天气都恶劣,缩缩头,蹩在暗处。
  一会子,外面传来响动,吴德禄强笑着道,“怕是来了。”
  淮西王嗯了一声,侍女们掀开帘子,鹤来与灵眉一前一后地走进来。走到堂下,鹤来先跪下,灵眉跟着跪在他后头,鹤来先唤,“哥哥,”灵眉跟着低低说了声,“王爷。”
  云来不抬头,依旧纸上书写,淡淡道,“坐吧。”
  鹤来便搀起娇娘,扶她坐到椅上,一抬头,兄长黑沉沉的眼睛盯着自己,便笑道,“小眉的身子还没好,为夫须照料着些儿。”
  灵眉便觉到刀锋般的目光向自己投掷而来,她轻咳了一下,鹤来马上弯下身,抚上她额头,柔声道,“怎么又咳了?嗳,早知道便不要出来了。”
  “啪,”的一声,云来将紫毫掷到案上,溅起一大块墨。灵眉一直低垂的脸儿抬起来,他一怔,不由陷入那一双澄清无尘的眸子里。
  帘子再开,吴樾儿在侍女的陪同下走进来,她系了一件大红羽纱,像一朵彤云一下子飘进这暗沉的气氛里,娇笑道,“三弟来了,”看到灵眉,着意唤了声,“弟妹。”
  吴德禄趁空使人将案前的纸墨收拾去,云来恢复了常态,踱到主座,樾儿便依偎在侧榻边上。又笑着对灵眉道,“你身子将好,也不一定非要来。”
  灵眉回视于她,淡淡道,“礼不可废。”
  吴樾儿委实未料她竟如此从容,本以为照她以往那怯懦的性儿,或是怯场不来,即便来了也不作一声,转而又想,管她呢,如今结局已定,万事顺遂,还怕她怎地。便转向鹤来,眼睛扑扇,“三夫人的病拖到现在,虽说王爷早有话儿,直到昨日才给你二人办事,委屈三弟了。”
  鹤来尚未答话,云来嗯了一声,樾儿听出其中不悦之意,低头掩住嘴。
  侍女将茶盘捧上来。灵眉端起一盅,袅袅地走到主座榻前,跪下,双手将盅子举到头顶,“长兄为父。王爷,请用茶。”
  那一双清如止水的眸子看过来,那样洁净,淮西王竟感到一丝儿狼狈。很久,他方去接茶盅,二人的手指瞬间相碰,灵眉花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将手立即收回,稳稳的将茶递到他手里。
  清淡的茶香,是云南的白雀舌。丝丝的香沁入鼻腔,他想起她在他怀里的感觉,隔着那层薄淡的水雾,淮西王的眼睛看过来,灵眉一贯是纯善,不会表达自己的厌恶,只轻轻的低下眼,这一回,不再是为了骇怕。
  很久,她听到茶盅搁到榻几上的声音,便轻轻一个叩首,站起身来。
  再拿一盅,走到吴樾儿面前。樾儿抬眼看一眼王爷,笑道,“本来,我不敢接这个茶,但王爷既许来接,我就僭越了。”
  鹤来此刻上前,揽住灵眉纤瘦的腰,灵眉一愣,不再跪下,将茶水递到樾儿手上。
  49。温暖
  半个月前。
  淮西王前往鹤来的客室探询的那日,他进来的时候,灵眉其实已经醒了。
  她听到他们走近她的床边,听到他那句,“你不该带她来的。”然后鹤来道,我只以为你欢喜她。
  一阵长长的沉默后,二人走出屏风外。她听见他道,“现下你将她弄到这里十余日,阖府都知道了。却怎么办?”鹤来说,“她当时病重,没想这么多。”云来道,“你做事总是这样,从不计后果。”鹤来说,“我将她送到你床上时,哥哥很喜欢。”淮西王喝,“别说了!”声音十分着恼。
  然后纸张悉索,她听到那淮西王问,“你这画的……是她?”
  鹤来问,“像么?”
  半晌,云来的声音低浑,几听不清,“若…我将她给你…”
  鹤来道,“只说哥哥日后不要后悔。”
  鹤来再回到屏风内,看见灵眉双眼睁得大大的,望着帐顶。他却觉意外,道,“你醒了。”
  灵眉缓缓儿地看向他,他看到她眼圈儿微红隐隐有泪,心中不知怎的,竟好像突然被刺了一下,展眼笑着问,“都听到了?”


  灵眉生生的将头脑里混沌的一团压塞住,问,“石青和银红,她两个怎样了?”
  鹤来一愣,“她们就在外面,若你要见她们,我这就唤来。”
  灵眉点点头,“好,我要见她们。”
  不一会儿二人来了,进来便哭倒在榻下。灵眉也落下泪来,毕竟这一场生死之交,差点儿就真是永别。当下三个娘儿哭成一团,鹤来退避一旁,做旁观状,一忽儿那小娘抬起泪眼,轻轻向他道,“谢谢你。”
  两个丫头四只泪眼便也看过来,皆红彤彤的,鹤来承了这样大的人情,狐狸眼一转,笑道,“若要谢我,也不是无法,方才……”灵眉却把小嘴抿上,“我累了,想再歇一会。”
  石青忙道,“是了,我们糊涂。夫人将醒,快些儿躺下。”银红道,“那燕窝粥一直在小火上煨着的,奴婢这就去拿来。”两个小姑娘这么团团转悠叽叽喳,倒把那只鹤撅到边上。
  直到晚上,鹤来方被请回。走进屋,只见灯烛已然燃上,帘帐子挂开,灵眉着一件浅蓝色小袄子,倚在床栏,石青银红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守在床边,见此情状,微微一笑,“如今你们这占鹊巢占得倒也好。”
  灵眉脸儿一红,“也不定然,或者是自己的地方呢?!”说罢对二婢道,“你们下去吧,我与王弟有些话儿要说。”
  石青聪灵,隐隐然已猜到些意思,她看了看鹤来,后来她便知道,那天这位把自家夫人抱出来的男子,并不是自己昏眩之中想象出的仙人,而是王弟鹤来。对于这位王弟,她一个从行院庄子里出来的小丫头,便像是隔着云端那样遥远。只是现下,看在他毕竟救出灵眉的情分上,石青希望着他能好一点。
  二女下去后,灵眉指指床对面的圆凳,“请坐。”
  鹤来便走到那里坐下,望见手边上一杯暖茶已然泡好,眼睛转了几圈。
  灵眉轻咳几声,抬起头望他,“你是怎么想的?”
  她一双柔润乌黑的眼睛看过来,鹤来便觉得心口又是一紧,连忙放开,略蹙眉反问,“什么怎么想的,我不明白。”
  灵眉一笑,“早先你哥哥与你的话,我都听到了。”她说的时候语气平稳,再没有半分滞咽,轻轻儿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有人的,若把我给你,只怕没那般乐意。不如,可否听我一个法儿,或能两全。”
  鹤来挑高眉,“请说。”
  灵眉见状,微微有了希翼的意思,继续道,“从那屋子出来,在你这里呆了十余日,确有违礼制,王府我是不能呆了。若你可帮我与王爷转圜,就将我送出去,可好?”
  鹤来笑,“送出去,你怎生过活?”
  灵眉不语,低下头,“这就不劳三公子费心了,我自有我的去处。”
  鹤来轻哼,“难不成你还要去寻那个杜景阳?”
  灵眉没做声,一会儿道,“王爷毕竟没有难为他。很好。”
  鹤来再哼,有了冷呬的意思,“那周奉呢?你就半点儿也不关心他?”
  那小娘儿立时顿住,僵在被子里。鹤来凉凉闲闲的声音,“从头到尾,你没问过周奉半点事迹,我想以你的聪慧,未必猜不到我哥哥既然将杜景阳关起来,那周奉必也没跑了,一并拘了的。可你只为那一个求请,甚至不惜惹恼我那哥哥,这一个,却不见你问上半句。”
  灵眉僵僵的坐在那里,冷不丁下巴被他攫起,鹤来那一张清俊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庞上,两丸黑玉眼写着探询,待看到她苍白失魂的眼神,了然笑道,“我也没有料到,你竟是天下第一冷心的人。”
  灵眉打了个哆嗦,“我不是!”
  鹤来一声嗤笑,似在笑她天真。坐下来望进她的眼,“你知道我哥哥骄傲自负,便当着下人的面迫他应了景阳的事,又赌他不屑对姓周的动手。可是,灵眉儿啊,你就不知情字难解,人心难测么,或许你知道,却并不在意他的性命?”
  论斗智斗心,那小娘儿哪是这只鹤的对手,当下脸儿白飒飒,身子颤抖,双手捂耳,“我不要听!”鹤来满意,这样的她,便还是那个他可以把握的小娇娘,手顺着她的头发撩到肩膀,轻柔的说,“我不会让你走。”
  他靠的那样近,灵眉闻到他身上传来的好闻的苦枝草的涩涩香味,他将她倚在自己怀里,听她怔怔的问,“为什么,你……”
  鹤来道,“你是天下第一冷心的女子,我是天下第一失意的人。我们俩在一起,着实般配。”
  阳春三月,风吹花开。从紫微山脚向里的小径上,一辆青布顶棚的马车得得前行。赶车人坐在车前架上,天好,暖风吹来的阵阵青草香味熏人欲醉,车夫眯着眼,这样子优哉游哉,十分惬意。
  不时却有人将罩帘挑开缝隙,那车夫虽未回头,却也知道,大声道,“公子,跟您说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到,莫急,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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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景阳知催也无用,只有耐着性子。好容易到了地方,景阳从车上下来,看见倚山的一大片院落,白墙灰檐望不到边,他嘱咐车夫将车在僻静处停好,自己守到大门下。又等了一会,方有一辆车也从外间而来,景阳忙上前拦住,请个好,问一个管事模样的,“大爷好。”
  那管事系从成里采买回来,倒也不刁,只是望他眼生,拱拱手,“这位公子贵干?”
  “叨扰了,”景阳见个礼,问了名姓,道,“刘管事,这里是不是淮西王府的行院,三公子小贺是否在此?”
  刘管事见景阳衣饰整洁,气质不俗,道是自家小公子的朋友,便更客气几分,“是也。”
  景阳眼睛一亮,“公子可在?公子的夫人是否也在府中?”
  刘管事想,这人好无礼,怎么一拐就问上人家夫人,面露不喜,景阳知他误会了,连忙道,“哦,我乃叶夫人的亲戚,姓杜。烦请管事与我通报一声,就说她的表兄来见她。”
  刘管事听说是夫人的家人,倒也不敢怠慢,“你等着,我去问问先。”
  景阳大喜,深深一揖,“有劳了。”便依旧站到门下,等候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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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杜景阳等候了半日,不见有人来回话,心中不免焦急,又怕灵眉有了何事故,又怕刚那人敷衍他,想再去找人带话,但他这一回本就是偷偷儿来的,想那王府深大,无事都要生非,又恐自己多事别再害了她,真个是战战兢兢。
  眼见太阳已移到正中,景阳正没主意处,却见大门旁的小侧门一开,一个黑脸丹凤眼的侍女出了来,四处张望,他一见之下眼熟,顿想到这不就是上一回见面时灵眉身边的一个,大喜,忙从边角里出来,唤道,“那位姐姐!”
  这侍女正是石青,看到景阳,认出了他,忙上来厮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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