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点灯-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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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妈不是普通的农村妇女,她是有文化的教师啊,如果不是寒心彻骨的绝望,她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失态、失声地嚎淘大哭的!我无法形容那哭声有多凄惨――后来,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刘少奇的子女在一艘轮船上,一边往大海里播撒他们父亲的骨灰,一边发出撕肝裂胆的哭喊,不知不觉的就下泪了,我感觉那是我妈妈在哭。
我从没想到我已经把我妈逼到这个份上了,我突然感觉自己连平野都不如,至少平野的母亲就从未因为他自杀过。于是,那天,我跪在我妈的床头哭着求她说:‘妈,你别死,从今以后我改,我一定改――只要你别死’”
说着说着,王梓良的眼睛便湿润了,而对面的童雪,也在轻轻的擦拭着眼角――王梓良的叙述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那一年我十六岁,正是我妈妈当年失去双亲的年龄,这时我才意识到:我不能再让她失望了,因为我是她活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希望了。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妈变得精神恍惚,一会哭一会笑,书也不能教了。为了让她能好起来,我主动退出了平野的圈子,每天放学回家,除了拼命看书,就是守在她身边,怕她再次自杀。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虽然第一年没能考上高中,可我妈对我已经恢复了信心,病情也有所好转。这样我便重读了一年――第二年,我更加发奋,最终以紧压分数线的成绩出人意料的考上了凌山一高中。
那天,当十几个同学前呼后拥的跑到我家送录取通知书时,我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手捧着我的录取通知书反复的看,眼泪霹雳叭啦往下掉,那情景让我终生难忘。
升入一高中后不久,曾与我妈妈共事很长时间的大校长将我叫到他的办公室,对我嘘寒问暖、鼓励我好好念;而魏淇为了教我,不惜从高三下到高一,然后再从高一跟我到高三……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明年我要报考清华,这个秘密我从没有跟别人说起过,怕人笑话,因为恁我现在的实力还差得很远。可不管怎样,明年我一定要报!――我希望明年可以再超常发挥一次,如果那样的话,我那刑满释放的老爸就可以因为有一个在清华大读书的儿子而重新在人群里抬起头来,同时又替我妈妈完成一个她年轻时代不曾完成的梦想。”
王梓良停止了叙述,重新阖上的双眼使他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童雪在一旁静静的注视着他,却深深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于是,屋里的空气又变得凝滞起来。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童雪忽又收紧眉毛,低声嗔问:“听你这么说,这顿打你是准备白挨了?”
王梓良睁开眼,苦笑了一下,说:“要不怎样?冯飞现在是县长儿子了,我要想考大学就不能跟他争一时之气,更何况这事也不能全怪冯飞,如果换成我,我也咽不下这口气――他是一高中的老大,他不打我一顿脸儿往哪放?”
“哦!你现在可倒会理解人了!”童雪睃了一眼王梓良,噘起嘴小声嘀咕:“他可没说打你一顿拉倒,你要忍气吞声他会以为你怕他!”
“不会的,我了解冯飞,他很聪明,不会做太出格的事――高中这几年,虽然捧他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又有过结,可他从没有找过我麻烦,平时独个儿见了我都先打招呼,我想这次他也不会太过火!”
“你怎么变得这么单纯?”童雪冷笑着说:“你刚才不也说换成你你都不会答应吗?冯飞会答应?――我认识他第一天,我就看出他什么人了!他要比你想像的阴险得多,他不会到此为止,你得有心理准备!”
“没什么可准备的,只要他不动你,我什么都可以忍!”
“油嘴滑舌!”“听了王梓良的真情自白,童雪反而撇起嘴:“酒店那小子拽我半天,你怎么不动手?”
王梓良注视着童雪,严肃地说:“那只能说明我成熟了,你知不知道?”
“我不喜欢你的成熟,你知不知道?”童雪迎着王梓良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说:“――不管你有多大理由,可我就是喜欢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王梓良,就像刚才那小男孩,虽然他看上去并不强大,但是他敢蔑视一切!”
童雪的声音并不大,表情却是认真的,这一点,王梓良看得很清础。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王梓良站起来要回学校,童雪在他脸上瞄了一眼,皱眉说:“脸那样怎么回去――我妈这几天出门了,不会回来。等会儿你在我房间睡,我睡我妈那间!”
王梓良也感到这样回校必然引起喧然大波,索性便听从她的安排。
接着,童雪将电视打开试图调节空气,可看了半天,屋里的空气仍然沉闷,于是,她建议两人各自回房休息。
童雪的床馨香而柔软,比312的舒服百倍,却无法令王梓良安然入睡;童雪――冯飞――高考――父母拧成一个大大的问号在他眼前上下盘旋,直到把他旋得头晕目眩并在眩晕中睡去。本来以为睡着了就好了,可是,在睡梦中,他看见那个大大的问号仍然在面前盘旋。
第三十五章 处分
不知是王梓良的表皮细胞天生具有超越常人的恢复本能,还是童雪的少女闺房暗含止痛化瘀的特异功效,总之,一觉醒来,他在镜子里已经看不到脸上有明显的伤痕。这样,他便没有听从童雪让他在家休息一天的劝告,仍然回校上课。
在班里,王梓良一直避免与人接触,生怕被别人看出什么蛛丝马迹――庆幸的是,整个一上午,除了郝帅第三堂睡到半道扭头换姿势时,乜斜着睡眼指着他脸上的一处依稀可见的瘀痕梦噫般的问了句“是让贺新颖啃的还是打的”之外,再没有人注意到他。
中午,王梓良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与郝帅他们一起去“校友”吃“大户”,而是和团支书在校内临时食堂里胡乱吃了一口,之后,连厕所都没陪团支书去,马上又旋回教室作题单。
坐下去没多久,团支书忽然神色慌张的从外面走进来,径直来到他跟前,小声问:“昨天你跟冯飞打架了?”
王梓良怔怔的抬起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他不说话,团支书又补充了一句。
“韩旭和郝帅他俩找冯飞打架被孙主任抓去了!”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王梓良跑到教导处时,孙主任阴着脸告诉他“打架的都被各班的班主任领回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又跑去数学组。
数学组里,韩旭和郝帅正一左一右的站在魏淇面前接受训问,王梓良一时插不上嘴,只好悄悄坐在一旁,跟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一道当陪审。
韩旭和郝帅在供述打架原因时,胡乱编了个理由并没有牵扯王梓良,魏淇也没想到这里面会有王梓良的干系,于是,在狠批了他俩一通之后便让他们回去写检讨――但魏淇并不相信韩旭和郝帅说的,他把王梓良留下来,继续盘问打架的原因。
当着其他老师的面,王梓良没法说实话,只好将刚才听到的又重复了一遍,魏淇这才相信韩旭、郝帅两人与冯飞动手纯属于“正当防卫”。尽管如此,魏淇仍然不放心的叮嘱王梓良说:
“你回去替我看着他们点儿,就算是冯飞找麻烦也不要理他,他们都有一次记过了,这次最轻是‘留校察看’,再有一次就准备回家吧……”
王梓良回到教室时,先前围在韩旭和郝帅四周的人全将目光投向了他――显然,大家早已清础事情的源委了。
王梓良没理会众人,板着脸孔径直走到郝帅和韩旭面前,披头盖脸的骂了一句:“你俩是不是他妈有病,我的事用你跟着掺和啥?”
“你他妈才有病呢!”郝帅棱起眼珠子大叫:“你怕他,我们不怕他,我们又不想考大学!”
“你们有啥实力跟人家斗――你爸是干啥的?”
见郝帅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站在一旁的林美凤忍不住呛白了他们一句。可就这一句,竟惹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韩旭当众朝她大吼起来:“你别跟着放屁?我爸是农民咋的,县长儿子扎一刀不出血啊?!”
此时,教室里坐满了人,却没有人说话,韩旭的吼声听起来格外的刺耳。林美凤有些挂不住脸了,涨红着脸指着韩旭的鼻子骂道:“你死不死谁管?”然后便愤然回座。随后,人群里便传出女生为林美凤不平的声音。但韩旭并不理会,他转过头对正在瞪视他的王梓良说:
“王梓良,你听着,你别自作多情!今天我们跟冯飞打架不是为了你,真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梓良也不好再说什么,何况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默默地走回自己座位,与此同时,郝帅也跟了回来――他坐在姚嫡的位置上,态度诚恳地替韩旭赔理道歉。
林美凤不接受他的道歉,一边抹眼泪一边撵他走,郝帅不走,赖在那儿不停地说些“韩旭不是人”、“以后咱俩做朋友”之类的疯话,直到把林美凤逗得破涕为笑才回座。
上课的铃响起时,王梓良忍不住小声问郝帅是谁告诉他们自己挨打的。郝帅瞥了他一眼,随即用全班都能听到的声音告诉他:“你媳妇呗!”
处分一个学生要比感化一个学生简单得多,第二天大课间,孙主任代表学校向全体师生公布前一天打架事件的处理结果:冯飞是记过――他是第一次打架被抓到,郝帅与韩旭都是开除学籍留校察看。
尽管受到的处分是意料之中的,郝帅仍然在密集的行列里小声骂起来:“这群畜生,昨天我冒生命危险抓俩歹徒,他们只奖我一个暖壶,今天我一不小心打一小架他们竟然开除我学籍,真他妈没人性!”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郝帅与韩旭已经是第二次参与打架了,本该劣令退学的,但是学校念在上次学校来坏人,这两个同学都能挺身而出,见义勇为,所以才从轻处罚。”主任接着又补充说:“――但话说回来,有些同学的所作所为实在让我们不能理解,在歹徒面前你勇敢些这是好事,我们应该表扬你,赞美你,可是跟本校同学你为什么也整那么凶呢?”
不知是孙主任的轻重音没掌握好还是修辞出了问题,在他讲话时,严肃的队列里竟传出阵阵哄笑声。同时,由于他的批评带有明显的顷向性,使得他在台上每说一句郝帅便在台下驳骂一句:
“放屁,平时不敢打架,歹徒来了敢动手吗?”
“我听到有人在下边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笑,有什么好笑的?――在这里,我想奉劝各位同学一句:遇事一定要冷静,凡事三思而行。我个人以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打架都是相当相当可耻的,打架是一个人无能的表现,有理讲理,打架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是不是……”
孙主任说的在情在理,郝帅驳的义正辞严:
“打架怎么不能解决问题?你他妈不知道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和平啊?――中国男人从小不练练打架,赶明个儿小日本再把柳条湖铁轨给炸了,用你媳妇屄去讲理啊?”
第三十六章 开始较量
为了保证学校日常的教学秩序不被干扰同时令学生最大限度的专心于功课,一高中有一条不成文却执行得异常坚决的规定:在校内打架和谈恋爱的学生(造成一定影响并被举报到教导处的)一律先处分后请家长,无论涉及到谁都不能豁免。
冯飞、郝帅、韩旭的家长差不多在同一天应召到校,稍有不同的是,冯飞的父亲是坐“红旗”来的,郝帅的父亲是骑“野狼”来的,而韩旭的父亲是赶驴车来的。
韩旭和郝帅就是在当天晚上出的事――在晚自习后回家的路上,一群受人指使的社会青年对他们进行了明目张胆的围攻和殴打。
王梓良闻迅带同学赶到医院时,两人的头上都缠满了绷带,正躺在病床上。此时的郝帅已经被绷带缠得看不出一点帅劲了,只有一双小眼睛露在外面,仍然闪烁着不屈不挠的光彩。尽管伤的很重,可一见来了这么多同学,马上又精神起来,他双腿盘坐在病床上做报告似的跟大家讲:是一个叫“大二”的黑社会老大打的他们――在他看来,可能被黑社会老大打是很有面子的事,因此,在讲叙过程中,连“大二”拿砖头襞他脑袋的细节都没有放过,边说还边掀开绷带让大家看头上的伤口及缝的针数,那表情与动作俨然是刚从火线上退下来的战斗英雄,只是,英雄也有遗憾,当他看似满不在乎的把“无端被打”的经过讲述完毕之后,最终还是情不自禁的叹了一口气说:“真没想到,美国人都没干过我,却让凌山这帮小流氓给我‘炮’了――冯飞真他妈阴!
与郝帅相比,韩旭要安静得多,他一直歪在在另一张床上默默的吸烟,偶尔会朝大家笑笑,而更多的时间却是沉默不语,缠在脸上的绷带令他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
看到郝帅与韩旭被打得这么惨,在场的同学无不义愤填膺却又全都无计可施――找学校告冯飞,没有证据,找警察告“大二”,没有用――连小孩都知道,现在的黑社会都有政府背景!
大家七嘴八舌的吵了半天之后仍然想不出一条可行的办法,最后只能回校上课。几天后的晚自习,王梓良与童雪双双带着愧疚的心理再次来到病房探视。
几天不见,此时的郝帅已康复到有足够的精力和心情跟小护士们调笑的程度,只是韩旭依然很少说话,这让王梓良感到很不安。幸好有童雪在,不停的跟郝帅胡说巴道调解空气,还坐到韩旭床头,一口一个“姐夫”,说些“男子汉大丈夫别那么小心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之类的话去开导他。
临走时,王梓良把手放在韩旭肩头,恳切地说:“这事是因为我而起,不许你干傻事,有什么想法高考完事了再说,听到没有?”
韩旭抬起头,望着王梓良,不自然地笑笑:“你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告诉他们别再来了,明天我们出院!”
这时,童雪从兜里掏出五百元钱,扔在韩旭床上,笑着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