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荷记-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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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做这样好的一个演员。我轻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面对这个昨晚还与我痴缠拥抱的男人,妩媚地微笑。我离他那样进,我们的呼吸又搅在一起,一如在昨晚甜蜜炽热的黑暗里。
“你真是不肯信么?那容易。我的卧室就在里面,我们亲热一次吧,那样你就知道我还是不是处女。”我伸手到衬衣领口,慢慢从上到下解开纽扣,一面曼声低语道:“你不想么?”
他一直站着不动,只用眼睛深深地看着我。终于在我要解开最后一颗纽扣之前,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双腕,让我动弹不得。他握住我双腕的手因为用力而变得青白,但我却奇怪地感觉不到疼痛。那双深井般的眸子里猛然间如洪水泛滥般浮出的痛苦和悲哀,却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如果说报复的话,我恭喜你,你做到了。”
他转过身,走到门边停下,但却不再回头看我:“公主殿下,我就不再打搅你了。”说完他推开门,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他关门的声音很轻,完全不似Ludwig愤怒的摔门。但那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却让我以为那是我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
我的泪纷落如雨。
我做到了。
我已经报复了他的欺骗,不是吗?
可为什么我心里的疼痛比之前更深重?
是因为他那双看起来痛得要疯了的眼睛吗?
不,他还在演戏而已!
我还在爱着他吗?
不!不!我只是这么多年爱他已经成了习惯,一时难以改变。但我现在是该恨他的。上帝,请让我恨他吧。因为如果再爱他,我会挫骨扬灰,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Ludwig一直是个好孩子,现在失态是因为这件事对他的刺激太大。Ludwig和靖平对这同一件事的不同反应(从对云深说话的语气用词,到离去时的关门动作)就是男孩子和男人的区别。
此后的云深就要开始过背着黑锅的日子了。但是,祸兮,福兮,谁知道呢?:D
微咨妹妹的发评提醒了我。我在这里把我的回复再写一遍已被大家也有同样的问题:(谢谢微咨妹妹:D)
云深奶奶是爱云深的,但是她有一个家族的命运要承担和负责。哪怕有另一种其他的选择她也不会牺牲掉云深,但是她没有。处在他们那种位置上的人,有时候是没法用常人的准则来理解的。
至于靖平为什么会相信云深。一是因为没有什么事情比一个公主的名声更重要,在靖平的理解中至情至真的云深只会为了爱情来牺牲掉她的名誉,所以她跟André的恋情看起来就比较可信。而云深在他面前脱衣服则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 他心目中天真不经人事的云深是绝做不出这样举动的。微咨妹妹说得对…“爱的越深,越容易迷失,太在乎,越害怕失去”。恋爱中的人很多时候(特别是在这种情形下)都谈不上理智,靖平也不例外。
茶会(云深)
接下来的几天,我取代了Bernard和Alexandra成了比利时各大报纸的头版新闻。
有关我和André故事的各种版本已传遍了街头巷尾。尽管王室发言人坚持宣称我只是去看望普通朋友,留得晚了些,但外界已经无一例外地认定我和André是情侣。更糟的是,他们不知从何处挖出了André在拉斯维加斯的经历和他曾染上毒瘾的历史。我瞬间从受国人爱戴倾慕的公主变成了为王室抹黑的问题少女。
面对那些关于我的负面报道,我却仿佛无动于衷,只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对一切也不看不听。
Alexandra和Olivia是现在我唯一愿意说话的人。她们知道我不肯出去,就到我的起居室里来陪我喝茶说话。我本毫无心情,但又不忍拂了她们的好意,便让她们先坐下稍等,自己随后就来。
我在卧室里稍事修整,独自穿过过厅,来到起居室门前。半开的门缝里传来的Alexandra和Olivia隐隐的谈话声,让我停住了脚步。
“我真是不明白,他们干嘛在这件事情上做这么大的文章?那些影星歌星的绯闻比这过分上十倍的,也没见他们这样铺天盖地地报道。” Alexandra的声音低低地说。
Olivia叹了一口气:“你是有所不知。同样的事发生在影星或者世家名媛身上,人们只会笑笑,当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也就算了。但Gisèle不同,她是王室的公主,在民众心里是一切高贵优雅和女性美德的典范。发生这样的事,相当于打破了人们心中的偶像,伤了他们的感情。更何况,比利时王室虽然不及欧洲其它王室财大气粗,但却一直以坚持保守的传统为傲。这样一来,民众对Gisèle的失望就更大。唉,可怜的孩子。”
“民众不是很喜欢Gisèle的亲民作风吗?可为什么不以要求一个平民女孩子的标准来对待她?再说Gisèle只有十七岁都还没成年,一般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高中都还没毕业呐。” Alexandra不满地嘀咕。
“人们喜欢皇室成员的亲民作派,但内心里却并不想让他们真正成为自己的一员。现代人嘴里喊平等喊得厉害,但实际骨子里还是有那么点儿奴性残留下来的。听起来很好笑是不是?你在这里待久一点就会明白了。好了,我们别说了。不然待会儿Gisèle听到,又要伤心了。"
伤心吗?不会的。我连心都失去了,也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敲门走进去,Alexandra和Olivia立即从沙发上起身过来,拉我坐下,温言安抚。我强打精神,努力对她们一笑,换来的是两人满脸的同情。
我们开始喝茶聊天,但确切地说是我在看她们喝茶,听她们说话。她们俩都努力地逗我开心,小心地避免提到André。
Olivia为我续满了杯子里的柑橘茶,Alexandra则把盛满各种精致小点心的高脚水晶盘推到我面前体贴地问:“吃些点心好吗,Gisèle?这些都是我让厨子专门为你做的,都是你平时爱吃的。”
我对她摇头,无力地一笑:“麻烦你费心了,Alexandra,抱歉我没胃口,你和Olivia替我吃些吧。”
Alexandra轻轻叹了口气,又转头问Olivia:“要来一块蜜桃布甸吗?”
“噢,谢谢,不了。我在减肥。”平时酷爱甜食的Olivia摇摇头,一面撕开一袋没热量的代糖,倒进茶杯里,用细柄银匙轻轻搅动着。
“你不胖呀。” Alexandra睁大了眼睛。
Olivia秀气地抿了一口茶:“我猜靖平喜欢瘦一点的女孩子。至少Matilda挺瘦。我可不能输给她。我要是瘦得像Gisèle就好了,尖尖的小下巴真好看。”
我朝她没奈何地一笑。我这几天吃不下,睡不好,想不瘦都难。
Alexandra同情地看我一眼,体贴地岔开话题,却不知道她们谈的,正是我最怕听的:“Olivia,你和靖平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Olivia叹了一口气,用手把玩着面前的奶杯:“我也不知道。他对谁都彬彬有礼,体贴温和,我实在拿不准他是不是喜欢我。那天舞会上他跳舞时看Gisèle的神情,让我差点以为他喜欢Gisèle呢。”
我脚下像是碰到了火,猛地站了起来:“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Olivia和Alexandra赶紧拉我坐下:“开开玩笑而已,我们当然知道这个!他毕竟是你舅舅嘛。”
Olivia接着说:“我第一次见靖平的时候,觉得他帅得难以置信,事业又成功,就对他挺有好感。后来又慢慢发现,他不止俊帅多金,而且还聪明博学,温柔体贴,那些权贵子弟赌马,玩女人的恶习他一样也没有。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Olivia,如果把用情不专这四个字加在他所有的这些优点上,你还会爱他吗?
“他的确是个相当善良正直的人。初次见面就在酒会上替我解围,婚礼前的晚上又替Bernard传字条给我。说实话,如果没有那张字条,我恐怕没法平静下来参加婚礼了。我真是非常感激他。” Alexandra若有所思地说,然后又转眼调皮地一笑,打趣着Olivia:“不过靖平可比你大十二岁喔。我记得你对追求你的Vincent子爵说你不喜欢老男人,人家可只比你大七八岁而已。”
“拜托!那个花花公子成天喝酒赌马玩女人,三十不到就已经开始秃顶了。靖平哪里像他?他们要是站在一起,说他比靖平大十岁别人都会相信。” Olivia低声嚷嚷起来。
“他的确看起来相当地年轻,看面相也就二十三四吧。Gisèle你跟他在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四年,他是怎么保养的?” Alexandra努力地要让我开口说话。
“大概是忙得很充实吧。”我不愿提他,便敷衍过去。
“他跟Matilda公主到底怎么回事?”Alexandra见我仍然没精打采,只能转向Olivia。
“一提这个我就气!那自以为是的女人成天影子似地跟着他。我想约靖平出去,老被她打岔,还说要和靖平在一起谈工作。我看全是借口……”
我再听不下去,把头靠在浮花锦缎的软椅里,闭上了眼睛。
“公主殿下,太后陛下请您过去一趟。”我祖母的女官走进来,对我们屈膝行礼。
我们的茶会只好散了。
我跟着女官走进祖母的书房。侍从打开门,我看到祖母像往常一样坐在她那张硕大精美的樱桃木书桌后面。
在书桌对面,Athena的青铜雕像投下的阴影里,坐着另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太熟悉那轮廓。
“Gisèle。”祖母站起来,朝我急步走来,她对面的那个人也随之从座椅上起身。靖平,果然是他。
我朝祖母屈膝行礼,并向后略略一退,避开了她的拥抱。“太后陛下找我有什么事吗?”我垂眼看着脚尖。
祖母伸出的手在半空微微一僵,然后慢慢收回去,沉默了一会儿,语调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平和:“靖平来向我们辞行。他明天乘飞机回中国。”
我霍然抬头去看他。他要走了吗?这把我伤得体无完肤的人?他就要离开了吗?
他注视着我,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疲倦的青白颜色,双目里倒是一片平静。
他已经不在乎了吗?我所有因着他的痛苦伤心,他都不在乎吗?
“Gisèle,靖平刚才告诉我,你以前在中国的音乐老师黄维安先生病得很重,想见你。”祖母接着说。
我惊惧地睁大眼睛看着靖平。他目中浮起一片沉重的悲哀,缓缓地开口:“老先生从去年就被确诊是肺心病,拖到现在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刚才接到他儿子发来的电邮,说老先生快不行了,想最后见你一面。”
滚烫的泪水从我眼睛里溢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厚重的地毯上,瞬间没了踪影。
那个在过去四年里,教我在琵琶上弹挑抡剔,教我读唐诗宋词,教我看梅痕雁影,教我听云声涛息,教我将所看所听融于心,再将心寄于琴的良师,那个在我指尖被琴弦划破时给我细细上药,在我因弹不好琴而懊丧时用好吃的来逗我,每到我生日都会亲自刻一枚玉章送我,给我无尽关爱的长辈,就要离开了吗?
“我要去见他。”我喃喃地说。
“我不反对你现在去一趟中国。看看你的老师,散散心,也,避一避。”祖母表示同意:“你离十八岁成年还有九个月,因此在你这次去中国期间,我会让靖平全权代表我行使对你的监护权。”
我恐惧地回头看着靖平,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情急之下,我大叫起来:“不!”
我怎么能再和他朝夕相处?怎么能让他再时时揭开我还在流血的伤口?
“我不需要任何人监护!您不能替我做决定!”我冲动地,前无仅有地对着祖母大喊。
“云深!不能对你奶奶这样说话!”靖平喝止我,用我从未听过的严厉语气。
我气得浑身发抖,面对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字对他喊出来:“你尤其没权力管我!”
我的泪决堤一样地涌出来。我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因为我疯狂涌出的泪水已让我眼前一片模糊。
我听到祖母说:“靖平你原谅她好吗?她不是故意的。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她。”
他的声音在说:“我一点儿不怪她。您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这两个人,这两个我曾经深爱着,并视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在几乎同时抛弃了我之后,现在却又惺惺作态地说要保护我。
我再没法听下去,踉跄着开门,逃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从下一章起,云深就要跟着靖平回到北京。在那个云深渡过人生最快乐时光的庭院里,在曾经充满云深与靖平朦胧亲密的花下窗前,云深和靖平又会有怎样的爱恨纠缠?风物依旧,人却非昔。
第六卷:观音
飞行(云深/靖平)
(云深)
最后,我仍然被置于靖平的监护之下,和他一起乘他的专机悄悄回到了北京。外界只知道我从宫里消失是去渡一个长假,但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却是无人知晓。
我本不同意靖平对我的监护,但祖母无论如何也不放我离开,而黄爷爷的病不容我有任何的拖延。无奈之下,我只能妥协。而同时,André也去了印度。他和Bernard恐怕真的是再见无期了。
在飞机上的十多个小时,我都待在他飞机上的卧室里,而他在办公室里工作,我们面对面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也免了尴尬和不快。
飞机起飞后不久,突然猛烈地颠簸起来。我立刻头晕恶心,但胃里没有任何食物,便趴在床头柜上干呕。我大概是因为最近休息得不好所以晕机了。
我摸索着按了一下床旁的按钮叫乘务员进来,然后一阵强烈的眩晕让我再支持不住,倒在了床前的地板上。
昏乱中,一双手臂把我急速地抱起来,再轻轻放在床上。那双手臂把我抱直,我便偎进一个温暖坚实的怀里。我的嘴被人小心地捏开,一粒药片送进来,接着被温热的水冲下我的喉咙。
我开始咳呛,一双手轻轻拍着我的背部,直到我的咳呛平复。
我昏沉地闭着眼,头脑中的睡意强烈地袭来,大概是药开始发挥作用了。
还是那双手将床上的被褥覆盖在我身上,并仔细地把被沿小心地塞在我颌下,又将被子的一角轻轻盖在我耳朵上 – 这是我睡觉时的习惯,这人怎么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