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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部分

锦荷记-第58部分

小说: 锦荷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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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离了她的身体,冰凉地握在我手里。

“这只表是根据您的描述在一家当铺里发现的。当表的人我们已经拘起来了,刚送到审讯室。”黄局长说。

我几乎是冲了过去,一把推开审讯室的门。

一个五十多岁的矮小男子正在接受两个警察的盘问。看到我进来,他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奔到墙角,抵着墙站着,脸色发白,嘴里叨叨着:“我没干坏事!没干坏事!”

我强迫自己镇定,然后开口尽量语气平和地问他:“这表是哪里来的?”

“我没偷也没抢,是一小姑娘卖给我的。”他嗫嚅着回答。

“她长什么样子?”我按捺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心,不让自己的急迫吓着他。

“长头发,大眼睛,像中国人又像外国人,特漂亮。”他回答。

我递给他一张云深的照片:“是不是她?”

他看了照片后猛点头。

“你说说当时的时间,地点和经过。放心,只要你没伤害她,我保证你没事。”我许诺着。

他舒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黄局长,再看一眼我,讲起来:“这个月九号那天下午大概六点的时候,我在火车站遇到一小姑娘,就是照片上那个。她说售票员不肯买票给她因为她没钱,问我能不能用她的表换我的票。我说得付现钱,表我不要,怕是假的。她一听就哭了。我看她穿得挺体面,年龄挺小,长得又那么漂亮,哭得挺可怜,也不太像骗子,就同意了。我问她要去哪儿。她说她也不知道,又问我手里的票最远能去哪儿,我就给了她一张去拉萨的硬座票。”

“是哪一班车?”我忍住心中的翻搅,沉声问。

“T278。”

“你怎么会有票?是票贩子吧。”黄局长皱着眉问他。

他瑟缩着没回答,算是默认了,然后转向我:“这位先生,我可是好人!您看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都没打她坏主意。我还给了她票,这可是四百块钱呐!谁知道这表值多少钱?我可是好心在帮她!”

“如果我确认你没有伤害她,我可以付你车票钱和你要交的贩票的罚款。”我把表放进衣袋里。

“先生您可是好人!”他连忙对我躬身点头。

“她当时怎么样?”我再问他。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特伤心,一边哭,一边发抖,挺可怜。”他回答。

我的心扭绞成一团,快要强撑不住脸上的镇定。

“我马上让人查那班车,同时通知拉萨的警局,让他们立刻开始寻人。”黄局长对我说。

“谢谢。”我对他点点头,转身欲走。

身后的票贩喊起来:“先生,您说了要救我的!”

黄局长沉声说:“别乱嚷嚷!李先生已经替你付了罚款,你拘留十天就能回家了。可要是下次再抓着你卖黄牛票,就要重罚了!”

“是!是!感激不尽!再不敢了!”他赶紧点头哈腰,见我要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先生,那表到底值多少钱?”

黄局长没好气地回答:“你这小子话怎么这么多?那只表够买一截火车了!”

两个小时后,T278次北京至拉萨列车的乘务员证词记录送到了我面前 – 云深的确上了那班列车,并在拉萨下了车。

六个小时后,我乘着飞机在拉萨降落。在当地警局全力寻找云深的同时,我也不停奔走于拉萨的街道,寺庙和民居之间,寻找有关她的任何蛛丝马迹,企望奇迹的发生。然而却一无所获。

我爱逾生命的人,她消失在人海里,再没有音讯。

                  启程(靖平)
我回到北京,先给云深的奶奶Ann…Sophie太后打电话。

“靖平,找到Gisèle了吗?”电话那头是她焦虑的声音。自从云深失踪后,她焦急不堪,日日都和我通话,盼望云深的消息,但我却只能一次一次让她失望。

“对不起,太后陛下,还是没有Gisèle的消息。但我们还在找。”我努力不让声音里透着太多的沉重。

她长长地一叹:“是我的过错。我伤了她的心,她在遇事时便觉得再没人可依靠,才会出走。”

“您别这么说,她出走是因为我。”早在云深出走后,我和Ann…Sophie太后的第一次通话中,我便已经告诉了她一切实情。

“别责备你自己。你没有告诉Gisèle你爱过她的姨母,是因为要信守诺言,你并没有做错。Gisèle不等你解释就离家出走,是她孩子气的决定,这不能怪在你头上。其实从她父母葬礼的那天你在我面前抽她那一耳光的一刻起,我就明白你有多爱她。从那以后,我都在细细地观察。Gisèle喜欢你是明明白白写在她脸上的。可你却藏得很深,但每当她转身时,你看她的眼神却骗不过我。年轻人,我早就认为,这世上最不可能伤害她的人就是你,现在我依然确信。爱情这东西,幸福和伤害都是必然的,只不过Gisèle还小了些,不知道怎样理智地对待。”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的确是个不同凡响的人。

“谢谢您的理解。”我感谢着她的宽容:“现在所有进出西藏的机场,车站和公路关卡的检查人员都得到了通知,一旦看到和Gisèle相像的人马上拦下来。中国各地都设了高额酬金的寻人启事,包括和西藏接壤的尼泊尔、不丹、印度,锡金和缅甸。全国所有的警局都有Gisèle的照片和资料,一旦有人发现她,我会立即知道。我雇了三家侦探所,一家在西藏,另外两家在中国其余各地寻找她。希望很快会有消息。我这次回来准备一下,然后会再回西藏,亲自找她。”

“那你的公司呢?”

“交给下属代理。”

“瑞典医学院的职务呢?”

“打算辞了。”我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她沉默了一会儿,再问我:“打算找多久?”

“直到找到她为止。”

“靖平,你爱Gisèle,我明白。我是她的祖母,我当然高兴看到你会为了她不顾一切。但是客观地说,找她的事可以让别人来做,我不能让你为她浪费你在事业上如此出众的才华。”

“您大概听说过释加牟尼为追寻理想而放弃王位的故事。”我回答她:“对于他,生命里最重要的是佛学,而对于我,是Gisèle。”

我的辞呈没有被瑞典医学院校董会批准,但他们给了我一年的长假,这期间,院长的职务暂时空缺,所有院务由两位副院长和学院组委会监理。

我买了一辆Hummer I越野车,然后将它空运到新疆喀什。再花两天时间向一位资深的机械师学会了如何自己更换维修这辆车的零部件,便出发了。

临行前,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玮姨。她却亲手帮我整理着行装,一脸平静:“靖平,我知道你要去找你最心爱的人,我不拦你。可要记得每天晚上九点以前给我来个电话,告诉我你还平安。”

我看着她,这张曾经芳华绝代的脸,在我极幼时,就出现在我生命里。她为我的每一顿饮食操心,为我身体的每一分成长喜悦,为我的每一个伤口心疼,为我的每一个成就骄傲,为我的形单影只忧虑。这么多年,她对我的挂怀操心不亚于我的亲生母亲,而我,却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到如今仍要让她担心。

我对她深深一鞠:“玮姨,对不起。我会平安回来,还会带云深一起回来。”

她微笑着,手指轻抚过我的面颊:“我知道你会。唉,这个倔劲,像足了你父亲。

我雇用的侦探所在藏东地区寻找着云深,而我则乘飞机从北京直达喀什,与一位我聘请的经验丰富的藏族向导会合。然后我们架着那辆Hummer从新藏公路的起点叶城,西下入藏,开始了我找寻云深的漫漫征旅。

之所以选择这条路线入藏,是因为有人声称曾在这条公路旁的阿里地区见过一个长得和云深极象的女子。

西藏,离太阳最近的地方。我很早就一直向往它,总因为各种原因未能成行,但没想到这次终于如愿,但却是为了一个如此让我心痛的目的。

我的向导名叫加央,是位强壮朴实的中年藏族汉子。他原在西藏部队里作运输兵,退伍后作了导游。他熟知西藏各条大小公路,并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我和加央轮番驾驶着,在这条公路上小心地前行。这是所有入藏公路里海拔最高,路况最差的一条,很多路段都是荒滩和没有修过的路基。而且沿途多为荒险苍凉的无人居住区,岔路口又极多。虽然我在车上装有卫星定位系统,但如果没有加央的指点,有时还是很难找到正确的路线。

我们沿途会拐进一些狭窄土路,按加央的引导,去任何有人烟的地方,寻找云深的踪迹。

在阿里,我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仔细地寻找,但一无所获。我压下心里的失望,继续和加央西下,沿着雅鲁藏布江向日喀则行驶。沿途所有有人居住的地方,我都会深入其内。无功而返后,又重新上路。

我们白天行路,夜间休息。但新藏线上的食宿点较少,有时我们会借宿在藏民家中,当找不到任何可以过夜的地方时,我和加央便会让一个人在后排睡四个小时,另一个人则在布满冰碴的夜路上小心而缓慢地开着车,然后再轮换。

幸亏这辆Hummer优良的动力悬挂和底盘控制系统,在如此高寒的气候和崎岖的路段上,也只抛锚了一次。加央很喜欢这辆车,开玩笑说等他挣够钱,也买一辆。

在路过海拔极高的死人沟时,由于沿途体力消耗太大,一向身体结实的我居然都有些头晕恶心。我不由担心云深,娇弱纤细如她,在这气候恶劣高寒的雪原,该怎样生存?

                  长路(靖平)
每天入夜休息时,我会用车上的卫星电话给玮姨报个平安,然后处理用它收集到的电邮 … 主要是三队侦探发来的消息,公司和医院的一些运营报告,还有瑞典医学院的一些实验项目的进展情况。

加央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他太太正怀着他的第二个孩子,这次他很想要个男孩儿。我知道他很挂心,就告诉加央可以随时用我的卫星电话联系家里。他起初不好意思地推辞着,但在我的坚持下,高兴地接受了。

有时我们休息时,加央便会在车里给他太太打电话。我站在车外,面对着苍茫的群山,听着这个粗壮豪迈的汉子用藏语和他太太交谈。那语调里的温情满足,让我羡慕得快听不下去。

我出发之前,带了一本藏汉词典和一些藏语的教学CD,以便在漫长的车途中学些藏语,能和本地人交流,更便于寻找云深。加央又是个极热心的人,常帮我纠正一些发音,告诉我一些学藏语的小窍门,平时和我说话时也尽量用藏语。当五个月后,我们到达拉萨时,我已经能用藏语流利地和人交谈。

我们在拉萨休整了两天,云深仍是毫无音讯。这时加央接到那曲家里打来的电话,说是他太太早产了二十天,为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个硬朗的男人高兴之余,红了眼睛。

“回家吧,加央。他们现在需要你。”我拍拍他的肩。

他抹了一把眼睛,却摇头说:“不行。我跟您的合同签了一年,现在只过了五个月,不能这样就走了。”

我回答说:“我现在已经有足够的经验应付接下来要北上的青藏公路。这条公路相比我们刚开过的新藏线,山势较缓,路况也较好,加上气候最恶劣的冬季也已过去,而且我现在用藏语交谈已经没有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

他沉默了一会儿,仍执拗地摇头。

我有些无奈地笑:“那好,现在我单方面解约。加央,回家。”

他一愣,随即埋了头。再抬头看我时,已是满眼的泪:“李先生,谢谢您。”

当我要付他全部的合同酬金时,他却坚持只拿三分之一,说是自己违了约,我要是再坚持,他就不回家了。我只得作罢。

分别时,他摘下帽子,低放近地面,对我深深弯腰,行了一个藏人的大礼:“李先生,您是个善良的好人。佛祖会保佑您找到心爱的人。”

我扶起他,紧握着他的手,感慨不已:“谢谢你的吉言。”

加央,五个月来我在风雨中的同伴,我在险路中的向导,我孤寂时的倾听者,保重。

我独自开车从拉萨沿青藏公路北上,继续我寻找云深的旅程。

这条公路路况良好,现在四月的季节里,也没有恶劣的天气。但我却开得比在新藏线上更慢,找得更仔细。因为这条公路的尽头 … 青海格尔木,意味着我西藏之行的结束。到那时若仍没有找到云深,那么我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在向着未来无尽的黑夜前行。

如果今世我再无法见到她,那我希望眼前的路永无尽头,让我可以怀着一分希冀,走完一生。

有时将车停在路肩上休息时,会有磕等身长头的信徒从我身旁走过。

他们疲倦劳累,尘土满面,但却依然虔诚地缓慢前行。他们举手合十,然后匍匐叩拜,无论面前是尖利的碎石,还是脏污的积水,他们都毫不犹豫地俯身叩拜,仿佛在他们和他们的神之间,不会隔着任何东西。

我总是安静地注视着他们,从地平线的一端隐约出现,再从另一端慢慢消失。

我不信神佛,但却从未像现在一样认同他们那种狂热得几乎没有理性的执着。因为如果在这种用身体朝佛的旅程的另一端站着云深,我会毫不犹豫地俯身下去,成为他们的一员。

我羡慕他们,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苦旅的方向。

在有些无法入眠的夜里,我会躺在床上,轻轻摩挲悬在胸前的玉观音。云深幼时童稚的清脆声音又会一字字响在我耳边:“你一直带着好吗?静云爷爷说它会带给你福气和祥和,让你避开灾难。”

云深,让你哭泣着在这芜杂的世间挣扎颠沛,会是我此生最大的灾难。

当我到达那木措时,已是五月。

翻过山口,一汪湛蓝便柔软地呈在面前,像一泓泪。我的心为之一窒。它不容抗拒的美丽空灵让我想起云深。她说过想和我一起到那木措来,为我们的爱情祈愿。她会在这里吗?

我的第一站是纳木措最大的半岛 – 扎西岛。五月的扎西岛,山明水静,游人如织。四处可以看到背包的旅人和亲密的情侣。这其中也有转湖的僧侣和藏民。他们背着行李,牵着马匹,对人们友好地微笑招手。

在湖边休息时,我与一位僧侣交谈。他从四川康定徒步跋涉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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