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荷记-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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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云深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冲到我和洛桑之间,扑到我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着我,把我抱得死紧:“你不能打他!”
洛桑的拳头硬生生停在半空,双目赤红地看着云深的背良久,然后一拳砸在地上,飞也似地跑了。
“靖平,你疼不疼?你在流血!”她一面哭,一面用发抖的手来擦我嘴角的血。
“别怕,别怕,我没事。”我把魂飞魄散的她搂进怀里安慰着。
“你为什么不躲?你明明打得过他,为什么不还手?”她仍然手忙脚乱地要检查我的伤势。
我抓住她的双手,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慢慢开口说:“我不还手是为了让他替你出气,还有就是 —”我把嘴贴在她耳边说:“看你会不会心疼。”
她猛地一把推开我,对着我喊:“那你就让他继续打好了!”然后哭着跑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大家知道为什么洛桑第一次听到靖平名字的时候反应会那么大了吧。
我猜那个跟我提议让靖平受点小伤来让云深心疼的童鞋现在该满意了。:D
偷吻(靖平)
第二天普布和拉姆不到六点就起床了,穿着过节时才会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新袍,兴奋地在楼上楼下到处窜。
我收拾好衣物和一些洗漱用品,也拧着旅行包来到楼下。为让他们玩得尽兴,我们今晚会在当雄留宿,明天中午再开车回来。
家里其他的男人刚出门放牧,我和两个小家伙坐在桌前,一边吃早饭,一边等云深收拾好了下楼。普布和拉姆一边吃这饭,嘴里还说个不停,讨论着今天的游玩计划,像两只热闹的小麻雀。
“达瓦姐姐!”拉姆喊了一声。
我猛地抬头,只见提着一个小布包的云深出现在楼梯口。
她穿着一件当地称为瘦袍的非常贴身的青布无袖及地藏袍,露出内衫的长而柔软的白袖,和裙裾下一双小巧的牛皮靴。她腰上系着一条红黄蓝三色间杂的细条纹围裙,洗得有些褪色了,但衬着藏袍柔和的淡青色,却显得出奇地协调。她乌黑柔顺的长发水一般披散下来,垂在腰际,只将鬓边的头发拉出两三缕,梳成几条极细的辫子,长长短短随意地垂在胸前。
脂粉不施,毫无饰物,但却应了那句“棘钗布裙,不掩天姿国色”。她实在清丽绝艳得像朵带露的雪莲。
“达瓦姐姐今天真好看。”普布看得傻了眼。
“达瓦姐姐哪天不好看?”拉姆白他一眼。
我迎着云深走上楼,接过她手里的小包:“昨晚睡得好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她一嘟嘴,径自下楼。从昨晚回来她就不理我,看来还在生气。
“达瓦姐姐来吃早饭。”拉姆小嘴很甜。
“我不饿。我们走吧。”云深抚着她的头一笑,灿若星辰。
还好我在车上备了足够的水和零食,她等会儿要是饿了可以吃些。
上车时,她不肯坐我旁边,坚持要坐后排,于是普布就高高兴兴地坐在了副驾座上。
中途休息加油时,两个孩子去上卫生间,云深依旧坐在车里。我打开后排座位的门,站在她身前。她惊了一跳,直往旁边挪。我顺势抬腿跨上车,坐到她身边,一手关上车门,另一只手把她捞过来,紧抱在怀里。
她又吓又气,两只纤细的手臂硌在我胸前,用力把我往外推,但却是徒劳。
“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我多心疼。”我温言道。
“你哪有心疼我?你要杀我就直接用刀子,犯不着像昨晚那样!”她一双大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手上顿时没了力气。
我知道祸闯大了,赶紧给她擦泪,又连声保证以后再不会了。后悔心疼之余,发现她对我如此紧张挂怀,又让我感到欢喜。
这时拉姆和普布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来:“靖平阿叔,帮我们开下门。”
我抱着云深,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从她唇上飞快地偷了一吻,然后松手,打开车门,让两个孩子上车。这辆Hummer车底盘很高,车窗玻璃又有深色防晒涂层,因此刚才的那一幕,两个孩子应该没看见。
普布坐回到我身边,云深和拉姆仍坐在后排。我们继续向当雄前进。
“达瓦姐姐,你的脸怎么这样红?”拉姆问。
“太阳晒的。”云深愣了一下回答道。
“你坐的那边没有太阳嘛。”拉姆疑惑着。
“拉姆!你再问我就不喜欢你了!” 云深半天憋出一句。
我从后视镜里看她,面颊绯红,双目潋滟。我用眼睛朝镜子里的她微笑,她有感应似地抬头,当触到镜中我灼热的视线时,又火烫了一样地转过头去。
赛马节的主赛场是一个巨大的环形赛道,圆心处搭建着一座高大的焚香台。
赛马是畜牧文化重要的古老传统。牧民们穿着节日的盛装,佩戴着自己最值得炫耀的饰物,从草原各处,一路欢歌笑语而来,带着自己的帐篷,在赛场周围安营扎寨。平日寂静的草原变了热闹的集市。
我们把车停在远处,一路步行过去。四周人头攒动,笑语喧哗。我感受着这远离都市喧嚣和物欲浮华的人群的简单诚挚的欢乐,和他们历经风吹日晒的脸上,发自于心的真切笑容。这样的快乐,纯净明亮,一如高原上的阳光。
两个孩子生怕找不到观看赛马的最佳位置,一路向前急冲,而云深因为身体还弱,跑不快。我要前后兼顾,着实不易。眼见云深红着脸靠在身旁一颗支帐篷的柱子上开始喘,我忙扶了她帮她顺气,一回头却不见了两个孩子。
我和云深正在着急,拉姆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带着我们往围站在赛道旁的人群里挤:“靖平阿叔,达瓦姐姐,普布找到了好位置!”
这两个小机灵鬼,人小嘴甜,居然在靠终点的赛道围栏边跟人要到一小块立足之地。两个孩子人矮,想坐到围栏顶上,看得清楚些。我怕他们跌进赛道里,被马踏伤,坚决不答应,两个小人精便可怜兮兮地搬云深做救兵。
“让他们踩着围栏下面的横杆站着,好不好?这样站得高一点,又不会摔出去。”云深眸光闪闪地看我一眼,又低头去抚普布的头。
我妥协。
于是,拉姆和普布踩在围栏的半腰,双手抱着围栏的顶杆站着,兴高采烈。我和云深站在他们身后,随时防着他们掉下来。
一阵号角声响起,精神勃勃的骑手们骑着披红挂彩的赛马,绕焚香台一周,接受喇嘛的祝福后,赛马大会正式开始了。骑手和马群在我们面前一次次疾驰而过,观众们的助威喝彩与骑手的催马扬鞭声响彻草原,与天地融为一片。
我身旁的云深大概是站得有些累了,身体开始微微晃动。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站到她身后,再略略上前一步,前胸贴上她的背部。她身体顿时一僵,不再动弹。我把右手环在她腰际,把她轻轻往我怀里一带,让她靠在我身上。
我的呼吸吹在她后颈上,我看不到她的脸,只看见她一对轮廓优美小巧的玉琢成一样的耳朵,慢慢地变成绯色。
我用手轻轻地在她肋间抚摸,这是以往我吻她过后,把浑身绵软的她搂在怀里,常做的爱抚动作。
此刻,云深已没了任何抵触抗拒,水一样柔软的身体悉尽靠在我怀里。我鼻间是她独特的清新甘洁的体香,我面上轻触着她在微风里曼摆的发丝,我胸前是她紧张急促的心跳。
我的眼前再看不见呼啸而过的马匹,我的耳朵再听不到人群的喝彩。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只感受到她的呼吸,她的体温,她的心跳。我的整个世界被她满满占据,再容不下其它。
作者有话要说:有进展,有进展喔。虽然童鞋们可能觉得慢了点。:D
当雄赛马会(靖平)
赛马的第一名是一匹叫“草原之鹰”的黑色骏马和它的骑手 … 一个黧黑健壮的藏族小伙子。他骑在马上,在人们的欢呼鼓掌声中接过奖杯和一束洁白的格桑花。接下来按习俗,他会把这束格桑花送给他认为是这次赛马会上最美丽的姑娘。
他策马缓缓绕赛场一周,女孩子们的眼睛里都闪着希冀的光采。对于她们来说,这会是无比的荣耀和赞美。
他的马在我们面前停下,这个脸上还挂着汗珠的小伙子在马上俯下身,把花递到云深面前,并对她灿然一笑。
云深有些不知所措地侧头看我,我对她微笑着鼓励地点头。她红着脸接过花束,轻声说“谢谢。”
四周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声。拉姆和普布更是高兴而骄傲地大声说:“她是我姐姐!我姐姐最漂亮!”
云深纤长的手指抚摸着洁白的格桑花瓣,对众人报以她略带羞赧的优雅美丽的微笑。
我将唇靠在她耳边轻声说:“还好是格桑花。如果是红玫瑰,我就不答应了。”
接下来的比赛还有马上射箭,打靶,拾哈达,和献青稞酒,让我们看了个尽兴。
赛马会也同时是一个集市。来自农耕区的藏农和牧区的牧民会籍此交换各自的农产品和畜产品。而外地的商人,也会加入其中,用茶叶,盐,和其他日用百货品交换当地的银器,首饰,念珠,和藏刀。
我们漫步在帐篷和小摊之间,到处是人们的笑脸和欢快的吆喝声。
云深的青布长袍在人们五彩的节日盛装面前,显得太素净。但她因为几乎足不出户而仍然如雪的肌肤和清丽无匹的容颜,却让周围任何斑斓强烈的色彩都盖不住她的光芒。她盈盈静静地走在人群里,如远处雪山上飘来的精灵。人们纷纷对她赞叹地侧目,她只柔和温静地回人以微笑。她每一个细小的动作都能牵动我心底最敏感的神经,让我心动神驰。
我给普布买了好些玩具汽车和枪,拉姆则站在卖首饰的小摊前,走不动路。云深笑着把拉姆看中的首饰一样样往她头上身上戴,我在一旁管付钱。不多时,拉姆已是满头满身的饰物,一走路便悉索作响,小姑娘高兴得不得了。
“有没有你喜欢的?”我微笑着问云深。
“我不太喜欢戴首饰。”她轻轻摇头。
我目光逡巡着小摊上琳琅满目的饰物,最后停在一个小小的额饰上。这是一颗很小的单粒泪滴形水晶,挂在一段短短的细银链上,小巧别致。我把它拿起来递到云深面前:“喜欢吗?”
她没说话,但眼睛里盛了喜悦,伸手去抚那颗水晶。我知道她喜欢。
“我给你戴上好不好?”我轻声问。
她半垂了眼睛,贝齿轻咬着下唇,点点头。
我把银链另一端的小钩别在她头顶的发上,那粒水晶就正好垂在她眉间,熠熠闪亮,甚是美丽。她缓缓抬起眼帘,带着种询问和思量,幽幽地看着我。她目中的光华盖过了眉间的额饰,让我神驰心荡,若不是四周有人,我便再控制不住自己不顾一切要吻她的欲望。
午饭时,我们坐进一间帐篷达成的小食摊。
我给他们叫了炸果子,牦牛粥,豌豆糌粑,麻森糕,青稞面搓鱼,风干肉,和一壶甜茶,满满地摆了一桌子。两个孩子埋头大吃,云深却只动了动麻森糕和糌粑就放了筷子,端着一杯甜茶,慢慢地啜着。
她仍是吃不了外面做的肉食。平时我在家里给她做的那些荤菜,她都能吃下一些,看来已是给足了我面子。
我起身去对面帐篷里的水果摊买了几个苹果回来,擦干净了,拿出我身上的折叠刀开始削皮。
“我来削吧,看你削得费劲。”云深雪白细致的手伸到我面前。
我把刀和苹果放到她手里,微笑着嘱咐:“那你小心手。”
她果然比我灵巧太多,硕大的苹果在她纤长晶莹的手指间平稳地旋动,瞬间就削下了一长段完整不断的果皮。然后她熟练地将苹果对剖成八瓣,去了硬核,放在一个空盘里摆成一朵花。所有的动作都熟练流畅,舞蹈一般优美。
她是集所有宠爱和尊贵于一身的公主,平日有仆从侍女服侍,本该十指不沾阳春水,衣裙不染灶台灰。但所有的烹饪炊煮,她都能做得细致井然。她幼时在北京家里曾要给我做饭,我舍不得她累,坚决不允,但在她回了布鲁塞尔后,玮姨才告诉我,从云深十五岁起,我每日最爱吃的主要菜式都是由她亲手烹煮,从不让他人插手。思及此,我深深注视她,感念而心痛。
“拉姆,普布,来吃苹果。”云深把盘子推到他们面前。两个小家伙却不领情地摇摇头,继续低头对付碗里的肉和鱼。看来马背上长大的孩子还是爱吃肉多一些。
“你要不要吃?”她问我。
我微笑着说:“好”,便和她分食起来。
她垂着眼帘,珠润小巧的嘴轻轻地蠕动着,像在娇嗲地噘嘴。有时她会状似不经意地飞快掠我一眼,但我仍捕到她眸中柔和的光。她应该是和我一样,在回忆她幼年时和我分食的时光。
那时她尚小,每夜在我书房里,我工作,她在我旁边学习。佣人端来宵夜后,她便坐在我腿上,贴在我胸前,拿着一块点心,喂我一口,她自己再咬一口,或者让我端着燕窝羹,她擒着一把瓷勺,自己吃一口,再送一口到我嘴里。这是一天里我和她最亲近的独处,是我一整天疲累过后最温暖贴心的慰籍。
“达瓦姐姐,靖平阿叔真的是你舅舅吗?”拉姆大概是吃得差不多,小嘴有空说话了。
“对呀,就像洛桑是拉姆的叔叔一样。”云深看我一眼,微笑着回答拉姆。
“那靖平阿叔看你的时候怎么和洛桑阿叔看我不一样?”拉姆很纳闷。
云深顿时红了脸,还没想好怎样回答,旁边还在埋头大吃的普布就替她回答了:“当然不一样。达瓦姐姐长得比你可好看多了,谁看她都会和看你不一样。”
拉姆顿时自尊心大伤,小嘴一瘪,要哭了。
“普布,当哥哥的不能这样说妹妹。”我对普布说。
普布也把嘴一撅,小声嘀咕:“我说的是实话。”
云深赶忙把拉姆搂到怀里,拍抚安慰:“拉姆,不伤心,别听哥哥胡说。别人看拉姆不一样是因为拉姆现在还是小孩子。等拉姆长大了,会比姐姐漂亮一百倍!拉姆是最漂亮的!不信问靖平叔叔。”云深朝我使眼色。
拉姆转头期待地看着我。我笑着对她点头,大声说:“对!”
小姑娘方才还沮丧不已的脸上顿时放晴,满脸发光地看着云深,认真地说:“等我长大了,我只想和达瓦姐姐一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