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荷记-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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笲ambi。此刻它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们。
“这小家伙准是闻到食物的味儿啦。”Karim呵呵笑起来。
我的手刚伸进自己的罐头想拿片肉喂它,Nigel的声音已经冷冷地响了起来:“不准喂它!我们带的干粮自己吃都不够,更没多的去喂动物。你要是敢喂它,我就把它宰了来填肚子。”
小羊仿佛听懂了,把头直往我怀里藏。我抱了它轻轻抚慰,一面对Nigel皱眉:“不喂就不喂好了,你干吗这么凶?它听不懂你的话,但能读懂你的表情啊。你吓坏它了。”
小羊伸出舌头舔舔我的脸,然后乖乖地在我腿边坐下。我不时摸摸它的头,爱不释手。
Nigel那个暴君又发命令了:“你跟它玩可以,但不准拿你的食物喂它。这里有那么多草,它饿不着。我们往后的路程要靠步行,你吃不饱拿什么能量跟上我们?再说你不顾孩子的营养……”
“好了,好了。”我打断他:“我又没说我要喂它。你放心,我不会饿着自己的孩子,也绝对不会掉队。”我面上虽在皱眉,但心里却全无恼意。
他在顾念我的孩子,尽管他恨我夺了靖平,但就凭他对我腹中孩子的珍爱,哪怕这是爱屋及乌,我也对他感激。
于是在Nigel的“监视”下,我吃完了自己的食物,而小羊仍温顺地在我身边走来走去,跟我嬉戏。
不多时一只头上长着弯曲双角的大羊的脸从草丛里探出来,朝小羊“咩”地唤了一声。小羊立刻从我怀里跳出来,朝它奔过去,再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和大羊一起,消失在草丛里。
这会是它妈妈吗?我低头抚上自己的腹部:宝宝,等你出生以后,也会像小羊依恋羊妈妈一样依恋我吗?
“你该休息了。孕妇多睡睡对孩子有好处。”Nigel不知何时又走到我身旁。
我抬头看着他,柔和火光里,那张清秀好看的脸带着些许憔悴和疲倦。
从心底,我由衷地说:“我和靖平的爱情伤害了你,我很抱歉。那种绝望的爱情有多痛苦,我体会过。我曾经也以为自己对靖平的爱是孤独和没有回应的。那种深彻的凄凉让我至今不敢回想。你对靖平的深情,我除了抱歉,更多的是崇敬。因为如此执着的爱情,在今世已不多见。而现在,你又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救了我和孩子。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有时甚至想,如果命运允许,我愿意和你对换。”
他垂下的眼睫在苍白的面庞上投下幽深的阴影。他转身背对着我,平日挺直的脊背突然变得有些佝偻。
夜风里,传来Nigel一声长长的轻叹:“晚了,你休息吧。”
雨林(云深)
我们驾车穿过了布迪瓦的热带草原,然后进入雨林。
吉普车在这片原始雨林里已无法行驶,我们只能背上食物和帐篷,弃车步行。
考虑到我的身孕和体力,Nigel只让我背着极少量的装备,而剩下的重物则由他和Karim分担。
我们在弯曲狭窄的红土小路上前行,本就模糊难辨的道路还时时被丛生的植物覆盖。幸得有在前面带路的Karim用砍刀为我们劈出路来。没有他,我们根本无法走出这迷宫样的丛林。
空气潮湿得让我感觉所有毛孔都被塞了起来,无法呼吸。两旁的参天古树和缠绕在树上的藤萝在我们头顶织成一张密密匝匝的网,竟很难看见一方完整的天。寄生在其它植株上的花朵艳丽而妩媚地开放着,林妖般地诱惑,但Karim早警告过我不能去触碰它,因为那看似娇柔的花瓣会融掉人的手指。一种长在树上的苔藓像京剧里老生的口髯一样长长地在空中飘垂,Karim嘱咐我们小心别让它们粘拂在皮肤上,以免被它们的分泌物灼伤。
丛林里有各种隐约但从未间断的声响,提醒着我们这看似寂静的绿色海洋里,潜伏着无尽的蛇兽虫鸟。它们才是此间的主人,而我们作为闯入者,必须遵循这里的法则。
“小心脚下的树根和苔藓,你现在要是摔跤,就会……”走在我身后的Nigel干巴巴地提醒我。
“会流产。”不等他说完,我就接了口:“我一直很注意脚底下,你放心好了。不过你现在的样子,跟玮姨很像。”我回头对他揶揄地一笑。
他把脸扭到一旁不睬我。
“Nigel你这样不看路怎么行?脚底下有好多突出的树根,摔一跤会磕掉门牙的喔。”我打趣他一句,却冷不丁一脚踩在一团软软的东西上。我脚上还是一双从大使馆出来就一直穿着的平底露趾鞋,此时那软软的东西黑乎乎地糊满了我整个脚背。
“不要紧,是大象拉的粪。”Karim不说还不要紧,我尖叫了一声,拼命在路旁的苔藓上擦自己的脚。
Nigel这时幸灾乐祸地开口了:“你该庆幸自己没有踩到人的粪便,因为大象是吃素的,它的排泄物远没有人的那么臭。再说,中国人不是认为鸟屎落到头上人会有好运吗?你现在也算是撞了大运,说不定还真能逢凶化吉了。”
我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只得自认倒霉,继续前行。
好容易,面前出现了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我见了救星一样地扑过去。等在水里洗干净了脚和鞋,我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而转过头,只见Nigel站在我身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接下来,Nigel和Karim将他们行军包中的抢和子弹顶在头上,开始从河里趟过去。我也紧紧自己的背包,再将长裤挽到腿根,小心地跟在他们后面。
河底是一片淤泥间杂着尖突的石块,我小心地一步步朝前迈,争取不要滑倒。
水面越来越深,到了河心处竟已没到了我的腰际。看来待会儿只能穿湿裤子了。
心里正嘀咕着,腿上突然一紧。我当是被水草缠上了,就朝清澈的水面低头看去。只见一条黑色的水蛇正缠着我的腿从脚踝不紧不慢地朝大腿盘旋而上。我顿时浑身僵直,恐怖地惊喊:“蛇!”
Nigel和Karim迅速回头:“蛇在哪儿?”
“在我腿上!”我已经快吓破了胆。
“站着别动!它自己会离开的。但你千万不能动,否则它会对你发动攻击!”Karim紧张地嘱咐我。
我大口地喘息着,拼命要自己僵立不动。但滑腻的蛇身就紧紧缠在我腿部的皮肤上,让我止不住地颤抖。恐惧已经让我无法站立,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栽进河里。
“云深,看着我!”Nigel朝我喊,他也是脸色发白,但仍然镇定:“别去想那条蛇,跟我说话。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我艰难地回答。
“为什么?”他继续问,想把这盘在我腿上的蛇从我脑子里赶开。
“因为这样我就可以看到靖平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到时候,你也可以跟他玩。”我努力跟着他思维。
“你会愿意让我接近你和靖平的孩子?”他面上闪过一丝讶异。
“那当然。你是靖平最好的朋友,也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救命恩人。你可以当这个孩子的教父,如果你愿意。”我的回答并非是情急之下的胡言。
他沉默片刻,又马上回过神来般地继续问我:“你和靖平今后打算要几个孩子?”
“三个。”
“为什么?”
“因为有一位叫宽林的和尚师傅给我看相,说我和靖平命中会有三个孩子。我希望有儿子,也有女儿,最好彼此年龄相差不要太大,这样可以一起玩。玮姨是巴不得我们生上八个九个的,把家里塞满了才好……”这样近乎自言自语的叙述让我的神经略略放松了些,身体也不再痉挛样地抖。
我就这样和Nigel站在水里一问一答着,直到我腿上的蛇对我失去了兴趣,自己游了开去。
等我终于上了岸,回头看着悠悠流淌的河水,心里仿佛被恐惧捅了一个大大的空洞:在此后的路途里,还会有多少类似方才的险境在等着我?
我们坐在河岸边稍事休息。身旁一棵矮树上结的樱桃一样紫色的果实吸引了我的注意。
当年靖平曾陪我在比利时乡下的果园里摘樱桃。我们坐在粗壮的树枝上,透过碧绿层叠的树叶,看叶隙间的阳光,蓝天,和白云。靖平从身旁的枝叶间摘了一粒饱满的樱桃,擦净后喂到我嘴里,然后又将自己的唇覆上我的,用唇舌来抢夺分食我口中的樱桃。紫红的樱桃汁在我们唇齿的缠绵间,染了满唇。我永远记得那个充满甘甜樱桃汁和八月艳阳轻风的吻。
我摘下一颗圆圆的紫色果实放在鼻下轻嗅。
靖平,我想你。我们还能再见吗?
我沉浸在思念和伤感里,手中的野果却猛地被人夺去。我吃惊地抬眼,Nigel正气咻咻地站在我面前:“这果子有毒!嘱咐过你多少次了,从林里的花和果子不能随便采,更别说吃!”
“我没有要吃,只是闻一闻。”我委屈地声辩。
“闻也不行!一个要当母亲的人怎么还能这样随性和不小心?”他彻底火了。
我也生气起来:“我的孩子用不着你操心,我自己能照顾好他(她)!”
“就你这幼稚又迷糊的样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平时得害靖平为你操多少心?
现在你怀着靖平的孩子,还那么不当心。万一孩子没了,你有没有想过靖平会有多伤心?你究竟在不在乎这个孩子?”在他的指责里,我仿佛犯了天大的罪过。
“对靖平和我的孩子,我比任何人都痛惜。我会拿自己的命去换这个孩子的平安。我知道你救我是因为这个孩子,可我也同样感谢你。但对于无端的指责,我不接受!”我愤怒地朝他喊,然后背起包,自顾自地朝前冲。
一路上,我和Nigel都无话。好容易到了黄昏,我们停下搭帐篷,准备吃晚饭和休息。
我去一条小溪边洗了洗脸,等回来,Nigel和Karim已经坐在帐篷前开始了晚餐。而放在他们身旁地上的一只罐头和能量条就是我的那份晚饭,但其中比以往多了一只黑色的小布袋。
我拿起布袋,打开一看:是一小袋黄色的像金橘样的小果子。
我惊讶地问:“这是什么?”
Karim呵呵一笑:“这是Cole先生去给你摘的。他说孕妇都馋水果的。这种果子我认得,是没毒的。Cole先生自己也尝过了。你就放心吃吧。”
一下午的气都烟消云散,我为自己的小心眼惭愧,同时鼻子开始不争气地发酸:“谢谢你,Nigel。我……我下午不该那样跟你喊。”
他自顾自地吃东西,也不抬眼看我:“孕妇的荷尔蒙水平跟常人都是不一样的,跟她们较真只会把自己搞疯掉。趁现在还能找得到水果,你就好好享受吧。等出了丛林,你就会连水果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台地,荒原(云深)
走出丛林,植被渐渐变得矮小起来,不再有参天的植物遮挡视线。
回望来时的丛林变成了远处脚下的一从小小绿色,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走了整整三天的地方。而前面远远地,矗立着那座雪峰。翻过它,我们就安全了。
红土的小径不再湿滑,也不再有树根突出土面,步行变得容易。海拔开始增加,空气中的水分减少,气温也下降了些,不再像在丛林中,闷热得难受。
但很快,我开始觉得乏力,而且很容易就会喘不过气来。Karim告诉我,这里的海拔已经较高,空气中的氧气变得稀薄。Nigel和Karim分担了我背上的行李。我大口喘息着,迈着虚软的步子,努力跟着他们。
我的胸口上像压着一块巨石,而脚步也沉得像是灌了铅。远处那座带着雪顶的方形山峰在明亮的阳光里,巍峨而圣洁。我看着它,心里默默地念:坚持,坚持,为了靖平,为了孩子。
这里不再有丛林的遮挡,阳光中的紫外线肆无忌惮地投洒下来。Karim的黑色皮肤还能抵挡,但我和Nigel属于白种人的脆弱皮肤已经开始出现灼伤。
Karim拔了一种草药,揉碎挤出汁来涂在我们伤口上,Nigel马上呲牙,而我则疼得哭起来了。在这里,中暑和紫外线的灼伤都可能会导致死亡,而唯一的治疗方法是尽快离开。
我抹抹眼泪,跟着大家,继续前行。
第二天,我逐渐适应了这里稀薄的空气,胸闷和乏力都好了许多。但是我的孕吐却在这时候开始了,特别是在早上,会恶心得天翻地覆。我们所剩的食物已经有限,经不起任何浪费。因此为了怕吃下去的食物又被我吐掉,我在早上就算饿得发昏也不吃东西。而午饭和晚饭后,即使恶心,我也拼命捂着嘴,不让自己吐出来,即使将自己憋得泪水长流。我需要能量,带着我的孩子,完成下面最艰难的行程。
Nigel让Karim教会我在今后的征途中的生存技能。
“Karim现在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下来。”他认真地对我说:“如果今后有一天,这行程只剩了你一个人,这些生存的要领会救你的命。”
我大惊,续而悲伤:“你别说这样的话!我们都会平安地回去。谁也不会少!”
他捉狭地轻笑:“替你的情敌伤心吗?你还真不怕我回去跟你抢靖平?”
他的话让我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跟你说着玩的。靖平那样宝贝你,我哪争得过。再说,回去了,我只怕会作为DPR的帮凶和绑架比利时公主的歹徒,再进局子里去。”他自嘲道。
“你不会。”我坚决地看着他:“你救了靖平,我,还有孩子。所有人只会感激你。”
他对我故作轻松的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那公主殿下,麻烦你争点气,翻过雪峰,安全回到北萨莫利亚。这样我才成得了英雄。”
“一言为定。”我也对他展开微笑,是感谢,承诺,和鼓励。
越过台地,我们进入了雪峰下的荒原。
台地上常见的矮小植物已消失不见。崎岖的路面间杂着高低不平的大石,我们只能从石缝间下脚,艰难前行。
当夜,我们几乎找不到一块平地搭帐篷,地上全是凹凸起伏的石头。但我因为太累,也就一下子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留了满背的疼痛和淤青。
我们一路向上攀爬,终于到达了雪线。赤道上的雪,多么不可思议。
这里寸草不生,也不见任何飞鸟走禽。唯一的生命就是我们这三个闯入者。这里白天是炎夏,夜晚是寒冬。下午三点之后便会降下浓雾,让人只能摸索前行。如果我们不能在此之前翻过雪峰,就会冻死在浓雾里。
绕过一堆巨石,一座庞大的白色动物骨架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是什么?”我的惊异里带着恐惧。在这没有生命迹象的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动物遗骨?
“是大象。”Karim回答:“传说濒死的大象会向雪峰行进,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