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歌-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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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节期间,来自奥地利、英国、法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等国的艺术工作者们,分别在贝多芬音乐厅、露天广场、大学礼堂、哈尔特贝格文化中心,演出了贝多芬各个时期的主要作品,这使金杰和韩笑大开眼界,一饱耳福。贝多芬用简洁有力的音乐语言,抒发对自由、平等、博爱的追求和为命运搏斗取得最后胜利的欢呼,在这两位华人青年音乐工作者心里产生了久久的回荡和刻骨铭心般的共鸣。
离开波恩前,俩人来到了贝多芬音乐厅前的大草坪上,先与贝多芬的雕像合了影,又献上了一束鲜花以表敬意。他俩立在那里,凝望着雕像许久许久,就像是与一位老朋友要告别那样,谁也不愿心一横离开。
贝多芬半身雕像用钢筋混凝土浇灌而成。头部占雕像的四分之三,高三点五米,雕像重三十吨。这是杜塞尔多夫的艺术家克劳斯&;#8226;卡默里希教授按照十九世纪德国画家约瑟夫&;#8226;施蒂勒尔画的贝多芬像制作的,是一件别具匠心的艺术作品。贝多芬脸部的轮廓、表情和头发光泽,均用凹凸不同、深浅度各异的水泥条、块组合而成。粗狂的线条,富有立体感地勾画出音乐家的气质和审视社会的严峻目光。
度过了一个春秋,又迎来了另一个冬夏。
转眼间,第二学期下半年快要到了,叶青的研究生学业也快完成了。
两年间,每逢节假日,同房间的同学们都喜欢出门玩游,他们大都有漂亮大方的女友为伴。有时,对家乡和母亲的怀念又会油然涌上叶青的心头。周末,他疲困地和衣躺在床上,一躺就是大半天。
晚上,房间里乃至整个宿舍楼都静悄悄的。叶青喜欢怀着羡慕的心情望着窗外对面的教师家属里亮着的灯光,窗户里的人正在忙碌着,或在看电视,进行着正常人的舒适生活。
他感到心力交瘁的时候,就携带上录音机到校园里散散步。累了,他就躺在长凳上,盯着夜空上不断眨眼的繁星。有时,他把录音机音量开得很大,磁带里传出母亲亲切的声音。听到母亲的声音,对他来说是一生中莫大的享受。
“妈妈在干些什么呢?她老人家也该休息休息了,她为我把心都操透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呀,唉——!”
叶青盯着喷吐升空的缕缕烟圈,默默地思想着。他自己也发现,越接近毕业,怀乡的思情越强烈。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家,怀念给他无比温暖的母亲和家里的小宅院、小书桌。他还想起了许多往事,当然,他不会忘记笑笑,仿佛她的音容笑貌就在跟前。
叶青有好几次曾试着下决心把自己保存的最后一张笑笑的照片烧掉,但总有那么一股奇妙的怀情力量使他那只点燃火柴的手又缩了回去。
有时,他觉得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刚刚做完的梦。他尽量不去勾想那些不愉快的心绪。
以前环卫车队里的那些伙伴们至今都同他保持着亲密的关系。由于大家听叶青的劝告,有的上了电大和业余大学,有的被上级领导分配到刚成立不久的环境保护研究所工作去了。
叶青感到很高兴,经常给伙伴们寄上他们来信要索取的学习材料。
假期,叶青曾接年迈多病的母亲来京看了看病,玩了几天。现在呢,叶青快要毕业了。每想到不久就要回到妈妈身边,又能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了,他就感到无比兴奋和激动。
儿子岁数也不小了,三十快出头了。叶大妈总是来信叮嘱他别误了自己的事,让儿子好好斟酌斟酌。
每逢接到母亲这样的信,他总用“不着急”这句话搪塞过去。叶青平时很少跟大家谈自己的家事,好多人临毕业还不知道叶青过去干的什么工作和有上过两年工科大学的履历,当然,他那段辛酸的“罗曼史”更无人知晓了。
不多久,毕业分配开始了。
叶青以特别优异的成绩在研究生班毕业论文答辩中高居榜首。眼下,正值我国对外开放和对外贸易工作广泛开展的新时期,对外经贸部门特别缺乏有专业知识又懂外语的人才。
上级决定,把叶青分配到国务院经济发展研究中心工作,也就是说他留在首都北京了!
叶青做梦也没有想到国家和人民会给予他这么大的信任。他由衷地感谢国家对他的培养。他感到自己的青春才华又重新焕发出来了。
他努力工作、学习、拼命学习、工作…,他就像一只上足了劲的马达,从不停息。
有一天,叶青正在照常整理着有关文件,忽然,领导上找他谈话,告诉他组织上决定派他随国务院的一个经济贸易考察团去美国考察,让他准备一下。
叶青感到无比振奋。他回家与母亲呆了几天,假没歇满,就回京安排工作,很快便匆匆上路了。
波音客机徐徐降落,最后终于在纽约机场上停稳了。
叶青随代表团驱车赶往驻地。他这次来美的任务是,既负责收集有关美国经济界和企业界的经营管理方面的资料和情报,必要时,还得去充当技术翻译参与双边贸易谈判。
他整天陪专家们忙里忙外,很少有时间去观察纽约大街上那终日川流不息的亮晶晶的轿车、映入眼帘的摩天大楼。
纽约真不愧为世界贸易、金融和艺术的中心。在纽约市中心的曼哈顿,人们看到该市真正的城市特点是它的人行道。在那潮水般的人流中,人们比肩接踵,熙熙攘攘,乞丐和扒手、黑市小贩和政府职员、各种肤色的游人,世界上最富有和最贫寒的人都走到一起来了。
初来纽约的人对它的印象并不是那么太好,叶青觉得自己也有同感。他和代表团的好多人都觉得,纽约简直是一个刺激人的大脑和神经的大闹市。
半个月过去了,代表团在各地的考察活动接近尾声,叶青他们才稍得空闲。
临回国的头一天,叶青和几位团员商量好一起到著名的百老汇金融市场区去看看。
漫步前行,不知不觉中,他们已融入纽约的市中心
上城百老汇大街午后异常清冷,街道上行人稀少,车辆也显得零零落落。好多商店都半闭着门,好像在打盹儿。只有几家餐馆和烟糖果店还开着业,生意清淡,惟独伸延在人行道上的水果摊,往常还有几个人光顾。
叶青随着大家漫不经心地走着。绕过水果摊,走了好几条街,来到了著名的华盛顿广场。这里似乎还有些生气。
广场四边的小路上尽是靠椅。很多人悠闲地坐在那儿谈天说地。阳光软绵绵地洒遍广场,地上一群群不避人的鸽子在人堆里绕来转去,跟行人们嬉戏。
欢笑声引起叶青的注意。循声望去,广场角落有一排桌椅,一簇人正围着下棋。另一角落,有几个嬉皮士模样的年轻人在演奏手风琴和小提琴,他们四周围着一批闲人。那悠扬的乐声在微风中回旋荡漾着,使每个人都感到心旷神怡。
倘徉在这座世界一流的现代化国际大都市中,徘徊在那些闻名遐迩的历史文物的遗迹间,踩着光滑平铺的青石路,抚摸着斑驳剥落的粉色砖墙,叶青似乎聆听到了这座城市的脉动,顿悟出这座城市的灵魂,那就是一个“商”字。
叶青左盼右顾,他忽然觉得,在这座布满尘埃和号称世界上犯罪率最高的纽约市区,到此一游,心灵好像给净化了一番。他放肆地伸了个大懒腰,打了几个哈欠。
大家毫无目标地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远处有一大标牌引起了叶青的注目。走近一看,上面用英文写着:朱莉亚表演艺术学院。
“啊,这就是笑笑提到过的大名鼎鼎的朱莉亚表演艺术学院!”
记忆的闸门蓦地打开了,许多往事,就像剥茧抽丝般的源源流出。
叶青无限感慨着,站在那儿沉思了良久良久。他恍然觉得,许多情景在记忆里忽然鲜明得仿佛就在昨天,可一瞬间遥远得又好像是在一个世纪以前。回首前尘,细索往事,别有一番感悟。逝去的往日像是重来,但又像闪电幽灵那样稍纵即逝。尽管岁月的风沙渐渐地把脑海中清晰的记忆磨蚀得模糊了,但许多往事却争先恐后地一个劲地从记忆的脑海中往外喷涌。再加上在他报考研究生的考卷上,也曾出现过这座艺术学院,所以他至今记忆犹新。
他左右环顾,就像是在打量一位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以至伴随的团员们都感到莫名其妙和等不耐烦了。
“叶青,我们从前面地铁乘车先回去了,你自己回去吧,别忘了,时间不早了!”
随行的同事们跟他打了个招呼就去了。
“我的天哪!笑笑和金杰不就是在美国上学吗?!记得笑笑以前说过好像也是纽约的一个什么学院!对,一点不错!”
叶青猛然间想起了笑笑。他触景生情。无意间感到纽约似乎亲切起来。
“他们会不会就在这座学院就读呢?唉—,不会的!这是一座表演艺术学院,培养名演员的,记得他们上的是什么音乐学院!啊,即使在,三年过去了,他俩也早该毕业了。”
叶青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思念和扑风捉影的幽思是徒然的,甚至有些离奇和可笑。最后,他苦笑地摇了摇头,往不远处标有“地铁”字样的入口处走去。他撸袖看了看表,天不早了,他得赶快返回驻地,因为团里还有许多事情等他料理呢。
不巧,地铁班车刚开走一列,到下一班还得等上十几分钟。
叶青漫不经心地在地铁的候车站台的长廊里游逛着。
在地铁一角,他看到有位老年妇女,头戴呢帽,身穿一件破旧的厚呢大衣,两腿浮肿,没精打采地低着头蜷曲在那儿。她的旁边放了两只塞满了衣物的大纸袋子。
叶青忽然想起,出国前听介绍时,谈到纽约有不少“BagLadies(纸袋妇人)。”
所谓纸袋妇人,实际上是一群无家可归者。美国各大城市都有,惟以纽约最多。据称,在纽约市三万九千无家可归者中,纸袋妇人在纽约占有四千人。她们之中,有些是从前患有精神病现在刚从医院出来的。有些是遭丈夫虐待而离家出走的。也有些是领不到救济金的赤贫。还有极少数是街头酒鬼。所有这些人,经常是独来独往,带着纸袋中的全部财产到处游荡,到处为家。
“噢——,原来这般模样!”
目睹现实,叶青眉头一皱,同情地叹了口气。地铁那阴冷的石头隧道中,嘈乱的人群喧沸声夹杂着远去的火车尖叫声。叶青站在不远处呆立着,他一眼不眨地盯着那纸袋妇人向前呆视的目光,陷入深思。
忽然,不远处的小提琴奏起了欢快而优美的音乐。这声音就像一块巨大磁石,深深吸引了站台上那些感到无事可做的候车乘客,人们机械地向琴声围拢过去。
叶青也好奇地夹在人流中向前蠕动,他看到有人往地下扔些小币,这显然是给拉琴人的报酬。
走近一看,拉琴人竟是一位挺年轻的女性。她的小提琴表演技巧娴熟,优美动听,丰富多彩。她的琴声使大多数地铁游人们感到惊奇和深受感动,对她的琴技交口称道。
拉琴人用后背朝着观众演奏。她的衣着俭朴,长发在一顶小圆帽下显得有些蓬乱。她从容不迫地演奏着,对乘客们施给的小费不屑一顾。常在此乘地铁的人都知道,只有在列车一到,大家一哄而散争相上车的空隙,她才会转过身来屈膝将碎钱拾起。
这琴声不知为什么,越听越耳熟。叶青情不自禁地拨弄开身前的几个人,挤到了离拉琴女郎只有几步远的地方睁目端详。他又意外地发现拉琴人的后影也十分眼熟。
刹那间,他惊住了!
她是韩笑!
叶青终于透过拉琴人的外表装束认出了这位昔日的恋友、今日的同胞来了。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和她几年后竟会在这里巧遇!
“笑笑,韩笑,真是你啊!”
叶青什么也不顾了,一个箭步跨了过去。
琴声嘎声停止了,拉琴人掉转身来。
一点没错,她就是笑笑,韩笑。
她的脸色怎么会如此沧桑和黯然,甚至还有几分冷峻。细瞅她的皮肤,简直就像一张未折叠好的蜡纸,上面溅有若隐若现的斑点。
就这么几年,一个曾经拥有过美丽青春的女子竟如此之快的衰老凋谢了!叶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
她擦了一把汗珠,望了叶青半天,怯生生地后退了一步问道。她一手持琴,一手握弓直愣愣地立在那里,她的双眼闪着惊奇的目光。
“我,我是叶青呀,啊,怎么——?”
叶青惊喜地望着笑笑,大声喊道。
她终于也认出他来了。
蓦地,他和她面面相觑,呆看了好半天,谁也没有讲话。很显然,昔日这一对亲密的恋友,又勾起了两个人埋在心底深处的往事。
铿锵的车轮滚动声越来越近,没等列车停稳,乘客们便一哄而散向车门涌去。谁也没闲心顾得上他和她了。
叶青帮韩笑将地上散落的零币拾起。
“叶青,你怎么会到纽约来了呢?”
笑笑苦楚的面庞露出一副惊奇、羞怯不堪的神色,她似乎还以为这是做梦。
叶青简单地把他这几年的情况以及这次访美的任务给她讲了一遍。
“笑笑,你怎么出来当艺人了呢?不是和金杰报考上了纽约的一个挺有名气的音乐学院了吗?”
叶青并没有怨恨笑笑,相反,他对她眼下的处境感到吃惊和深表同情。他疑心重重地问。
“啊,纽约,别提了!”
笑笑惨淡的一笑,说,
“三年前,我们是考上了曼尼斯音乐学院,但并没有拿到硕士研究生的文凭。起先,我们指望在纽约交响乐团和大都会歌剧院乐团找个工作,因为我舅舅和金杰家有不少亲友在纽约。但这些乐团除破例接收政治避难人士外,一般只招收美国人。我们又没法入美国国籍,所以在纽约发展是没什么指望了。”
稍停片刻,韩笑望着叶青又说,
“这几年,我们在学校里也没正经用功,只被这个世界弄花了眼。一有机会就外出旅游,所以在业务上也没什么长进。唉!”
她那苍白憔悴的面容和凄惶困惑的目光,使叶青的心立刻收紧了,一个巨大的不幸,似乎正迈着蹒跚的脚步无情地向他逼来。
她羞惭地望着叶青,那眼光是绝望无助的。她又说,
“这不,工作难以找到,亲友们对我们也疏远和冷漠起来。我舅舅也经常去加拿大等国洽谈公司业务,根本顾及不上我们了。大家本来就怕我们再去沾包,没想到去年金杰驾车又闯出了一场车祸,住了半年医院。一只手伤残了还欠了一笔巨款。他现在虽然能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