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孤独-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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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哲能想像唯唯当时的心情,看着小伙伴一个个被接走,自己却没有着落,她开始心慌了,不知道父母为什么一个都没有来。她意识不到爸爸死里逃生,她只是看着当时混乱的局面心理上需要有安全感。
班级里的孩子一个个被接走,只剩下三个孩子的时候,那年轻的女教师问唯唯和同学中谁关系最好。她说出了海娜的名字,女教师立即给海娜的父母打了电话,因为她知道自己照顾不了三个孩子,只能把最后剩下的那两个带回自己家。
海娜的母亲接电话后,二话没说,放下电话就赶到她们避难的学校,将唯唯接到家里。她们恰好住在旁边,那时候已经接近中午。
唯唯的到来使海娜异常兴奋,两个孩子不知道外界已经发生惊天动地的变化,在一起玩得挺开心。海娜的父母在一旁看着,不知道曲哲和杭湛是否出事,商量着如何帮助唯唯找到她的父母。海娜的父亲彼得是一个大学教授,他想了一会儿,把唯唯叫到身边,问道:
“你父母会在哪里呢?”
唯唯回答:
“爸爸应当在世贸大楼里工作,妈妈在家。”
彼得心里一沉,世贸大楼上午就塌了,现在仍在熊熊烈火中。于是他避开了这个话题,继续引导唯唯:
“现在他们都不能回家了,你觉得他们能去哪儿?”
唯唯想不出爸妈会去哪里,就回答道:
“他们可能正在找我吧。”
唯唯说的没错,曲哲在曼哈顿岛上漫无边际地找唯唯时,杭湛在河对岸的新泽西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着返回曼哈顿。他们三个人三个地方。
彼得想了想,又提示道:
“听着, 宝贝, 我现在想让你父母知道你在我们这里, 你觉得我应该先告诉谁? 或者你能告诉我你父母一两个朋友的名字吗?”
唯唯这下明白了,她马上告诉彼得两个名字,其中一个就是王昆。她知道王昆是爸爸的好朋友,带她玩过。彼得不知道汉语名字的拼写,唯唯帮助他正确地写下了王昆的汉语拼音,这都是因为杭湛平时认真教她汉字的缘故。
唯唯很小的时候就用汉语写日记,每三天写一篇,到八岁时,她的日记写得已经相当好了,字迹工整,叙述清楚。当然,如果她用英语或法语写可能更好。
有了名字后,彼得立即查纽约的电话名录,居然查到了王昆的名字,按图索骥给王昆打了电话。曲哲当时正在他家里,王昆接了电话,把曲哲叫过来。
曲哲心里纳闷,怎么会有人知道他在王昆家里?拿起电话后,曲哲听见彼得在问:
“你还好吗?我们都为你担心。”
曲哲有些惊讶,向他表示感谢。
彼得接着说:
“你知道是唯唯告诉我你朋友的名字的吗?她现在在我家。”
一股暖流涌上曲哲的心头,不光是因为唯唯有了落脚之处。曲哲为美国人有这样的爱心,还这样的细腻而感动。他连声感谢。
彼得还在那里说:
“你不用担心唯唯,她在这里很好。你把事情安顿好了以后再过来就行,也可以住在我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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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中见真情。曲哲觉得再说一会儿自己就得感动得哭了,赶紧说:
“让我跟唯唯说两句话吧。”
唯唯在电话里和往常一样,还是那样天真烂漫,没有被这个事件吓倒。实际上,她是在北撤的途中眼看着世贸大楼北楼轰然倒地的。其间还碰到了几个来自加拿大魁北克的记者,那些记者在混乱中居然知道她能讲法语,于是对她进行了专门采访。唯唯后来才想起来给曲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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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像世界末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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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正在电脑前忙着下载的杭湛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窗外已是熙熙攘攘的声音,人们奔跑喊叫着。她站在窗前,开始着急,可是电脑的速度又慢,她还没有付完款,想尽快结束它又没有别的办法。
忙乱之间她突然感到房间黑了下来,再向窗外一看,外面已经浓烟笼罩,连窗前的树都看不见了,她眼前一片黑,就像在夜里一样,还没有路灯。她回手去开灯,灯也不亮了,再转身一看,电脑自己关闭了,成了一大块黑屏。
她知道电源中断了,电话线也断了,恐惧向她袭来。她后悔没听曲哲的话,跟着他下楼。也不过半个小时的光景,大白天突然变成了黑夜,她知道那不是日全食,因为电不会随着太阳被遮住就断掉的。
她纳闷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像世界末日一样。
她摸索着把敞开的窗户关了,免得外面的烟灰冲进屋内,然后跌跌撞撞地下了楼。虽然是三层楼,她也走了一会儿,因为从来没有在这样漆黑的楼里走过。
到了大厅,她见到一群慌乱的邻居,被门卫堵在门口不让出去。从大家的口中,她知道世贸大楼南楼倒了,近在咫尺的住宅楼也可能倒塌,大家必须疏散,统一往南跑,到曼哈顿岛南边尽头,乘船渡过哈德逊河,到另一侧的陆地去。
在黑暗的大厅中,大家的恐惧感开始增高,门房守着大门,让大家安静,等待时机撤离。在烟雾中根本没法跑,路都看不见。
十几分钟后,烟雾开始消散,本来晴朗的天空一片灰黄。杭湛随着白人邻居,在门卫的指点下冲出了那块平时花团锦簇,现在遍地狼藉的院内花园。她跟着疏散的队伍跑了几百米,到了炮台公园南端的码头,和慌乱拥挤的人群一起上了船,被拉到对面的新泽西州。
船离曼哈顿岛越来越远,行驶到哈德逊河中间时,大家的头上出现了蓝天白云,那本来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杭湛定睛一看,发现同样高度的双子塔中的南楼魔术般地消失了,只剩下北楼在熊熊大火中支撑着,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在它背后圆圆的太阳遮在弥漫的烟雾后面,时隐时现,像个月亮一样惨白。
到了南部码头,杭湛和那些人一起乘船到了哈德逊河对面的新泽西。上岸以后,他们被安置在一个公司的大楼里,几百人的逃难队伍,却井然有序。他们心情是复杂的,逃难者中不少是华尔街的精英以及他们的家属,是社会上的佼佼者,现在却落到了这个地步。
收容他们的公司也停止了工作。
虽然是在河对岸,隔着宽阔的哈德逊河,没有危险,当时的人已经不能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了。对面那个曾经是世界第一高的世贸大楼双子塔已经倒下来一座,另一座冒着熊熊的烈火,岌岌可危。如果那时候还能继续工作、无动于衷,似乎有点乘人之危的味道。
公司的人与大家素昧平生,却很有同情心地通知大家,谁想给家人打电话的话,他们可以提供方便,长途不限。每个打电话的人都有公司的雇员陪同,连上厕所都有人陪同。因为那是一家高科技的公司,平时就不允许外人随便地进办公室的。办公的人还组成了志愿队伍,买来了大批的饮料和饼干放在大厅里,让大家自取。那是纽约少有的免费午餐!
一直呆呆地向世贸大楼方向看的杭湛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她想起来丈夫的办公室已经不在了,半个小时前催她下楼的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曲哲已经从世贸大楼中逃了出来,没被砸在里边就已经万幸了,还在附近不肯离去,不知道伤了没有。她想起来曲哲走之前跟她说是要去照相,那一定是在大楼旁边,凶多吉少。
她突然想起了唯唯,唯唯的学校就在世贸大楼的另一侧。如果自己的住房有倒塌危险的话,那唯唯的学校也一样。她后悔自己不听曲哲的话,现在把孩子和丈夫都丢了,自己却坐在船上,安然度过危机。一家三人天各一方,只有她离得最远,中间隔着哈德逊河,如果找不到他们的话,她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同行的还有院里的一对中国夫妇,他们的女儿和唯唯是一个学校。看着焦急哭泣的杭湛,他们决定陪她返回曼哈顿,一起找孩子。那天杭湛花了将近八个小时从新泽西的南侧绕到北侧,乘巴士从北边的华盛顿桥再跨过哈德逊河,重回到曼哈顿岛上。
杭湛那一天在街上转的时间比曲哲还长,找不到女儿她绝不罢休。凭着她母亲的天性,在辗转地问了好几处学校后,终于找到了唯唯的避难学校,又找到了她的老师,到晚上的时候,她给曲哲打了电话,那时她已经在彼得家了。一家人失散十几小时后终于团聚了。
8
世贸大楼倒塌后,曼哈顿下城当天就被军警围了起来。
从各地调来的警察将下城分成了从里到外三个区域。世贸大楼周围将近四平方公里的地区是灾区的核心,每条路口都被严格把守,只允许没来得及逃出的人往外出,不许逃出的人往里进,那是真正的围城。曲哲家离世贸中心太近,被围在里面成了重灾区,他和杭湛跑出来时什么生活用品都没拿,从海娜家搬出来第二天两手空空地住进了中城一家旧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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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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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哲在事发后第二天,企图闯关回家去拿东西。经过两层关卡以后,在离家1公里处,被警察拦住,拦曲哲的是一个外地警察,对当地情况并不熟悉,他只是重复一句话:
“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世贸大楼大火仍在燃烧,曲哲住的公寓近在咫尺,如果废墟大火的方向改变,就可能烧到曲哲的公寓楼了。曲哲已经损失了办公室,不能再失去家了,怎么也得在公寓楼被波及前抢救出点东西。因为家里不仅有个人的重要资料,身份证和护照,还有一些贵重物品和现金。住的旅馆什么都不提供,连洗漱的用具都没有,总不能缺什么都花钱买,让家里边的东西白白浪费着。
在旅馆越住越郁闷,消息都是坏的,世贸中心附近接二连三倒了七座楼,把旁边几个楼都连带砸坏了。他们住的公寓楼地基不稳,电视新闻中几次预言要倒塌。
曲哲坐不住,每天都爬到王昆住的楼顶,拿望远镜眺望世贸中心。那里的大火烧了十几天,烧凉了他的心。他在那楼顶一待就是一小时,紧盯着浓烟中的炮台公园区,就为了能看看烟雾后面他住的公寓楼的影子是否还矗立在那里。王昆每次都陪他上来,又默默地独自离去。
唯唯换了环境,一时不适应。那个中国人开的旅馆有蟑螂出没,曲哲在西方生活多年,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说中国话,吃中国饭,早晚都去食堂,连看见蟑螂都倍感亲切。他已经多年没有看到这种小东西了,不知是国人带来的家乡特产,还是纽约本地货,反正它们长得都一样。
唯唯却没有这个雅兴,从小她就怕虫子,不敢独自上房间的厕所,那正是蟑螂出没的地方。每次去厕所,她必定拉上爸爸,让他坐在浴池上看着,等她出门以后再冲水,不然就憋着。
曲哲担心她大便干燥,像她妈妈似的,就不厌其烦地提醒她如厕。于是她觉得解了一次大便,就是给爸爸办了件大好事。憋了两天以后,她终于在两小时拉了两次,好像立了多大的功,提上裤子以后,她愤愤地说:
“今天为你拉了两次。”
曲哲反问道:
“你自己上厕所,怎么是为我拉的呢?”
她一本正经地回答:
“当然是为你,不然我早憋回去了。”
在里屋的杭湛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偷偷笑。看来以后曲哲得照看两个女人上厕所了。
便秘是女人的通病,杭湛的情况更严重,她上厕所跟母鸡生蛋一样不能被打搅。而且她一换环境,就上不了厕所,上不了厕所,就憋得慌。一天她还能忍受,到第二天就得把气撒到曲哲头上,每次她便秘以后,或来例假之前,都是曲哲厄运当头的时候。
杭湛头痛的毛病也是与生俱来。她一头痛就情绪不好,情绪不好就反应激烈,一反应激烈就得和曲哲吵架。杭湛平时的生活范围比较窄,婚后大部分时间没有工作,孩子和丈夫就是她的生活中心,头痛的时候就会向这个中心发泄。曲哲常常被她无缘无故地发火所激怒,杭湛一个月头痛一次,加上每个月来例假,曲哲的烦恼就有好几天。
曲哲曾经想画出她例假的图表,以便算出每个月家庭和谐的日子,至少她这个毛病是正态分布,时间段可以算出。但如果加上她头痛的日子再加便秘,那分布点就像天上繁星,根本没有规律可言。曲哲只好放弃,觉得女人是本天书,尽管天天读,竟比他学过的任何教科书都难懂。
杭湛好的时候又和绵羊一样,曲哲可以充分显示大丈夫的威风。她知道曲哲有晚上写作的习惯,还要让她当秘书记录,自己躺在那里口述。有一次她收拾完碗筷,拿着纸和她的专用钢笔,像学生般坐在桌前,静静地等在那里。曲哲回头看她单纯的样子,扳起脸正色说:
“你以为写作灵感和大便一样,想出来就出来么?我也有便秘的时候。”
“9?11”事件发生第二天,杭湛就一脸憔悴,觉得身上不舒服。开始没有当回事。到第三天,杭湛感觉头疼加剧,早上起来便秘严重,上厕所居然带血。她想起来,平时每天都吃的避孕药不能停,一停就会引起功能性紊乱。这药是从法国带来的,在纽约不知道去哪里买,家又被封锁了回不去。她觉得心烦意乱,头痛得像要裂了一样,让她一天坐卧不安,有和人吵架的冲动。
她坐不住了,一定要回家取药,没有她从法国带来的药,她的问题就不能彻底解决。曲哲把唯唯送到临时的学校以后,背了两个空包,准备和她再度闯关,刚出了门就因为小事吵了起来,杭湛一赌气说:
“我不和你走了,你自己去吧。”
曲哲很恼火,一到关键时候她就打退堂鼓,讲好的事,说不做就不做,就训斥道:
“你怎么说话连个谱都没有,我们不是明明要去取东西吗?”
杭湛不耐烦地说:
“我不和你一起走。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曲哲听了气更大:“9?11”后所有通往炮台公园区的路都封着,如何走到封锁线,她根本不知道!曲哲毕竟已经闯了几次,于是上前拉扯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