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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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元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苏厅长,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呀,我急忙赶来要给你说的也正是这件事……”
“怎么?不好意思啦?”苏禹似乎完全没理会到史元杰此时此刻真实的心情,仍然自顾自地说着。“你们地区贺雄正书记,在电话里可把你夸到家了,简直就是一朵花。这也优秀,那也突出,好像你们地区的公安系统离了你就非垮台不可似的。让我说,这两年你肯定没少做了工作是不是?哈哈哈哈,脸又红了是不是?”
说到这里,司机和代英都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见这样子,史元杰也只好跟着笑了笑。然而在心底里,史元杰简直感到腻烦透了。这个贺雄正,还真是让你防不胜防!他处处在夸你,其实是处处在给你设防;他在你的上司和你的同事们面前不遗余力的表扬你,举荐你,其实也等于剥夺了你对他进行评价和剖析的权力。表面上是在夸奖你,实际上是在保护自己。即便是有朝一日他一脚踢开了你,你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干着急没法子。那些真正会玩儿权术的高手,正是在这种不断地表扬和夸奖中,给你设置了重重陷阱,让你无处可逃。只表扬,不批评,只说优点,不说缺点,这才真正是置你于死地的高招。正儿八经的老谋深算,笑里藏刀。
等到大家都笑过了,安静了,苏禹才慢慢沉下脸来,说:
“好了,什么事,说吧。”
代英看了看两个司机,“苏厅长,干脆一会儿到办公室再说吧。”
“办公室?”苏禹斜了一眼代英,“你在你的办公室里能说成话?一会儿一个人,一会儿一个电话的,能说成什么?我让你们来这儿,敢情是请你们吃饭来了?”
代英赶忙低下头来不再说什么,把回答的权力交给了史元杰。史元杰当然知道代英的意思,便给自己的司机使了个眼色,“你吃完了就回车里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恐怕一会儿还得赶回去。”
司机自然知道什么意思,拿了个馒头,便匆忙出去了。厅长的司机当然也知道怎么回事,三口两口吃完手里的东西,便对厅长说,“我在办公室里等着,有事你喊一声就行了。”
等到包间里就剩了3个人时,苏禹有些困惑地看了看两个人说:“什么事?有这么严重吗?”
※ ※ ※两个人的汇报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其间至少有3个人要闯进来,但都被脸色越来越沉郁的苏禹愤怒地赶了出去。
苏禹几乎没怎么插话,一直在静静地听着。等到两个人不再说了,也不再补充了,包间里沉寂了好久好久,苏禹仍然在沉默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禹才问了起来:
“古城监狱里那个罗维民的安全目前有没有保证?”
“说实话,我们现在还无法保证他的安全。”史元杰如实回答。
“那个王国炎呢?”
“也一样,我们无法保证他的安全。”
“这就是说,这两个人的安全,我们都根本无法保证?”
“是。”史元杰回答了一声,紧接着又补充道,“相对来说,罗维民要稍稍安全一些。”
“这不废话嘛!稍稍安全和稍稍不安全这里头究竟有多大差别!”苏禹突然恼怒地嚷了一声。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又让自己平静了下来,问话也随之松缓了许多:“何波的处境怎么样?”
“……何处长?”史元杰愣了一下,“我已经给你说了,事实上他已经被免职了。”
“这我还不知道!我的耳朵又没聋!”苏禹再次嚷道,“我是问你他现在的处境究竟安全不安全?”
史元杰一下子呆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个。也确是如此,何波一旦被宣布免去职务后,也就等于他时刻都处在一种危险之中!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多次了,那些铁面无私,守正不阿,兢兢业业办了一辈子案子的老公安,一旦退出岗位,立即就会成为那些犯罪分子报复打击的目标。不仅危及到个人,甚至危及到家庭。也真是的,怎么会没想到这个!
“还有,”苏禹的脸色越来越沉,“你得到了何波被免职的消息后,对你们市局你都做了什么安排?”
“……苏厅长,我刚刚得到消息,根本就还没来得及考虑……”
“我已经算过了,你得到消息后,至少有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几乎什么也没做!”苏禹愤然打断了史元杰的话,“你都得到消息了,你的市局会得不到消息!一个市公安局突然没了局长,你想想会是一种什么局面?你想想这里面潜伏着多大的危险!你居然什么也没安排!根本还没来得及考虑?你都考虑了些什么!”
苏禹怒不可遏。
代英和史元杰都愣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包间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禹指了指史元杰的手机说:“好了,马上给我接通何波的电话,我有话要给他说。”
※ ※ ※没用一分钟,就拨通了何波的电话。
何波刚回到地区公安处他的办公室。
史元杰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递在了苏禹的手里,小巧的手机在苏禹粗大的手里看上去小得不能再小。
“……老何吗?我是苏禹。”
“厅长你好。”何波轻轻地说道。“我听出来了。”
“情况我都知道了,”苏禹的话突然变得非常柔和,“这些事我知道得太晚,让你受委屈了。”
“没啥,我挺好。”何波的嗓音似乎有些发颤。
“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一直瞒着我。”苏禹似乎努力想让气氛缓和一些,“是不是觉得连我也靠不住,已经被他们拉下水去了?”
“不完全是。”何波实话实说。“主要还是不想给你无端地增添压力。我们原本想先在小范围把案情搞清楚,等找到确凿的证据,把他们的主犯一举抓获,一切都成为事实后,然后再告诉你。即使有什么压力阻力,有什么打击报复的事情,那也跟你没什么直接关系。苏厅长,我以前给你说过的,我老了,无所谓了,能做点就多做点,能多负担点就多负担点。你肩上的担子够重够沉了,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只是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实在没办法了,才让史元杰去找你。”
一席话,直说得苏禹眼里有些发湿。良久,苏禹才问道:“老何,元杰刚才把情况都给我讲了,我现在就想听听你的。”
“我刚刚接到古城监狱那面的电话,看来一切都还顺利,除了古城监狱那个罗维民有麻烦外,截止目前还没有什么大的意外。”说到这里,何波顿了一下说道,“苏厅长,如果我们能把王国炎的口供顺顺当当地拿下来,我们就必须火速行动,越快越好,越快越有力,能多快就多快,一分钟也不能耽搁。因为对方一旦知道我们录走了王国炎的口供,他们必然会立即采取行动,不惜铤而走险,即使付出巨大代价,也会在所不惜。第一,他们很可能杀人灭口,首选对象肯定是王国炎。他们心里清楚,如果要想让你所录的口供成为一堆废纸,唯一的选择就是彻底干掉王国炎。另外,掌握口供的公安部门也很可能会成为他们袭击的对象,尤其是这几个直接参与者都会成为攻击的目标。第二,被王国炎招供出来的那些当事人,也一样会立即采取断然行动,也一样会不惜一切代价。这些人的破坏力很大,影响力也很大。弄不好的话,极可能给我们的治安和社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尤其是这些人一旦闻讯潜逃,将会给国家和政府带来重大的经济损失,甚至会造成国有资产的大量流失和外逃。苏厅长,这些后果我想你也想象得到。”
“他们会不会在监狱里直接干掉王国炎?”苏禹问道。
“我想那可能是他们的下下策,除非所有的努力均告失败后,他们实在没办法了,也许才会采取那样的行动。”何波似乎已经把这一切都进行了透彻的分析。“他们再狂妄,再凶悍,再蛮横,也还不足以强大到敢明目张胆地在光天化日之下为非作歹,图谋不轨,敢在一个国家专政机关肆无忌惮地进行一次公开的行动。与其送死,还不如逃命,这是他们的本性。除非连逃生的路也没有了,彻底地绝望了。但他们目前还没有到了这一步,他们只感到了危险,并没有感到大难临头,身陷绝境,所以他们还不会这么做,他们贪婪的本质也决定了他们目前还不会这么做。让我说,目前他们最有可能的行为,还是要想方设法地把王国炎弄出监狱去。不管是什么借口,保释也好,保外就医也好,只要把王国炎弄出监狱大门,就是出了天大的事情,他们都可以找出种种理由来,认为这跟他们没有丝毫关系,跟监狱幕后的那些策划者们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我觉得现在的重中之重,还是要防止王国炎离开监狱。”
“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立刻把这件事汇报给省委有关领导,甚至汇报给省委书记?然后再由省委领导做出重要批示,或者把王国炎彻底监控起来,或者直接把王国炎押进我们的看守所?”
“苏厅长,恐怕不行。”
“为什么?”
“一级一级的往下批,还得一级一级的往下审。苏厅长,其实你也知道的,我们现在的一些事情,想象往往跟现实有很大的距离。有时候上面是声嘶力竭,震天撼地,而到了下面可就成了和风细雨,温文尔雅。或者是干打响雷不下雨,光点捻子不放炮。看上去轰轰烈烈,其实是什么也没做。何况你有你的说法,人家有人家的说法。平时两家就常常争长论短,吵来吵去,到今天你又怎么能说得清?就算有哪个领导给你批了下去,其实又能怎么样?县官不如现管,批到最下面还不是得让人家来处理?推来拖去,转了一大圈,等于把你的想法明明白白地转到了人家手里。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别说省里的领导了,中央的领导他们都敢糊弄,你想想他们什么样的事情做不出来?苏厅长,这事情干不得。”
“那就说说你的想法。”苏禹听得很仔细。
“说真的,我原来真的是不想惊动你,但却没想到竟会闹出一个通天大案来。苏厅长,现在我们最有力最快捷最凶狠,对他们最具摧毁力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全线出击。在同一时间。对所有跟王国炎一案有关的犯罪嫌疑人统一采取行动。也就是说,不管这些犯罪嫌疑人在什么地方,在我们地区也好,在别的地区也好,在你们省城也好,必须在同一时间采取统一行动。要做到这个,就必须得到省厅的同意和批准。尤其是这需要大批的警力,在行动之前还得绝对地保密。这一点,只我们一个地区公安处根本做不到,即使是省厅统一行动,能做到这一点也一样很难很难。苏厅长,最让我担心的是,你面临的压力将会很大很大。”
“你指什么?”
“你同意批准了,事实上也就成了你的指示和命令。”
“这我清楚。”
“但我们将要缉拿的嫌疑犯很可能会有一些很有身分的人。这些人可能会是老板、经理、厂长、书记、董事长、政府领导,有的还可能是政协委员、人大代表,说不定有的还会是我们公安内部的一些极有背景的工作人员。对他们中间的一些人,我们公安机关甚至还没有可以直接拘捕他们的权力。哪怕是一次轻微的举动,也必须得到相关部门的同意和批准。”
“这我都想到了。”
“苏厅长,这些年来,他们已经越来越清楚应该怎么来对付我们。他们利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各种各样的条件,各种各样的背景和各种各样的身分,千方百计,甚至不惜斥巨资在某个要害部门打开缺口,然后把自己的同党和手下想方设法地塞进来。既可以迅速扩展自己的势力,又可以最有效地保护自己。老百姓骂这是黑白合流,骂我们是警匪一家。还有什么金权政府,黑权政治。这么大的问题,这么多的隐患,能把原因全都怪罪在我们头上?我们的有些领导,有时候能糊涂到让你哭笑不得的地步,同一个案子,原告他会批来一个条子,没过多久,他又会给被告批一个条子。事情闹起来了,他又会给你拍桌子瞪眼,我亲自交代给你的事情,你怎么就处理不好!就像我们这么个公安部门,头上的婆婆有多少?今天他来一个电话要进人,明天他写一个条子要提拔谁,我们顶得住,挡得住吗?苏厅长,我不是到这会儿了还给你发牢骚,就像王国炎这个案子,能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能庞本到谆种可们的地步,那能是我们的原因吗?我们每年牺牲掉那么多公安战士,有多少人死不瞑目……”何波在电话里突然止不住地哽咽起来。
“……老何,坚强些。”苏禹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看得出来,何波的话也一样深深地触动了他。“这些我都明白,我知道我该怎么去做。”
“苏厅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何波接着说道。似乎在这一瞬间,他已经平静了下来。“虽然是你同意批准的,但执行者则是我们。即使是在省城执行任务,也必须由我们的人采取行动,至少主体应该是我们。指挥权也应该是以我们为主。”
“在你们地区你们当然是执行者,在省城则应有市局和省厅来配合你们。”
“苏厅长,我觉得省厅最好不要直接参与。有市局协助行动就足够了,因为我们必须减轻对省厅的压力。你还得全力应付事后的压力,苏厅长你一定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备,我现在简直不能想象事发后的那种冲击力会有多大。在省城由市局协助我们就完全可以了,这样会尽可能多地减少省厅的麻烦。”
“我在想,你们的警力可能会远远不够。”
“这也正是我感到矛盾的地方,又想得到你的支持,又担心……”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苏禹一下子打断了何波的话,“何况你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么大力量。具体怎么安排,我会同元杰和代英他们商量的,你只管在家里坚守好岗位就是。至于你的职务问题,我会给有关单位打招呼的,现在你不必把它放在心上,更不必有任何包袱。我问你,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你估计行动的时间最早会在什么时候,最晚会在什么时候?”
“这得看讯问的结果,我想在讯问后的10个小时左右,我们大约就可以采取行动。因为我们必须留有对案情分析的时间,还得对那些口供进行进一步的核对和勘验。如果涉及面确实很大,我们还要进行针对性的安排,还要进行组织、协调和联络工作,当然这还包括对省厅的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