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为朽木白哉的日子里+在成为西门吹雪的日子里+在成为妙僧无花的日子里-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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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迷,对西门吹雪做出了不敬之举……想至此处,脑中一闪而过的,俱皆是当日梦中,种种不堪,却无论如何亦无法于心头彻底磨灭的景象,心底却是只余苦涩,绵绵不绝,或许从此,便连这一丝念想,亦不可留了……
那一声声愈发让我浑身发热的嘶喊呼号,仍是一声响过一声,于耳边萦绕不去,直催的血脉激涌不休。眼神一冷,我立时垂下剑尖,目光却是不由得落到了宫九腹下。早先听闻,宫中内宦净身之后,声音尖细刺耳,但不知,此一剑落下,倘若喉音骤变,可还能继续施音攻邪术,扰人心神!又或是,继续从旁挑惹西门吹雪……剑尖寒光夺人,然正欲就势下落之际,我却是忽觉落脚之处原本绵软一片的肌肉瞬时紧绷,迅即飞身后撤,却已是不及,但见宫九身形闪电般一弓,一手急探,瞬时便扣上了我的脚腕,虽是立时运劲急抽,就势抽回脚,却已是不可避免的踉跄几步,下盘不稳了。
峰回路转于刹那之间,不过如此。看着靴上犹留的乌黑的残痕,耳中犹自响着宫九临去时的狂妄笑声,我冷冷垂眼,面上如罩寒霜,然而盛怒之余,却是难以言述的自惭,与难堪。竟然……未曾想到,叶孤城亦有今日,更未曾想到,这般难堪无以示人之景,却是于刚刚,分毫不漏的落入了,我所最不欲其所知的那人,落入了西门吹雪的眼内。于我而言,这一点,较之方才令宫九得以于我剑下从容逃去,更令我深觉无颜以对,今日方知,何谓之,骄兵必败。已被重伤之人,叶孤城竟亦拿之不下,且被他狂笑着逃出剑下……这样的叶孤城,却是与自己齐名于世,并称宇内之人,想必,西门吹雪的心中,纵然无有愤怒不屑之意,却只怕,亦不免心生失望之感,甚或,深觉受辱,亦未可知。
原本我尚有意一吐心意,是喜是怒,叶孤城尽皆坦然领受便是,然而,经此一扰,却是再也无颜出此妄言了。此时,我已是只恐自西门吹雪眼中,察出一丝一毫的鄙弃之意,徒自于心头更添一丝血痕,而此时此刻,我更是已然失去了直面西门吹雪目光的勇气。今日一着失手,半生英名可谓尽丧,但来自任何人的鄙夷不屑,轻蔑嘲讽,叶孤城都可只作清风拂面,全然不入心内,毕竟,心中既只爱剑,世人于我,便不过草木土石之流,虚名亦不过无用之物,唯有我所视为知己的那一人,唯有令我心心念念,乃至暗生妄念的那一人,唯有西门吹雪……沉默良久之后,我方才略略平复了激荡不已的心境,但实已无颜多留。每多留一刻,都令我不由的,于心中辗转纠结,难以自抑的去想,是否,此刻的西门吹雪亦正于心底,无言的鄙弃着,是否,此刻的西门吹雪亦在默默的考虑,要重新判定,一个轻易便为外物撼动心境的叶孤城,究竟有否资格成为他所认定的知己?最终,我亦只垂下目光,勉强平静的漠然应答几句,便出言告辞:“天色已晚,叶某就不打搅庄主休息了。”叶孤城今日,亦需自省了。
但于临走之际,纵然心中百般犹豫,难以出口,我终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庄主若有事,叶某就在左近……”叶孤城亦知,西门吹雪素来无所畏惧,万事不萦于心,或许,刚刚若由你出手,事态绝不至此。毕竟,数月来,我终日为情所困,神思不属,今日更是心魔乍起,难以自制,而你,却是心如冰峰,万载不移,宫九这般人物,于你,欲惩治亦不过心念一转间罢了。只是,叶孤城今日虽有失手,但无论如何,对上宫九这等扰人之徒,尚堪一战,只愿你烦扰之时,仍能记得尚有一个叶孤城,就在左近……
一夜辗转难眠,纵然心知以西门吹雪性情,自己所忧,皆属庸人自扰,但夜色过半,我仍是心中反覆,既盼宫九去而复返,能令我于那人之前一雪前耻,但又不由的,隐隐为自己这般只为一己之私,便扰那人一夜清梦的想法深觉惭愧。而浅梦中,现出的西门吹雪,面上却是忽喜忽怒……
翌日,只为昨夜心思忧重,难以成眠,天光未亮,我便已起身,更不知不觉间,缓缓行至了西门吹雪的门前,但却偏偏撞上了宫九。纵然昨夜血涌如泉,今日的宫九,却只是面色微现苍白。新仇旧恨,我便连出言亦免,挺剑便刺,然后,便是剑气激荡间,门扉碎裂……
叶孤城番外(十三)
门内的人,乌发披散,凌乱垂落榻上,白衣胜雪,松散垮落的衣襟处,裸 露出来的雪色肌肤,却是比衣衫更白,比美玉更莹润剔透。再加上慵懒恣意的睡姿,以及初醒时微带茫然的黝黑眸子,已经完全无复素日里冰雪般冷酷凌厉的形容神采。此时此刻的西门吹雪,已不再像是一柄剑,一柄寒意慑人的神兵,而更像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亦有感情的人。
在这一刻,我只能怔怔的看着,看着榻上之人迷茫的睁眼,缓缓的起身,心脏在强烈的鼓动着,体内的血液在急速的奔涌着,目光,却似是被死死的钉在了西门吹雪的身上。纵然心底亦知不妥,幼时所习训诫,诸如非礼勿视之流,正不住于脑中心头回旋流过 ,纵然心底似正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大声呼喊着,警告着自己,面前这人,是自己绝不该冒犯的,我亦是挪不开目光,即使西门吹雪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厉森寒,此时正直直的投射过来,我的目光,仍是如生了根一般,一丝一毫也移不开。我的心底有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眷恋,毕竟,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如此像人的西门吹雪。不是剑,而是人,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比湖畔的惊鸿一瞥,比梦中的朦胧相遇,更像一个活着的人。这样一个西门吹雪,不会令我感到失落、痛苦,乃至绝望,我的失落,他能够感受,我的痛苦,他能够理解,便连我的感情,亦让我觉得,他必然是能够明了,而这样一个活生生的西门吹雪,更不会令我只觉得,心在天外,遥不可及。
但是,西门吹雪的声音无情的打破了,这宛如梦境的一幕:“两位好高的兴致。”冷冽的面色,寒如冰霜的语声,立时便让我,自那犹如美梦般醉人的景象中瞬时清醒过来,背脊上一丝丝沁出的冷汗,更是无言的提醒着我,身侧尚立着刚刚正与我拔剑相向,誓欲夺命的对手,而我,竟于方才,一时被西门吹雪难得一见的形容所迷,彻底的将之忘于九霄云外了。我知道,此时我最该做的,便是收剑敛容,示之以礼,但是,见到西门吹雪微现茫然的揉眼之举,我却只觉心头瞬时间,微微的动了一动,颤了一颤。素日里,只见西门吹雪冷酷孤傲,寒若冰雪,整个人便如一柄出了鞘的剑,锋利、冰冷、坚硬,无坚不摧,亦无人可迎其锋芒,但纵然冰冷无情,出必见血,那种璀璨瑰丽、夺神摄心的冰冷光华,亦足以让人如飞蛾扑火般,殒身不悔。而方才的西门吹雪,所展现与人前的,却并非是为人们所熟知的冷酷,而是,一种柔软的感觉。纵然这种柔软,远远不及女子的婉媚,亦不及,一些男子的温润柔和,但是,这已然足够,因为,这一丝丝,一缕缕极其少见的柔软,是出现于那个如冰雪凝就般的男子身上,出现于西门吹雪身上的柔软,已经足以让任何眼见之人,心神俱颤,因为,他是西门吹雪……
我几如坠入梦魇般,不只周身已若无觉,便连目光亦难以转移,纵然闻得身畔宫九热切出言,亦如坠梦中,难以自拔,不但一言难发,便连眼睛亦似被凝住了一般,眨也不眨一下。直至西门吹雪眉眼间冷厉寒意渐浓,冰冷的戾气更甚,渐渐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气韵,我方才乍然间自这难言的梦魇间脱出,而不知何时开始激烈鼓动的心,亦缓缓恢复了平静。最后,在禁不住的深深凝望了西门吹雪一眼之后,我才带着心底那一缕莫名的,隐隐的遗憾、失落之感,略略垂下眼去,挪开了目光,转而望向刚刚便一直在以炽热露骨的目光,一瞬不瞬看着西门吹雪的宫九,一字比一字更厉:“庄主尚未梳洗,我等待会再来打扰。”
宫九被我的目光一刺,下意识的略略一缩,但他尚未及开言,我的眼角余光便已瞥见,西门吹雪一掀覆于身上的那一层薄被,竟然只着里衣便自跨下榻来。瞬时间,我便被这直冲入眼帘的一幕,生生震的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僵住了。叶孤城自幼所习诗书,册册俱言裸身不雅,有失体统,为守礼有节之辈所不齿,然而这一刻,我却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这样一个西门吹雪。白皙胜雪,莹润如玉的肌肤,结实紧绷,线条流畅而充满了力量感的肌体,在雪白里衣的掩映下若隐若现,不知不觉间,令我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些许,炽热了些许。纵然心知,此时理当非礼勿视,然而目光纵使勉强挪开,却仍旧会于不知不觉间,又再度闪烁着,落回到那人的身躯之上。但目光落处,略略一触便似是如遭火灼,直令我不敢视线稍停。有生以来,叶孤城还是初次如这般,便连旁人的身躯,亦不敢稍落一眼。然而,待我的目光于辗转错落间,偶一触到身侧宫九的身上时,心底那不知因何而起的惶然惊乱之感,却是瞬时化作了直冲顶门的血气与狂怒,你竟然敢!
一时间,我只想冲上前去,将之化为齑粉,又想予他那双,此时正紧紧盯住西门吹雪胸口,且亮的灼人的眼睛,狠狠一剑,但我此时最欲为之事,却是以厚厚的布帛、锦缎,将西门吹雪,完全的拢入其中,一丝一毫,亦不想令人看见这样的西门吹雪……手臂不自禁的轻颤了颤,复又轻颤了颤,我却终是死死立于原地,寸步未移,此时的叶孤城,终是没有半分理由,可作干涉,哪怕此刻心内,正似火在焚……
眼底颤动的余光,不经意间掠过西门吹雪正缓缓拂过雪白胸膛的修长手指,纵然心知,他不过随意整衣,毫无他意,然眸光滑过手指遗下的动作轨迹,却是仍不禁的呼吸一滞,心中不可自制的涌起一团火热之余,更是止不住的愧疚。即使对叶孤城难控己心,情不自禁的对西门吹雪生出妄念,但亦是发乎于至情,所求的,亦不过有朝一日,那人终能回应此一片至情,而非眼下这般灼心焚身的不堪欲 念。这本不是我能求的,亦不是我该求的。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个西门吹雪,便是心底暗生的,是最澄澈无暇的至情,亦尚恐污了他,更遑论这等便连我自身偶然忆起,亦深觉不敬,更不堪的灼烈欲 念。
隐隐有些狼狈的挪开眼去,全神对上宫九仍在发亮的眼睛,心头怒焰愈炽,面上却是愈冷,眼睛只微微眯起,冷冷道:“宫少岛主,叶某昨晚与阁下的比试尚未尽兴,不如今日换个地方继续如何?”这一刻,我只觉心底在无声的嘶吼着,狂烈的怒意在隐隐的咆哮着,有昨夜之辱,今日之事,纵然你此刻尚有伤在身,便是破例出手,叶孤城亦绝不容你生离!或许,我的杀意太炽,抑或他胸口的伤处仍未敛,宫九毫无意外的拒绝了我的邀战。唇角溢出一丝冰冷的笑意,纵然怯战拒约,叶孤城今日,即便舍了虚名,破了成例,亦会令你明白,对西门吹雪的不敬,于我辈而言,唯血可洗!
我欲出手,却不想,西门吹雪似是比我更加迫切,竟直接开口示意欲亲自动手。心中辗转几番,我终是压下了心底澎湃的怒意,以西门吹雪之性情,若说他欲亲自动手,诛此不敬之徒,可信度实是不高。自傲如西门吹雪,对宫九这等人物,只怕更多是不屑于出剑,毕竟,爱剑如他,杀宫九,恐亦嫌污了腰间长剑。如此一来,莫非,是见猎心喜?无论如何,宫九的身手,于当世亦可列入顶尖高手之列,而我和西门吹雪的剑法,练至今日,已然可谓是天下虽大,对手难求,而宫九,终究亦属难得的对手,若能博西门吹雪一笑,叶孤城又再有何求!及至此时,我已是杀意渐消,或许,留宫九一命,亦无不可。毕竟人生寂寞,高处不胜寒,而叶孤城如今,却仍无法光明正大的立于你的身侧,晓光子夜,与你共解寂寞。
心思一定,我便不再开口多言,只是无声无息间,向外略略撤出了几步,但望向西门吹雪的那一刻,心神撼摇之际,心底又不禁泛起隐忧:风拂衣袂,乌发飞扬,固然潇洒如仙,令人望之如见天人,但两强交手,生死只隔一线……而叶孤城纵然厌弃宫九此人,亦不得不承认,宫九,确是方今天下少有的高手,绝不可小视。心头犹豫许久,欲开口提醒,却又忧妄做多情,徒惹不悦,辗转纠结之处,实难以言述。但几番沉吟揣思,心中疑惑却是一现即消。剑法之高如西门吹雪,平生亦是久历生死之决,倘若当真小视对手,他的剑法纵然再高上一些,只怕,亦不能活至今日。是故,纵使如此,我心中之念却是仍未稍有动摇,那个人,从不会令任何人失望,因为他是,西门吹雪。以西门吹雪之性情,虽生死一掷属常事,然而,他毕竟与我乃是同一类人,同样的爱剑,重剑,忠于剑。这样的西门吹雪可以死,但绝不可以败,叶孤城亦是如此!他此刻的散发披袍以应……定然是另有克敌之法,只是叶孤城终是心思愚钝,对西门吹雪的了解,亦还太少,尚无法领会此中深意罢了。
然而腰间无束,终是……余光微微滑过宫九面上,却见他目光灼灼,面上红艳更胜往日,瞬时间,心头便似被什么生生梗住,酸楚、刺痛、还有莫名的怒意,更是百般滋味转圜滑过心底。开口欲言,却乍逢微风拂过,牵起西门吹雪额前一缕乌发,浮在唇边。雪肤、乌发、红唇,三种鲜妍的色彩瞬时刺得我便连眼底亦是微微刺痛,心头,更似是被那飘飞的发丝轻轻拂过,颤了一颤,痒了一痒,而此时已涌至嘴边的话,便不知为何,已是再也说不出来了。目光微闪,立时垂下眼,再也不敢多看,我几是用尽全部定力,方才勉力压下心底那股急切的想要伸出手去,为他拂去唇边发丝的冲动,而心中那仿似一浪胜过一浪的狂潮,却是仍在疯狂涌动,似是永难止息,一时间,便连西门吹雪的话,亦未听清,只余一句“明日如何”于耳边萦绕不去。
一时失神,却是连西门吹雪的话,竟也未曾听清……心底一时间,只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