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赤手空拳到亿万富豪(修改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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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在街边劳累了一天的哥哥毕胜利,已躺在上铺打着呼噜进入了梦乡。而睡在下铺的毕自强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这年没有考上大学,使他心中充满了痛楚之感。此刻,他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难道我就这样放弃上大学的愿望吗?梦想是人生的支撑,人生靠梦想而努力。忽然,他从床上坐直了起来,百遍千遍地扪心自问:我是男子汉吗?在我未成年的日子里,依赖着父母的抚养,而当我能够挑起家里生活重担的时候,我还有理由让父母把家里的日子过得如此艰难吗?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残酷无情。毕自强必须要有勇气面对现实,作出无奈而又无法迥避的人生选择。
八十年代初,拨乱反正,百废待兴。社会上不仅返城知青的工作难以全部解决,而且还压着几届高中毕业生安排不了工作。此时,如果能在国营单位里谋取一份正式工作,这对许多年轻人来说,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了。就这样别无选择,毕自强顶替了提前退休的父亲,进了南疆市机械厂当了一名学徒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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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上午,当毕自强走进机械厂第三车间大门的时候,他的脸上不但没有一丝兴奋和喜悦的表情,反而从心里滋生出一种莫名的悲凉。他换上深蓝色劳动布工装,然后走到区志刚师傅面前。在这一瞬间,毕自强忽然意识到:从今往后,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
“区师傅,您好。”
毕自强恭恭敬敬地给区师傅鞠了一个躬。这倒让区志刚愣了一会儿。其实,毕自强跟区志刚还是挺熟悉的。两人同住在一个厂区宿舍里不说,区志刚进厂做学徒时,他的师傅就是毕自强的父亲。这些年来,区志刚还时常到毕自强家与老毕师傅喝酒呢。区志刚二十六岁,与毕自强的哥哥毕胜利是同年的高中毕业生,但他是家中独子,受当时政策的照顾,没有上山下乡,直接进了工厂。如今,他已是一个有八年工龄的四级钳工师傅了。
“自强,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徒弟了。”区师傅把毕自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笑呵呵地说道:“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给你爸当学徒了。好好干,你会有出息的。”
“是,师傅。”
三车间的厂房高大宽敞,有十几米高,占地有好几千平方米。车间里有车床、冲床、刨床等许多大型的机器设备。车间中央的空地上,固定着一张足有双人床那么宽大的工作桌。桌的四个边角上镶嵌有老虎钳。区志刚把毕自强带到这张工作桌旁边,给他推过来一张无靠背的铁凳。
“你就在这工作吧,空闲的台钳,你都可以用。”区师傅打开一个有枕头般大小的铁皮工具箱,对毕自强说,“这些工具给你用的,自己要保管好。”
毕自强往工具箱里瞅了瞅,工具箱里就四样东西:一把小型钢锯,一把锤子,一把挫刀,一把凿子。
钳工是使用锉、钻、铰、钳等手工工具为主进行机器的装配修整工作和零、部件制造工作的工种。钳工一般应能熟练地操作车床、冲床、刨床等制造零、部件的机器。当时,师傅带徒弟都是口传心授,手把手地在工作中教学技术的。
“师傅,我现在该做什么?”毕自强问道。
“哈,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性急,”区志刚夸赞地地拍了拍毕自强的肩膀,笑道:“当年我给你爸当学徒的时候,他先让我用手工做出三样东西。要不,你也试试?”
“做哪三样东西?”
“第一件,是做一个两头一样圆的锤子头。第二件,是用两个铁块做个能‘接吻’的凹凸版块。第三件,是做个等边六角型的零部件。”区师傅坐在那儿自己卷着喇叭筒烟,说道:“可别小看就这三样东西,钳工的手艺活干得怎么样,那可都在这上面了。”
毕自强开始工作了。他走到车间墙角里的材料堆旁翻找了一番,捡出看上去挺合适的一个铁块,比划了一下尺寸,然后回到工作桌旁用老虎钳把它固定好,琢磨了一会儿,便尝试着制作那两头一样圆的锤子头。就这样,他卖力地干起活来,开始了当一名钳工的学徒生涯……
这天下午,毕自强领到了平生以来第一个月的工资:二十元零伍角正。学徒工第一年,每月的标准工资是十八元,加上地区性的粮食差价补贴二块五。他很为自己能挣钱了而感到十分的欣慰:也该给家里交伙食费了。
下班后,毕自强身上揣着钱回到家里,心情还处在一种兴奋之中。当他将十五块钱交到父亲手里时,老毕师傅默默地收下了十元,又将那五元钱塞回到儿子的手里。父亲一句话也没说,跟往常一样,扎上围裙,一声不吭地到厨房里做饭去了。不知为什么,毕自强手里攥着那张五元人民币,站在屋里竟然发呆了好久。等到毕胜利蹬着三轮车从街边收摊回来,他方才醒悟过来,走到屋外来帮着哥哥搬东西。
毕自强参加工作后,虽然每天回家吃饭,但他已搬到了厂里的青工楼宿舍去住了。单身工人每两人住一间十二平方米的房间,摆上两张单人床和两张书桌,已占去了大半空间。他和师傅区志刚同住一间宿舍。朝夕相处的日子,这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感情。毕自强就是在这时学会了抽烟、喝酒的,起初也许是为了讨好自己的师傅吧,但也不排除区志刚言传身教的影响。
第二章 学徒生涯(之二)
“师傅,回来了。”毕自强整个晚上都在宿舍里等着区志刚,见他走进屋来,高兴地说道:“我今晚请您喝酒。”
“好哇!”区志刚脱去外套挂在门背后,走近桌旁瞅了瞅,开玩笑地问道:“怎么,你小子发横财了?”
桌上,摆着两瓶米酒,一盘卤味猪耳朵,一袋半斤装的油炸花生米,旁边还搁着两盒金丝猴牌的香烟。
“嘿,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领工资,”毕自强摆上两个搪瓷口盅,往里倒着酒,说道:“我怎么也得向师傅表示一下,应该的嘛。”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师徒俩说着话,各自端起了口盅相互碰了碰,喝了起来。
“师傅,这两包烟是我孝敬你的。”毕自强瞅见区志刚掏出烟丝袋准备自卷喇叭筒烟,赶忙抓起桌上的一盒香烟撕开,抽出一支递给他,并划燃火柴帮他点燃。
区志刚深吸了一口烟,一副很舒畅的样子。一个又一个成型的烟圈从他嘴里喷射出来,一个烟圈套着另一个烟圈,相互缠绕着,扩张地向上盘旋着升腾,随之弥漫开来,在屋里四十瓦灯泡的光线下形成的种种奇异的幻影造型,煞是好看。
“哎,你也来一支吧?。”区志刚晃动着手中的那大半截烟,笑咪咪地说道:“这包烟我收下了,那包你留着自己抽吧。嗯?”
“呵,我以前也偷过我爸的烟丝来抽,”毕自强也点燃了一支香烟,学着区志刚的样子吐着烟圈,说道:“我会抽呀,就是感到烟味太呛了。”
“常言道: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抽习惯了,那可就是一种享受了。到时候,你想戒都难喽。”区志刚喝得脸颊上开始泛起红晕,带着几分兴奋地说道:“男人嘛,哪有不抽烟喝酒的。来,喝。”
当晚,师徒俩人都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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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完成每月生产任务的指标,区志刚每天都要抓紧时间干自己手上的活,毕自强只好跟在师傅身面打下手。但是工作再忙,区志刚也会不失时机向毕自强传授一些钳工的技能,指点他应注意的一些地方。好学的毕自强都一一地记在心里,工作技能提高得飞快。
上班空闲时,毕自强就去做他那三件东西。两头一样圆的锤子头,让他学会了使用锯子、锉刀;能‘接吻’的凹凸版,让他掌握了使用凿子的基本手法;等边六角型零部件,锻炼了他钳工的综合技能和磨练出钳工应当具备的敏锐眼力。毕自强学习和制造这三样东西的过程中,都是在区志刚这样或那样的技术要求下,不停地返工和折腾中进行的。当它们终于有模有样地摆放在师傅的面前时,毕自强长松了一口气。
“你小子真不赖,是一块当钳工的好料,”区志刚师傅欣赏着毕自强的“杰作”,赞扬地说道:“好,这三样东西你就留着吧,算是作个记念吧。”
“谢谢师傅。”
此后,区志刚师傅让毕自强来到大型制造机器面前,教他如何熟练地操作。在毕自强的一生中,在工厂当学徒工的生活经历虽然时间不长,却使他终身难忘。
毕自强作为学徒工,挣钱虽不多,但生活有了起码的保障。如果好好干下去的话,三年学徒期满转正,工资收入可以翻一番,生活水平也可以再上一个台阶。但他心里始终忘不了自己的大学梦。于是,他省出钱来报名参加了夜校高考文科补习班。他不顾工作的劳累,每天下班吃过晚饭后,脱下一身油渍的工作服,跨上那辆已经很旧的凤凰牌男式自行车,直奔夜校去了。
从此,毕自强的生活变得既紧张而又充实。
每天晚上,只要不是刮风下雨,不管天冷天热,厂里的青工宿舍底层的楼道口处的空地上,总有一帮青年工人凑在那儿打发着业余时光。他们以一张矮圆桌为中心,散乱地坐着各式的小木凳、折叠椅;还有的干脆就站着或蹲着,围坐在那儿凑堆。这时,还可以抽一支别人的烟,喝一口他人的酒,大家七嘴八舌地吹牛皮,侃侃而谈地闲聊起来。也许,这也算是当时年轻人的一种咀嚼业余生活的潇洒方式吧。平时,这里聚集的都是清一色的单身小伙子,偶而也会有厂里的中年师傅加入这个队伍。
木桌上,经常铺着一块很大的象棋盘,那一个个棋子都有拳头般大小。没人下棋的时候,说不准会有人把酒瓶、杯子搁在上面。谁想喝,都能拿起来抿上一口。一杆用老竹子做的水烟筒搁在桌边,谁要想过把烟瘾,可以拎过来叭哒几口。别看这抽烟丝的水烟筒土气,不会抽这玩艺的人一不小心也会呛你个半死;习惯抽这玩艺的人,能吸一口喷你一脸的烟雾弥漫,还会夸赞一句:够劲。
区志刚就是聚集在这里喝酒下棋、谈天说地的一个中坚分子。绝大多数的晚上,这儿肯定有他的身影。他长着一张国字形的脸,厚唇大嘴,中等个头,身材结实,就是坐着也习惯直挺着腰杆,似有点受过训练的军人架势。他平常喜好读报纸,爱看一些历史小说、名人传记等五花八门的杂书。懂得多的人,总是那么乐意对他人发表高见。久而久之,他锻炼得说起话来像单位领导一样有条有理,那种自信的口吻,激扬的声音,常常有着一种感染他人的力量。应该说,他已不愧是这些男青工里的领袖级人物了。
有件事,说起来很好笑。那时,这栋青工楼的男女青工似乎都没有什么个人隐私可言。因为外出回来晚的女青工,什么时候回来都得经过这里,让人一目了然。而男青工外出回来晚的,也大都在这儿报到似的坐上一会儿。谈恋爱回来晚的男青工,更是逃不过大伙儿的严审“诱供”,大多要在这儿交上一份谈恋爱经过的报告,才能蒙混“过关”。嘿,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书包网
第二章 学徒生涯(之三)
这天晚上,毕自强从夜校回来,在青工楼旁的车棚里放好自行车,经过楼道口时,与聚集在那儿调侃的区志刚和那些工友打过招呼,便回二楼宿舍去了。毕自强原来也常在这凑堆跟人下棋,上中学时他就是象棋好手,而在厂里的青工中鲜有对手。不过,自从上了夜校高考补习班后,他就很少在这儿下棋或是跟着师傅扎堆儿调侃了。
毕自强经过二楼走道,来到自己房间的门前。这时候,他的左右邻居,有的房间已关门熄灯,不知是没人在还是早睡了;有的房间里面五、六个人凑一块正在甩扑克牌打升级,旁边还有没事站着观战的,看人打牌忍不住时还要插上几句话外音。而有一间房里竟然还传出年轻姑娘嘻笑的声音。不过也用不着走过去瞧,绝对是亮着灯光、敞开着房门的;这时,不知从谁的房间里传扬出弹吉它和唱歌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听出来了,是刚解禁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的插曲《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毕自强进屋后拉亮电灯,放下草绿色的军用挎包,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便趴在桌上翻书本,开始复习功课。每天不论回来多晚,他都要求自己挤出两个小时来学习。通常,他总是在深夜一点钟后才上床睡觉。而这时,睡在他对面床的区志刚有时候还与人聊天没回来呢。
今晚不知怎么了,区志刚瞧见毕自强上楼之后,忽然从楼下那闲聊的人堆里溜了出来,竟尾随着他回到宿舍里。毕自强坐在桌旁抬起头,看到对面床上坐着的区志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很是奇怪。
“师傅,有事吗?”
“是这样的,”区志刚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也想考大学的想法隐瞒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准备去上夜校,不过,是上初中班的。你看成吗?”
“哈,真的?”毕自强不禁笑了,大大咧咧地说道:“我看行。”
“你可别跟我逗乐玩哟。”
“真不是说笑话,我这不是正在鼓励师傅您上进嘛。”
“唉,可我的数学底子太薄,”区志刚分析自己当前面临着的困难,说道:“你知道的,我跟你哥虽然名义上是高中毕业,但那几年*,我们就根本没好好地读过几天书。就是初中学过的那点数学知识,这么多年了,也全都还给老师了。”
“那您的意思是……”
“你看这样好不好,”区志刚冲他扬起笑脸,征求意见地说道:“你小子学习经验多,你给我当指导老师好不好,我从初中一年级的数学开始补起。”
这一下子,倒让毕自强逗乐了起来。
“笑什么笑,”区志刚眯着双眼瞅着他,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问道:“太窝囊了是不是?”
“师傅,没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