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给我玩-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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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体们挟着曦西一窝蜂地涌入张摩尔的展区,加上之前在展场的参观者,这个只挂了画作的小展区,人满为患,空气稀薄。
曦西头昏,拿着小麦克风介绍道;「张摩尔是——」
「张先生,张先生,请来这边。」不等曦西介绍,媒体朋友主动出击。他们热情地喊张摩尔过来,又拿相机对着他猛拍。
曦西被挤到最旁边去,她看张摩尔很没礼貌地坐阶梯上,戴着大墨镜,不想理人的机车样。他不乖乖过来讨好媒体,这些媒体们竟乖乖迎上去采访他,真是见鬼了。
「请问你对『猫梦』卖了五百万有什么看法?」
「没看法。」
「因为闵智投顾公司总裁罗闵睿,你的作品被收藏家注意,对一个新人画家来说,这是求之不得的际遇,你有跟罗董道谢吗?」
「没有。」
「是不是很感谢他?」
「噢。」
噢?噢?!曦西瞪大眼睛,这家伙可以更跩一点。
这时,媒体朋友注意到艺评家艾德华先生,围住他问:「你对罗闵睿花了五百万收藏新人画家张摩尔的『猫梦』有什么看法?你对张摩尔的评价怎么样?」
应该是很烂,完了……曦西撇过脸去,不敢闻问。
艾德华先生说:「简单就是力量,朴素最难表现。张摩尔的东西乍看下平凡无奇,就如一般学生作品,但细看后我终于看出其中奥妙,不管是构图还是色彩的运用,张摩尔故意笔触粗糙,用色简单,构图单调,正是为了彰显出他画作中的真谛,所谓画中有诗有禅就是这个境界,我明白罗董为什么愿意花五百万收藏他的画,这个新锐画家了不起啊!」
曦西错愕。
记者们勤做笔记,又有记者问张摩尔。「你觉得艾德华先生对你画作的评论怎么样?」
「他说的我听不懂。」张摩尔讲实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德华尴尬,媒体们却笑得很开心。
曦西冷着脸,笑不出来,冷眼看这让她一手捧出来的烂艺术家,心情矛盾。真正该受赞美的,备受冷落,意外被恭维赞美的,却表现得这么冷漠差劲,偏偏媒体吃他这套,对张摩尔冷淡的态度觉得有趣。
张摩尔望向曦西,她投射过来的目光,鄙视里透着寒冷。于是,他的表情更阴郁下来,眼看曦西转身走出他的展区,他独自留在喧哗的众人间,感觉却是那么的荒凉孤寂。
第五章
在工作人员休息室里,曦西站在玻璃帷幕前,额头吻着冰冷冷的透明玻璃,让夕光满满地耀入眼底,她罕见地不发一语,更罕见地那爱笑的脸,蒙上淡淡的哀愁。
殷秀兰正在整理问卷。「妳还不出去啊?四点日笙企业的贞夫人要来参观了,妳还不赶快去接待她,人家赞助两百万哪!」
看着楼下不断涌入展馆的人们,那些人衣着邋遢随便,吵闹喧哗。他们也是来看张摩尔的吧?他们不是热爱艺术的人,他们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
「曦西,今天有三家报纸都在报导我们的展览,超成功的。尤其是张摩尔,哈哈,谁想得到那么多人都冲着他来?妳还真有那么点小聪明……」注意到曦西的忧郁,她问:「干么愁眉苦脸的?不高兴啊?捧红新人张摩尔,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妳只会帮大师策展。」
「可是张摩尔的作品很烂。」
「管他的,大家喜欢啊!」
「我竟然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捧红一个假艺术家……」不开心,她很心虚。媒体太盲目太热烈了,超出她想象的程度。
「干么?还会良心不安噢?神经。」秀兰嗤笑。
「这个展览,应该被关注的是真正的艺术家,像白御飞……」
「哈!」秀兰嗤之以鼻。「原来是因为妳爱慕的白御飞被冷落,所以在不爽啊?」
曦西转身,靠着玻璃帷幕,郁在夕光中。
「看他们的作品被冷落,看他们难堪地站在空荡荡的展区,我觉得很有罪恶感,我好像做了很糟的事。」
秀兰不像她多愁善感,她务实道:「重要的是展览很成功。」
不对,重要的是,优秀的艺术品,有被好好地传播给大众,这才是她踏入这行的理想啊。「当初应该听妳的。」
「啊?」
「听妳的话,不要让张摩尔参加,我真的好后悔。」贪图自己的名声,却忘记策展人该有的正直态度。
贞夫人参观后,兴高釆烈地同曦西说:「我是特别来看新人张摩尔的作品,看完后,终于了解罗董为什么愿意花五百万买他的作品。曦西,妳真有眼光,能挖掘出这么了不起的艺术家。我要藏集他的全部作品,帮我约张摩尔吃饭,我要在我们公司的艺廊挂他的画。」
当艺术修为极高的贞夫人也这么称赞张摩尔,曦西在一旁听了羞愤惭愧,心虚至极。
偷空,曦西离开朵美艺术馆,到路口的咖啡馆透透气,在靠近花院的角落,她看见张摩尔。他摘下墨镜,独坐在那,瞅着花园,不知正在想什么。
点好咖啡,曦西过去,停在他面前。
「张摩尔,你不可以擅自离开展场,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万一参观的人对你的艺术品有疑问,你最好是在现场跟他们解释。」
张摩尔缓转过脸来,看着她,他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只有阴沈。
「那些人,吵得我快烦死了。」他说。
曦西脸一沈。「张摩尔,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就他的展区最热,他应该高兴得要命,还矫情嫌烦?
她眼中的不屑,张摩尔全看见了。这段日子她的冷淡,也让他捱够了,他已经没力气再去对她温柔或微笑。她跟白御飞正打得火热吧?嫉妒和绝望,使他愤懑不平。
他恶毒道:「我就是觉得烦,妳这个策展人管真多。」反正已经被讨厌,自暴自弃,索性让她讨厌得更彻底。
曦西倒抽口气,端着咖啡的手微微颤抖,很想将热咖啡泼他脸上。
她咬牙道:「怎么?现在我这个策展人对你不重要了?也对,不需要我了,怎么?今天收集多少张媒体记者的名片?」冷笑着说:「再跟你说个天大的好消息,日笙企业的贞夫人想约你吃饭,想收藏你所有作品,我一向佩服贞夫人的眼光,现在才知道她肤浅,根本分辨不出作品好坏。」
「太好了,我迫不及待想跟她见面,也许她可以金援我,让我更无后顾之忧地从事艺术工作。」
爱与恨,也许如双面刃吧!张摩尔感觉痛彻心肺,爱她有多强,此刻恨就多巨大。那不甘心的感觉,日夜折磨张摩尔。感情挫败,让他憎起曦西,他故意气她,现在,看她气得面孔胀红,竟自虐地感到一丝快感。同时,他心酸地暗暗嘲笑自己,到最后,让她注意他的办法,竟然要靠惹她生气。可怜啊,张摩尔。
曦西心灰意冷。「原来如此,原来我被利用。为了出名,你还真是卑鄙。」利用完,就换另一种嘴脸,她不寒而栗。
「妳这样说不厚道,妳应该要谢我。」他说得更绝了。
「我还要谢你什么?」
「谢我让展览这么成功,让妳的实力有被肯定的一天,毕竟,妳靠美貌办展览也够久了——」
铿一声,人们惊呼,瞅向他们。张摩尔骇住了,他看腥红的血,从曦西指尖淌落。
曦西本想将咖啡泼向他,硬是忍住,可是太气愤,使她重放下时,杯子敲破,破裂同时,她感觉到热烫和指尖锐利的痛,碎片划伤拇指了。
张摩尔霍地站起,拽住她的手检视,却被她甩开。她面色冰冷地瞪着他,他则是忘了愤怒,而是惶恐无助地看着曦西,他被曦西的受伤吓到了。
「对不起……让我看看。」他抽了面纸,想替她止血。
「不用你来!」她闪躲,拿纸巾按住伤口。「等展览结束,希望再也不用看到你,你太令人讨厌了。」说完,离开了。
张摩尔怔怔地看着她离去,低下头,看着右掌,那里沾着曦西的血。他心头酸苦,坐下来,失神地看服务生过来清理,默默承受投注来的好奇眼光。他恨自己害她受伤,碎片划伤她的手,同时,也在他心房割出裂痕,为什么,他好痛,好痛苦啊!
这剎,张摩尔明白了,忽从这阵子的浑沌迷茫中清醒……
有人说:「当你看过某种东西之后,才可能作关于它的梦。」
年少时,眼睛看过美丽的曦西,记住了,于是作了很久关于她的梦。梦想和她恋爱拥抱,期待她爱他,她会属于自己……
当这些期待,在努力后竟然落空,当发现她去爱上另一个人,这期待,变成许多的挫败。挫败让他失去智慧、失去理性。他恨她,恨她喜欢混蛋,可是,万一她喜欢的不是白御飞呢?不是混蛋,他就可以接受?就甘心了?不,他还是会生气。
愚蠢哪!原来不断地提醒她白御飞有多坏,以为为她好,想保护心爱的女人,但其实是出于自私,他没有以同理心去照顾她的梦想。也许她迷恋白御飞,就像他迷恋她。试想如有人,诋毁卓曦西,他也想拚命,也会觉得那个人该死,他也不会相信自己迷恋的曦西有坏的一面。
张摩尔这才明了,这阵子在曦西眼中,他的嘴脸有多讨厌。
他蒙住脸,脸埋入掌心,眼眶发热。好惭愧啊,他的爱是这么自私,只想要满足到自己。所谓的为她好,其实是恶意地,要她对白御飞的美梦快破灭,难怪她要心痛,难她怪会讨厌他。
张摩尔从束缚中解放,忽然,他的爱从狭隘的满足,进化到海阔天空的境界。他愿意看开了,就让爱她只因为爱,不管她迷谁,只管自己爱的是谁。不管她前往的方向是何处,如果不能跟随,就默默祝福她永不伤心,她的美梦不会碎。
这分钟,放下得到曦西的念头,不再渴望她的回应。他不要求了,也不期待了,这样子,也就不再会感觉到挫败。很爱她,仍然爱着,但明白到,爱她的那份感觉,那热烈的感动,本身,已是最大回馈。不再尝试去强缚她,也不再束缚了自己,从此,这份爱,大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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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白御飞的展区人太少,所以当那对母女一进来,立刻被白御飞发现了。
当面色蜡黄,身材臃肿的妇人,神色紧张地拉着四岁大女儿,匆匆绕过展区时,白御飞走向她们,经过时抛下一句:「妳过来。」
他们到美术馆旁,偏僻的草坪处说话。
「妳什么意思?」白御飞厉声问。
妇人低头隐忍,女孩看看白御飞,再看看妈妈。她上前,拉拉白御飞裤子喊:「爸爸。」
白御飞厌恶道:「在外面不要叫我!」他避开女儿的手。
「哇——爸爸讨厌。」女孩大哭。
妇人赶紧蹲下抱住女儿安慰:「嘉嘉不哭,嘉嘉乖喔……」她抬头瞪白御飞。「干么凶她?」
「为什么带她到我工作的地方?陈淑美,妳故意让我难看?」
「你放心,我根本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才不希罕一个连女儿都不敢认的男人,我对你早就死心了。你凶我没关系,我习惯了,但是拜托你可不可以对女儿脸色好一点!」
白御飞缓了脸色,但是口气很不耐烦。「如果不是妳违反约定,带她到我工作的地方,我也不会——」
「我让她看看爸爸的作品,有错吗?难道连她爸爸做什么都不能让她知道?你会不会太无情了?」
无情?他嗤笑,看都懒得看她,不屑道:「是我要妳生她吗?无情?妳生个小孩,每个月就能跟我拿三万块安家费,这么轻松,算起来是赚到了。」
陈淑美看着他,寒着脸,冷冷笑。「你有没有良心?已经有三个多月了,这阵子你有给钱吗?」
白御飞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他恼羞成怒地说:「所以妳就故意带她来,让我难堪好威胁我?呵,这招厉害——」
陈淑美恨恨道:「白御飞,不要拿你的水准,来衡量别人的行为,不是每个人都有你那么多心眼!」拖女儿就走,不顾女儿哭喊爸爸。
白御飞厌烦地别过脸去,不想理会,如今,每看见那个衣着邋遢身材臃肿的女人,他就反胃作呕。当初瞎了眼,才会和她交往,她却故意怀孕,硬要生下孩子来绑住他。昔日爱情,褪色后,变成他白御飞的背后灵,令他困扰不已,悔不当初。
「我不要回家,我都还没看,我不要——」嘉嘉挣扎踢踹,不肯跟妈妈走。
母女俩在美术馆前拉拉扯扯,嘉嘉的尖叫声,引人侧目。
「怎么啦?为什么哭呢?」曦西正要进展馆,就看见她们,过来关心。
是策展人?陈淑美注意到她戴的工作证。「很吵喔,对不起,我们要走了。」
「我不要!」嘉嘉跺足尖叫,陈淑美尴尬,半拖半拉女儿走。
「乖,听妈妈的话,乖喔。」曦西从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小孩,她手忙脚乱,帮着安抚。
「啊!」嘉嘉坐下,两脚乱踢,其野兽状,成为展馆最受注目的「行动艺术家」。
陈淑美气急地吼:「闭嘴,闭嘴!」
嘉嘉尖叫。「啊——」
陈淑美扬手。「妳要妈妈打妳吗?」
嘉嘉大哭。「哇——」
曦西柔声哄着:「不哭不哭喔……」
「妈——」嘉嘉还在闹。
这两大一小乱成一团。
忽然,全安静了,都愣住。一只拇指大的小狗公仔,朝嘉嘉汪汪叫,还摇着尾巴。
嘉嘉蹲下,瞅着玩具,抬头,望向放玩具的男人。他好高好高,冷酷的表情有点吓人。嘉嘉鼓起勇气问:「叔叔?可以摸牠吗?」她不哭不闹,装乖中。
曦西看张摩尔拾起玩具,丢给女孩就走。
「好可爱,汪汪汪。」嘉嘉破涕为笑。
陈淑美望着那走远的高个子说:「真好心啊……他戴着工作证……他是……」
「是……我们其中一位艺术家。」曦西被张摩尔的行为弄糊涂了,好心?他会好心?刚刚在咖啡馆她才骂他卑鄙,这会又被他的举措惊骇。
「妈妈,我想带小狗一起看展览。」嘉嘉恳求。
「都说要回去了妳还讲。」
「妳们还没看展览吗?」曦西问。
「爸爸把我们赶出来了。」嘉嘉说。
「哦?妳爸爸还在里面?」
「我爸爸是艺术家。」
「嘘!小孩就爱乱讲。」陈淑美对曦西说:「谢谢,我们回去了。」
曦西看嘉嘉瘪嘴,泪汪汪的被妈妈带走,看了心疼,上前劝着:「展览六点才结束啊,妳们可以继续逛没关系嘛。」她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