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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父子(下)-第15部分

小说: 父子(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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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林道:“如果爱一个人,当然希望尽我所能让她安适,难道对一个女孩子说我爱你,是为了骗她回来做免费保姆的吗?”

    张子期呆住了,瞪大了眼睛盯着柏林,当然,他的嘴巴有吞咽本能,仍在不断地大口地咀嚼与吞咽,张子期吃了又吃,半碗面下肚,终于倒出嘴来发言:“柏林,你说的那种爱情是放屁,刚出来时挺有味,屁大会儿功夫,你就找不着它了,就算你结了婚,把这个屁放到密闭的盒子里,你总在盒子里渐渐也闻不到这臭味了,所以,你少跟我扯,我告诉你,我娶个老婆,我供给她好吃好喝好穿戴,她得给我做好后勤工作,这才叫公平,公平而中庸,只有平庸的事才能长久,你的那个屁爱情,即不可能发生,发生了也不过是一股子冲动,早晚要变味。”

    柏林被他屁来屁去地说得恶心,顿时一碗面只得放到桌上,要不是面子上过不去,他这下子还要后退两步呢。

    张子期见他放下面碗,顿时心头大快:“你不吃了?是吧?嘿,我不嫌弃你。”把柏林的面倒到自己碗里,又发洪论道:“就凭这碗面,柏林,你要是个女的,我就娶你。”

    柏林脾气那么好,也怒了:“你他妈的,别噎死!”站起来,到窗口看日落去了。

    太阳火红地夹在云彩缝里,那满天粉紫的霞光,把柏林的半边脸染得好不艳丽,竟显得他半边脸吹弹得破般地白皙,那也不算什么,柏林的神情沉静而忧伤,仿佛心头有碗大的伤口,他不过在伪装从容,虽然人人都知道现代社会,没有人身负血海深仇,可是柏林就是让人觉得他真的真的有故事。

    张子期一边吃着柏林做的饭,一边发出冷嘲热讽来笑话柏林,可是他的心里却禁不住骂道:“奶奶的,这小子硬是有气质,虽然咱以前真不知道气质是啥玩意,可是柏林往窗前一站,啥动作没有,就站在那儿,硬是有种与众不同的调调,这调调没别的形容,只能说是气质,难怪女孩子们如见蜜糖的苍蝇一般往他身上扑。”

    然后张子期脑海出现了一个不太好描述的幻想,那个幻想刚一露头,张子期就差点把一口面条全吐来,他咳了两声,脸涨得通红,柏林回身:“怎么?呛到了?”倒水来给张子期喝,张子期面红耳赤,心里特想抽自己两嘴巴,看也不敢看柏林一眼,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剩下半碗面,张子期去卫生间洗手,手上被柏林刚刚碰过的地方一直回忆那个触觉,令得张子期伸手搓了又搓,希望该块皮肤恢复正常感觉功能,然后张子期往热面孔上扑冷水,绯红消尽,张子期瞪着镜子,发现自己眼中布满血丝,似一头变态色狼。疯癫癫的张子期忽然沉静下来。

    呵,这些年来,一帆风顺,家境好且父慈子孝,功课一流,事业小成,相貌英俊,身材高大,性格开朗大方,待人真诚友善,张子期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幸运深感庆幸,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他对自身的一切十分满意,包括他对女人对爱情的不感冒。他为自己从不犯贱感到骄傲。

    现在他终于明了,他是不会爱上一个女人的,但他并不是不懂爱。

    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张子期感到恐惧,他内心深处清楚,他生命中所缺少的那种缺憾美已经来了,每个人心头都有一根刺,黛安娜不被爱,卡米拉老丑,查尔斯好似到死都会是太子。高贵如斯不能免除生命之痛,凡人如张子期怎么可以没有痛苦?

    可是,这种痛,未免也太过份。

    张子期苦笑:“兄弟,你是否因别的都太容易得到,所以不珍惜?你这一生唯一得不到的东西,可能就是男人的爱情了。”

    柏林来刷碗,看张子期对镜沉思,不禁笑道:“对镜贴花黄?”

    张子期恨透柏林,如果没有这个人,他也许一辈子不会觉悟,就当他是个冷血不会恋爱的男人好了,有什么了不起?天底下不爱老婆的男人多了,爱老婆的男人才是濒危动物。

    张子期冷冷道:“怎么?我不能照镜子?只有你这样的奶油小生才能照镜子?”

    柏林一愣,血立刻涌上他白皙的面孔,那沉默的愤怒让张子期惊痛后悔,张子期退后一步,离开。

    出门后,听到瓷器破碎的声音,好似柏林把饭碗当纸饭盒扔了。

    ***

    张子期忽然变得成熟而稳重,兼且沉着一张脸,那张脸本来就比较长,这一沉下来更加拉得老长,面长似驴,脾气似驴,干活也似驴。其威严不可侵犯之状让同事望而却步。

    柏林实在看不过眼,刺了他几句,他倒又不出声。要劝他呢,他又目中无人地眼望帐本,永不知他是在听还是根本听不到。柏林气急,一只手按住他肩膀,推了一下:“你到底怎么了?”

    张子期吓了一跳,不但瞪大了眼睛,而且真的跳起来,瞪着柏林,柏林见他反应如此激烈,倒是一惊,鉴于张子期一贯的活驴脾气,怕这小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柏林后退了一步。

    张子期跳起来,看着漂亮的柏林小子吓得后退,他有一点悲哀,怎么可能呢?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一个男人对男人,怎么可能?

    可是那种想拥抱他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张子期怕自己的脸上露出异样来,只是瞪了柏林一眼:“干嘛?我正忙!”

    柏林见张子期反应正常,也放下心来:“你最近是怎么了?情绪不太对。”

    张子期打个呵欠:“工作压力大呗,柏林,你来收尾吧,我要睡觉去了。”

    柏林少见张子期这样示弱,更是惊讶:“怎么?你身体不舒服?”

    张子期再瞪他:“我健康正常就不能偷点懒?明儿还要上庭呢!”

    柏林过去拍拍他后背:“好了,走吧走吧,这里交给我。”

    张子期取过衣服,离开办公室,后背暖洋洋的,那被另外一个人的手掌拍过的地方,暖洋洋的。

    北方的阳光清爽地照过来,空气冷冷地,干爽地,张子期低声劝自己:“忘了吧,可以做到的,忘了吧,那个人没那么可爱,那其实是个讨厌的家伙,这不过是一种冲动,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你想想看,如果他知道你的想法,会怎么样?连朋友都做不成。其实应该趁还没有感情,早早离开,可是,第一,对一个男人来说,工作永远是最重要的。第二,我实在实在是想留在他身边。”

    张子期叹了一口气,真的,如果可以离开,也就不必心惊了。

    就这样朝朝暮暮,他总在他转过身时,目光留恋与缠绵,眼睛一直追随他的背影,也有时一时忘形,盯住柏林的脸,待到柏林看他时,他又将目光散了焦,好似在看着空气发呆一般,可是天知道,张子期大人是从来没有发过呆的。

    柏林好想劝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可是怕被他揍死。

    那一年,柏林与张子期一起参加同学聚会,一年一度的吹牛大会,张子期都是主吹,柏林一惯沉默不响,李青组织女同胞进行服饰品牌识别与比较大会。

    中国人的聚会,热闹无比,音量永远比谈话内容重要。

    这一次,张子期吹到一半已经醉了,他把啤酒白酒掺着喝,象喝白水,正常人连白水都喝不下那么多。

    张子期几次吹牛吹到一半想不起词来,只好望着柏林傻笑:“什么来着?我说到哪儿了?”

    柏林淡淡地把张子期吹嘘的话接下来,让其软着陆。张子期大力拍着柏林的后背:“好!好!好——!”好什么一直没说来,他笑眯眯看了柏林一会儿,转过头去看李青:“好妹妹,这些年,我一直爱着你啊,我好想你。”

    李青正把耳上的大溪地珍珠耳环取下来,与同好研究成色,耳边忽听亲爱的哥哥大声地,缠绵地说出:“我爱你。”一时间不禁呆了,她回头去看,手里的耳环自好同学指缝间直落到地上去。

    只见那张子期面红耳赤,双眼通红,正慢慢试图将他的大头探过来:“小青小青,我爱你,我爱你许多年了,我爱你很深很深。”

    李青呆在那儿,半晌才回过神了:“张子期,你疯了?啊!你是不是又同谁打赌来捉弄我?”

    张子期摇摇晃晃站起来,就向李青扑过来,柏林抓住他:“子期子期,你醉了,你控制点!”

    张子期被柏林抱住,立刻笑嘻嘻地抱紧柏林,轻声道:“小青,你很美。”然后吻在柏林嘴上,柏林先是一呆,然后惊叫一声,大力推开张子期,张子期站立不稳,向后便倒,直撞到同学身上,身子一滑,又撞倒两把椅子,这过程中,他不断大笑,坐在地上,犹大笑不止。

    柏林哭笑不得地站在那儿,想要擦擦嘴,只怕更引起别人注意,要待不擦,嘴上又是酒又是唾沫,实在恶心得要死。

    李青跺跺脚:“这个疯子!”

    聚会尽欢而散,李青与柏林责无旁贷送张子期回家,一路上张子期沉睡不醒,李青望着窗外想着心事,柏林一贯地沉默。

    实在太静了,让热闹惯了的人不太习惯,李青转过头,看看张子期,那个夸张吵闹的人,此时沉静下来,上唇一个小小的尖,象个婴儿般的微微翘着。张子期实在是个英俊高大的男人,学识工作也好,唯一缺点,不过是粗心,待女友可有可无,可是这缺点不是不可克服的,只要稍加训练,张子期会成为一个好丈夫。至于爱情——哗,爱情,李青小时候相信过圣诞老人,如果不要付出代价,她不介意享受圣诞气氛,可是,让她为了圣诞老公公的礼物做个好孩子,她会笑死。

    李青打定了主义,抬头看见柏林正在抹嘴,她不禁笑了,俏皮劲又回来了:“呵,同男人接吻什么感觉?”

    柏林看了李青一眼,沉默。

    李青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柏林,同别的男生不同,他一直有点忧郁沉默,年少时她喜欢那种气质,长大了,渐渐觉得猜摩男人的心思太累,有那精力不如努力发财。可是仍有一点点的少女情结,希望能在柏林心里留下好印象,柏林的沉默,让她知道,那不是柏林喜欢的话题,李青叹气:“这疯子醉了,你别介意。”

    柏林淡淡地:“这几年,过得好吗?”

    李青笑了:“天气不错,也有风雨也有晴。”笑,笑柏林那英国绅士般的口气。

    柏林缓缓停下车,关上车门,将张子期拖出车来,扛在肩上直送到楼上去。这个沉默的男人,只是长得太漂亮了,让人不禁轻看了他的担当能力,其实这是个可靠的男人。相较张子期的张扬,柏林沉默如山。李青耸耸肩,真让她挑,她真不知该挑哪个好,可是遇到哪个算哪个好了。

    柏林越来越沉默,张子期也沉默,两人越来越无交流。工作仍然在做,已经合作惯了,几乎不用废话,张子期因为那一吻越发地谨言慎行,一个人醉了,竟会做出此等事来,真是连醉也不敢醉了。

    某个下午,张子期坐在窗前一边打盹,一边思考,柏林做完手头的案文要走,张子期长叹一声:“我同李青十月份结婚。”

    柏林愣了愣,停下脚步,张子期笑:“人总得结婚。”

    柏林沉默。

    张子期笑道:“不至于吧,我吻你一下,你今生都不同我说话?你恨我一辈子?”

    柏林慢慢向后靠在门框上:“你真的爱李青?”

    张子期抒情:“啊,爱情,伟大的爱情。”又低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然后说:“晚上同我们吃饭去吧。”

    柏林道:“你中午喝了吧?”

    张子期笑。

    不知为什么,那个坐在窗子前,双腿搭在窗台上的背影,那个张狂的姿势让柏林感觉到悲凉。为什么呢?是那苍凉的笑声吗?

    ***

    灯红酒绿,夜色灿烂。

    张子期呆呆地望着车外的霓虹灯。

    柏林停车,张子期打开车门,然后一愣,又坐回来:“不是这里,停错了。”

    柏林交费:“这是停车场。”

    张子期道:“你这停得也太远了。”

    柏林说:“张子期,你的样子不象是要结婚的人。”

    张子期道:“离结婚日子远着呢,我不是要天天欢欣鼓舞吧?”

    柏林道:“李青是个好人,你不要耽误人家。”

    张子期沉默一会儿:“我会对她好的。”

    柏林道:“你不爱她,你再对她好也没有用。”

    张子期笑了:“屁话,爱她不一定对她好,不爱她也不见得对她不好,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不过是做个伴罢了,时间久了总会有点亲情,你少乱担心。”

    柏林道:“李青性子那么硬,不是肯委屈的人,你同李青是好朋友吧?”

    张子期扬眉。

    柏林道:“别害她。”

    张子期烦燥地:“那么,我们找不到另一半就一直找到老死吗?”

    柏林说:“别太早放弃。”

    张子期道:“少废话,快开车,迟到了,李青会杀人。”

    柏林缓缓开车,他问:“你心里难过吧?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张子期忽然扼住柏林喉咙:“闭嘴,臭小子,你给我闭嘴!”

    手指挨到柏林的脖子,忽然间手指象受了到吸引一般,温柔抚摸是不可能,所以只得紧紧地紧紧地扼住他。

    柏林猛踩刹车,拼命挣开,然后剧烈地咳嗽:“张子期!咳,你这混蛋!”

    张子期瞪着咳出眼泪的柏林,他的一双手,左手握住右手,紧紧地紧紧地。互相抓住,免得这双手放肆任性地跳到别人的身上去。

    柏林咳完,这面人也怒了:“你滚下去!”

    张子期坐着不语,柏林倒想动手推他下去,可是他的教养不允许。又不能在大道上一直停着不动,只得黑着脸开车。

    半晌,张子期说:“对不起。”

    喔,能让张子期道歉,太阳莫非从西面出来?柏林吓得差点没把车子开到隔离带上去。回过头,只见张子期面色惨白,双手微微发抖。

    柏林很想抽他两耳光:“张子期你醒一醒,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重回到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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