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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刺客正传Ⅱ:皇家刺客-第4部分

小说: 刺客正传Ⅱ:皇家刺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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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睹这一切。



我看着小镇从沉睡中苏醒,人们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只陌生的手,抓着他们的喉咙或胸部,或是看到伸进摇篮里的刀,也听见从睡梦中被拉起的孩子突发的嚎啕。整个村庄的灯火逐渐闪耀起来,有些是听到邻居吶喊而点燃的烛火,其他的则是火把或燃烧的房屋。虽然红船劫匪这一年来持续恐吓六大公国,今晚的突袭却让这些居民身临其境。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有万全的准备,也听说了那些恐怖的故事,更下定决心不让悲剧重演。但是,房屋依旧继续燃烧,烟雾弥漫的夜空仍传来阵阵尖叫声。



“你倒说说看,弄臣。”我声嘶力竭地问他,“告诉我,人们如何谈论泥泞湾?我是指泥泞湾的冬季突袭事件。”



他颤抖地呼吸。“这可不容易,我也说不清楚。”他迟疑了一会儿……“所有的一切都在摇摆,完全变了样。太多的人事物交织成一片混乱,陛下,而未来也将从那儿朝每个方向展开。”



“说出你所看到的。”我命令他。



“他们为这个镇编了一首歌。”弄臣心虚地说道。他仍紧握着我的肩膀,虽然隔着睡衣,我还是感觉得到他那修长强壮的手指是多么冰冷。一阵颤抖穿过我们,我也感受到他费力地继续站在我身边。“人们在小酒馆唱这首歌的时候,还会用酒杯敲桌子打节拍,看来还不错。可想而知这些人是多么勇敢,宁愿誓死抵抗也不愿投降,所以没有人被活捉冶炼,真的没有人。”弄臣稍作停顿,接着用滑稽的口气故作轻松地做出评论:“当然了,在你一边喝麦酒一边唱歌时,既看不见血也闻不到燃烧尸体的气味,更听不到尖叫声,不过这都是可以理解的。您曾经试着为'被肢解的孩子'写篇韵文吗?有人曾写过'记忆中的狂野',但这篇韵文不怎么符合格律。”他善意的嘲弄一点儿也不有趣,苦涩的俏皮话也无法让我们宽心。他又沉默了,我的这位囚犯注定要与我分享他对事实的痛苦认知。



我静静地目睹这一切。没有任何韵文能描述父母亲如何把毒药丸放进孩子的嘴里,以避免劫匪的迫害。没有任何人能唱出孩子服下剧毒后痛苦的痉挛,或是惨遭奸淫的妇女垂死的悲怆,也没有任何韵文或歌曲能刻画弓箭手射杀被捕的亲友,以免他们遭劫匪拖走的惨状。我凝视一间燃烧中的房子,透过火焰看到房屋内部,只见一位十岁男孩露出喉咙让母亲用刀割破,而他怀里还抱着被自己亲手勒死的小妹,只因慈爱的兄长不会把她交给劫匪或贪婪的火焰。我看到那位母亲抱起孩子们的尸体走向火焰时的决绝眼神,而这样的惨剧还是别记住的好。但是,我无法置之不理,只因我必须知道这些事情,好在日后回忆。



仍有生还者。有些人逃到邻近的田里或森林中,接着我看到一位年轻人带着四个孩子躲在码头下面,在冰冷的水中紧抓着岸边的桩基等待劫匪离去,其他人则在逃亡途中遇害。我看见一名身穿睡衣的女子溜到屋外,而房屋的一侧早就起火燃烧了。她手中抱着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抓着她的裙摆跟着她逃,虽然天色已暗,来自火烧屋的光线依然照亮了她的发梢。她惊恐地四处张望,握在另一只手的长刀却是蓄势待发。我瞥见一张坚毅不屈的小嘴,以及因愤怒而眯着的双眼。然后,我的眼前顿时出现火光中的一张骄傲脸孔。“莫莉!”我倒抽一口气,向她伸出自己爪子般的手,只见她拉起一扇门,用嘘声将孩子们赶进火烧屋后面的酒窖,然后静静地拉下门。这样安全吗?



不。两名劫匪从角落包抄而来,其中一名拿着斧头。他们缓慢移动,并且趾高气扬地大声嬉笑,涂在他们脸上的煤灰让他们的眼白更加醒目。有一位劫匪是个美女,一边昂首阔步一边大笑,头发用反射着火光的银线绑成辫子,看起来毫不畏惧。两名劫匪走近酒窖大门,持斧的劫匪以完美的弧度挥动斧头朝木门砍去,此时我听到了一个孩子惊吓的哭声。“莫莉!”



第8节:日复一日必须承受的痛苦



我不禁尖叫。我蹒跚地从床上爬起来,却没有力气站着,只能缓慢地爬向她。狂笑的劫匪把门撬开。正当他们放声大笑时,莫莉跳越残缺的大门,拿刀刺进持斧劫匪的喉咙把他给杀了。但那位头发闪着银光的美女却有把剑,正当莫莉使劲把刀从临死的劫匪身上拔出来时,那把剑就落下了,落下来了。



突然间,屋子发出一阵尖锐的爆裂声,房屋结构塌毁散落成片片火花,并喷出熊熊火焰。大火犹如帘子般在我和酒窖之间肆虐,熊熊烈火也阻挡了我的视线。大火在劫匪攻击时烧到酒窖里去了吗?我根本看不见,只能往前扑向莫莉。但顷刻间这一切都结束了。没有燃烧的屋子和遭掠夺的城镇,也没有人入侵港口,更没有红船,只有蜷伏在壁炉边的我。我先前已将一只手伸进炉火中,手指还紧握一块煤炭,弄臣喊了一声就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手从炉火中拉出来,我却甩开他的手,眼神呆滞地看着起水泡的手指。



“国王陛下。”弄臣一脸哀愁。他跪在我身旁,小心翼翼地把那碗汤移到我的膝盖旁边,接着把一条餐巾放进一杯配餐酒里沾湿,用潮湿的餐巾包住我的手指,而我也随他去,只因我受重创的内心早已感觉不出皮肤被烧伤了。他忧愁地凝视着我,我却几乎看不到他,只因他此刻像个虚幻的东西,黯淡的眼神透出摇晃的炉火,而这个阴影就像其他阴影一样不断地折磨我。烧伤的手指头忽然抽动,我得用另一只手紧握它们。我做了些什么,又想了些什么?精技像病发似的来得快去得急,让我感觉自己像只空杯子般干枯且浑身疲惫,痛苦却像骑马似的驾驭我的病体,使得我不得不费力回想刚才的景象。“那名女子是谁?她很重要吗?”



“这个嘛!”弄臣看起来更累,却仍使劲儿地打起精神。“在泥泞湾的女子?”他稍作停顿,看起来像绞尽脑汁思索。“不。我不知道。这是趟浑水,国王陛下,而且很难理解。”“莫莉没有孩子。”我告诉他,“不会是她。”



“莫莉?”“她叫莫莉?”我问道,接着头部一阵抽痛,愤怒的情绪排山倒海而来,“你为什么如此折磨我?”



“陛下,我可不知道什么莫莉。来吧!回来躺在床上,我会带点东西给您吃。”



他帮我把双脚抬到床上,而我也任由他这么做。我又有声音了,感觉飘飘然,视线一下清晰、一下模糊。我时而感觉到他的手在我臂上,下一刻又好像在做梦,房间和在房里交谈的人们现身梦境,于是我勉强开口:“我必须知道那人是不是莫莉,我得知道她是否即将死去。弄臣,我必须知道。”



弄臣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国王陛下。您知道,就像您的视线一样,我的视线支配着我,而不是我支配它。我无法从织锦挂毯抽出一条线,却非得顺着我的视线向前看。至于未来,国王陛下,就像河床中的一道水流。我无法告诉您某一滴水的去处,但是可以告诉您哪里的水流最强。”



“泥泞湾的那名女子。”我很坚持,虽然有些同情这可怜的弄臣,却依然坚持己见。“如果她不是那么重要,我就无法看得这么清楚。试着想想看,她是谁?”“她很重要?”“是的,我很确定。喔,的确如此。”



弄臣盘起双腿坐在地板上,细长的手指轻推太阳穴,好像在开门。“我不知道,我不懂……这真是一趟浑水,处处曲折离奇。足迹都被践踏,气味也消散了……”他抬头看着我。我终



于站起来了,只见他正坐在我的脚边仰望着我,苍白的双眼在蛋壳般的脸上瞪得大大的,然后放松眼神傻笑着,把鼻子靠在令牌的鼠鼻上思考。“你认识叫莫莉的女子吗,鼠儿?不认识?我想也是。或许他应该问问其他消息灵通的人,或许应该问问虫子。”他发出一阵咯咯的傻笑。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只说得出谜语般的预言。也罢,他就是这样。我离开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来。



我发觉自己像打寒颤般地发抖,这下子又要病发了。我必须稳住自己,否则可就真的会发作。我希望弄臣看着我痉挛和喘气吗?我不在乎,真的不在乎了,只想得知那人是不是莫莉。如果是的话,她是否已经死了?我必须知道,我一定要知道她是死是活,如果她死了的话,是怎么死的。对我来说,从来没有一件事情像确认她的生死这般重要。



弄臣像一只苍白的癞蛤蟆蜷伏在毛皮地毯上,舔着嘴唇对我微笑。痛苦有时还真能让人挤出这样的微笑。“这是一首欢乐的歌曲,关于泥泞湾的歌。”他对我说,“一首胜利之歌,村民赢了,您看。他们没有赢得生命,但是死得干净利落。对了,反正就是死亡,是死亡而不是遭冶炼,至少还是个成就。在此时正适合传诵这样的事迹,并且把握这份感受,因为这就是六大公国的现况。我们杀害至亲以免他们落入劫匪手中,然后高唱胜利之歌。当人们把握不住任何东西,他们就会在让人惊讶的地方寻求安慰。”



我的视线逐渐柔和,顿时明白自己梦到了什么。“我根本不在这里,”我昏沉沉地说道,“这是一场梦,我梦到自己是黠谋国王。”



弄臣朝着火光伸出他那骨瘦如柴且苍白的手。“如果您这么说,国王陛下,那就是了,我也梦到您是黠谋国王。如果我捏捏您,或许就能确定吧!我该叫醒我自己吗?”



我低头看着自己苍老且伤痕累累的双手,然后把手合起来,望着如纸的皮肤下遍布的静脉血管和肌腱,感觉肿胀发抖的指根关节。我自顾自地想着自己已经是个老人了,而且还在持续地老化。这不是生病,因为病会痊愈。这是老化。每过一天就更加困难,每个月就是身体的另一个负担,每一件事情也都偏离正轨运转。我想到自己才十五岁而已,却闻到了血肉和发丝燃烧的焦味。不,是香喷喷的炖牛肉。不,是姜萁熏药草的香炉。这些混在一起的味道令我作呕,也让我忘了自己是谁,更不知道哪些事情才是重要的。我胡乱思索这松散的逻辑,试着理出头绪,却无济于事。“我不知道。”我喃喃自语,“我不明白这一切。”



“喔。”弄臣说道,“就像我跟您说的,唯有当您成为您想要了解的东西,您才能真正明白。”



“你的意思是,我得成为黠谋国王?”我问道。我简直震惊到极点,只因我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黠谋国王,不但要承受年老病痛的折磨,还得面对他的人民所有的痛苦。“这就是他日复一日所必须承受的吗?”



第9节:事情的真相



“恐怕是的,陛下。”弄臣轻柔地回答。“过来,让我扶您躺回床上。当然,您明天就会觉得好多了。”



“不。我俩都知道我不会康复的。”我没说出这些吓人的话,这是从黠谋国王的口中说出来的,我听到了,也明白这是他每天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我疲惫不堪,身上每个部位都异常疼痛,我从来不知道肌肉会变得如此沉重,就连弯曲手指都是如此痛苦费力。我只想休息,再度沉沉睡去。这到底是我,还是黠谋?我应该请弄臣扶我到床上,让国王休息,但是弄臣仍握着那关键性的信息,真是令我咬牙切齿。他变了个戏法,把我仅需的一丝消息带走,让我无法得知事情的真相。



“她死了吗?”我问道。



他忧伤地看着我,忽然停下来再度拾起鼠头令牌,只见一小滴珍珠似的泪珠滑过鼠儿的脸颊。他注视着鼠儿,然后眼神又游离了,在一片痛苦之境来回飘荡,接着轻声说道:“在泥泞湾的女子,如大海捞针般在泥泞湾寻找一名女子。她的命运如何?她死了吗?是的。不。严重烧伤但依然活着。她的手臂被砍断,同时在劫匪杀害她的孩子时被逼到角落强暴,但总算还活着。”弄臣的眼神更空洞了,并且照本宣科般地说话,声音毫无抑扬顿挫。“当火烧屋的残骸掉落在她身上时,她和孩子们被活活烧死。在丈夫叫醒她时服毒自尽、被烟呛死,几天之后因剑伤感染而死、被剑刺死、遭强暴时被自己的血闷死、在劫匪砍掉门并杀害孩子之



后割喉而死。劫后余生,在第二年夏天她产下劫匪的孩子,几天后被人发现流落街头,身上有严重的烧伤,也记不起任何事情了。她的脸被烧得毁容了,双手也被砍断,却还活了一阵子……”



“够了!”我命令他。“够了,我求求你,够了!”



他稍作停顿吸了一口气,眼神移回我身上并注视着我。“够了?”他叹了一口气,用双手遮住脸,然后透过手指头说话,“够了?那么就让泥泞湾的妇女继续尖叫吧!但惨剧已经发生了,我的陛下。我们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而且事情过去之后就来不及了。”他把脸从双手中抬起,看来十分疲倦。



“求求你!”我向他请求,“难道你不能说说我看到的那名女子?”我忽然忘了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对我来说很重要。他摇摇头,帽子上的小银铃发出微弱的声响。“只有到那里才能查明真相。”他抬头望着我。“如果这是您的命令,我必然照办。”



“传唤惟真过来,”我改口了,“我要给他指示。”“我们的士兵无法及时赶来停止这场突袭,”他提醒我,“只能帮忙灭火,协助居民从一片残破中重建家园。”



“那么,他们应该这么做。”我的语气很沉重。



“让我扶您躺回床上,国王陛下,否则您会着凉的。让我带点吃的给您。”“不用了,弄臣。”我忧愁地告诉他。“孩子们尸骨未寒,我却在这里吃东西取暖?把我的长袍和高筒靴拿来,然后去把惟真找来。”



弄臣勇敢地坚持立场:“您觉得让自己不舒服,就能替一个孩子多留一口气吗,我的陛下?泥泞湾的惨剧已成事实,您为什么还要受折磨?”



“我为什么还要受折磨?”我对弄臣微微一笑。“在今夜的浓雾中,泥泞湾的每一位居民也提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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