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无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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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回了鬼鬼祟祟正在门房窥视动静的嘉俐，我们躲在门卫屋后高高的树影里．这个关键的时候，嘉俐不忘来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成功潜入了敌后阵地．＂
我忍住笑，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示意她安静点，我小声对她说，你看班主任走进了门卫室！听听他们说什么．
首先响起的是班主任的声音，＂今天晚上不去学生楼查寝室了，老师们都要坐校车回家，车等会儿就走，门上的锁开一下．＂
剩下的我们不用听了，我和嘉俐在墙后面悄悄地击掌庆祝．
真不巧，正在这个与民同乐的时刻，隔壁班的班主任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了，吓的我们冷汗直冒，哪能在一条路上躲２个不同方向的两个人啊？
我急中生智，拉了嘉俐直接躲在花坛里，我们俩手搭手站的直直的和那些大树站在一排，很明显，我们俩跟那儿装大树！不过还好，黑乎乎的他也没往这边注意看．
＂要是不小心发现了，惨的不是我们．＂嘉俐小声说．
＂为什么？＂
＂他们会被我们吓的半死．＂
＂嘿嘿．＂
眼见时下安全，我们便赶紧转移到另一处安全的居民楼下，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庆幸着刚才的发生，等待抽身而退的又一时刻，正得意的时候，一个黑影无声地从门洞里飘出．走了两步突然停住不动了，吓的我们眼睛都要掉出来．
＂见鬼了！＂嘉俐靠着我挨过来．我一身冷汗．
＂你们在这聊天啊，怎么还没回寝室啊？＂班主任慈祥的脸在阴影中露出半边．
哑口无言．
我们心想，这下栽了！
＂哦，我们去商店买点东西，马上就回去了．＂嘉俐不愧是数学尖子，脑筋转的超快．她拉了我掉头就走去商店．
我不知道那是几近怎样的疯狂，大雪弥漫后的小路，被来来往往的人踩成凹凸不平冻结成块的冰面，我和俐在零下七度的夜晚走在旷野间空无一人的小路上，寒风呼啸像冰剑一样刺穿我们的皮肤，寒彻心肺的冷使我们不停的颤抖，四周只有风在身边舞蹈嚎叫，空洞悠远．
我们彼此沉默．只是艰难的移动着步子，这样一直要走近三个小时．
俐在路上总问我，到了吗？我说，就快到了吧．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脚下不停的打滑，跌倒，站起来，继续走，我们互相扶着，一步步朝前走．我们的坚持在现在看来是毫无意义，可在那时，却是一种支撑．
我想起那个被称为家的地方，还有江在我继续夜战出校门时说的一句话，他说：＂你还当我是朋友么？还是么？＂
那个家有床有家具的陈设和油烟的味道，还有那个和我妈妈一样年龄的女人，可是，这个家没有家的温馨，处处充满冰冷的气息．
过了二十年的房子，灶台——在两只倒放的凳子上搭块水泥板，上面铺的一张报纸早已面目全非，满目疮痍的浸满油污．厨房中没有洗菜的器皿，充满霉味的柜子里堆放着落满尘埃发霉的碗筷，只在灶台上摆着一只碗一双筷子几个盘子．没有冰箱，也没有挂晾衣物的铁丝，她每次晾衣服经常挂在家里的门棂上，有时在阳台上搭根细竹竿．
她的工资每月有一千多块。在这里的消费状况来看一个人过生活已经算手头宽裕了．我突然觉得她很寂寞．后来我才知道，她离了婚，丈夫在另一个城市里开诊所，女儿在武汉打工，不常回来．
她就这样一个人过，一个人这样过．
有时星期六的晚上，爸爸接我回家住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再送我回学校．我在每个返校的早上都给她从市里带早餐过去．她总说不用给我带啊，我在食堂随便吃点就行了．我笑笑．
妈妈说食堂伙食不好，工作忙也不能常常去看你，每星期我给你带些加工好的荤菜放老师那里，你就和她一起吃吧．
其实我根本不喜欢吃荤，但是碍于妈妈的苦心和担忧，我便只有顺应她的意思答应下来．
于是我和她经常一起吃饭．搬两个凳子坐在狭窄的厨房，围着一个大铁锅吃饭，我不知道该讲什么话，有时东扯西扯找一些话来讲，很冷清．
我想起和妈妈一起吃饭的时候，于是我就想如果每天晚上在梦里可以回到家和妈妈一块吃饭就好了．我会在每顿饭开动前说一句：妈妈，我好想你．
但我的梦境总是交错的黑白片段，杂乱的出现又杂乱的消失，很多画面拼凑起来的梦让我睡的很不踏实，经常在半夜醒来而后又沉沉睡去，七零八乱的闪现在我每个终醒的清晨。在每一个没有睡眠的清晨，都会去凉台站一会儿，有一天，看见一群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小学生背着书包奔跑在田埂上，秋收稻田里穗子沉甸甸的俯首大地，四面环围的秋收景象挡住孩子们大半身影，他们弱小的身影，欢跃的奔跑，竟看的我眼眶一片湿润．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离开了童年，带着空敞的心四处流浪．
入睡的轻易，却总也梦不到家梦不到爸妈，我对江说，怎么办，我在梦里都回不了家．他说，笨蛋，请病假不就可以回去了嘛！
于是我在雨天不打伞，晚上穿很少的衣服在阳台上吹风，怎么就病不了．＂江，我身体素质怎么这样好，想病都不行呢．＂
他的眼中写满哀伤，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便拉着我的袖子，＂走吧，我们回家．＂
我们逃了一节不知道是什么课，溜上老师乘坐的校车，躲在最后一排的位子，躲避班主任犀利的目光．怎么那天他没查车，心中不禁一阵窃喜，动作也变的张狂起来．
紧锁的大门徐徐打开，车子从中而过的瞬间，背着门卫的另一边有两个随车子一起奔跑潜逃的学生，我俩儿友好地跟他们招招手然后迅速拉下了窗帘帮他们做掩饰．
江和我快乐地拍起手来，我们自由啦！
外面开始下起淅沥的雨，在窗棂上划出一道一道的水痕，水雾蒙着窗外游走的世界．
＂你怎么不擦啊？擦了看景．＂
＂你不也没擦么．＂我没看他．
我们都没说话，直到车停了人下光了，我在凝满水雾的玻璃上缓缓写了个字－－－＂伤＂．最后的那一撇拉的很长．
走在宽仄的楼梯间，听自己的脚步荡声幽远，立在门前，想敲门的，但没有钥匙转动来的熟悉．进了屋，闻到红木漆味，是我最熟悉的味道．家的味道．
家里静悄悄的，我看了下表，还没到下班的时刻，才想起我是逃课回来的．钻进厨房，搜寻了一下，没找到象样的炒菜，桌子上扣着一盘花生米和一盘腌韭菜，还有小半锅剩米饭．妈妈在家也过着那样凑合的日子．我的眼睛有点湿．
烧热锅，我做了几张鸡蛋煎饼，用碗扣好，坐在桌边等下班的时刻．可等了很久也不见妈妈回来，看上课时间快到了，留了张字条就走了．
＂妈妈：
我回来过了，本想和你一起吃顿饭．工作别太累，记得按时吃饭．你胃不好不要吃腌菜，泡菜之类的．
我走了．＂
走，在它发生之前就存在了预期距离．我把这段距离遗忘掉，是不是就可以不再那么想念．
别
奔到街上朝公车站跑去，开始觉得打的是很浪费钱的，明白妈妈为什么老是吃那些糊弄饱肚子的东西，倩倩对我说过，每个女人做了妈妈以后，都变的只喜欢吃鱼头了．
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心想，必须在上课前赶回去，否则我会被冷酷的门卫奶奶关在校门外。想到这里抹抹眼泪，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等车的时候肚子突然饿了，我没吃饭吗中午？真后悔刚才走的时候没带点吃的，寻思着等回学校了再说吧，这时我看见路边有一个苍老的老太太蜷缩在一张藤椅里，戴着破旧的厚手套，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我走了过去。
奶奶，我买一个红薯。她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看了我很久，然后拿起秤，她说：“姑娘，你穿的不多，冷吗？”
我的心里顿时好温暖，我说，不冷啊，今天太阳很暖呀。她对我笑。我看见她脸上柔和的皱纹，想起了我远在北方的外婆，也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
我是姥姥一手带大的。姥姥住的房子后面有一条沟渠和火车道，我每天都会按时睡午觉．
小时侯我家住在小楼里，房子后面就有一个小湖和很大一片草地。妈妈不常带我去小湖边看日落。我和扬扬去的多．四岁的时侯，妈妈调动了工作很忙，不能照看我．我对爷爷奶奶感到很陌生，那时侯的记忆仿佛只有匆匆恍过的脸孔，没有语言的印象．
姥姥就经常带着我去场里的车间玩。
姥姥家里养了一条在铁路边捡来的土狗，它和我是一起成长的伙伴，它叫阳阳。家里人叫它大熊．它很温顺一点也不凶，我叫它扬扬．
每天它都安静的守在门口，到快下班的时候就自己跑来蹲在工厂门口等姥姥和我．
我很懒，总耍赖让人抱着不愿自己走路。
自从有了阳阳，我一路上和它边跑边玩着回去。姥姥经常要倒夜班，每到夜里快十二点的时候阳阳就去车间接姥姥．
它好聪明，站起来用爪子搭门上把门推开，趴在门槛上等姥姥交班．回来的时候它总是跑在姥姥前面，给姥姥领路。
我问姥姥，＂为什么阳阳会看表？＂
姥姥抚摸着我的头说：＂因为阳阳和楠楠一样聪明啊。＂
我哭的时候，阳阳就叼来我的玩具蹲在地上不停眨着眼睛静静的看着我。我打掉它叼在嘴里玩具继续哭，它就趴在地上不出声。
等我长大之后回想起来，我才知道，那是安慰，是阳阳在陪着我一起难过。
我小时侯不会自己玩也不会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我总是一个人坐在门槛上远远的看着别的孩子玩。
妈妈问我，怎么不去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我抱着阳阳的脖子说：“我有阳阳！”。因为它在我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安静的趴在我身边。
阳阳在我玩滑梯的时候在这边蹲着一直看着我上楼梯，等我坐下，快滑下来了的时候它就跑去滑梯那边等着．
阳阳小的时候，我抱着它一起滑了很多次，也一起摔了很多次．我老是滑下来时坐不稳，而他也总是感到害怕呆呆地看着地面．
而我摔倒了总是会哭，而扬扬从来不哭．
有一次，一个孩子走过来踢了阳阳一脚，阳阳呜呜叫了一声，我站起来愣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把那个孩子推倒，他站起来把我摁在地上伸手就抓我的脸．脸上被他抓出很多道血痕，我愣了，一下子哭了．阳阳叫了起来，咬住那孩子的衣服使劲拉，那个孩子吓哭了．他爸爸跑了过来，一脚把阳阳踢出好远。阳阳倒在地上不住的喘气，我坐在地上伤心地哭着喊：“妈妈！妈妈快来！妈妈”
过了一个星期，阳阳才能慢慢起来走路。
星期六，我在幼儿园得了一朵大红花．一回家就跑到阳阳的窝边，想把大红花给它戴上，因为大红花上面写着＂好儿童＂．小时候我一直很喜欢大红花，因为我每次拿回这个妈妈都很开心，把它们全部都别在挂历上保存着．所以我觉得那是好东西，是能带来快乐的东西．
我不知道怎么戴，就去找妈妈，妈妈把大红花贴在厚纸板上，吊在粗绳子下面。我仔细给阳阳带上它的大红花项链．
我对阳阳说：“你也是好孩子！”它高兴的叫了几声，因为还没完全康复，叫声很小．
扬扬站起来把爪子搭在我的肩膀上舔我的脸，我咯咯的笑。
我也戴上以前得的旧大红花，和阳阳一起在屋里玩的好开心！
过年的时候，妈妈把我接回了家，我把妈妈给我的一些好吃的糖果偷偷攒在一个纸盒里藏在沙发后面，留着带去姥姥家喂给阳阳吃。
扬扬只是闻闻再舔一下嘴巴，然后站在一边看着我．那时以为，狗是不吃饭以外的东西的，我长大了才发现，土狗什么都吃，很好养的。
直到冬天里的一个早上，我去找阳阳，找了很久也找不到，我问姥姥阳阳在哪？她的眼睛变的红红的，小舅说阳阳死了。
我问小舅：“什么是死了呀？”
姥姥哭了．
我一傻，也跟着哭了，我说我要找阳阳，它不在我就不吃饭！
我觉得小孩子最有力的威胁就是不吃饭．然而在这个家庭，我的爸爸和别人的爸爸不一样．爸爸治我的方法就是不吃就不吃，饿你几天看你还吃不吃．
我知道威胁不了，但还是坚持没吃．
姥姥妥协了，领着我去铁路找扬扬，走到一半又把我带回来了。
她说：＂阳阳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阳阳离开的日子我常常坐在门槛上等它回来，等它有一天会戴着那朵大红花回来。
我真的很想它。
常常坐在阳阳空空的窝边发愣。我问妈妈阳阳什么时候回来？问着问着我就哭了。
以后很少讲话，之后也不再轻易养动物，特别是狗。因为害怕它们某一天会和扬扬一样突然离开我身边，而我的心，会荒芜的如沙漠般蔓延。
等我大概知道了死是什么的时候，我很难过，我的生活中少了阳阳，少了一个朋友而不是伙伴．
童年中我只记得阳阳——我唯一的朋友。记得它戴上那朵大红花快乐奔跑在火车道上的样子。黄色的小野花在它身边绽放一片馨香．
很多年后，小舅告诉我说，那天他在放学回来的路上看见阳阳的头和皮毛被扔在铁路边上。不知被谁杀掉吃了“多好的扬扬啊！”姥姥也会常常念起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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