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与别离-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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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家里休息了一个中午,憋在房间里不知道看了些什么书。等到该走的时候,他打开门叫她,她却已经是满面笑容了。
她说我有话跟你说。他说时间快来不及了。她说不要紧不是还有自行车吗,听我说完。我想跳级,需要什么条件?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她,而她却只是嬉皮笑脸毫不正经。他说琳琳你想跳到几年级?我今天下午就可以让老师给你安排考试。
她停止笑容,定定的看住他。她的眼睛幽深漆黑。她说,以我这个年纪,应该上几年级?
他怔住,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他低下头,把她的书包拎起来,倒出里面的课本,只拿上粉红色的铅笔盒。
他说,你应该上三年级。什么都不用拿,那些题你都会。走吧,我送你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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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铅笔盒坐在自行车的后座,感觉到他的卖力。他比她还要激动,一路上擅自帮她复习,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学校究竟考的会是什么。她认真回答他,情绪高涨。每回答对一个问题,他就会转过脸对她笑一下,再告诉她会给她吃最好吃的冰淇凌。她满心欢喜对他说,下一题下一题!你难不倒我!
他们花了十分钟到了学校。他把自行车往路边一丢大跨步的就拉着她走进班主任也是年级组长的办公室。他满头大汗砰的一声推开门,然后骄傲的站在办公室的正中央。
在他的极力说服之下办公室的老师们同意破格让她现在就进行跳级考试。她在三个老师的监督之下完成考试,待到她交上卷子走出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左手,已经剧烈颤抖,仿佛成为了无法停止的机械进行式。
他在门口,看到她出来后一脸紧张。他拉住她抖动的左手,仿佛让她的神经瞬时安静下来。她已经完全镇定下来,只剩下他一个,拉着她,左右踱步,神色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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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门外等待了漫长的一个多小时,让她经历绝望希望绝望希望不停消失又不停重复的一个多小时。然而当门被打开的时候,她看见了从里面散射出的金色阳光。因此她有了预感,所以她更加的不慌不忙。
后来的邀请已经近乎羡媚。她日后的班主任满面笑容的拉她进去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赢了。
她以满分成功获得跳级资格。在她开始上学的第二天,就已经被当作神童对待了。
而这些,都是她替他做的反击。她明确地感觉到,因为她的关系,他受到了轻视。她要挽回,她要澄清,她要他获得尊重并且骄傲。在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做到了,她忽然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和他相依为命,一直共同生活下去,就像现在这样。她有意识的忽略掉了自己的年龄。只有这样,她才能够为自己的美好童话,设想一个圆满结局。
十五 过客 之十六
她走在何平的旁边,他的手握住她的手腕。这是和他不同的男人,这是另一个看似坚强却伤痕累累的灵魂。自从他离开她,她就已经懂得了如何分辨每一双眼睛。打从她看到何平的第一眼起,她就已经看透的他眼中的脆弱。
她低下头,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何平拆开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她。这一瞬间她仿佛又看见他。
她心中的声音,再一次再一次,终于再度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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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琳 之 永劫不复
在她十岁的时候,他认识了她的音乐老师,市立重点中学校长的女儿。她五年级,在艺术周上被班主任挑去作诗朗诵。潘丽青,日后将与她共同度过两年时光年轻女人,做为伴奏钢琴的搭档与她一同登场。
他来看她的表演。她被涂红了脸蛋,站在舞台中央。他看着她,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但是她表现得很好。他对此很满意,她长大了。他仔细地看着她,站在舞台中央,虽然化着滑稽的妆,虽然穿着肥大的校服,虽然表面上如此的郑重其事,她的美好,还是时不时地能够闪现出来。只有短短一瞬间,还是能够让他感觉到。她的身上,已经出现美丽应有的光辉。尽管少,尽管看起来遥不可及,但是他明白,它一定会到来。
她的朗诵间隙,钢琴吸引着他。琴声一般,弹琴的人却没有让他忽视。一架大的旧白色星海钢琴,她坐在后面,她的容颜,苍白之中透着清秀。她的头发如瀑布般垂落,单眼皮之下的大眼睛透着微小冷漠。
她如同钢琴的声音,清透,洁白,突兀,独立。他被她吸引,不能自拔。
而她日后的痛苦,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正式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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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中途退场,买了大束的塑料玫瑰,绕进后台门口。进进出出的人都会看他一眼,他不好意思,又找了不被人发现的角落,等在那里,直到她的朗诵结束。
她和潘丽青一同退场,从后台走出来。她看见躲在角落里的他,惊喜的跑过去叫他,问他自己朗诵得怎么样。他唯唯诺诺,身后藏着巨大的假花,尴尬地看着潘丽青的一头长发。
她发现他的僵硬,抬头看他的眼睛。她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眼神。与此同时,她看见自己的音乐老师,抱着琴谱,穿着一条白色纱质连衣裙,宛若天仙的走向他,微笑着,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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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你好,我是吴琳的音乐老师。你的书店很有名,我的几个朋友都提起过。想问问你,具体在什么位置呢?
他的身体更加僵硬,说不出话来。只懂得笑。又蓦地想起什么,突然把一堆塑料枝叶从身后拿出来,递给她。
她看见,欣然接过,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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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她看在眼里,却恨在心头。
半年之后,他们结婚。婚礼异常盛大,她却无缘见到。婚礼那天她装作生病,没有到场,憋在家里看了整整一天电视。如何预测地震。金刚。神探加杰特。艾滋病人。渴望。整整一天她没有出门,饿着肚子,怀恨在心。
晚上他们终于回来,她却早已睡着。他看见她一个人倒在沙发上,电视发出嘈杂的声音。他轻手轻脚的把她抱回小卧室,替她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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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换了房子。潘丽青的父亲决定让他作为学校书籍的代理商,这让他大赚一笔,在更为合适的地方买了更大的房子。她提出住校,他不同意,于是她不再跟他说话。他们的关系僵化,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对对方视而不见。
她不恨他,她恨的是自己的音乐老师。他们的婚姻使她更为孤单,使她丧失了唯一的憧憬。从此她每天形影相吊,沉默不语。班里的同学普遍大她一岁,这却并不是她不合群的原因。她只是在他面前装作懂事,把好成绩拿给他看。她骨子里缺乏与人交往的能力,眼睛只看得见他一个人。她活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对现实不管不顾。而当这唯一的幻想破坏掉时,她的反应是沉默,绝望,以及痛恨。
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察觉。他只知道她在耍脾气,认为她到了叛逆期是自然现象。所以他不管她,依旧忙自己的。音乐老师对她很好,她表面装乖,却从不主动亲近她。
他的心里很幸福。在他眼里,她只是与他不说话,但与他的妻子相处融洽。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不接受他的婚姻,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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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一岁的时候他的妻子怀孕。与此同时他的事业日渐壮大,因为在别的城市开下分店他忙于四处奔波。因为忙碌他不能够很好的照顾妻子,所以让她和她的音乐老师都搬到老校长家里,先拜托她的双亲代为照管。
她已经升至六年级,她的美丽在此时渐渐显现。只是她的话很少,与同龄的孩子有很大不同。她所记得的只是自己的八岁,那是她一瞬间长大成人的一年。之后的所有,对她来说,都已是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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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六年级升初中的暑假,他的孩子也快要降生了。他满心欢喜的看到了琳琳的优异成绩,和自己的孕育之中的小孩子。而此时省会的大型巡回书展需要他去处理,作为全省最大一家连锁书店的经营者他不能够缺席。妻子已怀孕八个月,他走时本想让她住院,但是她不想这么早就在病床上躺着,于是他拜访了那位有名的产科医生,留下他的电话贴在家中,再嘱咐暑假中的她有事情一定要尽快打这个号码。
妻子笑他太过紧张,她说自己住在娘家不会有问题的,叫他放心去开会。等到他一个月后回来还不一定生了呢。然而他却还是紧张,跟老校长夫妇又说了好半天,才惴惴不安的去了机场。她淡漠的看着他的紧张样,心中暗自嘲笑。她不喜欢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本来全是她一个人的爱,已经被这个女人抢走大半。现在又要多出一个孩子。真是可恨。
假期之中她却没有到处乱跑,只是呆在家里每天帮忙做家务。如愿以偿她取得了一家人的信任,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机会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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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热八月,她怀孕九个月。日渐长高的她,穿着已经短到膝盖的旧裙子,任劳任怨跑前跑后,甚至比她的父母还要殷勤。除了买菜做饭,似乎其它的事情她都全包了。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等到一个绝佳的机会。现在只等天公作美,好让她除去自己怨恨的一切根源。
十五 过客 之十七
最终命运给了她机会,这机会使她完成使命,成为注定牺牲的谋杀者,让他永远的离开她,从此永劫不复。
她永远都记得,那天下着小雨,大块的乌云在天空之中随风疾行,十分阴冷。她的双亲去教育局开会,对她千叮咛万嘱咐。更大程度是出于对她的信任,对自己怀孕九个月女儿的大意。他们让她好好照管自己的女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事随时与医生联系。
她答应得郑重其事,满面笑容的送他们出门。然后折进客厅,将电话线拔掉,扔出窗外。把房间钥匙拿走,在身上装好,再环视四周,将窗户全部关严。她的幻觉,似乎能够感觉到周围的小雨,淅淅沥沥,永不停息。她在客厅里呆了两分钟,直到听见他的妻子叫她。
她换上笑容,走进卧室。整个封闭的空间,就只剩下她们两人。她静静凝视她:躺在床上的大肚子女人,她的美丽已经被肥胖取代。她再看她的脸,她的面色已有些扭曲。她的心里开始发慌,站在门口绝不向前移动一步。空气之中却似乎有水的流动,哗哗啦啦的。终于她听见潘丽青对她说,琳琳,阿姨肚子痛,你快去给医生打电话。
她点点头,快步走进客厅,再次确认电话线已经被她拔掉。她再次四周环视,淅淅沥沥的雨声再次将她环绕。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却忽然变得沉稳。一切都准备妥贴之后,她慌慌张张地跑进卧室告诉潘丽青,电话坏了,她现在就去医院叫医生。说完之后她连看都没有再看这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快步走出大门,将门死死反锁,掏出准备好的半根针,将它牢牢插进锁眼。
她在楼梯上坐下,静静听着里面的声音。还好,声响不大,不仔细听不会注意到。她把头埋在胳膊里,呆坐十分钟。隐隐约约能够听见女人的叫声。她的左手又开始颤抖。她伸出手抚摸自己发凉的胳膊,左手的颤抖一直持续着。她站起来,将左手重重在门上摔了三下,使疼痛抑制了痉挛。最后她淡漠的看了看严严实实的防盗门,转过身,快步走下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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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带伞,自己慢慢的走去医院。一路上有不少人打量她,她的表情僵硬,像是定格住的镜头。她的身体被雨淋得狼狈,由此看来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走进医院大厅,在椅子上坐下。旁边的探视者、亲属、病人一拨一拨的出现再消失。她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发热,全身发软。这感觉并不使她难受,反而让她飘飘欲仙。她脱掉鞋子把自己蜷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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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她被人推醒的时候,好像已经看不见周围的东西。当她试着站起来的时候,脑中的眩晕将她击倒。她晕倒在潮湿的医院大厅,因为一整天的饥饿,阴湿的雨点,以及太快实施的阴谋。
并没有人救治她。她再度被人抬到椅子上,被人搜遍全身,没有找到能够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周围的议论声,围观,猜测,幸灾乐祸。最终感到乏味,无聊,淡漠。于是他们全部走开,只剩下她一个,用这种最好不过的逃避方法,暂时地加入了她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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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惊醒过来,已经是在护士房里。旁边年轻的夜班护士正在看小说。她看见白色的床和被子,潮湿的衣服被搁在一边。
她猛地坐起来,大声的哭叫。护士惊恐的站起来将她按住,以为她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她急急忙忙的告诉了护士家里早产的孕妇,告诉了她自己因为晕倒在医院没有能够及时找到医生。她装的太过相像以至于连自己都相信了这谎言,真真实实的浑身颤抖起来。
这位好心的被她玩弄于股掌间的年轻护士,马上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和最好的产科医生,在午夜时分,被她一个人操纵着,奔向了由她一手制造的死亡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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